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岁月》5
(本文写于2021年12月16日,曾发表在《新三届》公众号)
44年前的今天,1977年12月16日,已29岁高龄的我,参加了人生唯一的一次高考。这是中断11年后的首次高考,虽然功亏一篑,最终与向往的大学校园失之交臂,但也因此改变了我的人生。六十年代我就读漳州三中,那时的学校虽强调突出政治,但也曾有过一段重视教育的好时光。老师敬业,学生好学蔚然成风。1965年中考,我们初三(4)班囊括了年段前五名,班主任吴胡汉和各位老师比我们还高兴,原本默默无闻的我居然是年段总分第一名。三中的前身是教会学校,名师济济,不少经验丰富的老教师都教过我们。胡钟渔老师教学有方担任副校长,既分管全校教学,又任教毕业班数学。郭奎光、曾碧琤两位教导主任分别毕业于名校厦大和圣约翰大学,是我们高中的语文、英语老师,他们都对我特别关爱。有一天把我叫到教务处,希望我超前学习高二的课程,学好了提前高考,如考不上还能随原班级参加第二年高考,并说平时做好的各科习题可叫任课老师批改辅导。在老师的鼓励下,上课之余我将高二的功课给学完了,准备上高二时再去啃下高三的课程。
没想到1966年文革爆发,好时光结束,校园内出现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将批判矛头对准了校长和部分老师。当时就要期末考试,高三毕业班正做高考冲刺,却突然宣布全国停课闹革命,并很快取消高考。百万高中毕业生从此梦断高考,其他年段的同学也失去继续升学的机会。学校在经历了批走资派斗牛鬼蛇神、破四旧、草头组织林立、派性争斗等狂热阶段之后,军宣队、工宣队主政。1968年我们回校参加所谓复课闹革命,也曾有过短暂幻想,期盼复课后能有碰上考大学的机会,但很快被年底最高指示刮起的上山下乡狂潮卷走而彻底破灭了。
长泰县坂里公社高层大队大队部,我下乡6年无缘上大学
上山下乡后劳动艰苦、前途渺茫,我从没有翻书温习的念头,所有的旧课本都当“鸡毛肉骨”卖了,只带了几本兴趣的无线电书籍到乡下当消遣之用。这是人生的失误或失算,大好时光给白白浪费了。1973年夏,教育回潮,说要通过考试选拔推荐上大学,我赶紧找来几本课本准备复习,但没拿到到大队的推荐表,连去报考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出了交白卷的反潮流英雄,就是考试的成绩也不算数。之后大队每年会有个别工农兵学员的推荐名额,一般只有公社、大队的红人和有后门的才能得到。几年后我招工去了地处龙岩的龙溪地区陆家地煤矿。
1977年我还在煤矿当矿工,井下劳动艰苦又危险,得知要恢复高考,认定是脱离困境的难得机会,赶紧报考了。文理选择,各有优劣,理科较有基础,但须恶补高三年等没学过的内容;文科考史地,好记但报考比例较高,最后还是报了理科。
离考试时间很短暂,又找不到教材和复习材料,也沒有考纲,只能自己摸索。当老师的四姐寄来一些数学练习题,工友小管从龙岩城内拿到的一些复习材料成了备考矿友们的宝贝。时间紧迫,又不能请假备考。三班倒本来就很不适应,轮到大夜班时,白天集体宿舍吵闹根本睡不着,就用来看书做题,舍命复习,上班还曾将政治提纲和英明领袖十一大的讲话带到黑暗的井下靠矿灯光死记硬背。那年高考各省命题,福建省的高考日是12月16日-17日,考政治、语文、数学、理化四科。我们就地在龙岩县城考试,没有回隶属地区漳州。煤矿很重视,派出一辆客车和一辆卡车送矿里约60名报考的工人到龙岩一中考场,中午还用专车送餐。考后不久公布了上高考体检线名单,全矿60几人,就4人上线,我有幸在这4人之中,但没有公布具体成绩。我还进城去龙岩县教育局,看到墙上张榜上线名单,我的考号姓名在第一行第一列,但不知是按什么排序。几天后接通知后到龙岩县城溪南参加体检,满怀希望等待结果,但一两个月过去,最终却没等到录取消息,其他3人也没录取。听说当年福建省高考划了四条分数线:应届生;一般往届生;仍下乡的大龄生;在职大龄生。分数线递增,总分400,据说低线200,高线300,而我肯定属第四类。没被录取,不知是否有非分数原因。但估计也没有高分优势,数理化应没大差错,问题出在语文政治。多年只顾劳作,从不看书学习更没动笔,作文肯定没写好。作文本来就是我学业的短板,文革中又从没写过大字报,下乡、下井后也没写过学毛著心得或大批判文章,备考时又怱略练习作文,致考场紧张不知如何下笔,觉得写的作文特差。要是早有微信,能即兴聊天或公众号练笔也许那年就会侥幸被扩招录取。还在盼望录取通知时,有一天,矿里通知我到政工组,以为会是找什么麻烦,居然是好事一桩,因为有高考上线成绩,矿部要调我到龙岩铁山四厂子弟学校教书,从此可以结束可怕的井下劳动啦!龙岩四厂学校校舍
这所学校是驻地四个厂矿合办,从小学到高中,经费充足初具规模。尽管还是工人身份,但已入册教育部门认可的教师。刚到校,分配我教初一年数学(当时学制是小学5年,初中2年,高中2年),还要当一个班的班主任。由于我对初中数学教材内容熟悉,课堂上能将解题步骤和办法讲解透彻,条理清楚,学生很喜欢我的上课。总算完成了我命运伟大的转折。
本很有条件参加半年后的1978年高考,却因眼光短浅,考虑未达到5年工龄(那时的政策插队还不算工龄),不能带薪上学而放弃了,造成终身遗憾。后来听说1978年那年高考只划一条分数线,也放开年龄和政审条件的限制。
1980年调回漳州,被分配到刚复办的龙溪地区工交干校。不久首届电大招生,这是大龄青年再回教室学习的好机会,我想报有兴趣的电子专业,被单位以专业不对口为由未批。1983年,电大开办首届经济类专业,这次反而是单位一定要我去报考,并指定我要报考企业管理专业,打算毕业后让我当专业老师。
电大学习,除经济数学、英语、计算机用电视频道教学算和电视沾边外,其他课程虽然是名师授课但只是播放录音带,效果有限,都靠期末复习冲刺应付,运气特好,三年六学期各科考试都一次过关,从没有挂科。凭着各科从不补考且各科平均85分以上的硬性条件,我被评为福建省优秀电大毕业生。1986年拿到比普通高校并不逊色多少的大专文凭,也算圆了我的另类大学梦。靠此文凭评了职称,还长期在电大兼课。只可惜没进一步学习,再去拿个本科文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