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禹海滨：不要把工业大麻妖魔化
三年前，工业大麻成为资本市场最热风口，A股40多家上市公司斥资布局。
风口来去匆匆。2021年5月28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更新化妆品禁用原料目录，明令禁止使用大麻仁果、大麻籽油、大麻叶提取物。工业大麻的应用场景大为缩减，虚火褪去。大麻二酚（CBD）加工厂减产与停产、上市公司项目停滞、种植规模锐减80%，坠入行业冰点。
大麻主要成分包括四氢大麻酚（THC）和CBD。工业大麻的THC含量低于0.3%。THC有致幻作用，而CBD不含精神活性、无成瘾性，广泛运用于医药、食品和化妆品领域，有控制癫痫、镇痛、抗焦虑等效果，还能起到缓解肌肉酸痛及痉挛的作用。
“虽然有些上市公司炒作之后，留下一地鸡毛，干不下去了，也可以看到一些上市公司仍在坚守，继续踏实地做科研和生产。我们反对资本炒作，反对将工业大麻妖魔化，应该回归理性认知和应有价值。”8月10日，云南省工业大麻行业协会会长、云南省工业大麻产业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禹海滨在接受对时代周报记者专访时表示。
在禹海滨看来，监管对企业发展提出更高要求，行业急需升级转型。企业要不断提升CBD加工提取的科技水平和产业化能力，降低生产成本，适应新发展形势。
禹海滨亲历了工业大麻从炙手可热到跌入低谷的全过程。
2019年，工业大麻备受资本追捧，上市公司蜂拥而至。这一年，云南提出打造“工业大麻绿色产业支柱”。当年9月。云南省工业大麻产业投资公司（下称 “云南工业大麻公司”）成立，由云南省工业投资集团出资5亿元设立，是以市场化方式打造的、全国首家具有国资背景的工业大麻产业龙头企业，禹海滨担任董事长。
国内目前只有云南和黑龙江能依照法规种植工业大麻，云南主要从事花叶提取和应用开发，是全球优质CBD原料主要生产地。云南对工业大麻产业寄予厚望，先后出台了一系列扶持政策，昆明市在2020年便提出要打造千亿级工业大麻产业。
种子被誉为工业大麻产业的“芯片”。工业大麻花叶的THC和CBD含量由种子决定，我国工业大麻品种的CBD含量普遍较低，过去主要种植的“云麻一号”和“云麻七号”CBD含量分别为0.4%和0.9%。
禹海滨坦言，云南工业大麻产业发展的一个短板就是CBD含量远低于国外品种，导致种植及加工提取成本高于国外，CBD出口竞争力下降。为加强种业源头管控，以及提高国内工业大麻竞争力，云南工业大麻公司在2020年5月全资成立云南省工业大麻种业公司。
云南省工业大麻种业公司已获得《科学研究种植许可证》《繁种种植许可证》《农作物种子经营许可证》等资质，是全国唯一的工业大麻种子“育、繁、销”一体化平台。
禹海滨介绍，云南省工业大麻种业公司先后与云南省农科院经作所等多家科研机构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在2020年底取得工业大麻新品种“云麻8号”知识产权权益，CBD含量1.33%。如采用精细化种植，CBD含量能达到2%~3%以上。2021年3月开始，种业公司已向市场供应云麻8号新品种，并迅速占据90%以上的市场份额。
云麻8号推出市场仅2个多月，工业大麻行业的政策便转向，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更新化妆品禁用原料目录。
禹海滨直言，有益大麻素的终端产品应用受到很大影响，一些产能落后、管理不规范、生产成本高的企业，常处于半停产状态。“现在这个产业急需转型升级，面对新形势，要自我革新、自我超越。”禹海滨说。
CBD价格变化，也折射工业大麻产业的发展困境。天风证券研报显示，2018年初，CBD价格超1万美元/公斤，2019年中已下滑至4000美元/公斤。一名从事工业大麻行业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今年CBD价格已下降至约300美元/公斤，无法覆盖成本，这也是CBD加工厂停产的主要原因。
“炒作资本褪去，真正发展工业大麻产业的企业会留下来。每个产业的发展必然会经历起伏，要放眼未来，不要因短时间起伏对产业失去信心。”禹海滨说， 现在的关键是要练好内功，把科研做好，让国内工业大麻品种与国外品种达到同一竞争水平，“把成本降下来，技术搞上去，把市场打开，才能在激烈的国际市场竞争中发展好。”部分企业选择国外建厂，这也是一个发展路径，每个企业都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展步骤。
提高工业大麻品种CBD含量，是产业破局方向之一。
2021年5月，昆药集团（600422.SH）从美国引进的高CBD含量品种，其花叶CBD平均含量高达16.5%，THC含量为0.1%。云南白药（000538.SZ）近期也引进高品质工业大麻种子。2022年1月，云南白药公告称，工业大麻优质种源的引进，是云南白药工业大麻产业发展布局中重要的环节，科研种植的推进开展，将为公司医用药用产品开发，及以万隆控股为主体的工业大麻特色产品群打造提供优质资源，形成产业领先优势。
“随着高CBD含量品种的推广，可阶段性解决国内原料CBD含量低的问题，大幅度降低生产加工成本，中国工业大麻国际化竞争力会越来越强。”禹海滨说，不少企业也在引进国外先进的CBD加工提取设备，提高工艺水平、优化流程、提高产品质量。
禹海滨表示，“这也是工业大麻产业洗牌的过程，一些生产落后的企业可能就会被淘汰，科技含量高、生产效率高、有更好销售渠道的企业，经营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在“药食同源”上创新
目前，中国未放开工业大麻花叶提取物CBD管制，仅允许工业大麻应用于纤维、种子（火麻仁籽、油等食品）等。工业大麻医药用途主要用于中药材，火麻仁（即大麻籽）属《中国药典》收载的中药材。火麻仁是药食同源的原料，这正是我国工业大麻企业在下游开发产品的方向。
具有国资背景的云南工业大麻公司，是上市公司青睐的合作对象。
2021年5月18日，包装生产商奥瑞金（002701.SZ）公告，公司与云南工业大麻公司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将围绕工业大麻产业链之药食同源大健康产业协同发展进行战略互补性合作。
奥瑞金2021年12月底表示，公司和云南工业大麻公司联合开发的自有品牌“元养物语”已正式上市，产品定位药食同源、大健康，系列产品已经在京东、淘宝、快手及线下等渠道推出销售，未来公司将加快产品创新、品牌合作和销售渠道拓展业务。
禹海滨称，现在云南工业大麻公司以《云南省产业强省三年行动（2022-2024年）》为指引，主动融入省委、省政府打造世界一流“绿色食品牌”战略，围绕药食同源健康产品深入开发产品线，包括咖啡、啤酒、植物蛋白饮料、食用油，市场规模很大；下一步会和上市公司进行更紧密合作，推出更多药食同源的产品，包括植物蛋白饮料、咖啡饮品等。
“工业大麻是云南高原特色农业、新兴生物医药和大健康新型产业，既不要把它妖魔化，也不要把它神秘化。”禹海滨说，不希望资本过度炒作工业大麻，也不希望上市公司与云南工业大麻公司合作只是为了炒作，贴一个工业大麻的标签。云南工业大麻公司更多是挑选有责任心、有社会担当的上市公司进行合作，而且它的产品要符合公司发展理念，主要是围绕健康功能食品。
2022年6月20日，云南工业大麻公司与云南农垦咖啡有限公司联合推出“火麻仁咖啡”系列产品，并举行合作协议签约仪式。7月19日，云南工业大麻公司与云南瑾晔工业大麻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举行合作签约仪式，双方联合推出“HEMPER亨泊”品牌各款啤酒。
“行稳方能致远。工业大麻产业只有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走稳了，才能走远，在法律允许的条件下做好产业发展，尚未具备条件的暂且放一放，不能急于求成。”禹海滨认为，面对行业发展瓶颈，最重要的是“抓两头，带中间”，一头是科学育种和应用产品研发，另一头是应用产品的销售（出口），只有把工业大麻产业的这两个高附加值环节抓住了，才能把中间的种植和加工提取环节带动起来。
2020年5月，云南省工业大麻公司设立了云南省工业大麻产业研究院，研究院将整合国内外科研院校及企业研发机构资源。
禹海滨表示，从工业大麻的育种及种植研发、大麻素加工提取工艺、行业标准制定、检验检测、生物医药及应用产品研发都整合在研究院体系内，目前与合作单位合作也取得了相应的成果。
“作为国资投资平台，云南工业大麻公司要起到带头和引领作用，带头做好科研育种、高附加值应用产品研究，充分利用好中国（云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先行先试’的创新优势，打开工业大麻产品的市场销路，在国际市场形成竞争力优势，同时带领好云南省工业大麻行业协会，共同做好行业自律监管。”禹海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