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姑娘的不浪漫婚姻：婆婆竟成了丈夫家暴我的帮凶 | 知识库

“打，使劲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从婆婆嘴里说出的这句话，让受丈夫家暴之苦的翠华心在滴血。

你知道吗？在家庭暴力中，作恶的那个人不仅是施暴者，丈夫的家人，尤其是婆婆，有时会在暴力关系中明显扮演重要角色。

大龄新娘的不浪漫婚姻

和别人一样，翠华也是不到20岁就来北京打工，周围的小姐妹都陆陆续续结婚了，翠华还是单着。

翠华也不是没有恋爱过，她和一个大学生拖拖拉拉了十年，可是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怕拖人家的后腿。本来大学生挺死心塌地的，可是给她左一个推托，右一个躲闪，人家也就真心凉了。按翠华的说法，最终还是找了一个般配的。

一拖35了，经人介绍，翠华嫁给了北京郊区的一名男子。他叫光明，45岁了，与前妻离异，还有一个18岁的儿子。翠华也没有特别看好光明，可是觉得自己年纪也很大了，没什么挑选的空间了。

光明说，我已经有一个孩子了，不想再为小孩子操心，如果你同意不生小孩，我们就可以结婚。

就这样，翠华结了个不太浪漫的婚，成了一名大龄新娘。结婚后，她和婚后同光明、婆婆、光明的18岁儿子一起生活。

待我似仇人的婆婆

因为翠华是农村来的，婆婆对她很是看不起，总是像防贼一样防着翠华，虽然他们住在一起，却不给翠华一把钥匙，让翠华出出进进非常不方便。

翠华想，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我对婆婆好，把光明伺候好，对他的儿子像我亲生的，他们总归会接纳我的。

就这样，翠华成了这一家不拿钱的保姆，每天下班就是洗衣服、做饭，少说话，多干活，就是希望用自己的辛劳换取这个家庭的信任。然而，自己家表弟的来访却使得翠华彻底打消赢得婆婆欢心的念头。

翠华前两天刚接待过婆婆家的表侄女，婆婆让她杀鸡宰鱼，做了七大锅八大碟，大展厨艺。自己家的表弟来了，翠华没敢拿出招待表侄女的手艺，只是多烧了两个荤菜。这下可不得了了，婆婆当着表弟的面就发作起来，说什么“尽把乡下来的穷亲戚朝家里引，这是要将家里吃穷的架势”。

表弟饭还没吃完就拔腿要走，翠华实在忍不住就顶了两句，岂料老太太发起飙来，冲上来对着翠华的头打了几巴掌。

翠华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觉得很委屈，更让她难过的是，光明坐在一边，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光明的儿子坐在一边看电视，边看边乐，不知道是笑电视里的剧情，还是笑自己。

桌上一片狼藉，等着她去收拾。

也许…生了孩子就会好？

虽然结婚前，翠华和光明有不生孩子的约定，但是她一直很想要个孩子。她一是担心自己年纪再大就生不出来了，二是想，也许生了孩子，光明就能和自己更亲一点，她在这个家也能更有些地位。

光明不愿意戴避孕套，让翠华吃避孕药。翠华没有告诉他，就悄悄把药给停了。四个月后，翠华还真的怀上了。幸好翠华没有什么妊娠反应，前三个月也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怀孕四个多月了，肚子有点遮掩不住了，翠华才告诉光明。翠华预料到他会生气，可是她没有料到，丈夫坚持让她去打胎。

她死活也不肯去，引来了丈夫的一顿胖揍，结果翠华“鼻血直流，眼圈黑的，脸都是肿的”。婆婆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她就是该揍，她就是想生个孩子好分家产”。光明的儿子也在一边冷言冷语，说什么，“我可不想要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翠华想，等孩子生出来了就好了，看到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还有不高兴的道理？她想，只要忍过这一阵就好了，怀孕了，还是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黑暗的日子没有光明

事情没有按翠华预想的方向发展。万万没想到，孩子出生后，是个女儿，就更没有安宁的日子了。翠华还在月子里的时候，婆婆就开始唠叨，家里添了两个吃闲饭的。没办法，一出了月子，翠华就背着孩子上街做小买卖挣钱去。

孩子三个月，翠华出门买奶粉，让光明照看一下孩子。或许是饿了，孩子不停地哭，光明就不耐烦起来，拿起他那大棉袄，一扔就扔到孩子脑袋上了。

大棉袄的拉链多硬呀，孩子的皮肤多细呀，一下子就蹭了个口子，孩子头部出血了。等翠华回到家，孩子头上的血还在往外冒，可是光明却根本不管不顾。翠华气愤极了，急忙把孩子带到医务室，医务室不敢处理，让她赶紧去儿童医院。

出了这个事情，翠华对光明算是寒了心，她想，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了狠心，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她想给自己留点后路，于是每天藏一点做小买卖的钱在床头柜里，并上了锁。

光明发现了，向翠华要钥匙，翠华不给。他就要撬锁，翠华更不让，用身体堵住柜子。他就一把将翠华推开，拿起改锥就去撬柜子。翠华心疼新柜子，又去抢改锥。丈夫突然凶性大发，拿起锥子就朝翠华的脸上扎。翠华一个避而不及，顿时鲜血长流。

翠华放声大哭，引得婆婆前来观看，岂料她不仅不拉架，反而在旁边煽风点火，“打，使劲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光明趁势又拿着改锥没头没脸地向翠华扎来，翠华护着头脸，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地逃离现场，躲到邻居家去。

翠华想，这个日子没法过了，我一定要起诉离婚。

忍不了了，我要离婚！

 翠华的故事源于真实案例，2013年，在联合国人口基金会中国代表处的资助下，我和同事们访问了十名遭遇亲密关系中的暴力的妇女，翠华就是其中的一位。

在短暂几年的婚姻中，翠华不仅遭遇了来自丈夫的暴力，还遭遇了来自婆婆的暴力；此外，不仅她遭遇了来自丈夫的暴力，襁褓中的孩子也遭遇了来自父亲的暴力。更让人震惊的是，即便在翠华怀孕期间，暴力也没有所减轻。

翠华最开始出于离婚的羞耻感和孩子的考虑，始终容忍暴力，遇到严重暴力时，才会暂时性逃离，寻求街坊邻居帮助。最终忍无可忍，她向法院申请离婚。

翠华的受暴经历还有一点特殊之处，丈夫的家人，尤其是婆婆，不仅没在家暴发生时制止，反而进一步怂恿家暴升级。在主人公翠华的故事里，婆婆不仅是家庭暴力的始作俑者，而且促使家庭暴力不断升级。传统文化里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对子女教育的分歧以及拥挤的居住环境都认为是婆媳冲突引发家庭暴力升级的原因。

 在研究中，我们发现，出走和离婚常常是受暴妇女们摆脱暴力关系的两个重要途径。有些受暴妇女选择离家出走的方式暂时摆脱暴力，她们通常会选择回娘家、或者去亲戚朋友邻居家暂时躲避。有些受暴妇女认为离婚通常是终止暴力、摆脱暴力关系的必要措施。

我们发现，年轻的受暴妇女，例如翠华，能够比较快地做出离婚的决定，把自己的幸福和子女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然而，对于年长的女性被访者而言，它们视离婚为一种耻辱，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下定决心离婚。

为孩子保持一个完整的家，常常是忍受暴力而不离婚的理由，然而，当发现暴力的环境给孩子带来的危害，尤其是孩子的安全遭到威胁的时候，也常常是受暴妇女痛定思痛离开暴力关系的一大契机。

作者

王曦影

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领域为性别研究和妇女研究。

橙雨伞·性别暴力知识库总第37篇

关键词：家暴，婆媳关系，离婚，受暴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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