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万/公斤！天然牛黄价格暴涨，药商：坐飞机去收
安宫牛黄丸“老大哥”同仁堂（600085.SH）8月30日发布2023年上半年财报，营收与净利润双双增长超30%。该公司上半年实现营收97.61亿元，同比大幅增长30.02%，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约9.87亿元，同比增加32.69%。
被誉为“救命神药”的安宫牛黄丸，今年以来一直有涨价传闻——其核心原料天然牛黄的价格年内最高涨幅已超过100%。据康美中药网显示，亳州市场的天然牛黄已从2023年年初的58万元/千克，一路狂涨至120万元/千克。
涨价压力也传导至药企。同仁堂2023年半年报披露，公司营业成本为52.61亿元，同比增长39.44%。同仁堂解释称，营业成本随产品销量增加及原材料价格上涨。
今年上半年，片仔癀（600436.SH）宣布史上最大幅度提价后，安宫牛黄丸也在社交媒体上刮起一股抢购潮。
在中国香港读书的刘悦（化名）最近接到不少亲戚朋友的购药需求，希望她帮忙代购安宫牛黄丸，“他们家里有老人需要备一粒，留在家应急。”刘悦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目前在香港专柜买到的同仁堂安宫牛黄丸售价为1060港元/粒（约合人民币976元/粒），“有时有跑好几家药店和专柜才能买到。”
在社交媒体上，不少用户分享出了安宫牛黄丸的购买和服用经验，“北京同仁堂的最贵最难买”“据说又要涨价了”“夏天毒气最重，（服用）能预防中风”……
据医药平台米内网数据，安宫牛黄丸是中国城市实体药店终端心脑血管中成药第一大品种，近年来销售额快速增长，2019年超过20亿元，2020年同比增长16.52%，2021年突破30亿元大关，2022年预计突破38亿元。
在生产安宫牛黄丸的药企中，同仁堂则是毫无争议的“老大哥”。据中康CMH数据，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市场份额超56%。同仁堂并未披露安宫牛黄丸产品的具体营收，仅在2022年年报中表示“公司营业收入前五名的主要品种为安宫牛黄系列、同仁牛黄清心系列、同仁大活络系列、六味地黄系列、金匮肾气系列”。
9月1日，时代周报记者致电北京同仁堂广州五羊店，店员称安宫牛黄丸目前仍可以买到，没有限购政策，价格为860元/粒，“要拿身份证购买，因为它是处方药”。
9月1日，同仁堂跌1.65%，收报55.29元/股，总市值758.29亿元。
△ 图片来源：同仁堂
安宫牛黄丸何以在中成药中拥有极高的地位，且长盛不衰？玄机或许就在两味名贵的中药材：天然牛黄和天然麝香。
同仁堂安宫牛黄丸有文字记载的传承至今已近150年。据同仁堂安宫牛黄丸锭剂的配料成分，牛黄、水牛角浓缩粉、麝香排名前三，牛黄和麝香的成本就占据了一颗牛黄丸的九成以上。由于牛黄和麝香产量极低，且使用麝香需要国家特批，因此近年逐渐出现体外培育牛黄、人工牛黄、人工麝香等替代产品，但使用天然牛黄和天然麝香的“双天然”安宫牛黄丸仍是最受追捧的产品。
一颗安宫牛黄丸身价不菲，制作工艺也分外严格。据同仁堂官网，药丸外面包有一层金箔，“要把黄金制成金箔，不仅需要极高纯度的黄金，还需要千万次的锤制。即便是在国家困难时期，为同仁堂制作金箔的黄金一直也没有断档”。
同仁堂官网还介绍道，同仁堂安宫牛黄丸的蜜丸手工裹金技艺是国家技术秘密，采用的蜡丸包装技艺可“使药品质量能数十年不变，保持性状和疗效”。牛黄是牛的干燥胆结石，自古以来就是珍贵药材。据2020版《中国药典》，天然牛黄有清心，豁痰，开窍，凉肝，息风，解毒等功能，可用于热病神昏，中风痰迷，惊痫抽搐等症状。
然而，作为一种病理性产品，牛黄产量极低。
天津达仁堂集团总经理助理朱光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一般只有千分之一至千分之二的牛有胆结石，并不是所有的牛胆结石都能达到优质牛黄的标准，因此品质不一，产量极低。这些因素导致牛黄难以实现产业化、规模化，更依赖广撒网的采购模式。
中国中药协会数据显示，我国每年产出的天然牛黄不到1000公斤，而传统名贵中成药中的牛黄需求量约5000公斤。
一名广州药商赵亮（化名）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目前品质好的牛黄的收购价大约在1300元一克，碎牛黄的收购价约为1000元一克。“我们主要是跟农户还有养殖场直接联系，如果养殖的牛有牛黄，他们会直接联系我，我给的价格也比较公道一些。”赵亮说，如今品相完好的牛黄更是有市无价，“开130万/公斤都没问题，我坐飞机去收。”
按此计算，牛黄价格（1200元/克）已大幅超过黄金（约460元/克），可谓“一两价比二两金”。
△ 同仁堂安宫牛黄丸包金衣技术 图片来源：同仁堂
赵亮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牛黄价格高涨有多重原因。“养牛的少了，之前联系过的养殖场不少都不做了，今年收到的牛黄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如往年。”他还表示，目前牛黄市场整体惜售情绪较重。
赵亮认为，天然牛黄价格已进入最高位，后续有不小概率进入降价阶段，“这一轮涨价周期涨的太凶了，6月之后药材交易也进入淡季，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陆续出货了。”
除牛黄外，中药材市场在今年也整体呈现出“淡季不淡”的情况。康美·中国中药材价格日指数在8月15日达到2228.42的峰值，随后小幅回落。此时距离年初的价格指数已增长了23.03%。
据中新经纬报道，从2022年10月开始，有外部资本进入中药材市场大量囤积药材。这些庄家资金雄厚，集中炒作几个品种，大量囤积买断。亳州市中药饮片产业促进会在6月16日发布的报告指出，中药材市场出现大量热钱，多环节参与囤货炒作，助推药材价格上涨。“除部分品种在正常上涨周期，绝大部分品种价格呈异常爆发式增长，随着中药材逐渐产新，市场供求比例严重失调，中药材价格指数随时面临急剧下降，最终导致中医药全产业链出现严重冲击”。
△ 2023年初至今康美中药材指数变化 图片来源：Wind
牛黄在片仔癀、牛黄清心丸、六味地黄丸等多种知名中成药中均有使用。
片仔癀5月5日披露，主导产品片仔癀锭剂国内市场零售价格将从590元/粒上调到760元/粒，海外市场供应价格相应上调约35美元/粒。公告表示，涨价原因系产品主要原料及人工成本上涨等。据官网，片仔癀的主要成分包含牛黄、麝香、三七和蛇胆等。
而安宫牛黄丸的配方并非独家。据国家药监局官网，全国共有125家药企拥有安宫牛黄丸的生产批文，其中包括同仁堂（600085.SH）、广誉远（600771.SH）、九芝堂（000989.SZ)、天士力（600535.SH）、片仔癀等多家上市药企。今年，上半年，广誉远的业绩也同样大增：2023年上半年营收增长38.47%至6.39亿元，主要为核心产品安宫牛黄丸、龟龄集的销售增加所致。
4月15日，步长制药（603853.SH）公告称，拟以840万元受让辽宁汉草堂拥有的安宫牛黄丸药品生产技术。5月12日，京新药业（002020.SZ） 在互动易平台回应投资者称，公司近期复产了安宫牛黄丸。
另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在今年6月的同仁堂股东大会上，董事长邸淑兵表示，目前安宫牛黄丸的市场供应的确比较紧张，但总体上还是有货的，只是个别药店没货。“如果单纯考虑成本上涨，安宫牛黄丸确实应该涨价，但由于其 ‘救命药 ’的产品特性和企业承担的社会责任，公司内部目前还在关注和讨论涨价一事。”邸淑兵说。
邸淑兵还表示，天然牛黄价格飞涨，供应量较为紧张，“因为牛黄本身是一个病理性产品，目前分为天然牛黄、培植牛黄、体外培育牛黄和人工牛黄四种，功效依次递减。公司坚持生产‘双天然’的产品，所以是资源性的原料，目前是有点紧张。”
邸淑兵同时透露，公司准备推出“双天然手工精品”安宫牛黄丸，有望通过产品分层疏解短时间内的原料成本压力。邸淑兵表示，如果原料成本持续保持增长趋势，并不排除公司对已有的安宫牛黄丸产品提价的可能，但那将是在“双天然手工精品”安宫牛黄丸推出之后的事情。
同仁堂半年报也披露，公司有子公司负责养殖业务，养殖梅花鹿、乌骨鸡、麝、马鹿等。截至2023年6月底，未成年林麝和成熟性林麝的资产余额达471.24万元。但半年报中并未披露关于牛黄来源的情况。
一名医药流通行业的从业者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安宫牛黄丸涨价“只是时间问题”。“目前原材料端的价格已经传导到生产端了，按照目前的行情，即便药企有库存也撑不了太久。”上述从业者表示。
消费市场存滥用风险
安宫牛黄丸在社交媒体被称为“救命药”，存在滥用风险。
在中医古籍中，安宫牛黄丸被称为“温病三宝”之首，是中医临床各科治疗急危重症的重要抢救药物。在多个版本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中，均推荐使用安宫牛黄丸临床治疗新冠危重型内闭外脱证患者。
在日常生活中，安宫牛黄丸也被视为是家庭应急的重要中成药，可用于多种疾病。据2022年8月发布的《安宫牛黄丸临床应用专家共识》（下称《专家共识》），安宫牛黄丸广泛应用于脑卒中、脑膜炎、 中毒性脑病、颅脑创伤、癫痫、精神疾病、中毒性肝炎、肝性脑病、肺性脑病、尿毒症、感染性疾病及老年科疾病等。
近年，“救命神药”却有被滥用的风险。在社交媒体上，安宫牛黄丸甚至被冠上“预防中风、心血管疾病”的神效。《专家共识》指出，安宫牛黄丸中含有朱砂、雄黄等药材，成药中有汞、硫化砷等重金属无机盐类化合物，临床有用药后发生汞中毒的报告，“因此患者不宜长期服用安宫牛黄丸，尤其对于肝肾功能下降和老年患者，避免发生汞中毒等情况”。
四川成都某医院中医师李涛（化名）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自己在生活中也会时常接到“是否需要定期服用安宫牛黄丸”的问题，“（安宫牛黄丸）是急救用药，而非保健品，无症状时不要服用，而且也并非所有中风都适用安宫牛黄丸，药中的几味药材都是寒凉之物，容易损伤阳气。”李涛表示。
作为处方药，安宫牛黄丸在电商平台容易买到，还被部分药企作为推广给无症状人群的“良药”。
时代周报记者以消费者身份在电商平台询问多家药企关联店铺“没症状是否可以服用安宫牛黄丸？”“能否起到预防的作用”等问题。部分商家回复称：“安宫牛黄丸是传统中医急救药物，没有研究证实可以起到保健作用”，也有药企店铺客服的回答存在夸大药效的嫌疑。
广誉远旗舰店客服表示“无症状但在适宜人群范围内可以服用”，并同时表示，有三高基础病、长期酗酒吸烟等脑卒中易发人群可以用于节气养生预防，“惊蛰、夏至（或端午）、霜降、冬至四个节气中风频发，可在节气前一天、当天和后一天各服用一丸。”经营者资质显示，店铺经营者为北京广誉远展览有限公司。天眼查显示，该公司由广誉远直接持股80%。
△ 图片来源：同仁堂海外旗舰店客服回复
同仁堂海外旗舰店则回复称，“无症状的也可以吃，推荐一年吃四颗”。经营者资质显示，该企业为Beijing Tong Ren Tang(Hong Kong) Limited。店铺客服回复称，同仁堂海外旗舰店由北京同仁堂国药投资设立，隶属于同仁堂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