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为何战争要带走我的父亲,我讨厌战争

互联杂谈22
2025-01-07


来源百家号:读史阅世,作者:萧辉


基辅独立广场,花坛里插的每面旗帜上,都写着一个逝者的名字。


在十几年的职业记者生涯中,我跑过各种突发事故现场——汶川地震、南方洪水、天津港大爆炸、武汉疫情,唯一没去过的现场是战地,对“王牌中的王牌”战地记者心生向往。恰好今年我在牛津大学攻读公共政策硕士学位,暑假调研主题是英国和欧盟的乌克兰难民政策,在英国和德国采访了很多乌克兰难民,忽然就动了念头,想替他们去乌克兰拜访他们的家人,看看战时乌克兰人的日常生活。


7月19日,我带着两套换洗的衣服,一书包给乌克兰小朋友的巧克力糖果,独自踏上了前往战时乌克兰的行程。


抵达“大后方”利沃夫


从伦敦飞到华沙,再坐车从波兰边境城市卢布林进入乌克兰,第一站是西部历史文化名城利沃夫。利沃夫是乌克兰西部主要城市,距离波兰边境仅70公里。俄乌战争开始后,大量乌克兰人经停利沃夫再前往波兰和其他欧盟国家,申请战争避难。据欧盟边境管理局数据统计,自2022年2月24日到2022年底,有近1300万乌克兰难民进入欧盟陆地边境,波兰成为乌克兰难民最大接受国和进入欧盟的主要中转枢纽站。


去年战事刚起,乌波边境线上扎满了临时接待乌克兰难民的帐篷,乌泱泱的挤满难民。如今难民安置帐篷基本已经撤走,乌波边境已恢复战前的日常状态。我沿着难民潮疏散的路线逆向进入乌克兰境内时,天已黑,路灯稀疏,大巴在漆黑的道路上颠簸,我突然感觉到空气停滞了,大脑中的某根弦绷紧,我提醒自己这里是战时乌克兰了。


抵达利沃夫车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过了午夜12点宵禁时间,街头几乎没有车辆和行人。我在黑灯瞎火中摸索着到了乌克兰人米娜的公寓,这是我在利沃夫的落脚点。18岁的高中生米娜,在战事发生十几天后,和妈妈从基辅撤退到利沃夫,再从波兰入境前往荷兰阿姆斯特丹。今年六月又一起返回乌克兰,妈妈回到基辅,米娜独自留在利沃夫,准备申请利沃夫的大学。“荷兰虽然很好,人们很友善,但我想回到自己的国家生活。”米娜告诉我,她的初中同学一半留在乌克兰,一半随家人在欧洲避难。


利沃夫街头的日常,乍看和欧洲其他旅游城市无差别。


利沃夫街头,一对老年夫妻在义演。


出乎我的意料,白天的利沃夫很热闹,老城区街头熙熙攘攘都是人,人们坐在街角的咖啡厅悠闲喝咖啡,街头艺术家投入地拉小提琴,孩子们在草坪里嬉闹吹彩色泡泡,和我探访过的很多优美平和的欧洲小镇并无两样。


战前,利沃夫是颇受乌克兰人和外国游客追捧的旅游名城。利沃夫建城于1256年,历史上曾归属于波兰帝国、奥匈帝国,它幸运地较少受到战火摧残,老城区的历史建筑区保存完好,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巴洛克风格的绿色穹顶教堂,粉红色的哥特风格城堡,诸多剧场和博物馆点缀其间。


仔细看就能看出异样。防止在俄军的炮弹袭击中毁坏,老城区众多珍贵的历史雕塑、教堂的彩色绘画玻璃,都用铝皮、铁丝网、木条、白布包裹着。


利沃夫街头的历史雕塑用木板和帆布包裹,防止被炮弹损伤。


在市政大厅楼前,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黑色宣传画,上面写着“致敬马里乌波尔的自由守卫者”。


政府大楼墙上挂着“致敬马里乌波尔守卫者”条幅。


马里乌波尔位于乌克兰顿涅茨克州,俄乌双方在此进行持续三个月的激烈的围城争夺战,于2022年5月20日被俄军占领。最后一批乌克兰守军进入孤岛亚速钢铁厂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顽强抵抗了近百天,被乌克兰人视为不屈的民族精神的象征。


每天中午十二点,利沃夫市政厅顶楼的窗户会打开,一名穿红色礼物的小号手会演奏一曲哀婉的悼取纪念在战场上牺牲的人。市政大厅前的公示牌上贴着牺牲的军人的名单,有人在告示牌前默哀、鲜花。新近牺牲的一名军人是在7月14日。另一处街边树荫下,慈善组织在给从前线撤退来的难民发放食物,秩序井然。


米娜告诉我,她认识的每个人都有亲人或朋友去世,每天都有人死去,在战场上,在家中或者在街道上。这个在中产家庭中长大,战前快乐单纯的中学生,在战争中迅速成长,她不再抱怨这个挑剔那个,活下来,成为所有乌克兰人最高期望。在等待大学申请结果的日子,米娜在一家西餐厅打工,每天工作八小时。她的家庭经济状况不需要她找工挣学费,她骄傲地告诉我,打工的动力是挣钱捐给前线的士兵,“只有战争打赢了,我们才有未来。


军人在前线为我们的自由战斗,我希望为他们做些什么。”米娜身边很多同龄人每个月都会固定给军队捐款,这也是很多乌克兰人的做法。


在经过一家咖啡厅时,米娜告诉我,她曾经在这里遇到当时还是喜剧演员的泽连斯基,“我们很幸运有泽连斯基作为我们的领导人,带领国家抵抗到底。”米娜给我看她和泽连斯基的合影,那是她一生中重要的时刻。


在利沃夫郊区,拜访利军人墓地,战争对我而言不再是抽象名词,墓地里躺着的是有名有姓的血肉之躯。由于牺牲的军人太多,老的墓地不够用,在旁边开垦出一块新的墓地,数个足球场大的墓地密密麻麻排列上千个新墓,每个修缮得很用心,墓前挂着乌克兰国旗。


这位墓主牺牲时,年仅十九岁。


生于1972年6月,逝于2023年2月的墓主,照片上一脸灿烂的笑容,抱着自己的宠物狗;旁边的墓主照片则满脸自豪抱着钓上来的一条大鱼。


这位墓主生前喜欢钓鱼。


这里躺着的是某个人的父亲、丈夫和儿子,他们原本应该正在垂钓,正在遛狗,正在陪小孩玩耍……


战争在继续,新墓在增加,在墓地最里面,新挖了几口坑,一身黑纱的中年妇女一边装饰还没完工的墓碑,一边喃喃自语小声哭泣,墓主出生于1973年,逝于2023年7月16日。突然她情绪失控,在烈日下放声大哭……


在她的不远处,一个孕妇摸着大肚子,站在一块墓碑前,良久,不说话,也不哭,盯着照片发呆。一个白发老人仔细拔墓地上的杂草,然后坐下来一言不发地抽烟,墓主出生于1983年。


墓地里空气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突然明白乌克兰记者科斯塔尼的感受。他告诉我,俄军的炮弹并不是最可怕的,采访中最艰难的时刻是面对死难者家属,他们无助地哭泣,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心里堵得慌。科斯塔尼亚说,在剪辑视频画面时,他的手在颤抖,那不是电影场景,那是正在他的国家发生的真实的一幕幕。


布查在修复


在利沃夫停留两天后,我搭乘火车去首都基辅。今年五月以来,俄方为了威慑乌克兰,频繁用无人机导弹夜袭基辅。俄罗斯的导弹袭击一般是在深夜至黎明前,我原计划尽量减少夜间行动,一有警报就躲进地下掩体。但是此前在波兰航班延误耽误了一天时间,为了补回来损失的这一天时间,我无奈选择了夜间从利沃夫到基辅的火车。


乌克兰的火车类似于中国已被淘汰的绿皮慢火车。午夜十二点,我登上了开往基辅的火车,我订了一个卧铺下铺,一个睡上铺的乌克兰老太太说手脚不便,和我换了座位。躺在上铺,火车晃晃悠悠摩擦着铁轨,共振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我的身心也被这共振声撞得一颤一颤的。车厢熄灯了,一片漆黑,周围是当地人此起彼伏的酣睡声,我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闪现的是火车被导弹击中的画面,我甚至想到摇醒一个熟睡的人,陪我说说话。我开始后悔和老妇人调换了床位,如果火车被导弹击中,肯定会先击穿上铺,这一米的距离说不定就让我丢掉了性命……


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些神经质的胡思乱想,努力去想那些美好的事情——白天利沃夫老城区街头,一对穿着优雅的老年夫妻在演奏音乐,女士拉小提琴,先生拉手风琴,情到深处时两人双眼深情对望,悠扬的音乐在整条街流淌……


一夜无眠,熬到早上六点多,新生的太阳跃入眼帘,晨曦让我生出活着真好的感叹。酣睡的人陆续醒来,洗漱收拾行李,基辅就要到了。经过一夜惊吓,我的紧张感突然消失了,学着当地人专注于眼前的事,剩下的行程我再也没有紧张过。


在酒店放下行李,基辅的“中国通”吉利陪我去布查探访。31岁的吉利是乌克兰汉学家协会理事会成员,他本科毕业于基辅国立语言大学中文专业,2014年在中国的宁波诺丁汉校区获得中英翻译学硕士学位,能娴熟地运用中、乌、英三种语言同声传译。


布查离基辅市中心只有30多公里,开车40分钟路程。去年3月初,俄军派大量先头部队攻打布查,企图速战速决,从布查方向攻陷基辅。4月1日乌军民反攻夺回布查,俄军撤离。隔天,布查的现场直播和照片惨状震惊世界,布查街头横七竖八倒着双手被绳子反捆、中弹身亡的平民尸体,死者的身旁还有购物袋,劳动的工具,烧炭的木材,似乎他们死前还在努力维持着日常生活。


收复布查后,逃离的人们回来了,堆着平民尸体的街道重新修整通车,被烧毁的房子推倒重建。但战争的痕迹在布查随处可见。


开车途中,不时有被炸坏的房屋废墟跃入视线,一处桥头布满弹痕,当时俄军企图从这座桥突围进入基辅,乌军死守抵抗,密集的弹坑展示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还有一处桥梁被乌军炸毁,目的是阻断俄军的攻势,这段桥梁被炸成两段,拧成麻花的桥体残余部门至今横梗在道路上。我才意识到乌克兰的形势曾经多么危急,俄军攻陷乌克兰首都只有一步之遥。


我们途经一片富人别墅区,俄军在占领期间驻扎在别墅里,他们撤退后焚烧了别墅和小轿车,被烧得黝黑的别墅和名贵小轿车至今没有清理。


另一处别墅铁皮大门布满上百个弹孔,那是俄军和乌军激烈巷战时留下的痕迹。


在别墅外街上,我们遇到一名当地老妇人,自战争起她和丈夫留在布查没有离开。她说,在俄军占领布查期间,她和丈夫躲在房子里基本不外出,靠极其有限的粮食充饥,幸运地熬过了布查惨案。去年三月,有好几天,她听到密集的子弹射击声和人的惨叫声。她问丈夫为何不是持续的密集的叫声。“因为被直接射击头部或者补射心脏,根本来不及多叫几声,就倒地了。”丈夫告诉她。


然后就是持续的的寂静,直到3月31日俄军撤走,乌克兰自己的军队进入,老妇人在街上看到自己国家的年轻军人,小伙子安慰她:“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她才颤抖地哭出声来。


老妇人在向我回忆布查被俄军占领时期的恐怖气氛,她的声音依然是颤抖的,眼眶泛红,泪水混着雨水。


经过一个被损坏的小区,吉利眼眶突然红了,这是他最好的朋友巴布洛生活和死亡的地方。巴布洛33岁,是乌克兰小有名气的喜剧演员、配音演员,业余时间他还开办培训班教孩子们配音,是有名的“孩子王”。去年3月4日,吉利给巴布洛发短信,劝他离开布查。巴布洛回复说,俄军在布查杀害乌克兰孩子,他要拿枪保护孩子。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条通信,两天后,传来巴布洛被杀害的噩耗,“他把防弹衣给小孩子穿了,自己被子弹打死了。”


巴布洛的母亲把他的遗体运回了故乡,葬在他最喜欢的山上。巴布洛生前经常跟吉利提到,他的家乡有美丽的山和瀑布。今年六月,吉利专程去看望巴布洛的妈妈和他的墓地。“他的墓地前有一对张开的白色天使翅膀雕塑,他活着时就像一个天使一样,总是给人带来温暖。我很想念他。”


那天,吉利在好友的墓地前站了很久,哭了很久。


首都基辅的“正常”生活


探访布查时凄风苦雨,隔天基辅风和日丽。白天,我走在街头,主干道的一段路被导弹炸毁了,正在翻修;一座电热厂被导弹击中,旁边的商业中心也被误炸了;独立广场上的花坛,插着成千上万面小旗帜,每面写着一个逝去的人名,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在妈妈的陪同下把一面小旗帜插进花坛里。


与此同时,这里的人们顽强维持正常生活,街头车水马龙,衣着整洁的人们络绎不绝,餐厅、酒吧正常营业,人们在街头的咖啡馆酒吧聊天,商场里货物充足。乌克兰脱口秀演员亚历山大自战争开始一直呆在基辅,他告诉我,战争刚开始时,很多人以为俄罗斯军队马上要攻进基辅,很多人离开了,当时基辅街头基本空了,和新冠最严重时期的寂静一样,去年八九月份,逃难的人陆续回来了。去年冬天,供电的核电站被破坏,能源短缺,基辅经常停电,天气又冷,生活比较难熬。今年三月,电力供应恢复正常,商场、咖啡厅、餐厅重新开了,街上又热闹了。


基辅的白天,人们努力维持正常生活。


晚上的基辅是另一翻景象,九点过后,行人逐渐少了,持枪的哨兵、军人和警车在街头巡逻,十二点宵禁,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人和车在街上行走。今年五月以来,俄军加大用无人机轰炸基辅的力度。吉利说,防空警报经常在晚上一两点钟响起,刚开始大家还会跑到地下掩体中去躲,但持续跑了十多天警报后,人疲惫了,再听到防空警报,翻个身又睡过去了。“对于防空警报已经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随便怎样吧。这是战争的一部分。”吉利说。


在国家智库工作的政冶分析师阿莱娜认为,大家努力维持正常生活是对战争的一种抵抗方式。阿莱娜是单亲妈妈,战争开始时,她带着一岁半的女儿、母亲以及一只狗前往波兰避难。在波兰她们很快申请到英国居住,但是她的狗没有国际免疫合格证,不能随同她们一家去英国,她最终放弃了去英国逃难。“狗也是家人,不能舍弃它。”


阿莱娜并不是例外,我所知道的乌克兰难民,大都带着自己的宠物一起逃难。阿莱娜一家在波兰呆到去年九月,返回基辅居住。俄罗斯导弹不定期轰炸基辅,阿莱娜逐渐适应了战争节奏。“我的工作是给总统办公室提供政冶建议,我和我的团队努力工作,给国家纳税,薪水捐一部分给前线的战士。”阿莱娜感觉战争把松散的乌克兰人拧成一股绳。


吉利感觉到乌克兰人精神上发生某种深刻的变化,战争把乌克兰人团结在一起,政府部门的工作效率比战前提高了,全面推行电子化政务,线下办公对市民也更为高效友善。人们相互之间变得更加宽容,互相帮助。商场、餐厅的服务态度更好了,“大家觉得工作是对国家和同胞的一种支持,而不仅仅是工作本身。”吉利说,“我们都意识到这是乌克兰人的最后一战。如果我们战败了,乌克兰可能就不存在了。如果我们赢得战争,我们可能能摆脱历史的循环,产生一个新的彻底和俄罗斯切割的自由的乌克兰。”吉利在战争期间同时做两份工作,还兼做一份给军队筹款的义工,从早上七点忙到晚上十点,累并充实着。


基辅的日与夜,是顽强的乌克兰人和战争反复拉扯的一体两面,人们对战争尽早结束的渴望。


被战争深刻改变的


战争正在深刻改变乌克兰人。今年46岁的玛丽娜出生于俄罗斯,1994年17岁的她决定到基辅上大学,离异的母亲也跟着她一起到基辅,两人选择了乌克兰国籍。这些年,玛丽娜的母亲一直生活在讲俄罗斯语的小团体中,和俄罗斯亲戚保持电话联系,看俄罗斯语电视台,精神上保持了俄罗斯文化认同。


战争爆发后,玛丽娜和在俄国的亲戚发生数次争吵,中断了联系。战争刚开始,母亲情感上依然倾向俄罗斯,玛丽娜和母亲在家里多次发生争吵。随着越来越多的残酷事件曝光,只会说俄语的母亲,也不再为俄罗斯辩护,“他们不是自己人,他们真的不管普通人的死活。”这一次,母亲在精神上也归属乌克兰了。


脱口秀演员亚历山大的家乡是哈尔科夫,该市与俄罗斯接壤,以俄罗斯人口为主,俄语为地区官方语言。战前,他和家人交流都用俄语。战争爆发后,家人改说乌克兰语,尽管有时候说得磕磕巴巴。这也是绝大多数乌克兰人的选择。“俱乐部停止了俄语脱口秀表演,俄语的音乐、电影也取消了。我们不再说侵略者的语言。”亚历山大说,乌克兰人在语言上和俄罗斯切割,这是精神切割的关键一步。


23岁的研究生玛丽安去年7月从基辅大学法学院毕业,加入了Global Right Company基辅办公室,这是一家由国际律师和专家组成的维护国际人权的NGO组织,玛丽安参与了该组织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暴行调查。我和她聊天时,她告诉我为了赶一份调查报告,她和她的同事已持续半个月每天睡觉不到四小时。“我们要把俄罗斯的罪行记录下来,将来由国际法庭审判。”


玛丽安告诉我,她喜欢的男孩去年六月在前线去世了。“他是个建筑师,眼睛清澈深邃。她妈妈说这个坏消息时,我哭了很多天。”


今年六月,玛丽安的哥哥也战死在前线,玛丽安没有再哭。玛丽安的哥哥战争前是律师,有着极好的口才和风度,战争开始后,他主动加入前线。哥哥牺牲,留下了十岁的儿子。


“我必须安慰哭泣的爸爸妈妈,还有照顾哥哥的儿子。我没有时间哭泣。”玛丽安说,“我必须努力打起精神来工作。每天都有人去世,必须把情绪放在一边,专注在眼前的工作中。”玛丽安的同事评价她:“坚强得和农场的小猫一样,有病有伤基本看不出,根本不耽误抓老鼠。”


在乌克兰,我还遇到一群国际志愿者在战争一线进行人道主义援助,来自湖北农村的中国小伙子柯义是其中一员。柯义2015年来乌克兰留学,战争开始后,他选择留下来,在利沃夫的难民安置点教小朋友画画。柯义的行为被央视新闻联播报道,他成了“网红”。


刚开始,他排斥这个身份,但当他看到一个乌克兰家庭从五口之家变成四口之家,三口之家,最后只剩一个八岁的小孩和奶奶相依为命,他深受触动,想为乌克兰人做更多事情。他利用“网红”身份,发起了网络捐款,捐款用来买食物包援助被战争和洪水破坏严重的赫尔松贫困家庭。为了对网友的募捐负责,他一个人从利沃夫乘车14个小时来到战争一线赫尔松监督食物包的发放。一次,一个炮弹落在他身边不远处,他听到金属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炸弹的冲击波震得他心脏疼。


在食物分发点,一个老奶奶问他,她有半年没有吃到新鲜的面包了,能不能多给她一块面包,他听得心酸。孤儿院的院长茨维塔告诉他,赫尔松被俄军占领后,她被赶走了,孤儿院的150名孤儿不知去向。


乌克兰人的遭遇使身在其中的柯义无法只做旁观者。“我之前并不是一个很主动的人,偶然被推倒这个位置上,大家对我有了信任,我希望起到一个联结的纽带作用,把中国民间的善意传达给战争中困难的乌克兰人。我想如果是俄罗斯人来到我的安置点,我也会给他们食物。”


自去年十月以来,柯义的志愿团队给赫尔松的2000个贫困人口持续提供食物包,给小朋友送圣诞礼物60份,他计划把人道主义救援项目一直进行到战争结束。


7月26日,我结束为期一周的战时乌克兰探访,出乌克兰边境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凝滞的空气流动了,有风吹过,我又能听到鸟语闻到花香了。


经过战区,普通日常生活尤显珍贵。



我想起五岁的乌克兰小孩Pylyp写给天堂的父亲的话:“为何战争要带走我的父亲,我讨厌战争。”




相关文章

关注

互联杂谈多次被消失,防失莲,点此加小编个人微信,朋友圈更精彩!

点下方阅读原文,查看更多互联杂谈精选文章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互联杂谈22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