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奎等:揪着尾巴不放——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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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着尾巴不放——隶
编者按:李守奎教授和王永昌博士的新著《说解汉字一百五十讲》通过对具体字例的形体结构的分析和发展演变的考察,将汉字的来龙去脉、结构理据、字际关系、文化内涵浓缩在一篇篇千余字的短文中,生动展示了中国汉字的博大精深。全书150讲构成了一个形散神聚的整体,是汉字阐释理论和方法探索的一次成功实践。经李守奎教授授权,汉字文明开辟“汉字阐释”专栏,陆续连载有关内容,敬请期待。今天推送第四十八讲“揪着尾巴不放——隶”。
本讲要点:“隶”是“逮”的本字,手中拿着倒毛,倒毛代表尾巴。在构形中“隶”有多个读音,可以与“祟”“肆”等通假。
说解汉字:尾、隶、逮、肆、肄(隸、
尾巴的“尾”从的是倒毛,这个倒毛作为构字部件参与构字,最直观的就是现在的“隶”。
“隶”字有繁体字“隸”,但是在《说文》中“隶”与“隸”是形、音、义完全不同的两个字。二者之间的关系是“隸”字中有构字部件——简体的“隶”。
先说简体的“隶”。按照《说文》,这个字是逮捕的“逮”的本字:
倒毛就是尾巴,一只手抓住了这只尾巴。动物的尾巴长在身后,被追赶捕捉,最先逮住的就是“尾”。现在的这个“隶”字,古代的读音与逮捕的“逮”完全相同①。这个字在古书中很少使用,几乎被废置不用,取代它的就是“逮”。
反切是古代的注音方式,《说文》的反切是后人把《唐韵》移录上去的,许慎的时代还没有。我们看到“隶”与“逮”的反切完全相同,读音也就完全相同。字形增加了一个表示在路上运动的“辵”旁,就成了一个形声字。“屰”与“逆”、“
从后面抓住人是“及”,从后面抓住尾巴是“逮”。“及”与“逮”都是追上、逮住。“及”侧重的是追上,“逮”侧重的是逮住。“逮捕”就是把人当动物一样地抓捕。
讲到这里,又想起“尾”字的构形,原始人为什么带上一条假尾巴?有没有可能是学习蜥蜴,遇到危险时断尾逃脱?原始人最大的敌人应当是猛兽,人在前面跑,猛兽在后面追,咬住假尾巴,前后用力,尾巴就落在了追捕者的口里,猛兽以为捕获到了猎物,人却借机逃跑了。
脑洞大开,想象而已。
下面我们再说“隶”的繁体。
“隶”的繁体字有多个:隸、
“隶属”是一个词,“隶”和“属”是同义词素。尾巴有附属的特性,后面讲“属”字的时候会详细分析。但揪住尾巴与附着、附属有什么关系,很难说清楚。那就多从语音上去考虑。但这里面的坑就更大了,没有深入研究过古音很难把握得住。按照《说文》所说的声旁就有“柰”和“祟”的不同,这是有来历的。古文字中,“柰”可以简化成“奈”,用法就是“祟”。②
“柰”“奈”“祟”“隶”“隸”之间是什么关系?非常复杂。在本讲的最后会给想深入思考的朋友提供一些线索。在这里我们可以解决下面几个问题。
第一,“隶”的本义是逮捕的“逮”。“逮”通行之后,“隶”就废掉了。
第二,“隸”的读音和意义与“隶”自中古以来就有很大的差别,是不同的字。
第三,简化字“隶”的来源应当是“隷”的截除式省略,简化方法与“麵”省略为“面”一样。
第四,古今的“隶”,是形体相同、但所记录的音义不同的“同形字”。
有的朋友可能会问:这样简化不就与逮捕的“逮”的古文“隶”混同了吗?没关系。文字应用是一个共时区别系统,不会背负太沉重的历史包袱。古书中“逮”取代了“隶”,简化字把“隷”简化为“隶”,处于不同的文字区别系统。把握系统的转换,无论是读古书,还是现在的应用都不会发生冲突。
揪着尾巴的字找到了,就是“隶”,但这个字的读音、构形都还有许多没有弄清楚的地方。我们还得继续揪着尾巴不放,深入下去,就从讲知识过渡到谈学术了。
注释
①古音在定母月部。
②林沄:《读包山楚简札记七则》,《林沄文集·文字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101—102页。
理论延伸与思考
“隶”的中古音有多个,上古音是什么?古音学家各执一词。出土文献中的“大钟八隶”就是“大钟八肆”,“隶”一定读为“肆”。“肆”是量词,成组的钟磬,古书里有现成的用例。“肆”字见于《说文》:
通行的“肆”字中显然是把“隶”与“聿”混同为一了。
《说文》中还有一个与“隶”“逮”音义全同的“
“隶”“逮”“
肄业的“肄”字也从隶,可以与“肆”字通假,读音应当相近。“肄”所从的左侧,应当是“疑”的省声,“疑”的读音与“枲”同在之部,难道也错了?
“隸”与“
文字的构形与用法多从读音的角度思考,不要过度拘泥在表意上,但古音研究受材料的制约,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需要谨慎对待。与“隶”相关文字的读音还需要深入研究。
作者简介
李守奎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教授,中国文字学会副会长。
王永昌
吉林大学汉语言文字学博士,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博士后,现任山西大学文学院讲师。
文章选自:《说解汉字一百五十讲》
李守奎、王永昌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21年版
编辑 | 李莹慧
审核 | 仇俊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