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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也想不到,100年前,女性用帽针对付性骚扰

橙伞伞 橙雨伞 2021-09-09


图 / GIPHY



1903年,美国纽约,年轻的莱奥蒂·布莱克在马车上被性骚扰了。

骚扰她的男人看上去50多岁,衣着得体,但身体不怎么老实,借着拥挤的马车,使劲蹭向布莱克,一只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最后索性整只胳膊搭到了她背上。

而布莱克呢,是位优雅的女士。尽管内心怒火万丈,面上依旧处之泰然,毕竟坏了礼节就不好了。

于是,她一边直视前方,当无事发生,一边不紧不慢地从头顶的宽檐帽里抽出长约30厘米的帽针,调整好方位,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

扎进了男人的胳膊肉里。


顺便一提,帽针长这样。


在男人爆发出惊动整个车厢的惨叫声时,布莱克依旧一脸平静,仿佛置身事外。吃了瘪的男人随后狼狈地逃出马车。

不知道你有没有被上面这个故事爽到,反正我爽到了。

不仅如此,在20世纪初的美国,布莱克这样的“爽文”还不是个例,每个头戴宽檐大帽的优雅女性都自带杀伤力。

而那根充当防狼武器的帽针,也成了当时女性反击街头性骚扰的一个缩影,甚至引发了一场“社会恐慌”。

为了讲清楚这件事,我们先把时间往前推几十年。


向着Masher,反击吧!

19世纪早期,像布莱克这样的美国女性,别说和咸猪手来一出先礼后兵的较量了,恐怕大部分连独自坐马车的机会都没有。

彼时美国的社会风气比较传统,身为女性,你最好是呆在家里,照顾孩子,做做家务。想出门,得有丈夫或兄长这样的“保护者”陪同。就连那时候流行的出门戴的帽子,都非常挡脸。


白天尚且如此,晚上你要是独自走在街头,很可能就被陌生男人当做妓女,上来就是一通猥亵或辱骂。

直到19世纪70年代,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推动下,美国社会多出来一大批就业岗位。女性拾掇拾掇,总算能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下走出家门,到城市、百货公司、办公室和工厂里就职。家庭主妇也借此东风,独自出门购物甚至游玩。

随着越来越多女性走进公共领域,一群不怀好意的男性也跟着涌现了出来。

他们会紧盯着街上的陌生女性,朝她吹口哨,喊着“甜心”“亲爱的”,评价她的相貌;有的还故意在公共交通上面紧挨着女性,跟着她从一个街区走到另一个街区;更恶劣一点的,直接上手,强行抚摸与亲吻。

1891年,一群Masher在骚扰女性


这些男人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和我们现在熟悉的街头性骚扰没两样,但在当时,“性骚扰”的概念还没被提出来,社会把这样的男性称为“Masher”。

虽然很多女性饱受Masher的骚扰之苦,不过碍于社会风气保守,她们不好意思说出来。Masher们也不太会因此受到法律上的惩戒。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大部分的美国人也都瞧不起这种行为,觉得粗鄙、恶心,有悖社会礼仪。

但是,他们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更主要的原因是,女性被认为“属于”她的父亲或丈夫。一个正派的男人,应该要上门提亲,而不是在街头随意骚扰。

而Masher的存在,不仅侮辱女性的荣誉,更严重的是侮辱到了女性背后的男性。

而被这种观念同化的女性,一开始给自己找的解救措施,也是寻求男性的帮助。

比如,在发现有Masher跟踪后,一些女性会把他引诱到自己的丈夫那儿,让他好好挨一顿揍。社会上也有很多男性发扬骑士精神,路见不平一声吼,帮女性摆脱困境。这样的男性通常备受社会和媒体的赞誉。

1901年,一位丈夫为了维护妻子的美誉,打了男人一拳


但是,只凭借其他男人的帮助,实在太被动了!

到了19世纪90年代,女性终于受够了没完没了的街头性骚扰,决定用自己的力量,给Masher们来点教训。


男性的恐慌:淑女竟然会用帽针伤人?

1898年,查尔斯·莱恩女士被告上法庭,因为她袭击了一个男人。

法庭上,莱恩道明缘由,说这个男人已经跟踪骚扰她两天了。而她呢,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杂耍表演艺人,一个日常玩玩炮弹、能徒手挣脱铁链的女人。

一怒之下,她狠狠地揍倒了这个跟踪狂。

最后,法庭驳回了男人的指控。治安官更是对莱恩说:“你就是这个镇子找了很久的女人。”

当时,一大批进步人士在报纸媒体上赞美那些敢于反击的女性,把她们称为英雄,而不是失去礼节的泼妇。政府机构也转变态度,鼓励女性去起诉Masher,并确保她们会得到最体贴公正的待遇。

在这样的前提下,一股女性自卫的热潮席卷美国。

1901年1月,《纽约晚报》上刊登的描述女性用柔术自卫的照片


1901年,女子柔术俱乐部在纽约成立,报纸上也开始教女性学习柔术。还有许多女性开始学习拳击、击剑、曲棍球等运动,放到几十年前,这样的场面想都不敢想。

对于普通女性来说,她们会拿身上携带的各种物品来对付Masher,包括阳伞、马鞭、手扇、金属午餐盒等等。其中最常被使用的道具,就是帽针啦。

1900年,《芝加哥论坛报》上的插图


帽针本来的作用,是把女性的装饰性宽檐帽和头发固定在一起。

随着时尚潮流的推动,当时的女性热衷于把假水果、珠宝和稀有羽毛这类物品装饰到帽子上,以彰显自身的显赫地位。当然了,能放上去的头饰越多、越繁复,越能说明地位,于是帽子的尺寸在逐渐增大。相应的,帽针也需要更长,有的甚至超过了25厘米。

还有什么比一根美丽又实用、坚硬又锋利的帽针更适合用来防身呢?

1898年,两个男人试图抢劫一辆有轨电车。他们在攻击售票员时,车上的三个男乘客干坐着,不打算帮忙。眼看着售票员要被打趴下,车上的一位女性迅速拔出帽针,刺向离她最近的劫匪。

受伤的劫匪准备反击,却又遭她一刺,夹腿逃出了电车。而她一扭头,又把帽针插进了第二个劫匪的脸上,使其当场昏迷。

1901年,四个年轻女孩在旅途路上遭遇两个男人的袭击,一片混乱中,有女孩大喊“用你的帽针!”。最终,两个男人带着一身伤逃走了。

不仅实践案例一箩筐,《纽约论坛报》上还发表过指导性文章,专门教女性如何用帽针当防御性武器。里面写道:

“每个女人的生活中都有这样的时候:一个面目可疑的人物出现,有声音对女人轻声说:‘当心他’。虽然大多数女性在掏出左轮手枪的时候会退缩,但是,把手放在帽子上,抽出她那像尖刀一样的帽针,就只是一种无辜的行为了。”

1994年刊登的一张显示帽针防御方法的照片

帽针作为女性的装饰性物品,原本很少有男性会在意。但是,随着越来越多女性用帽针反击的新闻见报,越来越多声音支持着女性用帽针自卫,男人们坐不住了。

他们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情况:女性可以在大街上自己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伤害男性。

这意味着,身边任何一位优雅的戴帽淑女,可能下一秒就抽出帽针,变成一个带刀战士。她们不再是街头景观,而是威胁。对她们的靠近和搭讪,可能换来是难以忍受的伤痛。


一股前所未有的帽针恐慌,在男性群体中弥漫开来。


是什么威胁了公共安全,女性或是帽针?

全国的报纸上迅速涌现出了一批文章,言辞激烈地反对起帽针来,认为它对公共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男性掌权者们没日没夜地开着小会,试图从立法层面上去禁止帽针。

1910年代,全男性阵容的帽针委员会(all-male committee on hat pins)正在召开关于“针帽恐慌”的会议


有一个市议员是这样说的:“如果女性喜欢在头上戴胡萝卜和公鸡,那是她们自己的事,但要是涉及到戴一把剑的时候,就必须要阻止她们。”

为了“阻止她们”,男性搬出了许多由帽针引发的事件,试图证明其危害。


比如,一个19岁的女孩开玩笑地把帽针推向男友,结果刺穿了他的心脏;再比如,一个年轻人在乘坐有轨电车时,耳朵被身后女性的帽针不小心刺了一下,不到一个星期,就死于血液中毒;再再比如,当警察在纽约一家工厂执法时,一百多名女工挥舞着帽针,攻击警察。


1910年,一篇反帽针文章的插图


但是,在这些看似义正严词的论证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却被有意忽略了,即,在大部分情况下,女性之所以拿帽针作为武器,是因为她们遭受到了性骚扰。

帽针带来的隐忧或许是存在的,但要是抽离这个背景去聊公共安全呢,就显得有点流氓了。

因为很显然,这里说的“公共安全”,并不包含女性在公共场合的安全。

在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女性在公共场合遭遇的骚扰和攻击,一直没有得到立法层面上的妥善解决,逼得她们不得不进行自卫。

但是,当女性发现帽针的妙用后,突然之间,公共场所一下子变得“不安全”了。女性转眼成了造成威胁的潜在施害者,而男性则变成了可怜巴巴、毫无还手之力的受害者,各种“维护公共安全”的禁令和法条奔涌而出,反对的声音激烈作响。

这种对帽针的强烈反对,很容易让人想起100多年后的一幅场景——世界范围内,无数女性站了出来,指控和反对长期存在的性骚扰和性侵犯。

图 / 豆瓣


而在女性的发声掀起了全球性的讨论后,人们关注的焦点,却从针对女性的性暴力,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是否矫枉过正了,以及如何防止无辜的男性被错误指控上。

另一方面,除了拿对公共安全造成威胁为说辞外,一个全男性组成的帽针委员会还声称,女性的确不该受到攻击,但是呢,谁让你们穿得这么花哨?谁让你们露脚踝?谁让你们化妆……

总之,也是受害者有罪论的经典模板了。

在男人们的反对下,1910年,美国芝加哥市议会通过法令,禁止帽针长度超过9英寸(22.86厘米)。类似的法律随后也在其他几个城市通过。

而女性也组织了抗议活动,她们的声音,汇入了美国第一波女权主义运动的浪潮中。

彼时她们的手中,拿着帽针。



在今天,握紧我们手中的“帽针”

这场围绕帽针展开的激烈辩论,从1914年开始逐渐沉寂了下来。第一次世界大战在那一年爆发了。

而等到一战结束,20世纪20年代,女性的时尚潮流也发生了改变。那种笨重繁复的宽檐帽子被抛弃了,取而代之的,是短发和利落的钟形帽。

用帽针当做武器反击性骚扰者,就此成为了历史。

但是,直到如今,我们仍能看见,女性在为保护自己不受来自他人的侵害而不停斗争着。与此同时,针对她们的质疑和羞辱也从未停止。当她们选择反抗时,仍需要面对巨大的社会阻力。

所以,这场用帽针做武器,反对性骚扰的浪潮真的退去了吗?

还是说,我们继续着同样的战斗,只是握着不同的“帽针”?

图 / 《Emma》


参考资料:

1.https://www.collectorsweekly.com/articles/when-american-women-first-confronted-their-sexual-harassers/2.https://www.history.com/news/how-women-defended-themselves-against-street-gropers-100-years-ago3.https://blurredbylines.com/blog/hatpin-panic-mashers-stabbings-hat-pins/4.https://www.smithsonianmag.com/history/hatpin-peril-terrorized-men-who-couldnt-handle-20th-century-woman-180951219/5.https://www.niusnews.com/=P2ejuqs6


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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