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山村游：半世纪后再登玉山顶

《往事》154

《游山玩水》16

半个世纪前，我在长泰县坂里公社高层大队上山下乡，这里地处长泰西北角边远山区，长泰、华安、安溪三县交界处。离村部一公里就是华安县地界，鹰厦铁路有个临时停靠点（现为利水站），在3公里外的华安利水村。我插队的仑仔尾自然村，与安溪、华安更近，山林、田地挨在一起，走几步山路就跨县了。

高层村名不副实，地势并不高，村子和大部分田地都在海拔百米以下的小盆地，四周才有大山。高层村后山的山顶上有个村子叫白叶尾，大名玉山，与宝岛山峰同名，是华安新圩镇的一个大队。仑仔尾有个乡贤，我们叫他昌叔（音：冲），他外甥小肖是华安本地知青，在玉山村插队，那里离仑仔尾很近。当年上山下乡席卷全国，没有工作的城镇青年，不管有无上过学，一律冠以知识青年之名，被送到农村。肖的父亲在粮站“吃头路”，一家都是城镇户口，小肖刚满16岁也得下乡。他经常到仑仔尾走亲戚，同为知青，一回生两回熟，便成了好朋友。

那时知青流行四处串联，常结伴徒步到其他村子找同学或熟悉的知青玩，蹭饭聊天吹牛唱黄歌传阅禁书，顺便逃避大田劳累。有一次，小肖邀我到他村子玩，虽相距不到一铺路（10华里，5公里），村子都看得见，但山路崎岖爬了一个多小时。玉山村地势很高，海拔大约六七百米，几乎没有一块平地，房子都建在高山上，地平线比村子低，怪不得说日出时阳光会照到屋檐背面的桷子（桁木）。站在房前，居高临下，三县田野山林交错，无限风光一览无余。

山下就是高层，远处是良岗山

山上农田都是梯田，因为有沟涧小溪，看来水倒不缺。水田靠引来的山泉水自流灌溉，田埂留有缺口，闽南话叫田隙（音：kiah)，上下丘的田隙错开，让田水缓慢逐级往下流，调整缺口泥巴的高低可控制水田的水位。层层梯田四季变换颜色，早春溶田，明镜闪闪；秧苗分蘖，梯田换上了绿装；收获季节，田野变得金灿灿。如今华安山区的梯田成为网红美景，引来不少游客。不过欣赏美景是需要适当的心境的，当年日子难熬，哪有闲情逸致去欣赏田园美景，印证了一句原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闽南山区有不少地方，农田在地势低的山下，村子却建在高山上。天天下山耕作，收割水稻时，要把沉重的湿谷挑到山上的粟埕晒，再挑下山去征购。我呆过的长泰湖珠和高层村，祖寮、仑仔尾、漈头几个山社，以及附近安溪的崎畲福鼎村都是这样，华安的玉山村也如此。一直不解这种奇怪现象，为什么不把村子建在山下？是躲避匪害，还是风水地理使然，但肯定不是追求空气清新富氧。

下乡期间与村里的回乡知青老陈结下了深厚友情，回城参加工作后几十年来，我不时回到第二故乡与老友叙旧。当年对邻近的玉山村印象很深，总想找机会旧地重游。最近，老友别墅新居落成，11月18日，我赶去参观祝贺，分享喜庆，老友还特地为我安排了一家度假休闲的房间，到时去住上几天，过一次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午饭后提议家人陪我重上半个世纪前去过的华安玉山村。农村推行“村村通”工程，所有的行政村都通了公路，而且都铺上水泥，大部分的山社自然村也能通汽车，再也不用靠徒步走路了。

盘山公路弯弯曲曲

汽车开上了高层村通往玉山村的盘山公路，为降低坡度，路上有无数的回头弯。沿途森林郁郁葱葱，植被茂密，早先的荒山不见了。生态保护好，栖息了众多的鸟类，车经过时，不时有鸟从林中飞起，鸟群在路面上悠闲觅食嬉闹，还巧遇一只体型硕大的雉鸡，正在公路上踱步，这种野鸡本地人叫啼鸡，不知是否也叫锦鸡。大家惊呼这么近距离看到美丽的大鸟，我赶紧掏出相机想要抓拍，它被惊动，马上飞走了。行车记录仪肯定拍下这美丽的画面，可惜回家后沒有及时拷出，又被覆盖上了。之前开车经过林间公路，曾遇到过多次。这一带还有一种白雉鸡，大家称它白凤凰，学名白鹇，不过还未亲眼见到。听说现在山猪等野兽也经常出没。

雉鸡：啼鸡（锦鸡）和白鹇

半山上，一家人停车观景，山下是九龙江北溪峡谷，鹰厦铁路沿江穿行，高层溪从铁路桥下汇入北溪，远处山峦重叠，山清水秀，风景这边独好！玉山村在山下有个自然村叫鹅山，靠近铁路，后来也设了火车站，当年曾在这一带当过铁路的农民工，每一根枕木都留有我的足迹。上山公路只有一小段靠近九龙江，车再往前行，就往山里钻，可惜没能拍下峡谷朝北方向的景色。

玉山路上的九龙江北溪风光

北溪峡谷风景独好

盘山公路很窄，会车只能在路较宽处，拐弯处都竖有广角的反光镜，才能预先知道对方来车。经过九弯十八斡（音：uat7，拐），车子终于到达玉山村。村子旧貌换新颜，与原来完全不一样。村子里到处都是新建的楼房，土夯的旧瓦片房子寥寥无几。层层稻田的美丽风光也不见了，田里都改种茶叶。

与一位老乡闲聊，他还记得在这里下乡的小肖，他介绍说，玉山利用高山有利条件，大力发展铁观音茶，家家户户都在制茶，一时热销好价，村民们都富起来。可是好景不长，铁观音茶讲究茶的叶片完整美观，不得留有虫咬破洞，就得加大喷药次数，农残就容易超标，由于铁观音茶市场的地域性不广，加上市场消费习惯改变，不少茶客对铁观音存在偏见，认为伤胃，所以更青睐红茶，造成铁观音市场走下坡，当年优质毛茶每斤几百元的局面不再。茶农纷纷挖掉茶树，改种速生巨尾桉，沿途就有大片的桉树林。据说巨尾桉会吸收大量水分，破坏土壤生态，不知是否确实。

回程经过高层村口，那里正在生产加工板材，桉树锯成段木，像削铅笔似的把段木卷成刨花状薄木片，再压成板材。我下乡时这里是一大片桶柑（蕉柑）的果园。记得小肖路过这里时顺手牵羊，折下一整杈带果的树枝，回去吊在墙上，时过好几个月仍保鲜如初，也算攻下了柑橘保鲜的难题。

如绕道从新圩回漳州，路远耗时长，只能原路折返。匆匆半日游，圆了旧日梦，但游山玩水的效果不及预期，好在没有听到随行家人的怨言。

玉山村村口

告别土夯旧厝住上楼房

梯田的转型：稻田、茶园、桉树林

爷孙山村留影

一览众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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