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的试金石，不是当事人的身份

昨天看到某律师的一则微博，当时感触颇深，便将它收藏起来，但今天再看时，已经是下面这个样子了。

我记得微博的内容是这样：

这名律师到西部某地看守所去会见犯罪嫌疑人，该嫌疑人姓张，本为最高院的一名法官。这位前法官对律师喋喋不休地说了几个小时，主要讲述自己在留置期间遭受到的刑讯逼供及各种非人的折磨。

最后，他对辩护律师说：我作为最高院的法官，我的案件能不能实现法治，是中国能不能实行法治的试金石。

真是怪哉！堂堂最高院的前法官，竟然连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本原则都不懂！

张前法官的逻辑是：如果不对他采取刑讯逼供，如果庭审后判他无罪，中国就是法治社会；刑讯逼供他，法庭判他有罪，就不是法治社会了。

理由很简单——“我作为最高院的法官”。

至于其他草民，再怎么被冤枉，都不影响成为法治社会。

人分三六九等，法因身份而施，这就是张法官的法治思想！

可想而知，当他高高地坐在庄严的审判席上时，他是怎么对待堂前被告们的。

怎能不让人感到后背脊发凉。

我永远也忘不了，2013年11月13日晚，我被江苏盐城海关警员带走，经过5个多小时讯问一无所获后，他们决定将我送进看守所。我向他们描述了事态的发展——

我是无罪的，但等你们确定我无罪时，我已经在看守所很长时间了。为了逃避责任，你们一定会强行定我有罪并移交检察院，检察院基本就听你们的，法院又听检察院的，会强行给我定罪判刑。

我当然会上诉。目前的司法现状，上诉不可能改判我无罪，我只能服完刑。等我出狱后，我会申诉。

我知道，申诉成功的概率更低。但我不会放弃。也许若干年以后，我能申诉成功。

到那时，“我宁可不要赔偿也必须要让你们承担责任”。

如果你们不送我进看守所，我一样会配合你们调查，当你们发现我无罪时，也不需要用更大的错误掩盖小错误。我说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3名警员愣住了，说打电话请示领导——专案组长陈立。

因为当时已是次日凌晨3点多，他们折腾了半天也没打通。然后很诚恳地对我说：你先到看守所去，我们一旦发现与你无关，马上就放你。

我苦笑着说：你们的保证没有用的。

后来，整个事态完全和我所说的一致。但有两个细节我没有想到：

其一，那3名警员并没有参与办案。负责审讯我的是警员是从扬州海关借用来的专家。他每天上班时来看守所提审我，下班时才走，审讯我的时间总计约300个小时。

农历腊月24这天是他审讯我的最后一天。该“专家”对我说：我个人认为你是无罪的，并且给领导打了报告，但领导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

我建议你换个律师（我当时聘请的律师来自北京，他是法官辞职后改行做的律师，太书生气），一审盐城中院肯定会判你有罪，这一点毫无疑问；你一定要上诉到江苏省高院，改判无罪的希望是有的。

——如果二审改判无罪，记得到扬州请我吃饭。（这是开玩笑）

第二个细节：二审开庭前（一审盐城中院判我8年），高院法官来看守所提审。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伸手制止我说：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冤枉，但没办法，基层法院就是这样。如果一审是我，一定会判你无罪，但一审判了有罪，我们是不可能给你改判无罪的。不过判8年太离谱了，实在要判你，最多判个3年就行了。

我质问他：既然知道我冤枉，为什么不能改判无罪？

他说：我们现在还不是法治社会，但我们正在努力。你放心，我一定会改判，尽最大努力给你减。不要太悲观，你出去后还年轻，吃冤枉官司家破人亡的多了去了。

最终，二审改判为6年6个月。

2019年9月12日恢复自由后，家人告诉我，虽然改判很不理想，但这位法官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已经很不错了……

我无语。

现在，看到张前法官的话，我释然了——我们不是试金石，张前法官这样的身份，才是试金石。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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