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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创造了一片游戏世界，在这里，玩家们的爱、欲望和野心都屈服于“任务”，但任务真的能被顺利完成吗？
红糖橙子，《座天使》 获得第六届“晨星奖”最佳长篇，《单细胞》发表于《科幻世界》杂志 2022年9月刊，《算法人生》获得首届奇想奖·元宇宙征文大赛。《玩家》（上）
作者：红糖橙子
全文字数：9565字
大约需要24分钟
八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晴空万里，地平线上漂着几朵白云。站在市郊的牧马人丘顶北眺，能看到河滩城塔楼镶嵌着红石的尖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辆牛拉板车在郊外的道路上缓缓前进。赶车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农妇，若不是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两手因为长年的辛苦劳作变得粗糙不堪，还称得上清秀可人。她慵懒地靠在辕坐上，用一顶草帽半遮着脸，指节粗大的手里松散地握着缰绳，任由拉车的老牛踱步。不时有华贵的马车从牛车旁边经过，全都是三两出行，去郊外野餐或者打猎的年轻贵族。农妇一点都不着急赶路，只要赶在天黑前进城，她就可以连人带牛睡在公爵城堡的马厩。有人管饭管料，还不用花一个大子儿。在农妇背后的车斗里，稻草堆得满满当当的，宛如一座小丘，随着板车的颠簸摇摇晃晃。守城的卫兵认得这辆车，没有多做刁难便放行了。有一个卫兵伸手在农妇胸前摸了一把，被后者粗大有力的手推得一趔趄，铠甲咣当一阵作响，逗得周围行人哈哈大笑。另一个卫兵爬上稻草堆顶部检查，他刚探出半个身子，便看到一个男人正仰躺在上面，同样用一顶草帽盖着脸。卫兵正要开口盘问，男人手一扬，一枚硬币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落在卫兵面前。卫兵伸手拿起金币，放进嘴里咬了咬，然后把硬币顺着领口的缝隙丢进盔甲内衬。他心照不宣地爬下来，挥手示意放行。农妇并没有驾车径直去公爵城堡，而是绕了个路，先来到城南的狗尾酒馆门口。她停稳牛车，在车斗上重重地拍了三下，车顶的男人收到信号，慢吞吞地从车尾爬下来。这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最多不会超过28岁，一头浓密的黑发，长得相当英俊。他把两个银币抛给农妇。农妇在每月一次给公爵的马厩送稻草的半道上遇到了这个男人。男人说他是外省人，名叫阿方索，并承诺只要让他搭个顺风车进城，就给农妇三块银币。三块银币放在村儿里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一大家子人整两个月的开销。农妇半点都不相信这种好事儿，但她想着总归是不会有什么害处，而且男人长得着实英俊，于是就点点头同意了。阿方索跳上车辕，亲亲热热地挤在农妇旁边，还没走出半里，他的手就伸到农妇粗糙的亚麻裙底下去了。两人趁势爬上车顶，在稻草堆上云雨了一番。农妇此前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性爱，哪怕身强体健，也好半天没缓过来。“我可是卖了一膀子力气的，总要收回点本钱。”阿方索嬉皮笑脸地回答。农妇朝地上啐了一口，比出一个下流手势，阿方索也回敬了一个差不多的手势，跟着头也不回地走进酒馆。农妇掉转车头，又想起之前的缠绵，黝黑的脸上透出一阵红晕。一个比老鼠略大一点的生物从稻草堆里钻出来，扑腾着翅膀，晃晃悠悠地飞进了酒馆大门。它全身漆黑，长着一对蝙蝠翅膀，头上有角，红色的小眼睛仿佛在燃烧。它的尾巴末端是一个尖头，要是手里再握着一根三叉戟，就再完美不过了。按理说，这么小的翅膀无法提供足够的升力。但小恶魔既不是靠空气动力，也不是靠反重力在飞行。它能飞，因为它根本没有形体，只是AI在阿方索脑部视区的投影。因此小恶魔毫不介意周围嘈杂的人群——反正又没人能得看到它。它一屁股坐到阿方索肩膀上，说：“要我说，你干脆给她三个金币得了，横竖这又不是你的钱。”这时阿方索已经挤过人群，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举手向女招待点了一杯啤酒。“我神游去了，在超网上跟两个妹子各来了一炮，但我估摸第二个其实是男人。”“你们这些玩家，我真他妈的——”小恶魔给自己的眼睛加了一个燃烧特效，用来强调愤怒，然而并无卵用。这时候女招待把啤酒端来了，又大又沉的杯子重重地磕在桌上。阿方索用力拍了下女招待的屁股，对方回过头，非但没有生气还给了他一个微笑——一般人可没这待遇，长得英俊自有其好处。正因如此，在每次游戏之前，阿方索都会认真仔细构筑身体。而他本来的身体早就连同名字一起，不知道被丢弃在宇宙的哪个旮旯里了。阿方索匆匆忙忙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准备站起身去追女招待。“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儿。”“可拉倒吧你，你是淫魔吗？你的性欲没有尽头吗？给我消停地坐好咯，我要从头给你讲一次任务。”阿方索压根儿不想搭理小恶魔。“不会耽误多长时间，顶多20分钟就完事儿了。”他说。小恶魔吓得噤若寒蝉，辱骂一个超越者可比辱骂神明严重多了。首先，神明并不存在，而超越者是真实存在的；其次，哪怕真有神明，再按照神话中的记述把威能翻一百倍，也敌不过超越者的一根头发丝儿。阿方索还未能迈出第一步，就已经跪倒在地。一股子疼痛从头到脚，贯穿了他身体的每一条神经。这股疼痛并不刻意，反而有些漫不经心，却远超过人类可以承受的极限。对于施加疼痛的人来说，这都算不上惩戒，充其量是随手拍拍乱吠小狗的屁股这种程度。这惩戒跟超越者杨没有任何关系，超越者杨可没空搭理这种小事儿，多半是某个低阶管理者在例行公事。5秒钟之后，疼痛倏忽退去。作为玩家，阿方索的时间感受比正常人慢十二倍，所以在他的主观时间里，疼痛持续了一分钟。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早已经口吐白沫，屎尿齐流地倒在地上抽搐——好在这具身体缺乏这样的生理机制。这具身体唯一具有的生理机能是射精，所以阿方索持续射了好几秒，裤子里面都湿透了。“活该，叫你出言不逊。得亏你是个玩家，管理者不敢下死手整你，不然这颗倒霉催的星球都得给你陪葬。可长点儿心吧。”小恶魔扑腾着翅膀，得意地在他头上盘旋。女招待走过来想要扶他起来，阿方索挥挥手将对方打发走，倒没忘记往她裙子的口袋里塞一枚金币。估计女招待今晚清点小费的时候要高兴得晕过去。可惜我没机会在旁边欣赏了，阿方索想。玩家P271是他的正式名字，阿方索只是个化名。他是在今天早上乘坐歼星舰蹦蹦兔号来到这颗行星的。歼星舰是一个直径30公里的标准球体，经过空间压缩后，在三维空间中呈纺锤形，全长仅有三米。和它小巧的外观不符，歼星舰可以轻易毁灭一颗星球。蹦蹦兔号的舰载AI叫做欧米伽Ⅴ，也就是小恶魔的本体。作为一个玩家，P271是超越者杨的所有物。虽然从权限上来说，他连最低级的管理者都不如，但玩家是特例中的特例。每个超越者都直接支配若干玩家，用来折腾祂们那些永无止境的游戏。欧米伽Ⅴ——姑且还是叫它小恶魔吧——把任务又重新复述了一遍，末了它问：“本次的游戏权限给得相当低，你仅能从这个星球的创世神给定的职业中选择，考虑到任务性质，我建议你在《魔法师》、《祭司》、《圣骑士》之中选择一个。”“《剑圣》。不然我就拿枪轰爆自己的头，然后你自己去给超越者杨解释游戏是怎么输的。”“我真他妈服了，真服了。好，《剑圣》是吧。就《剑圣》了，好歹比《无职》要强点。向主系统申请转职，3……2……1……，转职完毕，你现在是个他妈的《剑圣》了。我他妈倒要看看，你怎么拿《剑圣》赢了这场游戏。”“你现在是个《剑圣》，好歹要给你搞把剑。出门转左谢谢。不是大门，走后门。”阿方索慢悠悠地溜达到酒馆的后巷，这是一条阴暗的小胡同，污水四溢，臭气熏天。呕吐物的酸腐气和陈尿的臊味直冲后脑，对玩家的强化嗅觉而言不啻于一场灾难。“消停等着，哪来这么些废话？”小恶魔扳着手指，“17秒前蹦蹦兔号沿同步轨道通过了河滩城正上方，我已命令其用隐匿模式发射6号包裹。唔，快到了。”一架小型无人机正在高速降落。无人机张开了非常精细的光学迷彩，表面图案随着环境变化快速改变，以此避开常人的眼目，但无法逃过阿方索强化过的感官。玩家的强化视觉可以捕捉所有频率的电磁波，在专注状态下，甚至能观察到引力造成的空间扭曲乃至中微子流。在靠近地面时，无人机开始减速，灵巧的避开参差的房檐和杂乱的晾衣杆，直至安静地悬停在阿方索面前。阿方索伸左手打开舱盖，里边放着一个雕工精细的木盒，再打开盒盖，鲜红的天鹅绒衬布上空空如也。阿方索把手伸进盒子里，他先是摸到了剑鞘，触感像是上好的桦木，然后他摸到了裹着小牛皮的剑柄。他把剑整个拿起来，字面意义上的“跟空气一样轻”。“大人，如您所见，这是一把空气剑。”小恶魔丝毫不打算掩饰语调中的嘲弄，“因为折射率和空气一样，所以无法被肉眼察觉。‘藏木于林’可懂？”“当然知道，我又不是白痴。”阿方索拔出剑挽了个剑花，“我是问这是怎么做到的……某种魔法？”“静滞力。超越者强加在低平宇宙中的第五种基本力，表现为基本粒子之间的超距固定作用，就好像用看不见的胶水把它们隔空紧紧粘在一起。由此在不改变空气密度的前提下，将强度提升到一个极高的水平。通过调整分子间的相对位置，还能模拟出各种质感。这把剑是单分子开刃的，锋利无比，挥动的时候请务必小心点儿，不要切到大人尊贵的手指。”然而阿方索此时是《剑圣》，即便是一把轻飘飘又看不到的剑，他也可以信手拈来。他挥剑砍向立在旁边的废木桩，看也不看便还剑入鞘，动作利落潇洒。等到他连剑带鞘插进腰带里固定好，半截木桩才在重力的作用下沿着断面缓缓下滑，“啪”一声掉在油腻污秽的地面上。“暂时还不行。”小恶魔活动着颈椎，“你现在只有LV1，遇到敌对玩家会死得很难看，得先升级。”“我可以在不惊动管理者的前提下黑进本地系统，让你获得的经验值提升100倍，但仍需要你自己手动获取。”“杀几个人就行。这个星球上的居民都有等级，同时也携带经验，杀光酒馆里的人就差不多够升到70级了。”“不好吧，我已经大半个月没杀过人了。”阿方索有点犹豫，“而且大家看着还挺开心的。”“你可以先请两轮酒再动手，估计等喝醉了再掉脑袋会没那么痛。”小恶魔叹了口气：“下城区有个强盗窝点，盘踞的都是些渣滓。干掉他们或许能在升级之余，稍微找补一下你消失殆尽的良知。”“太远了，我还是去干掉酒馆里的人吧，事后还有时间睡一觉。”“别！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你看不出来一开始我是开玩笑的吗？”小恶魔气得破口大骂，“别伤害无辜的人，连我他妈一个AI都显得比你更有良心，去大门口买匹马骑着去，赶紧的！”“好吧。”阿方索虽然并不介意被人骂没良心，但骑马还挺好玩。“你骗人，”阿方索对小恶魔抱怨道，“骑马也走了20分钟。”他正骑在一匹昏昏欲睡的老马背上，老马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地朝前迈着步子。“都怪你一路磨磨蹭蹭的。”小恶魔不紧不慢地跟在他旁边，“看，前面就到了。”河滩城主人温斯顿公爵是个耽于享乐，无心政务的自由派。全靠卫兵队长《骑士》蕾欧娜苦心孤诣的经营，全城治安才维持住了基本的平衡，不至于完全垮掉。但卫兵队人力有限，大部分精力还要用于保护公爵一家的安全，城内的贫民区乏人监管，匪患横生。灰头巾帮的据点，是一个由三栋破旧房屋围起来的天然院落。敞开的那一面，被人用泥巴和石块垒起一堵丑陋的厚实围墙，中间开着一个供人出入的小门。有两个年轻混混倚在门边，手里抛着小刀，睥睨着来往行人。附近居民都尽量绕道而行，在不得不经过门口的时候，也是低头掩面，步履匆匆。阿方索在街头下马，任由老马自己跑开，然后朝门口走过去。拜托，我是个玩家，又不是暴徒。阿方索从裤兜里摸出一粒药丸，高高弹起，然后张嘴接住。小恶魔深知，对玩家而言，杀戮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在阿方索百余年的玩家生涯中，他早已在身后留下了尸山血海。如果真如凯尔特神话所言，每杀害一个人，凶手背后就会出现一个黑影——那阿方索背后的黑影将足以遮天蔽日。玩家并不享受杀戮，杀戮对他们只是一种常见的有效手段。在每一轮游戏中，玩家都会面对一个明确的目标。只要能达到目的，不论他们手段如何激进，行为如何残暴，都不会遭受任何惩罚。在游戏中，甚至连死亡都不是终结，阿方索就曾经死过好几次。在这种毫无约束的环境下，玩家在精神层面会逐渐趋于异常，这是无法避免的。想要努力保持正常的玩家，最终只会落得意志崩溃的下场。疯狂如影随形，不可抗拒；为了与疯狂共存，玩家只能变成疯狂本身。玩家的外表虽然是人类，内在却是完全不同的怪物。他们丧失道德感只是时间问题，在老玩家的价值体系里，游戏结果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所以玩家无法被控制，你不能跟他们好好讲道理；但却可以被引导，只要你懂得相关技巧。阿方索则更特殊一些。他的玩家生涯是现役第二长的，在他眼中连游戏的胜负都失去了意义。他漫不经心得让人瞠目结舌，随心所欲得令人哑口无言。你只能将他转到正确的朝向，再从背后轻推一把，然后闭上眼祈祷老天保佑。于是小恶魔说：“现在你能看到，该区域内的每个人头上，都有不同颜色的倒三角标记。红色的死不足惜，黄色的可以饶他一命，绿色的则是平民，要尽量保护。每死一个红标加1分，每死一个黄标扣3分，每死一个绿标扣25分。直到我宣布结束，分数为正就算你赢。”阿方索走到门口，看着两个小混混头上的黄标瘪瘪嘴，叹了口气。他说：“嗯，我来找……那个谁……”“威廉大佬……有点生意想谈，麻烦让我进去。”说话间阿方索撩开衣角，让混混看到他腰上胀鼓鼓的钱袋子。高个儿混混点点头，把手里的刀子一摆，侧过身他进去。“右转，上二楼。”每隔几周就会有打扮光鲜的无知富人来这里谈谈“生意”，帮忙催债啦，除掉某个竞争对手啦，诸如此类。但其中有一半没机会再凭自己的双腿走出这个院子。阿方索走上二楼，穿过三道门卡之后，见到了坐在长沙发里，左右手各搂着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威廉大佬。两个女孩子都是绿标。等到阿方索一进屋，打手就从他身后把门掩上了，再有意无意地挡在门前。“你找我有什么事？”威廉大佬漫不经心地发问，看也没看他一眼。“想借你的人头。”阿方索老老实实地回答，“但不打算还。”威廉笑了。他举起右手：“干掉他，留下一口气，我要亲自动手。”这时候他才略微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没了。奇怪的是，即使一整支手臂齐肘而断，伤口却并没有多疼。“这是怎……”随着他的人头滚落在地，这个问题也戛然而止。两个女孩子尖叫着逃开。一个清冷的合成音在阿方索脑子里响起：叮，成功击杀LV10《武僧》，经验值达到指定水平，阿方索《剑圣》LV1升至LV32。获得技能快斩、枭首、背剑刺、缺月疏桐、弱风扶柳。这声音对阿方索来说有如天籁。他面露微笑，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里还剩下4个红标，5个黄标和3个绿标。黄、绿标们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四散奔逃，阿方索也由他们去。他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又从一个小宝箱里抓了一把珠宝塞进口袋。等他回到走廊上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他连蹦带跳地走下楼梯，一个身穿板甲的匪徒从角落里冲出来偷袭他，悍匪用一人高的厚重大盾掩住身体，右手高举着一柄造型狰狞的梿枷。但在单分子剑面前，防具再坚固也没有意义。剑刃可以直接穿过分子之间的间隙，阿方索一剑便将袭击者连盾带人拦腰斩断。“闭嘴干活。”小恶魔骂了一句——就看不来他的得意劲儿。叮，成功击杀LV6《重骑士》，经验值达到指定水平，阿方索《剑圣》升至LV43。获得技能一剑霜寒、缩地。阿方索踢开一楼的大门，跨进院子里，看到大批匪徒在此严阵以待——永远不缺试图拼死一搏的死脑筋。放眼望去全是红标，阿方索乐得直咧嘴。对面二楼的露台上，一个手握精致橡木法杖的法师正在施法。“元素之火回应我的召唤，将无形缠绕于有形……”随着他的咏唱，法杖顶端的紫水晶变得越来越明亮，元素之力不断汇聚，“……烈焰将吾敌化为灰烬，火球术。”一道刺目的能量波纹自水晶中迸发，投射向阿方索。在飞行途中，能量波纹爆发成一团沿着轴心不断旋转，燃烧着的烈焰。周围的空气因高温急速膨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阿方索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火球飞到眼前，热浪扑面而来，他才想起要挥剑。一竖一横，两道剑光闪过，火球被劈成四块，自空中消于无形。剑气顺带着将站在高处，将自以为安全的施法者砍得七零八落。叮，成功击杀LV7《魔法师》，经验值达到指定水平，阿方索《剑圣》升至LV56。获得技能明镜止水。喂喂，那是什么玩意儿，看起来超厉害的。阿方索兴奋地直跺脚。“你他妈是个《剑圣》，现在想要用魔法了？当年有一个睿智的AI让你转职《魔法师》的时候你干嘛不听劝？而且你怎么会没见过魔法，难道你在一百多年的玩家生涯中从未参与过魔法背景的游戏？这怎么可能？！”应该多少有那么几次吧……不过没有设限，我都是穿着单兵外骨骼跳下去直接突突突的。火球再厉害也不如战术核弹不是？更多的魔法冲着阿方索袭来，有火焰、冰雹、酸液、闪电、旋风……范围不一，威力各异，但都被他轻松避开。即使不考虑等级差距，哪怕他永远只有LV1,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玩家，要杀死这些半吊子的匪徒也是举手之劳。随着他剑刃的舞动，魔法咏唱声里夹杂的尖叫声越来越多。“转个屁，老老实实砍人吧。”小恶魔气不过，又唠叨了半天《魔法师》的好处，什么技能更多样化啦，借助水晶调谐能将等级上限提升至LV120啦云云。与此同时，阿方索已经斩杀了最后一个敌人，他持剑四顾，鲜血自剑尖不断滴落，原本透明的剑刃变得赤红。整个院落一片狼藉，内脏横流，残肢遍地，连呻吟声都已断绝，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但阿方索根本不在乎，他空挥一剑，甩掉剑上沾着的血迹，将恢复透明的剑插回剑鞘，跟着便催促小恶魔：“结束了，算分吧。我铁定赢。”这时他的等级来到了LV68，距离满级只差两级。小恶魔翻着白眼，面无表情地打开一个界面，对着数据照本宣科：“红标死亡23人，加23分；绿标死亡1人，扣25分。最终分数为负2分。”“这不可能，我很确定自己没有杀死过绿标。”阿方索瞪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是没有杀死绿标，但有一个绿标在逃跑过程中一脚踏空，摔断了脖子。”小恶魔淡淡地回答，“我说过要好好保护他们的。”“呸，气死我了。”阿方索试图狠狠地吐口痰，但这具身体不产生痰液。最后他只能吐口水。“赶紧跑路吧，卫兵队收到风声，正在赶过来。要是撞上卫兵再想脱身，你的分数会负得很难看。”小恶魔公事公办地提醒道。阿方索踹开后门，回到大街上，朝街尾快步走去，正好和匆匆赶来的几个卫兵擦肩而过。他衣着光鲜、相貌英俊、气度非凡，又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自然不会成为卫兵怀疑的首选。阿方索专挑行人多的大路走，几次拐弯之后，便融入了下城区错综复杂的人流。他在一个简陋的摊位上买了两支烤肉串，再向摊主要了一个大蒜，边走边吃。他这具身体的能量利用率极高，每天仅需要少量进食。不需要，我大概能猜到，而且根本不在乎。阿方索用思念波回答。跟我说说魔法的事儿呗，我觉着还挺有意思的。“爱因斯坦？让我查一下……唔，6227号宇宙，第13周期，银河系，猎户旋臂，地球……量子物理的初级阶段。呸，你知道为什么地球人无法统一基本力吗？因为还有3种你们压根儿没发现。另外忘了弦论吧，毫无意义的假设。不过背景知识足够了，行吧。”阿方索找到一处树荫，他蹲下来，大口大口地吃肉嚼蒜。“一开始，是超越者加尔文提出：我们的游戏始终限定在物理框架内，玩家很难做出超出物理规律的表现，是否有办法解决这一问题？这引起了其他超越者的兴趣，大家纷纷聚拢。超越者格里高利想到了解决办法，只要花点钱就行。但一听说要花钱，大家就不乐意了。“最后超越者加尔文决定自掏腰包，他拿出自己1/10-56的财产——无法理解的天文数字，在99.87%的低平时空（29877625785个平行宇宙的所有周期）内投放了高浓度的‘上帝粒子’，可不是希格斯玻色子那种便宜货，而是真正的超越者造物。‘上帝粒子’由188个质子、188个中子、188个电子组成，紧紧压缩在一起，就像捏成一团的海绵。解压之前的粒子直径仅有60个普朗克长度，周围覆盖一个斥力场用于抵消引力，是既没有体积，也没有质量的幽灵粒子。同时，超越者加尔文还同时制定了静滞力的通用调取协议。你还记得静滞力的物理意义吗？”看不起谁呢？不是之前刚讲过嘛，我当然记得。它可以决定粒子之间的相对位置。哦，我想我懂了。“就是这样。借助‘上帝粒子’和‘静滞力调取协议’，就可以凭空产生物质。你需要一摩尔铁，那就选择26摩尔质子，30摩尔中子，26摩尔电子，用静滞力将它们排列在正确的轨道上。于是乎，一把铁剑凭空出现在你的手中。“想要火焰？那就生成燃料，助燃剂，然后再点火就行。想要冻结？静滞力可以直接干涉原子动能，在权限足够的情况下，达到绝对零度都不成问题。‘上帝粒子’中包含一半反物质，能量问题也就此解决。这个方案的美妙之处在于：将原本只有超越者——这也就是他们名字的含义——才能引发的超物理现象变成了大路货。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移山填海、起死回生……统统不在话下。魔法、巫术、超能力、精神力……不论名称如何变化，本质上都是借助‘粒子’和‘协议’产生的结果。“看到方案可行，其它超越者也回头纷纷加入进来。所有被消耗掉的‘上帝粒子’会在第一时间得到补充，协议的发放也有专人管理，一个超过300人的管理者委员会被组织起来专门负责这块。协议获取的方式五花八门，咒语、冥想、基因变异、植入脑部的一小块芯片……游戏种类因此得到极大丰富，只要能看到乐子，超越者还是愿意花钱的。“在你的游戏生涯中，你也一直与协议为伴，只是你那时候还不知道罢了。”“你明白了个屁。你现在采用的是《剑圣》协议，跟《魔法师》协议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剑圣》协议可以强化你的身体机能，生成剑气，提高动作精度，这些同样得益于‘上帝粒子’和‘静滞力协议’的帮助。热力学定律无法推翻，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但它其实一直都在。”“去你妈的。”小恶魔一脚踢到阿方索的后脑，虽然它并没有形体，但可以使用最基本的静滞力协议，由此产生真实的冲击。阿方索被踢得一低头，手里剩下的半根肉串也掉到地上。“赶紧去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引人注目，在9点前移动到指定地点，游戏将在9点准时开始。”阿方索捡起肉串，毫不介意上面沾满尘土，继续大口撕扯，直至吃得精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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