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人世间》导演李路：中国人现在缺爱，多数都很自私

《人世间》火了，导演李路却被团队“禁言”了。

专访一开始，他就说，现在被宣传人员“警告”不要做采访，所以，最近他都没有对外发声。

但显然，他有话想说。

在《人世间》原著中，虽然人性的灰暗力透纸背，但李路看到了“爱”和“温暖”。这几乎是他愿意执导本剧的根源。

“因为中国人现在缺少爱，缺少温暖，大部分都是很自私、很自我的。”李路坦言。

对于这部剧的争议，李路说，有些批评很中肯，是有道理的。但有些言论，他不能认同：“有另外一些人，挖空心思来攻击这部戏，目的不纯。说什么三观不正，说什么强奸犯，属于恶意攻击了。”

李路的不满确有道理，正如他所说，现实主义的作品是“提出问题、展现问题、解决问题”。而呈现问题，并不是认同那些价值观，是要还原一个时代的荒谬。无疑，这需要“胆量”。

所以，谈到拍摄难度时，李路说拍摄本身（技术条件）不算什么困难。那难的是什么？

“真正的写实主义，说真话难。”

李路觉得，自己首先是有勇气的。“没人敢做这种东西，我做的东西都是难做的。”

的确，过往李路的剧作中，包括爆火的《人民的名义》，大多具备很强的现实感召力，而且是在“敏感的边缘”徘徊，一旦越线，就会前功尽弃，无法播出。

不可否认，除了勇气，擅拍现实题材的李路，“走钢丝”技巧也相当高超。

在《人世间》火了之后，很多表现现代生活的剧都标榜是“现实剧”，李路不以为然，“不搭嘎”。他说，“对社会提出问题、展现问题、解决问题，这叫现实主义，（反之）那是现代主义，那是爱情剧，他们根本没提出什么问题。这不是一回事，不能混淆。”

而且，还要在“现实”前面，加上“批判”两个字。

聊到最后，李路还是要强调：“题材不是主要问题，胆量比题材更重要。”

李路:我的团队警告我，不要再做宣传了，所以这些平台我全部都没做。

「文娱春秋」:作为导演，拍《人世间》这种现实题材的剧，最难的是什么？

李路：最难的……都难。我觉得首先有勇气做就难，没人敢做这种东西，我做的东西都是难做的。现在做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小说放在那儿什么奖也没获，怎么没人去做？这种东西难做，真正的写实主义，拍起来难是其次的，故事难、说真话难，太多的难了。现在都觉得好看，演员好、小说好，哪是那么回事？

「文娱春秋」：您拍《人世间》是什么契机？因为小说获“茅奖”了，发现的它吗？

李路：我们拿到小说的时候，书刚出版，当时根本没有获奖，获奖是我们拿到版权一年多之后，书才获的奖。

「文娱春秋」：书刚出版您就关注了吗？

李路：对，书一出版，腾讯影业的编辑，就给我拿过来。

「文娱春秋」：看到书后，是什么打动了您？因为作者梁晓声的名气吗？

李路：不是的，小说写了中国四五十年的变迁，现在很少有文学作品写这个，有一些写纪实的、写时代的，可能有一些企业改革，可能有一些报告文学或者写某一领域的，描写这四五十年众生相的，这么长时间的大部头小说，可能就这一本吧。而且我觉得，主要是在小说里看到了爱。这里边有爱有温暖，这个很重要。因为中国人现在缺少爱，缺少温暖，大部分都是很自私、很自我的。我们这部剧里，充满各种情感，再一个，小说家编织的故事也比较扎实。

「文娱春秋」：从原著到改编，最大的变动是什么？

李路：最大的变动，还是依据电视剧的规律，依据戏剧结构的规律，把它戏剧化了，把人物提炼出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把戏剧矛盾纠葛起来，有一些没有的延展出来，多余的废话去掉。编剧是从戏剧结构上做文章，跟小说背景不一样。

「文娱春秋」：今天回看这部电视剧，有没有不足？

李路：肯定有很多不足，没有办法。就这么点时间，我们剪片子才用了三个月时间，肯定还有很多不足，不足是在红线范围内的。有的观众也提出一些不足，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但有另外一些人，说这部戏三观不正，这属于恶意攻击。这部戏，可能是我所有戏里，众口一词说好的多，那些说什么强奸犯，就是挖空心思来攻击这部戏的人，目的不纯，我也没在意。

「文娱春秋」：《人世间》热播，很多人把《都挺好》《三十而已》《欢乐颂》等电视剧都归为“现实剧”。您怎么看？

李路导：连不上，不搭嘎。

「文娱春秋」：不能说你穿着现代人衣服就叫现实剧？

李路：那叫现代主义。

「文娱春秋」：怎么看上述热播剧与《人世间》这样现实主义题材剧的区分？

李路：现实主义题材，前面应该要加个“批判”——批判现实主义，对吗？对社会提出问题、展现问题、解决问题，这叫现实主义，（反之）那是现代主义，那是爱情剧，他们根本没提出什么问题。这不是一回事，不能混淆。有一些，像去年扶贫（电视剧），那种类型的、主题性的攻坚战，反倒是现实主义，但是它展现的年代短，比较急功近利，这个也没有办法。没有小时候底子，没有历史纵深，人物也不够丰满。

「文娱春秋」：您在选择这种现实题材、挖掘严肃文学时，是否觉得好作品太少？

李路：题材没有好坏，中国的好作品比比皆是，要想去作为一个全民共赢的东西，题材不是主要问题，我觉得胆量比题材更重要。现在都说好，没有我李路的胆量来拍，这些东西就是一本书放在书架上，就是一群演员散落在国内。技术做得好是应该的，导演导得好是应该的。但你作为制作人把这个事扛下来，这不是一般人敢做的，幕后有太多的辛酸辛劳与坚持。今天早晨，编剧王海鸰给我发了长篇微信，夸我的艺术感觉和我的坚持，不是坚持的话就做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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