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的“灵魂元宇宙”里,充斥着字节与腾讯的隐喻
热衷造词(制造概念)的互联网科技界最近蹦出了又一个流行词汇:元宇宙(Metaverse)。这个词本源于美国赛伯朋克流科幻作家尼尔·斯蒂芬森上个世纪90年代的科幻小说《雪崩》。
直到今年3月,美国一家开放世界类游戏公司Roblox在IPO过程中将它包装为集合了“VR/AR、AI、云游戏、5G、数字货币”等诸多前沿技术的“融合究极体”概念,并伴随此后股价连续3个多月大涨,“元宇宙”一词逐渐引爆全球互联网行业,并被乐于“copy to china”的中国从业者引入中文世界。
图:元宇宙概念的技术内涵。来源:天风证券研究所
其中最富“学习”能力的中国公司,是一家一直使用英文品牌名称在社交软件领域打拼的公司——Soul。这家号称以让“这个世界没有孤独的人”为初心的陌生人交友软件商,在其5月上旬提交的赴美IPO招股说明书中,自称道:“我们要建立一个以灵魂为链接的元宇宙”(Our mission is to build a “Soul”cial metaverse)。
图:Soul有关元宇宙描述,来源:招股书
元宇宙究竟是个怎样的宇宙,透过公开信息中的Soul这家公司,我们还难以看清;我们能看清的是,以技术创新发轫并格外重视并强调这一基因的Soul,在逾越产业竞争过程中,最终选择的是当前并行于“元宇宙”的另一个热词:躺平。
而在这个躺平的“灵魂元宇宙”里,则充斥着最近高度发酵的有关字节跳动与腾讯的隐喻。
01
妥协
过去10年间,有层出不穷的公司,从社交、游戏、资讯和娱乐等赛道涌出,试图挑战腾讯控股(HK:00700)这条巨龙。但它们之中绝大多数的命运,最终都如罗永浩的“子弹短信”一样——它A了过去,它打出了“GG”(Good Game,,表示认输)。
以普通投资者视角看,个中成功者,大抵只有张一鸣的字节跳动,因循着具有比较优势的AI技术(以众所周知的推荐算法系统为代表),将腾讯的资讯和娱乐帝国撕开了一个豁口。
Soul也是其中一家。它的命运并不至于“GG”,但难免充斥妥协:腾讯子公司分别于2020年5月和2021年5月投资Soul,共持有49.9%的股份。
图:Soul的主要股东,来源:Soul招股书
对于类似商业现象,在此前《BAT的“组织新周期”》等多篇分析报告中,我们旗帜鲜明的提出过一个观点:
“尽管创新不分优劣,尤其特定时空背景下,模式创新更具效率。但显而易见的是,归根结底,模式创新要依附技术创新展开。对于多数中国乃至全球科技公司而言,模式创新难以为继已是既定现实,新一轮的创新必定将围绕硬核技术创新展开。”
观点如是,并不是在鼓吹技术创新者无往不利,因为很多技术创新维度都太单一,不足以打败根深蒂固的模式创新。就像腾讯的主业游戏,不会被网易打败,不会被米哈游打败,也难以在未来一个中周期内被游戏家底薄弱的字节跳动撼动,它的屠龙者只会属于囊括AI 、云计算、VR等混合智能模式的未来硬核云游戏公司——机缘的启动取决于一场新的技术革命。
更为具体而言:
众多模式创新做大的公司有个鲜明的特征,网络效应——简单来说就是用的人越多越好用。后来的模式创新竞争者无法挑战惯性,无法克服迁移成本。
就像2009年成立的新浪微博,它是种借鉴Twitter的新型媒介,麦克卢汉“媒介即讯息”理论支撑着这类模式创新。
图:麦克卢汉,来源:网络
凭借新浪门户网站的流量,一批明星大V带来的眼球效应迅速吸引大量用户,这又驱动具备影响力的人群入驻新浪微博,带来更多的用户,网络效应就此展开。
当新浪微博势成之后,即使另外三个门户网站(腾讯、网易、搜狐)纷纷推出自己的微博产品,即使腾讯微博只比新浪微博晚成立8个月,即使腾讯微博公关名人、送苹果手机和补贴内容,也仍然无法撼动新浪微博式的模式创新。
再举个例子。
2018年,在微信统治的社交应用市场中出现了一个有名的叛逆者——子弹短信。当时还身在锤子手机的罗永浩苦微信久已,决定开发一个相对微信更“轻”的即时通讯应用。
图:老罗的子弹短信,来源:网络
不仅是子弹短信,还有字节跳动的多闪。然后呢?子弹短信和多闪草草收场,它们新奇的语音功能和表情功能,补贴,流量池,被挑战的巨龙都有。
以上,对照本文主角Soul——尽管在以数据驱动社交的算法技术创新上很有特点,但远不足够使他成为另一个社交版字节跳动。
02
撕裂
模式创新,只会被技术创新撕裂——如头条系之于腾讯,虽然打败还远远谈不上,但至少已在夹缝中脱颖而出……尤其抖音一出,成为互联网娱乐模式里的翘楚,腾讯构筑的娱乐帝国在它面前已有所失色。
结合字节跳动几个产品的崛起,再来看Soul会特别有意思。
Soul是一家陌生人交友类社交软件公司,5月11日在美股提交IPO招股书。Soul在2020年营收接近5亿元,同比增长604.3%。从用户数据上来看,2021年Q1月活跃用户达3320万,同比增加109.4%。90后用户达73.9%。平均付费用户154万人,付费率4.8%,已经在局部形成一定的气候。
与今日头条和抖音一样,Soul在算法领域的技术创新核心是:给用户打标签,把用户数据化,然后用算法对接用户和用户,最终形成网络效应,希望用技术把陌生人社交做成社交,去掉“陌生人”。
图:今日头条打标签和算法匹配,来源:网络
不一样的是:今日头条打了几年标签,抖音缩短了这个进程,而Soul更快的时间完成这个事情——它在用户注册时即完成打标签这个事(见下图)。然后通过用户的社交行为不断修改标签丰富标签,以此突破用户与陌生人之间原本模糊无序的社交连接。
图:Soul打标签和算法匹配,来源:Soul APP、锦缎
从用户数据化再通过算法匹配这一视角看,微信尽管寄希望“摇一摇”、“附近的人”等功能突破陌生人社交,但这种用户与陌生人之间的匹配效率非常低,并且分配机制也十分混乱,无法打破微信既有的熟人圈子,哪怕它有再多的流量。
这也正是为什么Soul能在微信大一统社交领域的情况下,实现藩镇割据的原因。
既然如此,Soul又是为什么被腾讯收编了呢?
如上所述——模式创新要依附技术创新展开,今日头条的崛起就是如此:简单粗暴地说,在技术层面是打标签和算法这个逻辑,但同时它用聚合模式一下就把海量内容供给解决了,更是省了老鼻子的钱(传统内容提供方生产内容需要记者一笔一划的写)。
这一点曾被新京报等各路媒体炮轰侵犯版权,但今日头条没有内容创作的瓶颈而生长的太快,金元之下,版权问题也就不成为问题了。
也就是说即使有技术创新,但模式也不能丢,模式用得好能在生产端,或者营销端省下大量的费用,这会加快公司的成功,反之则可能不温不火,或是直接现金流枯竭半路夭折。
像被阿里曾鸣在《智能商业》点名的英语流利说,再比如陌陌收购的探探,这些都是在技术创新维度有点东西的公司,但都发展的不温不火。
具体到Soul,它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呢?
Soul在招股书中自称“灵魂元宇宙”。既然是元宇宙,那么打标签算法匹配构成的社交只是一部分,其它诸如虚拟身份、开放自有创作、沉浸式体验、经济体统等要素也都得到位。但Soul只在社交这一层比较强,这就是问题。
图:元宇宙与要素,来源:国盛证券
对处于成长阶段的Soul而言问题很多,撕裂的技术势能远远不够,故而挑战巨头困难重重,打不过就加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即使是加入腾讯,遗留的难题也需要去面对、解决。
03
难题
Soul选择技术创新的路径切入社交市场是他的加分项,但这仅仅是开始,剩下的就是前景是否广阔,以及为吃下市场必须经历的劫。
【1】大方向:“跟随灵魂找到另一个你”
“于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徐志摩。诗人的笔下折射出的是属于每一个普通灵魂的最朴实的心理需求,盼望遇到一个懂你的人。
第七次人口普查已经确立了Soul商业逻辑的基本盘。调查反映,全国有2.4亿单身人口,男女区域结构失衡,一二线城市剩女聚集,下沉城市光棍普遍,全国在法律层面有3490万的光棍,其中,20岁-40岁的适婚年龄为1752万人,性别比达到108.9已严重失衡。
加之年轻人普遍焦虑,倍感“灵魂无处安放”,在用户需求上,Soul主打“心灵交流”的产品定位可以说是拿捏得恰到点上,毕竟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2】渡劫:网络效应何时能够烫平运营成本?
在有趣的灵魂面前,钱都不是问题,但问题是,钱花完之前能不能撮合尽可能多的有趣的灵魂。
目前Soul面临的主要问题是,用户靠营销推动。2019年,2020年,2021年Q1的用户数据:
月活跃用户数:1150万、2080万和320万;
付费用户数:26.9万人、92.9万人和154.45万人;
付费用户率:2.3%、4.5%和4.8%;
单用户付费额:21.9元、43.5元和48.6元;
从数据上看Soul付费用户的比例和付费额的增速已经放缓,但它用户规模还不足以支撑平台的网络效应。所以投入不菲的营销费用——2019年2个亿,2020年6.2亿(同比增加203%),2021年Q1为4.7亿(同比增加772%)——还将会持续。
图:Soul各季度的损益表,来源:招股书
比较尴尬的是,Soul的现金流其实并不宽裕。截至2021Q1的现金储备为4.75亿元,营收虽然也在稳步增长,但没营销费用增长的快。2020年的营收,也就够2021年第一个季度的营销支出,咱都不算其它费用了,Soul整体仍在大量失血状态。
03
隐喻
从斗志昂扬的屠龙军团一员,到躺平加入龙军团, Soul迄今的历程充分解释了“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技术创新),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模式创新时代势能过于强大)”。无论如何,它的选择合乎其自身利益最大化,无须指摘。
透过它的命运,去看当前发酵出了一个小高潮的字节与腾讯之间的博弈,则是一个因循更为强大技术创新势能的模式创新者,在更高维度的抉择——躺平不可能躺平,我要的是一个“跳动的元宇宙”。
只是,在自身技术创新尚不足以塑造那个元宇宙之前,所有记录在文本里的愤懑依然只是浮躁的宣泄——一如2014年传统媒体对它群起的版权发难一样,今天来看,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恐惧即恐惧本身”。如果A对B有恐惧,那么这个恐惧本身就是B的恐惧——一如你去问腾讯,他人对你的恐惧,是否就是你的恐惧?
行文最后,再度引述我们此前在《BAT的“组织新周期”》等多篇分析报告中的相关观点:“2021年,注定这是一个互联网科技公司组织文化开始失灵、坍塌以及重启的原点。导致这种周期现象的本质原因在科技公司自身创新的停滞。”
在如是技术创新停滞的存量时期,科技巨头必然要在两重路径中有所取舍:
要么,让博弈学成为一门公司显学,透过法律、舆论、商战,以倾轧换空间。
要么,扎入基础研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技术革命为对价换取未来新生。
截至今日,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情景,还只是第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