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均善:太平天国的“外交”轶事
高均善 I 文
一八五三年四月底,英国驻华大使乔治·文翰下令英国军舰“赫尔墨斯”号向南京进发。文翰是想和太平天国首脑见面,但他接到的答复是:
“为通晓礼制,令抑远方兄弟知照事—
天父皇上帝派遣吾到临凡,即为天下万国之真主。天下臣民有愿来朝者,对于礼制必须严格遵守,彼等必须具文奏明,自为何人?所操何业?来自何处?先行具奏,始终朝见。此谕!”
文翰一看,完全是当年乾隆给马戛尔尼御批的口气,他没有动笔,只是给太平军首领捎了口信:这份文书,语气不当,措辞荒谬,“此种性质之公文为英国方面所断然不能容忍”!
尽管太平军只是占领了南京,却也有一股天朝上国的霸气。
文翰没有见到太平天国的头头们,文翰的翻译和船长却上了岸。
太平军与当年“欢迎”马戛尔尼的官军一样的想法、一样的做派。为了给洋人一个下马威,太平军夹道罗列,刀光闪烁,英人如丧家之犬,穿过其间。然后只听得一声雷鸣般的吆喝:下跪!
等到英国人抬头时,已经有两位王爷端坐高台,北王韦昌辉和冀王石达开俯视着二人,并且慢条斯理地开始向二人训话。
英人的跟班们则受到了庭杖的“优待”。
后来发现,英国人并非是来“冒犯”的,这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太平军将士也被邀请登上“赫尔墨斯”上参观观摩。这些来自中国腹地的农民或矿工们,第一次见到了望远镜和蒸汽船,他们赶紧拿出翡翠银两,与英国兵交换双刃剑和八音盒……
一天后,太平天国的头号人物洪秀全派他的妻舅赖汉英到英国船上,递交了天王给英国公使的回执:
“谕尔远来英人知悉:尔海外英民不远千里而来,归顺我朝……”文翰一看,其中的傲慢与偏见跃然纸上。他给英王的报告中,直指太平天国的宗教是一种“伪造的启示”;虽然以《旧约》为基础,但“掺入了迷信及荒谬成分于其中”。此后,英国人不再“热心”寻求与太平天国的交往和沟通了。
继英国人在南京受到非礼待遇后,法国公使布尔布隆也于一八五三年的十二月十日到了南京。接待布尔布隆的是太平天国的秦日纲先生。他一样高坐台上,示意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坐在底下的一排椅子上。布尔布隆要求与秦日纲平起平坐,遭到严词拒绝。眼看着会见就要不欢而散了,于是双方各让一步,来客两人和各自的随从在隔壁另一间房子里进行了“非正式”会谈。
布尔布隆很“幼稚”地强调了法国与大清签订的协议和条约,结果带出了“咸丰”皇帝。这下捅了马蜂窝,法国舰长被叫去一顿羞辱!布尔布隆已经看出了太平天国领导人的“狂热”与“野心”,他很狼狈地离开了南京,以为这些敢作敢为的造反派们并非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不仅敢作敢为,而且信念坚定,组织强固,且精通韬略……”很有可能成就大事。
然而,舰长德·普拉斯并不这样认为,他在写给母亲的信中坦言:南京这座曾经繁荣一时的城市,令我有一种参观庞贝城废墟才会有的伤感之情。“只有上帝知道中国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美国当然不会置身事外,但美国人行事谨慎,从不贸然作出决定。所以,直到英法公使去南京后的第二年五月,美国公使麦莲才姗姗来迟,而且,他与太平天国的文字交往,都通过船长的名义送呈,从而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后来,麦莲要和“杨秀清阁下交流”以申明美国的“友好之意”,结果收到的信件内容是:“我主天王贵为万国太平真主,则天下万国皆当敬天以主,知所依靠者也。然特恐尔等不识天情,以为有彼国此国之分,而不知镇道无二也……我朝视天下为一家,合万国为一体,自必念尔等之悃恍,准尔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方得为天国之居民,永沐天朝之恩泽,安居本土,坐享荣光,本大臣有厚望焉”!
美国人自以为可以在天京自由行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被逮捕了,直到“悔过”了,才保住了性命。
麦莲对太平天国信仰和行事的无可理喻深有体会,他给美国国务院的报告中说:他们对经文真意的理解荒谬至极,这些人配不上闻名世界的尊敬。若将太平天国与清廷做个比较,很难判定哪一方值得耕耘。
太平天国造反,名义上是为“拯救”众生,实际上还是“打江山坐江山”,企图把别人的位子腾给自己而已。无论思维方式,还是做事的方法,不会超出秦皇汉武、大唐大清的那一套窠臼。而且真的造反成功,说不定比历朝历代的帝王统治更加黑暗。
聆听良知,坦鸣心声。我手写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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