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勋章”获得者蓝天野去世：从地下党交通员成为名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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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好

文 | 沈 林

6月8日，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发布公告：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七一勋章”获得者，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表演、导演艺术家蓝天野同志，因病于2022年6月8日13时43分于家中逝世，享年95岁。

蓝天野原名王润森，出生于1927年。他在上世纪40年代就投身话剧事业，曾在经典话剧《北京人》《茶馆》《蔡文姬》中饰演重要角色，还曾在电视剧《封神榜》中饰演过姜子牙，在《渴望》中饰演王沪生的父亲。

70余年的艺术生涯中，他先后荣获“从事新中国文艺工作六十周年表彰”、“中国话剧金狮奖”、“中国戏剧奖终身成就奖”、“全国德艺双馨奖终身成就奖”、“全国优秀共产党员”等称号。

2021年6月29日，中共中央授予蓝天野“七一勋章”。

是话剧演员，也是地下党员

1927年，蓝天野出生在河北衡水市，不到一岁随家人迁居到北京。

1944年，17岁的蓝天野报考了国立北平艺专（中央美术学院前身），进入油画系学习。他原以为这一生将与画笔纸墨为伴，却阴差阳错，走上了表演的道路。

蓝天野画作

和蓝天野一起考入北平艺专的还有高中校友兼好友苏民，他原名濮思荀，是一个学生剧团的骨干。在那个抗战进入僵持期的阶段，话剧是当时传播起来最方便、最快速，情感表达最直接、最具感染力的艺术形式。一次偶然的机会，苏民邀请蓝天野来排演一部话剧，没想到一发不可收，年轻的蓝天野成了整个剧团的中流砥柱。

1945年，离家出走6年的三姐石梅为了迎接抗战胜利而回到北平，任务是在大城市发展地下党的力量。在自传《烟雨平生蓝天野》中，蓝天野回忆，“我们的新家立刻就成了共产党的地下联络点，几位交通（员）到这儿来联系”。

三姐通过收音机收听解放区电台的信息并记录，美术专业的蓝天野就负责刻蜡板，油印宣传资料，姐姐再跑到街上去散发传单。他还经常会骑着自行车，从西直门出发一直骑到西山，把沦陷区的物资和文件送给解放区的同志，又从那里拿回给北平地下党工作人员的各种物资。

1945年9月23日，18岁的蓝天野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这个日子对于老爷子有着特殊的意义，“就像人会记得自己的生日，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抗战胜利后，北平成为国统区，共产党领导下的学生民主运动在地下展开。为了进一步加强党在戏剧战线的工作，北平地下党成立了北平剧联党支部，作为其中一员，蓝天野按照党组织的安排，放弃了美术的学业，一边在剧团演出，一边在各学校中发展党员，走上了职业演员的道路。

1946年秋天，蓝天野加入了演剧二队。这是1938年国共合作时，周恩来领导的进步文艺组织。演剧二队是国民党军队编制，但其实队员都是共产党。“从1946年开始，也就是我19岁的时候，我对外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少校，所以那时我是个穿着国民党军装的共产党。”

1948年白色恐怖加剧，国民党特务加紧了对进步剧团、演剧二队的监视，开始侦查他们与共产党的联系。为迎接解放战争胜利需要保存实力，地下党要把演剧二队的同志们分批撤回解放区。

此时，国民党派来一个姓董的新队长，蓝天野等演剧二队的演员们对他非常热情，趁这个新队长被夸得飘起来之际，蓝天野等人提出，让刚来的新队长给大家谋点福利，过中秋节放三天假，董队长一听就同意了。

就这样，从第一天开始，每天走一拨人，不走的就陪着董队长打牌。到了第四天该上班了，演剧二队的人都走光了。“后来董队长到处抓人，当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蓝天野说。

就这样，蓝天野用自己国民党少校身份掩护同志们成功撤退。

加入人艺，塑造多个经典角色

1948年秋天，从北京转移到解放区的路上，为了安全，组织上临时要求改名字，他就从原名王润森改名为蓝天野，一直沿用至今。

“组织上让干什么干什么，党怎么决定我就怎么做。”蓝天野常常说，他这一辈子都听党的话，他用一生诠释了这句话的含义。

1952年6月12日，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建立。蓝天野正式进入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工作，成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建院后的第一批主要演员。

在人艺工作期间，他先后在《茶馆》《北京人》《蔡文姬》等70余部话剧中塑造了众多经典人物形象——《茶馆》中的秦仲义、《北京人》中的曾文清、《蔡文姬》中的董祀、《家》中的冯乐山......至今仍为戏迷们津津乐道。

有一次，蓝天野住院，大夫来查房，见到他，就称“董中郎”（《蔡文姬》中董祀的官称），可见蓝天野对人物的塑造，给观众留下的深刻印象。“到底有几十几个（舞台形象）？我没有做过精确的统计，但我是把每一个角色，不论戏多戏少，包括临时被拉去顶替个群众角色都算在内，每次我都是认真去创造的。”蓝天野说。

《茶馆》是蓝天野话剧舞台上最重要的作品，据他多年后回忆，这部作品花在体验生活上的时间和精力，远比用在排练过程中的要多，也是他个人演剧生涯中，对一个不熟悉角色，达到熟悉并鲜明体现出人物形象的有益例证。“1957年，排《茶馆》的时候，我30岁，正是角色第一幕年轻时期的年龄，但体现人物意气风发并带有些许傲然自得的性格状态，还是要花工夫创作的，尤其演第三幕秦仲义晚年时期，就更需要用心从生活体验中去探索创造了。”

《茶馆》剧照

全剧最难演的部分当属最后一幕，王利发、秦二爷、常四爷三人在茶馆里互道衷肠，彼此告别。据说当年导演焦菊隐先生专门用了一个晚上排这场戏，诱导演员找到那种历尽沧桑，从心底发出倾诉的感觉。

1992年，第一批《茶馆》的老演员“告别演出”，这也是蓝天野最后一次出演“秦二爷”。他回忆说，经常是演出结束后还有大批观众守候在首都剧场大门口同演员道别。“每当见到这些观众，我一定下车（自行车）来，和他们打招呼，答应他们一切要求。观众鼓舞了我们，能得到观众如此热情的认同，作为一名演员，必须用真诚的敬意回报观众！”

《茶馆》也成为人艺经典剧目保留至今，今年是北京人艺建院70周年，时值人艺70周年纪念演出季，开票两分钟，5场《茶馆》演出门票全部售罄，这离不开蓝天野那一代演员为这出戏打下的深厚群众基础。

在相继演出了《茶馆》《蔡文姬》等作品之后，蓝天野从演员转行做了导演。蓝天野曾导演过《针锋相对》《贵妇还乡》《吴王金戈越王剑》等经典剧目。

除了话剧作品，蓝天野还在《渴望》《封神榜》等影视剧中饰演了众多深受观众喜爱的角色，其中他饰演的“姜子牙”一角，仙风道骨，仍被许多人奉为最佳姜子牙。

不过，接拍《封神榜》时，他也有过纠结。一方面，他认为自己的工作是舞台；另一方面，初看《封神榜》剧本，由于是香港人改编，过度商业化，蓝天野认为，艺术格调并不高。

虽然蓝天野坚持要看了修改后的剧本再作决定，但小时候看小说和“封神”题材京剧

，他内心对神话故事还是很有兴趣，最终还是决定出演“姜子牙”，成就了一个经典角色。

在演《封神榜》时，导演赵宝刚找到蓝天野，想请他去演《渴望》里的父亲王子涛。但看完剧本，蓝天野并不想演，“剧本很好，但这个人物不在故事情节当中，如果我现在给你讲一个‘渴望’的故事，不提这个人物，也照样能讲出一个完整的戏剧故事”。

然而盛情难却，在赵宝刚的热情邀请下，看到了导演鲁晓威的真诚后，蓝天野还是答应了出演《渴望》。“特别是后二十集，从三十一至四十一集，他（鲁晓威）一边改一边拍摄；到了最后的十集，他是关在房间里改剧本。今天改完了，马上刻蜡版油印，只能印几份。现场则交给赵宝刚去拍。”

后来，电视剧取得巨大成功，蓝天野认为，是因为《渴望》让观众感受到了真情。

为舞台奉献一生

2011年，为庆祝建党90周年，已阔别话剧舞台19年、84岁高龄的蓝天野加盟剧组，重排献礼剧目《家》，出演反派人物冯乐山。他说：“这么多年没登台了，当时心里的确有些忐忑，但只要剧院需要，我就要发好光和热。”

在排练中，蓝天野不慎摔伤，手指脱臼，他却第一时间向在排练现场的演职人员道歉：“对不住大家，让各位受惊了。”第二天，仍坚持带伤出现在排练现场。

《家》剧照

2018年11月17日，蓝天野的妻子、91岁的北京人艺著名演员狄辛去世，蓝老在表达对爱妻的悼念同时，还表示：“狄辛走了，我能做的，大概就是尽我所能，活得更好，在舞台上再多做一些事情。我相信这样也能代狄辛表达她对舞台的感情吧！”

87岁复出执导《吴王金戈越王剑》，88岁又重新执导《贵妇还乡》，2020年10月，蓝天野还以93岁高龄在首都剧场舞台上连演了11场三个半小时的《家》。

2021年，94岁高龄的蓝天野，亲自复排了自己艺术生涯里，与老友白桦合作最得意的话剧代表作《吴王金戈越王剑》，当时接受媒体采访时，蓝天野笑称：“到了我这个年龄在人艺还有几位，但是还能出来工作、还能执导的，唯一就是我了。”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副院长冯远征在回忆蓝天野、朱旭等北京人艺的表演艺术家时，最受感动的就是，每当剧院有需要，请这些老艺术家出山时，这些已经退休二十多年，当时都已经80岁以上高龄的艺术家们，义无反顾地为观众、为自己钟爱一生的舞台艺术重返舞台。

2021年6月29日，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七一勋章”颁授仪式上，94岁的蓝天野作为中国戏剧界唯一入选者，荣获由习总书记亲自颁发的“七一勋章”。

去世前，他仍在准备话剧《茶馆》重演的工作——6月9日到14日，北京人艺迎来建院70周年演出，重排《茶馆》。濮存昕担任主演，蓝天野则作为艺术顾问，可惜的是，这位人艺的精神支柱，终究是缺席了。

濮存昕为蓝天野理发。图片来源：网络

惟愿老人家一路走好！

综合整理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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