如何学习艺术,请回答2023|齐丽霞
自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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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群体来说,基层流动女性这个群体一直在自我否定,总是说‘我不行’‘我做不了’,也被外界忽视。但通过摄影作品、话剧,把流动女性的经历、感受展演出来之后,我们能和更多公众达成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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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丽霞是服务于基层流动女性的“木兰花开社区服务中心”的发起人之一。木兰一直支持基层女性的自我成长、教育和表达,摄影、音乐和戏剧等等形式也被主动引入这里的社群活动。在美术学院,艺术常常作为专业训练和职业规划;而在木兰,艺术是感受这个世界和表达自我的方式,人的存在本身便是目的。
我在河南兰考长大,在师范学院里读了大专,毕业之后就做了老师,但在老家当老师很苦闷。当时是九七、九八年左右,正好读到了一本叫《青春驿站——深圳打工妹写真》(1991)的纪实小说,作者记录了很多打工妹的故事。那时作为读者,我很羡慕其中的人物,希望自己能去打工,从流水线工人做到管理层,实现财富自由,也希望自己能有不同寻常的经历,写出自己的作品。抱着这样的文青梦,我南下打工。我和别的工人不太一样,会写日记、做观察还有读书。其实工厂里也有很多姐妹觉得自己文化水平太低,想继续学习,有的还是带着自己初中高中课本来打工的。她们中有一些真的回到了家乡继续读书,有的去报了培训班和夜校。但是慢慢就发现,在工厂里读书挺难坚持的。订单淡季的时候有精力,到了赶工的旺季,得优先赶工加班。有很多姐妹一开始抱着读书的想法,但旺季就断了。我意识到大家提升自我得有一定的环境条件,只强调自我努力不切实际。
后来2010年我和几个朋友想做点事。几个成员同是女性,都有基层经历,就想做一个为基层流动女性服务的地方,所以做了“木兰花开社区服务中心”。在调研的时候,我们发现打工女性的一个需求就是精神文化生活。所以我们就办起了女工文艺队,在一块儿唱歌;唱着唱着,发现我们没有那么喜欢这些现成的歌曲里的歌词,就开始唱我们自己的歌。去叙述自己的生活和看电视剧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虽然都是精神文化的消遣,但是自己去创造出来的作品,能让姐妹关注自我,主动思考。再后来,木兰的姐妹跟着OFPiX的摄影师学拍照,和中央戏剧学院戏剧策划与应用专业的师生一起排话剧《生育记事》,再后来,我们鼓励流动女性去写自己的故事。这些文艺活动看起来和提升文凭没太多关系,但是女性能通过摄影记录自己的生活,通过集体讨论写出自己故事的剧本,通过肢体工作坊打开身体。
这些年,木兰合作过很多真正的艺术家,但是我自己和姐妹都没想过自己去成为一个摄影师、当个演员、做个作家。最重要的是,基层女性会发现自己除了家政,还能唱歌、摄影、表演、写东西!这个“还能”很重要,大家更敢于表达自己了。我觉得艺术能让人丰富自己,让自己成长,有更多表达途径,让自己的情绪有更多出口。有一段时间我压力大、很苦闷,就经常去拍荷花。我发现,不管自己状态多差,我去全心全意拍荷花之后,拍完了回到家,会意识到那么长一段时间我能沉浸在一段事情里面,而没有去想烦心事。艺术是每个人生活里的事情,就是有了情绪和想表达的事情的时候,想写啥写啥,想画啥画啥,也不是为了发表或者到哪个地方展览。
作为群体来说,基层流动女性这个群体一直在自我否定,总是说“我不行”“我做不了”,也被外界忽视。但通过摄影作品、话剧,把流动女性的经历、感受展演出来之后,我们能和更多公众达成对话。通过个体表达,通过群体力量的内生,基层流动女性在社会上也赢得了更多目光和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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