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人龚虹嘉不讲武德
作者 | 管丢丢
龚虹嘉的投资风格让很多人看不懂。
在淡出安防后，转而投资干细胞、基因、中药材、土壤治理，已累计投资超30家企业。
媒体写他时，常不忘写龚虹嘉高考时获得全省唯一的作文满分，但这对1965年出生的龚虹嘉来说太遥远了。
他的作文如何精彩不得知，但他做投资，每一笔都精彩。
龚虹嘉最为人称道的是2001年时对海康威视的天使投资，245万带来超过2万倍的回报。
这个案例，如果他想讲，确实可以讲一辈子，且不为过。
2020年，龚虹嘉又收获了两个IPO——肿瘤基因检测企业泛生子和芯片企业芯原股份。
此外，龚虹嘉还是多家VC机构的出资人。2014年，投资了李竹所创办的英诺天使。此后龚虹嘉通过嘉道谷投资、嘉豪投资两个平台成为近30家一线机构的LP。
别人看不懂的项目他投了，其他项目则被他投的机构投了，大钱龚虹嘉赚了不少。
他投资靠直觉，如果非要总结，大概是冷门赛道爱好者、草根爱好者。
听起来玄，但他的杀手锏其实是他自己。龚虹嘉通常入股企业早，而且很多时候都是以企业创始人的身份出现。他提及最多的不是投资一个公司，而是帮一个公司。
龚虹嘉自己就像一个孵化器，同时扮演天使投资人和引路人的角色，不仅物色经营团队，也会为公司后续发展持续护航。一旦公司走上正轨，他则会让出管理位置，投入下一个项目。
01
冷门爱好者
当马斯克要造可以往返回收式的火箭，被NASA全球顶尖的航天航空专家奚落和嘲讽，「如果你能做出来，那还要我们干什么？」，但他仍然一意孤行，实现了权威专家们认为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这点，龚虹嘉确实和埃隆·马斯克相似，他们都是一开始不被看好的人。
龚虹嘉十几岁时，正赶上物资短缺的年代，无论干什么都得凭票，吃饭凭粮票，买布凭布票，有时甚至凭票也不行，还得排队，或走关系。那时，他不愿跟人抢，父母说他，长大以后不会有什么出息。
后来做投资，龚虹嘉所投项目都是冷门，当时很多人唯恐避之不及。这对龚虹嘉来说，倒是性格使然，他不想与人争抢。
1994年，龚虹嘉与人合伙创办德生时，收音机是绝对的夕阳产业，受电视的冲击，用户不断萎缩，国产品牌苟延残喘，最便宜的只卖七八元，根本赚不到钱。但龚虹嘉却决定投资建厂，他心里盘算的是高端生意。
当时的高端市场被索尼、松下等日本厂商垄断，售价少则几十元，高则数百元。龚虹嘉在深圳某电子出口公司工作时，曾花600元买过一台索尼收音机。
他经过研究后认为，洋品牌也没什么独门秘诀，无非是外观和品牌做得比较好。
于是，他投资100万做起了收音机生意。由于竞争者少，再加上定价适中，他只动用了常规武器，打品牌、做广告，就把德生收音机做到了全国第一，50元以上的收音机市场占有率超过70%，而大多数国产品牌根本就没想过去做这件事。
日后他总结投资三不原则，别人不想做、不愿做、不敢做的事情，他才去做。
02
和草根交朋友
这个风格后来被许多人沿用，梅花创投的吴世春也大肆宣扬自己喜欢小镇青年。但这两者有本质区别，龚虹嘉喜欢那些有一技之长执着的人，吴世春喜欢极度渴望成功的人。
1995年，龚虹嘉在杭州投资德康，是跟一些退休的技术专家一起做，他们在研究所干了半辈子，没做过公司。第二年出了问题，因为年轻人不能接受老人的管理方式和发展理念。
那时一些跨国公司包括摩托罗拉来谈合作，老头们很害怕，经历过文革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觉得对方不可能来合作，肯定是想「搞我」。但员工却希望有更好的舞台，这导致第一次分裂。这次分裂几乎毁掉德康，但龚虹嘉没有放弃对原班底的支持。
2002年，开始做H.264的编解码芯片时，几个对此热衷的上海交大博士过来跟着龚虹嘉做，但龚不负责日常运作。
没过半年这些博士全部离开。他们觉得不可能成功，因为管理太混乱，观念陈旧，对先进、时髦的东西不热衷。现在，排在全球前五的美国芯片公司都要向龚虹嘉的这家公司购买知识产权，大大出乎博士们的判断。
再比如，龚虹嘉创立德生时的合作伙伴梁伟，是一个决不可能当总经理的那种人，见人就只知道谈收音机。
还有，1996年，合作握奇数据的人是北京的中专老师，开始不懂管理，一步一步地学，后来握奇在纳斯达克上市，这帮人要15块美元交易，但投资银行坚持12块，硬是不妥协，最后干脆不上了，就这么犟。
而最大的挑战来自海康威视。在之前，这个创业团队从没在公司做过，没有股东的概念。他们认为对股东就是交些管理费，不该按股权分享利润。龚虹嘉说这不行，他们很惊讶，说几十年都这么干的。
后来龚虹嘉每个月要到杭州10天，给他们洗脑，「不能因为到了 18岁可以自食其力，就不要父母了，要养他们一辈子！」
龚虹嘉就是一直在和这样的一群人合作，虽重重危机，但结果都不错，在行业内做到了非常优秀甚至领头羊的位置。
跟这些人相处，龚虹嘉充分信任他们。创立富年时，龚虹嘉看中一个在编解码技术上非常有潜质的年轻人王刚，但王刚提出条件：第一，不上班。只在家里干活；第二，要先给一笔钱保证下半辈子，以冲减风险；第三，只签一年合同。龚虹嘉一口气全答应了，因为凭直觉这家伙有两下子。
对待固执而自认为有本事的合作伙伴，如果采取简单的方法肯定会有大的震荡。要用一些特殊方法。龚虹嘉用王刚去研究编解码技术，居然不用源程序备份，对他充分信任。
他告诉王刚，「至少在今天，我比你伟大，如果我们没合作好，你去说我的坏话肯定不会有人听，我说你的坏话就肯定有人听，以后你就很难做事了。反过来，如果我们做成了一点点事，那你整个人生就改写了。」
龚虹嘉的世界里，任何事情在一个商业机会里都是能够被妥善调节好的，只要能够敞开大门和别人去开诚布公地谈判和沟通。
这么多年龚虹嘉有深刻体会，「正因为这些人，这些公司才能做到这个高度。因为他不是最敏锐的，受到的诱惑少，反而使他能执着地做成一些事情。」
这与人合作的态度和VC太不一样了，VC更喜欢规则，喜欢的创业者多少有相似性，但龚虹嘉是千人千面，不给人定性。先给你机会看看，其他的再说。
03
用直觉做判断
龚虹嘉说，他们对他哭笑不得，「做一个东西，我说两百万够了，他们说要两千万。因为要市场调查，到国外走访，按专业流程走下来就要这么多钱。但我是凭直觉，凭个人对信息的提炼，再加上跟别人的思想碰撞来做决策。」
那两年跟亚信引进的大量海归接触，使龚虹嘉对职业经理人和管理工具的迷信程度有所下降，「职业经理人通过学习和知识的积累掌握一些方法来做事。可以避免错误，但可能错过时机。」
「有些基金问我：你的判断和决策能力能不能通过学习来提升？我说，这跟人的思维有关系，不是通过学习能够掌握的。它是在商业实践的摸爬滚打中，逐渐变成你的本能。」
龚虹嘉坚信自己的判断，并且觉得已被验证，他说，「丁磊不精通管理，陈天桥没出过国，马化腾没读过MBA，中国最成功的互联网公司都是这些土鳖做出来的。」
04
错过的
五六年前，龚虹嘉和沈南鹏在香港吃午餐，沈南鹏给龚虹嘉介绍大疆无人机，他认为龚在中国是靠智能硬件（海康威视）挣钱第一多的人，应该参与这个项目。
但龚虹嘉实在难想象头顶上穿梭不停的是个人操作的飞行器，所以没有投资。
更早时候，王兴通过李竹找到龚虹嘉，希望龚能成为美团的天使投资人。当时，王兴希望投的钱不到一千万。如果投了的话，也许这个项目的回报可能会接近海康威视。
但聊了不到一个小时，龚虹嘉看王兴斯斯文文，性格内敛，不适合干这件事情，就没有答应。
放在武侠世界里，龚虹嘉是草莽英雄，从丛林深处拼杀出的人，两脚沾地，不受规束，从来只感兴趣自己感兴趣的。他不感兴趣的，就算说破天，他也可能不投。
但如果他认可，会表现得积极，且非常灵活，不但要投资，还要不断努力去寻找最佳的方案。
龚虹嘉身上有理想主义，不会考虑太多现实的顾虑。出发点是不该把个人的利益放到公司的利益之上，「你要让公司发展，反正你是股东，你怕什么？公司成功了，那你的股份也就有更多的价值。」
05
投资大事记
1995年，投资200万元成立德康公司，该公司是中国第一家开发手机即时计费系统。三年后，德康通过置换股份与田溯宁的亚信公司合并。2000年5月，亚信在美国纳斯达克挂牌上市，这是龚虹嘉第一次通过公司上市退出的公司。
1996年，投资200万元成为北京握奇数据公司大股东，后引进新加坡汇亚基金60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
1999年，创立德生科技有限公司，3年后，获广东科技风险投资公司的注资。2017年10月20日，德生科技在深交所上市。
2001年，合资成立杭州海康威视。投资10年后，海康威视才在A股上市，回报超2万倍，历经 21 次减持，龚虹嘉仍是海康威视的第二大股东。
2002年，投资创立广州富年公司，2004年7月获得IDG和上海联创25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
2004年初，投资创立上海富瀚微电子有限公司，致力于视音频编解码芯片及系统方案的研发。
2020年，龚虹嘉低调收获了两个IPO——肿瘤基因检测企业泛生子和芯片企业芯原股份。其中，龚虹嘉是泛生子的天使投资人之一，这笔投资回报超百倍；而龚虹嘉通过富策集团对芯原股份间接持股，目前仍是公司第二大股东。
龚虹嘉通过嘉道谷投资、嘉豪投资两个平台成为近30家一线机构的LP。其中，嘉道谷投资了红杉、高瓴、IDG、五源、经纬等机构。嘉豪基金投资了元生、沸点、火山石、顺为、源码、GGV、愉悦、赛伯乐、云启资本等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