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遗产》九伏(1)| 奇想奖·元宇宙征文大赛获奖作品展列
本周的周末阅读空间将展列由“奇想宇宙”(中文在线科幻赛区)和“八光分”联合主办的第一届“奇想奖·元宇宙征文大赛”的两篇获奖小说《赛博遗产》和《检察官的元宇宙试炼》。
科幻作家董仁威评价《赛博遗产》:关于元宇宙的理论知识扎实,对虚拟设备的想象比较深入,对元宇宙环境下的计算机病毒描述较为详尽、有创意,整体想象力丰富,描述的元宇宙高级形态下的社会矛盾和冲突真实可信,更带着现实主义的描写,对任何时代和形态下的底层人民生活的描述比较靠谱。故事编得很好,情节紧凑不啰嗦,能够吸引人一口气读下去。
《赛博遗产》(1)
作者:九伏
全文字数:19931字
大约需要50分钟
楔子
亲爱的晓烟:
很抱歉这么唐突地打扰你,算起来从我们上次在医院大吵着离婚之后,我们彼此唯一的一次交流,就是五年前你介绍我来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所在。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我的归宿,直到最近殷航的离开,又让我沉思了很久。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我的赛博综合症加重了,实际上我只是投入了全副的身心,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这次,我主要是想把新作的其中一张NFT和一套元境中通用的模型送给你,它的私钥就在附件中,无论你是否接受,无论你准备如何处置它,它都将暂存在这封邮件里。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谢意或是歉意,遗憾或是承诺,想来都算不上,只当是一个朋友的问候吧……
值得一提的是,听说你在你的孩子出生后得了一场大病,希望一切安好,如果还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联系我或者我们组织内部的任何人……
邢天
一
新冶区上次拍卖会的地点在空中,一只满是油污的巨型塑料帐篷里,这次拍卖会地点是齐腰深的污水下水道。
买家们聚集在地铁隧道一般宽的生锈铁管中,骂骂咧咧的声音夹杂在奋力扑腾水的声音中。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化工的臭味,不愿失体面的人都瞬间给自己加载了防毒面罩模组。
所有人游向主会场的样子,无不像是挣扎求生的淹水大蟑螂。
新冶区是一个特别的……臭名昭著的元境。
它是一个存在了十几年之久都没有开发过注册系统的私域,所有来访者登录的方式,都是黑开程序的后门,加载已经被淘汰的光追效果,当完美无瑕的形象上生成了各种因无法显示色彩的像素斑时,就代表踏上了这片残破不堪的大陆。
这里的天空交错频闪着黑灰相间的马赛克块,这里的海洋每秒都在流动与卡顿中反复切换,这里的大地尽是老旧破损的基建,这里的文明……没有人要求最低配置的沉浸舱系统就能带动的元境有什么文明,这里的规矩是:所有来者都是访客身份,下线即被删档。
新冶区加密货币的单位是“丹”,没人关心“丹”的代币全名是什么,或是由怎样的区块链平台维持着长期基本恒定的汇率。就是这片看似被制作者遗弃的程序垃圾场,每天的访问量数以万计,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无法统计的成交额被公认为天文数字。
它是个无主之地,却不是无法之地,有人说它的秩序是由“渗透病毒”维护的,惹是生非会被报复得很惨。
每当新冶区的访问人数瞬间突破十万人的时候,有经验的访客就会开始寻找这里一个特别的存在……
十万访客意味着,它的某个地方,此时此刻,正在进行着一场不定期的拍卖会。
新冶区因为拍卖会的存在充满了生机,被交易的每个展品都绝对销魂……
反过来看,这里,就是贫民黑客元境的销赃窟。
昏暗的拍卖台上只有一盏用来照明的老式吊线灯泡模组,主会台高出污水池2米左右,光头拍卖师站在落槌桌前。明明是个橡皮泥成精般的建模,依然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像是在模仿不可一世的墨索里尼。
他负责现场介绍每件拍卖品的内容和“干净”程度,每次一打响指,就有一件新的藏品出现在他右边的会场展示区。
拍卖师通过拍卖会本地网段的广播风暴模式,把展品信息强行传入在场每个买家的终端里,他的声音总是懒洋洋的,懒洋洋是他唯一的幽默感。
这不妨碍买家们在水里起哄闹事,台下各种搞怪与打断是新冶区拍卖会来宾们的传统项目,拍卖师冷酷地屏蔽着报价以外的声音,转眼十几件赃物落槌成交,卖不出去的都被视为垃圾,其中一些更是当场销毁。
倒数第二件展品即将出现的时候,随着拍卖师的一声响指,拍卖场唯一的灯泡跟着爆了一声,地下管道里顿时一片黑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是完全没有原因,有人把拍卖场唯一的灯泡模组黑了……
现场的气氛一瞬间达到整场拍卖会雀跃的顶点,各种怪叫在黑暗中嚎成一团,一些买家用啪啪作响的色情三维emoji,模拟鼓掌的声音,带出放荡的电子音效,此起彼伏地闪烁在拍卖师的大光头上。
“你们是不是有病?有病来这里干嘛,去圣安德森挂号啊!”拍卖师抬着眼角看了看头顶的光,懒洋洋的声音里有些愤怒,“如果不是元警无法进入这里,我真想报警把你们一锅端了!就剩最后两件展品了,买不起就趁早滚嘛,唯一的一个灯泡被你们台下哪个狗崽子黑了,能再有点出息吗?”
他一边骂着,一边在下水道的顶部加载了一只倒扣的电子火盆模组,七彩的火焰从盆里变换着旋转下落,偶尔卡顿几下,在水面上晃出霓虹的倒影,无序的拍卖会场静了一秒,叫好的声音伴随着哄笑又响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于此同时,一颗满是马赛克斑点的菠菜头在拍卖会的入口处吃力地用手爬开脏水,游进了人堆中。
“绝对有病。”菠菜头小声地对着自己的麦克风说话,“一定要在下水道开拍卖会,彰显什么狗屁特色……我迟到了没?”
“没有,目前是倒数第二件展品,下一件就是咱们要上的货。”菠菜头的叶脉微闪,另一个声音来自他雇佣的守望人。
雇佣一个“守望人”再上线,是菠菜头穆若愚自称的“家训”,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不会遵守,但新冶区这种每个用户身上都带着电子病毒的元境,他还是决定小心些。
守望人,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在用户进入元境后,帮用户监控生命体征状态,遇到危险时,随时远程拉用户下线的“安保人员”。绝大多数时候,这些安保人员只负责陪雇主聊聊天而已。
穆若愚的守望人自称叫花昭,花昭在不具名的地方接管着穆若愚的沉浸设备,他们二人已经合作过了两次,每次合作都不是很愉快,这次还能合作,完全是因为花昭的价格便宜,穆若愚穷……
“这比上次的破塑料袋有特色,你不是也有很长时间没洗澡了嘛!”花昭嘲笑着说,“你的终端上都是一层灰……”“别乱动它!”菠菜头对着麦克风强调,“系统能跑就不要动!帮我看着点电源,前天晚上莫名其妙地断过一次电,这是二手货,不耐造。”
“你这种纳米病毒溢出来的老古董别想着和我的终端连线,你如果指望着我给你杀毒,要加钱的。”菠菜的叶脉中传来嫌弃的声音。
“还好没迟到。”菠菜头没理他,看向远方昏暗的展台唏嘘了一声,拍卖师打了个响指,所有买家都收到了最新拍卖品的预览资料。
“倒数第二件藏品,达芬奇的旷世名作——蒙娜丽莎NFT,干净得一尘不染,起拍价,1000丹。”光头懒洋洋地说。
1000丹的起拍价是今晚起拍价最高的赃物之一。听到鼎鼎大名的“蒙娜丽莎”,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买家们一瞬间都变成了深爱艺术的老学究,他们各自用鉴别模组细细地扫着画作。
没有人需要交换意见,交换意见会钓出别人心里的鬼胎,但沉默没有保持多久,他们又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显然不是卢浮宫的镇馆之作,它的背景是更加明亮的蓝色,画上的女子与与众人熟知的蒙娜丽莎貌合神离,倒像是她坐姿相似的表妹。表妹皮肤的配色方案曝光高了,颜色惨白,眼神的焦点是在眺望的远方,在她露出的左肩下方,扎着一只黑色的蝴蝶线结……
“这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这是你儿子今天早上画的吧!”
“我脱了裤子你就给我看这个?”一声吐槽过后,立即有人跟着起哄。
“我觉得……嗯……这是你老母的遗像!”
拍卖师懒洋洋地翻了翻白眼,“这是四分之一的蒙娜丽莎,1000丹,有没有人出价?”
“四分之一你说个槌子,你倒是上一张大卸八块的蒙娜丽莎!”
“1000丹?我在新冶区里猛偷一周也弄不来这么多钱,你直接抢算了。”
“我出100丹,你找我900,刚好。”
起哄时间,买家们越说越离谱。
“花昭,这件展品什么情况?新冶区的拍卖会不是号称只有天价没有假货的吗?”穆若愚问。
“这群起哄的估计比你还穷,没什么见识我一点都不奇怪……”
“2000丹。”突然有个声音把价格翻了一倍。
“2500丹。”一秒后,又有人加了500。
“4000丹!”
“5000丹!”
没有人开玩笑了,戏谑与嘲讽被镇定的叫价声完虐,不懂行的人都默默闭上了嘴巴。
“50000丹!”突然有人叫出10倍志在必得的价格!
“你也叫一个,10万丹买下来,转手还能翻番。”菠菜头的叶脉里传来花昭的指导价。
“10万?我有10万丹还来臭水沟里开拍卖会?我身上只有1000丹,最大的希望是一会儿能500丹就把货拍下来,剩下咱俩一人250。”
“托你来拍货的买家是说能剩下的钱都划给咱们,对吧?”叶脉里传来的声音认真了起来。
“嗯。”菠菜头上下晃了晃,“前提是先帮他拍下来。”
“我252,你248,你还要给我2丹的雇佣费。”
“这就叫到14万了?”穆若愚不敢置信。
“可惜,托你的人要是买这件,我们就发达了。”花昭悻悻啧啧,“懂行的人都知道,历史上有个法国的光学工程师,用240兆像素的‘多光谱’摄影机,发现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油画能分四层,分别是《肖像草稿》、《佩戴珍珠发饰的肖像画》、《丽莎·格拉迪尼肖像》,以及最后盖在表层的《蒙娜丽莎》。现在拍卖的是第三层,1503年创作的《丽莎·格拉迪尼肖像》。”
“怪不得……17万丹了,再这么叫下去,这四张NFT的价格加在一起,比原作还要贵了。”
“原作是假的,这才是卢浮宫官方的真迹藏品。”花昭肯定地说,“原作在一战前被偷过一次,虽然最后被还了回来,但到了这个时代,科技技术越高,说原作是赝品的声音就越大,证据也越来越确凿……反倒凑齐这四张卢浮宫授权的NFT,集齐了叠起来,一次哈希值域校检,就能合出真正的无价之宝!”
“18万丹第一次……”
“第二次……”
“当!”所有人的终端中模拟出法庭落槌的声音,“成交。”
“暴殄天物!”花昭激动的声音让整个菠菜头都跟着绿了一下,“18万就买回家了!18万就没人叫价了,今天来的全是穷鬼!”
“于我而言,这是利好。”穆若愚的声音倒是很镇静,“来的都是穷鬼,没人和我飚价,我剩下的钱就多点。”
“别怕,接下来那件老古董我帮你查过了,500丹内拿下,能省一多半。”
“最后一件是实物展品,第一代VR头显,全新未拆封的Oculus Rift原型机,2012年的超级老古董,没有用,但可收藏。”拍卖师的响指一弹。
“起拍价多少?”台下有人问。
“第一个叫价的就是起拍价,多叫一次价格翻一番。”拍卖师懒洋洋地坏笑了一下。
拍卖有“价高者得”的铁律,但新冶区里的拍卖会,是大多数访客前来免费放松的唯一娱乐方式,穷人们都希望一场胡闹派对不要那么快结束。曾经有一次,一件展品从10丹开拍,买家们每次加1丹,被叫了2000多次才成交。估计光头拍卖师就是那次被累着的,所以这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展品,他临时改了规矩:翻倍叫价。
“那就负一亿丹吧,大家不要再叫了,这个归我了,我到手的一亿丹大家平分!”
“哪有你这么拍卖的?懂不懂规矩!”立即有个买家佯装怒吼,“负八百亿!他刚才叫的不算!”
拍卖师翻了翻白眼,漫天飞的段子和胡扯是每件展品交易前的洗礼。
又是三分多钟,买家们依然没个正形。
拍卖师再次举起了槌子:“买不买,不买我就收摊了!”
“买啊!我出1丹!”
“花昭……竞拍正式开始了!”
“我正在算,第一次是1丹,第二次是2丹,第三次是4丹……第九次就会升到256丹,如果有人叫第十次,那就是512丹,接下来我们就叫不起了。”
“2丹!”已经有人跟注了。
“没事,你不是已经查过了吗?这货在其他的正规拍卖行最多值500丹,我们叫512丹,净赚488丹,每人244。”穆若愚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我246,你242,你欠我2丹的雇佣费。”
“16丹!”
“32!”
“64!”叫价64丹的访客是个感觉会随时沉进污水里的大胖子,他说话的同时,头顶亮出一只浮夸的灯牌。
那是一张动态的NFT:17岁的贝利,杂耍般地把球挑过瑞典的防守队员,不等足球落地,转身凌空抽射进门!
没有人叫好,买家们反而是一阵悉悉索索的交头接耳,他们都在跟自己沉浸舱外的“守望人”联系。
这张球王贝利的NFT价值不菲,意味着新冶区会场里突然出现了个“外人”,也就是有钱人,而这种作死的炫富方式,与勾引众人抢劫自己无异。当然还有一个可能,肥仔是个高调而顶级的黑客,没有把下水道里的任何买家的脏手段放在眼里。
“108!”有人就是讨厌被挑衅,叫价的声音怒气冲冲……
“你会算术吗?64下来要叫128!”
“到了!”众人的哄笑声中,穆若愚的声音沉着冷静。
“叫价!”花昭喊了一句。
“128丹!”菠菜头喊了一句。
“终于有人会算算术了!”
“128丹第一次……128丹第二次!”
“如果还有人叫256……”
“我知道,我立即跟512。”菠菜头小声说。
“256!”依然是那个胖子,但这一次他没有再露“外财”。
“叫价!”
“五百……”
“512!”
全场的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512丹的标的已经显示了出来,穆若愚居然叫晚了,没有人想到一瞬间胖子会自己跟自己飚价!
“自己跟自己飚价哦,有钱,还有病!”
“刚才蒙娜丽莎叫到18万的时候可没见你敢张嘴。”
“刚才不是还有人喊了个五百吗?快跟啊!别让这死胖子得逞!”
“512丹第一次……”
“胖子你死不死啊!”花昭感觉大势已去,“今天没了……”
穆若愚一时间也说不出一个字,叶脉的呼吸灯渐明渐暗,花昭听见他对着麦克风的鼻息凝重。
“花昭,我有个想法……”隔了许久,菠菜头才悠悠发声。
“不不不,你别有想法。”花昭传来的声音镇定而迅速,“这单算了,你看,现场只有起哄的,没有跟价的,穷人是最知道这种小商品到底有多少钱。这台VR老古董虽然稀有,真心不值500丹以上,512已经是在砸钱了,再叫就是1024,傻X才花1024丹买这么个破玩意儿,如果你叫价,你就是傻X中的傻X!”
“512丹第二次!”
“一千零二十四丹!”穆若愚的叫声汇集了场内所有人的目光,他的整颗菠菜头正在绿得发光,并不是因为激动,而是花昭在对面沉沉地倒吸了一口气。
花昭恨不得把菠菜头的电源总闸给踹了,“菠菜头你真是行!老子正在给你讲道理啊!”他的声音怒不可遏,“你这种人就活该穷一辈子!为了这么个破玩意,一旦成交就立即损失24丹,你还惦记着委托人能因为你的‘英勇’下次再找你?这里面还不包括我的顾问费,你有24丹能不能先给你的终端买个新电源?你可别指望我还会借你钱!你跟有钱人……”
“英雄!可以的!”
“傻X!上套了!”
“1024丹第一次……”
菠菜头的叶脉耳机里突然夹杂进无数私发的声音,多数人幸灾辱骂,少数人乐祸反讽,最激动的是沉浸舱外的花昭,一句话里已经有三个词是问候他祖宗的专有动词了。
“1024……给我800就好啊,我去给你弄个比它还新的。”
“别吹了,这既然能出现在新冶区拍卖会上,8000你也弄不到!”
“8000我现在就去抢!3000我就抢!谁出价?”
“1024丹第二次!”
“现在就看有没有人肯救你这只落水狗了……”花昭骂累了,“多出来的24丹,你和拍卖师商量一下,他下班了你把这些污水都处理干净看他肯不肯赏你……你赚不到,你完蛋了,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你还欠我2丹的雇佣费,我想这是咱俩最后一次合作了,希望你有钱的时候打给我,如果你有良心的话……”
“2048丹!”肥仔又开口,他挑衅地转身,摇出周身飞溅的水花,盯着菠菜头的方向。
下水道里的水一瞬间像是沸开了,多花了四倍的市场价买一个VR老古董,这种事情在新冶区里也稀奇的紧。
“谁再叫个4096!咱们一起把这个胖子玩破产了!”
“2048第一次…第二次…”
“置换交易!我有一张更值钱的NFT!”穆若愚显然已经上头。
“不好……”花昭的声音变了。
置换交易曾经也在新冶区中出现过,但这种物物交换的次数极少,因为它多少都像是输光了本钱的赌徒,要求用自己身体的某一器官下注,再开一次盘。在新冶区的拍卖会上,这种参与的方式代表着一场“钻石换米粒”的亏本买卖,如果不能赚的盆满钵荡,拍卖师断不会收下买家来路不明的抵物。
“就为这么个废品VR,需要玩这么大吗?”
“不会是用自己的这套菠菜头模型置换吧?”
“拿出来看看。”拍卖师轻轻放下了他的虚拟槌子。
穆若愚有点恍惚,还有点后悔,之所以逼自己到这一步,是因为他提前花掉了拍卖物品的钱,500丹买了一台二手的水平衡式沉浸舱,刚才叫到512丹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支付不起了。
他需要这么做,是因为他赔不起买家托付给他的500丹,也因为这个托他交易的买家是个狠角色,觉得他一条命也不值500丹那么多……
他能这么做,是因为他还有最后一张NFT,是母亲留给他的遗产。
花昭调整着全息视频的焦距,他看到了穆若愚展示出的NFT:极为简单的一幅画,图上是一条缠作“∞”的锁链,像是刚刚学会CG的画手习作,看上去毫无收藏价值可言。
在场所有人都在嘲笑这张NFT的价值,但话痨花昭没有,菠菜头的耳麦里忽然传来他沉静且严肃的劝告声,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把这张NFT收起来,越快越好,然后立即下线……”
“我需要公正一下,拍卖会暂时告一段落,你稍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拍卖师居然对这张NFT有兴趣。
“来不及了……”花昭看着穆若愚已经将NFT递上了交易鉴定的窗口,冷静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你拿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穆若愚问,却没有人回应他。
“我怎么知道他会干这么蠢的事情啊!姐你先别发火……不是,我现在踢他下线有什么用?别说让我盯梢,我就是现在把他毒……”
“你在跟谁说话?”菠菜头愣道。
花昭说完话就下线了,监控面板上,菠菜头还在等待着他的答复,花昭顺手关掉了他的发声模组。
“抱歉久等了各位,经过我们的鉴别,刚才那张NFT是一文不值的,为了惩戒这种恶意扰乱拍卖秩序的行为,我们官方已经将那张NFT销毁了,我们从刚才2048丹的价格继续拍卖。”
“妈的你阴我!”穆若愚勃然大怒地吼着,“给我还回来!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产!你们这群……”
他忽然看到了所有人站在污水中嘲笑他的样子,没有任何人能听得到他的话,他的菠菜头没有发亮,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像个白痴一样愤怒地抖动着嘴唇,一直与他叫价的肥仔向他竖起大拇指的三维emoji。
“2048丹第三次,成交。”
菠菜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这是他看拍卖师的口型分析出来的。
拍卖师无声的最后一槌干净利落,敲完就消失在了这座下水道圣殿中,散场只在一瞬间,“圣徒们”拍着水花从菠菜头的身边次第离开,穆若愚杵在污水里,他看着VR得手的胖子,胖子还在看他,嘴唇嘟嘟囔囔的,很像是在骂人。
直到下水道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胖子一边扭着屁股,一边在的头上亮出一个穿着炸弹背心的动画恶棍。
恶棍绕着下水道的管壁走了几步,停步在管道顶部电子火盆模组前,朝着火盆里倒着撒了一泡尿,然后在空中爆开,和火盆化成同一堆黯然失色的马赛克斑。
那个动画恶棍是个病毒型模组,又被称为“渲染病毒”,它能够给普通模组文件注入程序乱码,使得文件本身与病毒合为一体,胖子不惜用另一张NFT与电子火盆强行合成哈希值域,过载后的模组变成了一堆毫无价值的熵增数据。
就像是一只老鼠搏命一跳,烫死在了汤锅里。
这在其他的元境中属于绝对违规的操作,能够第一时间引起“元警”的注意,但在新冶区,这种病毒遍地皆是……
菠菜头没有听到恶棍炸开花的响声,熄灯之后,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五感尽失,他觉得自己人生的色阶细节也被劣化打乱,不过是一堆不可辨认的马赛克罢了。
二
落水狗一般的菠菜头从沉浸舱里翻了出来,带着沉浸舱的纳米溶液哗啦啦地浇了一地,他奋力一拉套在头盔上的易拉罐皮——那是他的WiMAX信号放大器,一边闭紧嘴巴不停摇头,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防水沉浸服。
花昭下线的时候没有关闭共享的监控面板,监控的画面依然是新冶区空无一人的下水管道。屏幕上还闪着三个感叹号,其中两个是带红圈的音频警告,没有一条好消息。
穆若愚居住的杂乱仓库就像是一间灵堂,水平衡式沉浸舱是他不加盖的棺床。比沉浸舱更大的只有灰布的沙发,沙发前摆放这一只小茶几,地上扔着杂乱的各种生活物什,他从铁丝勾成的晾衣架上捡了条脏毛巾,擦干头发和脸上的水,又随手扔在了一边。然后撕开一只物联网的快递箱,里面是一瓶水、一管营养膏以及一张彩印的发票。
猛灌了几口水后,他一屁股坐到了捡来的沙发上,把营养膏挤进了嘴里,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咀嚼,用最后的水涮了涮牙齿,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也许那张NFT遗产真的不怎么值钱,他想。
错就错在自己不应该拿出来当抵押物交换,感觉自己实在对不起母亲临终前的赠予,剩下的这套菠菜头虚拟模型,可不能再丢了。
打完嗝后他又顺手捡了根烟灰缸里的烟头,顺着刚点燃的火光津津有味地抽了几口,再次掐灭,这才站起来按下了屏幕上的第一个感叹号。
“Hi,若愚,最近怎么样?我是圣安德森医院公共心理健康灵境的狄兰。距离上次给你留言又过了5天,这5天你有4天没有签到,我不得不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心理健康等级再次处于‘新孤独症’危机的边缘。
詹江和雪芮都说你并没有按照我上次提供给你的联系方式去找他们,你也从来没有在我的网络小组里发过言,你为什么不试试呢?既然你没有办法登录任何类型的元境,你是如何能忍受这么孤独的生活的?我始终相信,你只要试图改变思维方式,生活也会大有改观的!呃,你知道龙行风是个急性子,他只是希望能通过强行控制的方式让你早日走上正轨,不要太在意他辱骂你的那些语言,他都不是真心的……
我希望你今天能够打卡,如果你已经交到了新的朋友,一定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安排咱们一起在灵境见面的,你要记得,你病得并不严重……”
穆若愚按断了狄兰的留言,按下第二个感叹号。
“穆若愚,你这个小杂种,你以为老子给你留言是要把你重新关进网瘾治疗中心吗?他妈的大错特错!我虽然已经因伤离开了元警小队,但你这次是铁定要进电子监狱了!我他妈的听说你托新冶区的人给你弄了一台二手的沉浸舱?有种有种,我告诉了你,绝对不能在新孤独症没有被治愈的期间进入任何元境!你敢翻进新冶区这种十恶不赦的地方!这是他妈的重罪!你完蛋了!我已经联系了以前的元警部下,下星期的这个时候,我就不用给你这种败类留言了,在电子监狱里给我好好……”
穆若愚漫不经心地按断了龙行风的留言,深吸了一口气,反而是最后绿色的普通留言让他有些不安。
“搞定了吗?给我回话。”
来自买家简短的信息。
盘腿在沙发的一角坐了许久,穆若愚又朝里蜷了蜷,鼓起勇气连接了买家的终端。
“穆若愚。”
“抱歉,唐金先生.”
对方沉默了一下,“起拍价是多少?”
“1丹,双倍加注。”
“成交价呢?”
“2048丹。”
唐金先生又沉默了片刻:“你应该在512丹的时候叫价,再贵就不值当了。”
“嗯……”穆若愚回想起拍卖会当时的场景,迟迟没有回复。
“我女儿会有些失望,还好我给她准备了一只粉红色的9mm格洛克,作为备选礼物……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唐金先生。”穆若愚如实说。
“因为格洛克有17发子弹,她刚好17岁。”
穆若愚的脑子在飞速旋转,但除了道歉依然想不出什么话。
“我听说,你用我的钱买了一台二手的沉浸舱。”
“是的,花了500丹。”
“真是难为你了,除了你好像根本不想帮我做事……”
“并不是这样的,我……”
“你依然欠我1000丹……兑换成电子黄金给我,OK?”
“OK.”
“以明天下午6点的汇率为准。”唐金先生不由分说地掐断了连接。
“干……”穆若愚暗骂了一句,他看着仍然在滴水的破旧沉浸舱,二手的卖500丹,三手的……基本上是无价之宝,因为没有人会为此买单。
拍卖行、狄兰、龙行风、唐金先生……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债太多,他没法发愁,他在想如果唐金先生的催债打手和龙行风联系的元警同时来到这里,自己会不会因为两拨人混乱的打斗溜之大吉……
三
吧台里的女孩给花昭倒了一杯威士忌,整个酒吧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花昭坐在女孩的对面,盯着杯中金色的液体,嗅了嗅,却没有喝。
“事情不止有点棘手……”女孩抱臂靠在琳琅满目的酒架上,“流落进新冶区这种地方,本来是件好事,相当于掉进了无底洞,偏偏让唯一一个识货的抢走了。好在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位置。”
“我有个下下策,不如破罐子破摔,把消息放出去让所有人抢算了,我们最后出手。”花昭嬉皮笑脸的,像是再给自己的失职找补。
“倒也不是不可以,无非是辛苦点,”女孩目光放空,怔怔地望向窗外的红霞,“盯着点死神的孩子吧,消息一放出去,他会最先出手的。”
想到未来的麻烦变数过多,两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估计也盯不住,”隔了一会儿,花昭又笑了起来,“但我还有个下下下策,派个猪队友去拖住他就好了。”
“呼——”女孩长吁一口气,“我们上一辈人也是如此兵不厌诈的吗?”
“黑客嘛,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花昭还在笑,“这个下下下策,需要一个特别特别的人选……”
四
“咚!”
敲门声打断了穆若愚混乱的思绪,只响了一声,仿佛是顽皮的孩子在门口拍球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门上。
穆若愚一惊,无声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踩着地上的积水,靠近猫眼向外看。
“咚!”
新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门外是个带着墨镜的大胡子,手上提着一只黑色的布包,高尔夫球杆的长度。
“嘟嘟,嘟嘟,嘟嘟。”
监控面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应答机跟着长嘀了一声……“菠菜头,把门打开!”
听到花昭的声音,穆若愚松了口气,一把打开了“灵堂”的大门。
大胡子扫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把黑色的长布袋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
“你的货。”大胡子说。
穆若愚满脸狐疑地拉开拉锁,黑包里有一只黑色的棒球帽,一套修理工的制服,穆若愚轻轻一翻,制服下静静躺着一把双管的喷子,扳机周围散落着几颗闪光雷。
“不不不!这谁送来的?送错了吧!”
“关我屁事,我只负责送货。”大胡子说着转身就走。
“嘟嘟,嘟嘟……嘀——”
“菠菜头,回话!我知道你在家。”花昭早已洞悉一切地声音顺着穆若愚的答录机播了出来。
“你送这个给我?我现在还被元警盯着呢,欠你2丹而已,多大仇!”
“别废话,我想了一下,你还不能死,你还欠着我的钱呢!但你的仇家又太多,所以我先把家伙送到你府上了。”
穆若愚冷冷哼了一声,“你也别废话了……”
“我查到今天阴我俩的那个肥仔的物理地址了,你今天干了一件太蠢的事,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过我还有一张NFT,我真的不想救你,但你罪不至死。”
“肥仔也不算阴了我吧,公平叫价,我叫慢了。”即便说得很公正,穆若愚脑子里却呈现出肥仔欠踹的脸。
“要不要?”
“什么要不要,我提着喷子去肥仔家把他打成马蜂窝吗?”
“你怎么做是你的事,地址是第三大道外紫顶的独栋别墅,安保人员只有一个,是跑不远的绣花枕头。”
“第三大道……干,这么阔!”
“肥仔在家里正准备干丧尽天良的事儿呢,我是不介意你用他的脑袋当马桶的。”
“你自己怎么不去?”
“咱俩谁欠谁的钱?”花昭反问,“你用包里的‘麦克风’顶着他的头,出价495丹好心收他的VR,然后给唐金先生送回去,我会帮你在进门前黑掉他们家的摄像头,这项免费。”
“这种事儿我不干,你找其他人吧。”穆若愚坚决回绝,495丹也不够他还账的。
“怕什么啊孬种,麦克风和闪光菠萝都是假的,就是看着像元警的装备……记住,别打歪主意,肥仔不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的,他不配。”
“我和你也不是朋友。”
“对,老子现在是你债主!”花昭毫不客气,“之前给你当守望人的时候,你不停有语音留言播过来,我都听到了,你不用和我演,你麻烦多着呢!今晚就动手,越快越好,进了别墅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了。”
穆若愚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是495丹?”
“守望人1单是2丹,这次出谋划策的钱也是2丹!你剩下的钱都是我的。”
“还有1丹呢?”
“还有1丹是因为你今天在新冶区不听我的指挥。”
五
夜深人静,穆若愚穿着一身修理工的服装,戴着一顶棒球帽,挎着黑布袋在第三大道上行色匆匆。
紫色屋顶的别墅门口,他推不开镂空雕花的大门,按响门铃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的摄像装置。
“你好。”迎他走来的安保与他差不多大的年纪,细长的眼睛缓缓打量着他,制服上配着枪。
“你家的沉浸舱报修。”
安保人员迟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地点了点头,按了一下缝在制服内侧的遥控装置,大门无声地开了。
穆若愚头一低,快步朝着泳池的方向走去,因为只有那里的附近亮着灯,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左轮手枪转轮的声音。
“你迷路了吗?”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对方的枪口已经瞄准了自己的后脑。
穆若愚缓缓地举起双手,“我第一次来。”
“把包打开,放在地上,别搞小动作。”
穆若愚深吸了一口气,花昭说这是绣花枕头?拿枪的绣花枕头也能随便要人命的!
安保朝着他的包里看了一眼,狠狠一脚把黑包踢到了一边,“转身!”
穆若愚举着双手慢慢转了过去。
“你用喷子修沉浸舱的?”
“不止,还有这个……”穆若愚说着,单手轻轻拉开了维修工制服的排扣,从胸口到腰间,缠着四颗串联的闪光雷,唯一的保险环已经挂上了他的指尖,随时都可以抽出。
安保顿时紧张了,手臂一展,老式的左轮手枪,冰冷的枪口顶住了穆若愚的额心,远处的别墅里传来狗吠的声音。
两个人原地僵持了十几秒,漫长的十几秒,谁都感觉多动一下,就会有生命危险。
“你流汗了。”安保看着汗珠从穆若愚的鬓角滑下。
“因为其实现在我处于劣势。”穆若愚说,“我拉开环后,爆炸的速度一定没有你子弹快,我害怕……不过你需要两秒之内把四个保险栓插好,练过吗?”
远处的狗吠声越来越大。
“我带你去见你想要见的人。”安保居然朝后退了一步,“我正着走,你倒着走。”
“不路过泳池。”
“不路过泳池……”
保险起见,安保顺手抄起了黑布袋里的喷子,双管也都瞄准了穆若愚的脑袋。
“狗是刚送到的,不关我的事。”安保又说。
穆若愚压根听不懂安保在说什么,只能故作高深地笑不露齿。
他们开始行动,双方额定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一个持着双枪,一个把手扣在手雷的保险栓上,两人一进一退,像是抬着极为贵重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挪动。
他们走上台阶,穿过长廊,进入电梯,安保用喷子按下“3”,又走出电梯。
脚下的地毯软绵绵的,狗吠的声音逐渐变得声嘶力竭了起来,穆若愚真的有点害怕了,听上去像是一只愤怒的大狗,如果从背后扑上来……
“从这边转进去。”安保摇了摇真枪,穆若愚踩着门槛退进了房间。
天蓝色光塞满空旷的房屋,头顶海洋,脚踏晴空,四面墙体点缀着无数会呼吸的星星,狗吠的声音破坏了宁怡而空旷的沉浸设备房,一个大学生年纪的男孩穿着松松垮垮的裤子,从狂吠声附近站了起来,“搞什么飞机?”
“小心点阿胜!他身上绑着雷管!”安保目不转睛地高声提示。
狗还在乱吠,却夹杂着惨兮兮的声音,穆若愚又退了两步,顺脚踢开了被拆开的纸箱壳子,那是2012年Oculus Rift原型机的包装。
“总算没来错地方。”穆若愚自嘲了一句。
安保仔细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又眯了一下眼睛。
阿胜就是新冶区元境中的那个肥仔,现实中,他不但不胖,双颊还有些营养不良的微凹。
就在他的身后,一只长毛的成年黄色松狮犬,四条腿都被不锈钢细链锁在原地,不安地晃动着它无法移动的身躯,胸前撒下了一堆染着血渍的狗毛,脖子上吊着因为剧烈甩头脱落的VR眼镜。
穆若愚终于明白了刚才安保的话,阿胜这个畜生在用VR眼镜虐狗……
阿胜顺手接下了安保手里的喷子,手指虚扣在扳机上,枪管比在了穆若愚的太阳穴上。
安保看着穆若愚,无奈地摇了摇头。
穆若愚眯了眯眼睛,“我懂了,不关你的事,你走吧。”他冷静地对安保说。
安保转了转眼睛,没有出门,默默地朝着窗口退行,拨开窗帘的瞬间,二话不说,仰身就从三楼跳了下去!
“噗通——”窗外传来他砸落进泳池的巨响。
阿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接过喷子的时候,安保会像发神经一样的临阵脱逃!
“你他妈的哪位?”阿胜一边吼着一边朝着穆若愚恶狠狠地逼近了一步,他的命必须要靠手上的喷子守护了,转眼变得怒发冲冠。
“别开枪,”穆若愚往后退着与他拉开距离,“我是菠菜头啊,你忘啦?”
阿胜皱紧的眉头微微一松,他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记得你!最后那个水管上的尿盆是你的吗?不好意思,我给炸了……好快啊!你来报复我了?用你自己的命?”
“错!”穆若愚摇了摇头,“我一直觉得,今晚是公平叫价,是我叫慢了……”
“不对,是你买不起,买不起还想用你的破NFT滥竽充数,你怎么这么愚蠢的?”阿胜嘲笑着说,“现在怎么说?我没看错的话,你身上的只是闪光雷吧?我玩过,杀不死人的。”
穆若愚也跟着笑了一下,他的指头从保险环中抽了出来……
阿胜的脸色瞬间煞白,突然,穆若愚用手狠狠地攥住了阿胜的枪管,阿胜想也没想,第一时间按下了扳机……
扳机按不动。
“你还真敢开枪杀人啊?”穆若愚质问道。
阿胜大惊失色的瞬间,穆若愚顺手一甩,同时起脚,狠狠地踹在阿胜的肚子上,喷子直接从阿胜的手里脱了出来,枪托的一端跟着穆若愚的手在空中转了半圈,毫不留情地杵在了阿胜的微凹的面颊上。
“汪汪汪!”
阿胜后仰着撞上身后的星空墙壁,歪着头倒在了地板上。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过后,他顺着绽开的嘴角吐出半颗恶心的牙齿。
穆若愚迅速垫步上前,双手抡起枪管,像是抡锄头一样,骤雨般朝着阿胜的身上打去,阿胜一时间只能狼狈地双手招架。
“买VR虐狗?”砰地一击。
“人渣!”砰——!
“败类!”砰——!
“就你有钱!”砰——!
“你还玩过啥!”砰——!
“你的!撒尿!娃娃呢!”砰砰砰砰——!
喀啦——枪托被穆若愚打劈了一截,木块带着碎屑落在阿胜的肩头。
“菠菜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阿胜捂着脸,在地上像个娘炮一样反复乱嚎,如果他没哭的话,就是哭腔般的声音极为难听。
穆若愚轻轻扬起了脖子,喘着粗气,睥睨着地上的废物,如同亲赴人间执法的死神,“站起来,把锁链解开,然后给它磕头……听到没有!”
“别打别打!”阿胜带着一身的伤肿,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撇着嘴,揉捏着自己的周身,慢慢走到松狮面前。
“快点解!”死神发令,阿胜用一双肿胀的手笨拙地解开四条腿的细链。
“跪下磕头!我没说停你就一直磕下去!”
阿胜依然矜持了一阵,直到碎枪托又砸在他的脖颈上,他磕出第一响彻底磕碎了自尊,然后如同不倒翁一样循环了起来。
阿胜不顾狗吠的唾沫都喷在了自己的脸上,松狮犬被放生的一刻,踩着阿胜的头发朝门外猛地蹿了出去。
同一时间,穆若愚扑向窗口所在的位置,一把撕掉了窗帘,朝着窗外看去。
目及之处,看不到安保,他屏吸静听了一秒,第三大道上没有警笛的声音。
“别磕了!”穆若愚又给他的后脖颈杵了一栓,“那个给我!”穆若愚一指地上的VR眼镜,阿胜还不敢起来,双手颤着递给了他。
穆若愚把地上的包装盒捡了起来,然后是说明书,充电器……所有的老式配件都被原封不动地装进了盒子里。
他抡了一下枪栓,故意吓唬阿胜,阿胜吓得一哆嗦。
“没出息的玩意儿!”
说完他就要离开,临走以前,偏偏看到了狗血。
并非粘着血的狗毛,而是一小滩血把狗毛粘住了。
——天杀的阿胜。
穆若愚深深吸了一口气,但依然咽不下去。
他站在原地,使劲地摇着头,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
猛地,他转过身,撕碎了VR的包装,暴力地把VR眼镜甩在了地上,狠狠在镜面上踏了一脚!
“捡起来,戴上!”
阿胜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说捡起来,戴上,把线都插好,你听不见?”
不得已的,阿胜把终端插上了主机,再把带着脚印与裂纹的VR眼镜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感受一下刚才那只松狮所感受的吧,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眼镜要睁大!我随时会一把撕下来,检查你的眼球需不需要检修……”穆若愚扬声威胁着,按下了屏幕上的“play”三角,又把无线耳机塞进了阿胜的耳朵里,声音调到最大后,看着摇头晃脑的阿胜,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胖子没那么胖,我还是没搞定。”下电梯的同时,穆若愚给花昭发了条消息。
穆若愚在大门口又见到了安保,他穿着跨栏背心蹲在地上,湿透的裤子洒了一地的水,单手捏着大松狮犬毛茸茸的爪子,脚边敞着一只银色的金属医药箱。他正在细细地给松狮上药,看到穆若愚提着枪栓断裂的喷子,居然笑了一下。
“汪!”
“省着点用吧,你楼上的主子估计也需要药膏。”穆若愚没好气地说。
“狗都没用完,哪里轮得到他?”安保用碘酒插在松狮的爪子,目不转睛。
穆若愚皱眉愣了一下。
“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的,我在下面值班,不知道这么严重,”安保摇了摇头,“我刚才在楼下听他说,你就是今天在新冶区最后被碎了NFT的那个菠菜头?”
穆若愚忽然慌了,“你当时也在元境?”再对上安保的眼睛时,只觉得对方狡黠的眼神深不可测。
远方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别担心,我没打算报警,”安保说,“我也不在元境,我是那个狗都不如的阿胜的长期守望人,平时他不上线我就兼职这里的安保……你今天的遭遇我看到了,留个IP地址给我吧,我在新冶区里认识一些人,如果你的NFT没有被毁掉的话,我帮你找找看。”
“我和你不熟。”穆若愚摇摇头。
“你身上绑了一堆破玩具就来敢找麻烦,要不是我今天演技特别好,你还能更丢脸。”
穆若愚惊了一瞬,原来对方早就知道自己身上的武器都是道具……
“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强求。”安保用遥控按开别墅的大门,转过头去,继续检查小狗的伤势,“你刚才没打死他吧?”
“他在屋子里玩VR呢!”穆若愚撇嘴一笑,“我叫穆若愚,线上都用菠菜头的那套皮肤,很好找的。”
“殷浩存,叫我浩存就行,守望人雇佣列表中信用最好的那个。”
穆若愚一副假装失敬的样子,点了点头,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你有没有兴趣买这些哑火的模型?”
“汪!”
殷浩存的眉毛跟着眼睛一挑,像是再说:你看不起谁?
“没事,我就随便问一句……今天我可是亏大了。”他自嘲地说着,背着黑布包走出了大门。
六
距离给唐金先生还债1000丹还有2个小时。
电子黄金通货率在24小时内暴涨两倍的愿望并没有实现,穆若愚躺在“灵堂”的沙发上一边算账一边发愁。
他已经有十年以上没有找过一份正式的工作了,一下午的时间,为了寻找能挣一笔快钱的机会,他变换着身份在十几个元境里投了简历,结果无一不以惨败收场……
自以为最有希望能接到私活的新冶区毫无音讯,其他的元境,最快的记录是一个小时内连续被三个机器人拒绝了三次。
最后一个面试官的情商极高,他们相遇在一个下着阳光细雨的暖冬灵境,对方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温柔的答复方式,都让他感觉如沐春风,足足扯了八分钟后,对方拿出了他登录过新冶区这种无法之地的证据。
穆若愚开始理据力争,连“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前没得选,现在只希望做一个好人”这种台词都用上了,希望能以真情博得收留的怜悯。
面试官姑娘长考了一分钟,像是陷入了沉思,直到她开口:“穆若愚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的内置电源出现了一点小故障,现在已经无碍了。您能重复一下刚才说了什么吗?”
非她见死不相救,奈何她是个AI!
穆若愚顿感醍醐灌顶,瞬间下线,懵着从沉浸舱里爬了出来,噤若寒蝉的感觉像是刚刚被科技夺走了爱情……
距离还债时间还有1个小时左右的时候,穆若愚把剩下的500丹兑换成了电子黄金,心里盘算出了两个属于未来的方案:
——再去一趟阿胜家,把VR头盔抢回来,就说买到的时候就破了……但安保这次会放自己进去吗?殷浩存算不算与自己惺惺相惜的敌人?有没有可能安保已经换人了?VR头盔凶多吉少……就算没有换人,殷浩存铁血无情起来自己似乎胜算不大……罢了,唐金先生如果知道他女儿的生日礼物曾经虐过狗……但要是跟唐金先生说先还一半,剩下改日再还……无异与虎谋皮……
——不如远走高飞吧!二手沉浸舱也不要了,流浪一段时间躲躲风头从长计议,这点钱精打细算够吃一周的。前提是自己没有被龙行风搞上物联网的黑名单,否则会完全被限制交易……说不定现在已经上榜了。花昭从昨天起就没有回消息,这次是真的要绝交了,为了2丹就背信弃义。
——还有个办法是装成重症的心理疾病患者,去圣安德森找个床位,但这怎么装啊?我连个劫匪都演不好,真的被元警问住了,罪加一等,这辈子也别想从电子监狱里出来了。
他混乱的思绪像是一条轨道上挤了好几列过山车,直到监控面板上的新消息提示音嘟嘟作响,穆若愚这才如梦初醒,
一条阅后即焚的消息,主题是拒信的格式:no-reply。
“尊敬的穆若愚先生:
下午好!
我们是弥诺斯基金会旗下的福利机构,今天收到了您的简历,希望能与您有进一步的沟通,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随时前往弥诺斯官方的元境迷想城进行详谈。如果您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或是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意愿,我们对于这次的叨扰深感抱歉,最后祝您生活愉快。”
一看就是机器人写的公式文,饱含无情的感情。但是为什么要设置阅后即焚模式呢?
穆若愚不理解,也不记得有给这种地方投过简历,更不记得自己当时用的是什么身份。
可能说过自己是NFR程序归档领域深耕多年的工程师;也有可能是专攻提升西格玛水平的数智赋能大师。
反正他临时变化的身份基本上完爆对方的用人条件,其中只有少部分是驴唇不对马嘴的。整体来说,他无法理解任何一个瞎编出来的自己的技能属性。
——无非再和机器人畅聊八分钟,反正目前的处境没有丝毫的转机,聊不对味就立即准备跑路吧。
带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他反锁了自己仓库卧室的大门,按下沉浸舱开启的按钮,穿上沉浸服,平躺进了水中,输入迷想城的地址后,开启了浸没式颅电调控模式,在数据抓取的同时合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刺眼的蔚蓝色电子束被吞没了,周围一片漆黑,像是掉进了意大利黑醋的醋缸,没有一点声音。
干了!大麻烦!
如果不是二手的破烂沉浸舱爆电了,那就是元警已经破门冲进了他的仓库。
“穆若愚?”黑暗中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穆若愚循声在黑暗中转头。
黑暗中,一个橘红的光点无规则地向外蔓延,像是火星碰上了黑色的棉花纸,越烧越快,一个巨大的游乐场降临在穆若愚的身边,面试官是个年轻的女人,身着鹅黄色的长裙,步态轻盈,面带微笑,她朝着穆若愚走来的时候,空气里瞬间弥漫出肉桂淡香的味道。
“真是抱歉,我们目前接待应聘人员的场地只有我的私域元境。”女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调整了声音输出的方式,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清晰地环绕在拟域的每个单位空间。穆若愚如同在跟AI对话,对方却多了些空灵与权威的错觉。
“不碍事。”穆若愚站在原地,“我目前只有这么一套菠菜头的模型。”他轻轻指了指脑袋,然后遥望着远方巨大的摩天轮缓解自己的窘境,各种古早游乐电动设施的Midi音乐吵杂在一起,让他怀疑这个元境是专门设计来恋爱约会的场所。
他心里盘算着时间不够了,这个面试官一定也是个机器人,赶紧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问了,能不能预支工资,不能就立即下线准备跑路。
“初次见面,叫我海伦就可以了,还请你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穆小飞,今年27岁,本地长大……”
只说了三句,他就说不下去了,所有关于他的档案,这三句中只有姓氏是真的,他的名字今天已经更换过七个。
海伦在他身边轻盈地踱着步,穆若愚不知道对方掌握了他哪一份瞎编的资料,害怕言多必失,索性闭上了嘴。
四周只有Midi音乐的吵杂,两个人仿佛是游乐场里陌生的游客,海伦还在等他在整理措辞,隔了半晌,海伦笑了,“就这些?”
“男。”穆若愚终于幽幽地多迸了一个字。
在游乐场面试的好处就是,有效阻止了尴尬的膨胀,面试官也没有瞬息万变的眼神,穆若愚感觉轻松了许多。
“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海伦还在笑,但已经失去了问问题的兴趣。
“你是图灵控制的拟态吗?”
“不,我是真人,现在和你一样在沉浸舱里……你来这里,是想交朋友吗?”
穆若愚懵了:“交朋友?”
“我经过数据库的比对,发现你最近上传的NFT档案上,心理健康等级处于‘新孤独症’危机的边缘,”海伦顿了一下,“也就是说,其实你在健康人的眼中,是个严重的赛博综合症患。”
来者不善啊!穆若愚多了个心眼。他上传了十几份NFT档案都没能糊弄过她,一针见血就能说出他真正的身份信息,估计是被人卖了。
——这该不会是元警布的局吧……
“嘿,”穆若愚玩世不恭地笑了,他默默地把手插进裤兜,里面装着他能够强制下线的电源引擎快捷方式,“贵司的背调工作都是由黑客破墙完成的吗?”
“不需要破墙,太不优雅了。”海伦轻描淡写地说,“如果被墙拦住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修一扇门,而圣安德森心理健康灵境的绝密档案系统,连门都不需要修……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来这里交朋友的?
“应该不是吧……”穆若愚抽动鼻子,熏香的肉桂味在附近弥漫得浓,“我能感受到这里是个恋爱的元境,但你也不是来这里找对象的不是吗?”他问出话的时候,海伦无奈地挑了挑眉毛,“有没有前来应聘的人告诉过你,他们找工作为的是挣钱。”
“没有,我很多年没有聘用过任何人了。”海伦的语气平常,“但我觉得你很需要朋友。”
穆若愚眯着眼睛看她,难道这个姑娘真的是打着面试的幌子来找男朋友的?这倒是新奇,自己也还算愿意……
滴滴,耳机里内置的一声整点报时打断了穆若愚想要继续浪漫聊聊的想法。
该走了,再不给唐金先生回话,他女儿有可能拿着粉红色的格洛克冲进灵堂。
“所以……如果贵司雇佣我,是不打算给我钱咯。”他话锋一转,顿时变得不解风情。
“没有钱,至少比电击疗法舒服吧……穆若愚先生。”
将军!
穆若愚慌了,对方估计真的是元警,先礼后兵,刚才是为了稳住自己,这一刻要放杀手锏了。
“不过你想多了,”海伦接着说,“我能提供给你的只有你的劳动所得,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提供友谊,况且,我还没有打算要雇佣你,你尾巴上的麻烦太多。”
“什么麻烦?我很知错能改的。”穆若愚想套话。
海伦看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足足绕了一周,深吸了一口气,“单单是今天,你就在新冶区里耗了3小时28分。”
“这么精确吗?这都能被你监测到,我确实技不如人了。”他快速心算了一下时间,海伦差得不多。
“不单单是技不如人,你还尝试在那里接活儿赚钱,但没人派活给你,于是3个多小时全部浪费了,这是属于你的第一个大麻烦。”
“进入新冶区就算是大麻烦?”
“不是,是太不善于沟通,简单概括一下,就是笨。”
穆若愚倒抽一口满是肉桂香的凉气。
海伦继续说:“我们这里的人是很反感新冶区的,主要是那里像个垃圾场,太没有品味了。好在这不是你人生的全部,你唯一常联系的‘守望人’花昭,因为2丹的欠款把你举报了,现在你无法在物联网上订购任何商品,笨就算了,你还交友不慎,对方还不承认是你的朋友……”
“我就知道!”穆若愚心底暗暗地大叫。
“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还缠上了唐金这种地痞,你现在全身上下只剩在新冶区兑换的500丹,唐金在等你还钱吧,还剩……0.8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除非元警先把你带进电子监狱了,否则你要面对一个地痞毫无仪式感的折磨。其实,我也不敢说哪个更惨……这种情况你能选的只有自杀或者跑路,跑路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你从五分钟前就不肯把手从兜里抽出来,随时准备从这里遁开,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这就是你尾巴上的,一部分麻烦。”
穆若愚无法纠正,面试的味道变了,他像是正在接受一场赤裸的审判,问题是,对方不是元警,但想破脑袋他也没想通对方到底站在哪支队伍里。
“你在24小时不间断监控我吗?”穆若愚插在兜里的手撑开了五指,他把手心里的汗水胡乱抹在了裤兜里,慢慢伸了出来,又重新握紧了拳头,“你到底是谁?”
“海伦,我一开始就介绍过了。除了新孤独症外,你还有其他潜在的赛博综合症吗?”
“没有,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海伦笑了,“我是来招人务工的。”
“你要的是顶级的黑客吧,我没有那个能耐。”
“又错了,我需要的是一名守规矩的护工。”海伦说,“其实我没有你的简历,至少没有你主动投给我们的,是我们发现了你。”
“为什么是我?”
“运气、缘分、劫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弥诺斯的男护工刚刚离职了。天上这台过山车停下的时候,你就会有大麻烦……我的意思是,你的沉浸舱外已经有人准备好来找你麻烦了,时间不多,最后我简单说一下我的用人要求。”
穆若愚不知道该跑还是该留,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任凭头顶的过山车载着模拟的尖叫呼啸而过。
“每周上七天班,天亮开工,天黑下班,你要算好每天日出日落的时间;我们提供午餐,不提供住宿,你不能向任何人透漏我们之间的雇佣关系,我们也不会承认。如果你遇到小麻烦,都需要自行解决,且不能影响工作;遇到大麻烦我们能给你提供有限的援助。
“还有很多规矩是你上班后需要遵守的,坏了规矩,会被彻底清算。现在入职的话,明天早上就会收到弥诺斯的具体地址,地址要严格保密。无论你入职与否,我们都不再继续关注你的行踪。”
海伦放缓了声音:“其实招你来,我的心情也很复杂,你没有我要求的那么老实,我害怕你干不好,你现在还是有机会拒绝的。”
“护工?具体工作内容呢?”
“如果你能来得了再说。”
“我们好像真的没有聊到薪资,我现在急需500丹,电子黄金也可以,我现在答应你,可以先从下个月的薪水里扣吗?”终于,穆若愚问出了他一开始唯一想问的问题。
“小麻烦都需要自己解决,我刚刚说过的,最后再问你一遍……”海伦并没有把问题说出来,朝着穆若愚扬了一下下巴。
穆若愚沉默了几秒。
“我可以试试。”
“好。”
海伦忽然把手放在了穆若愚的裤兜上,按下了他强制下线的引擎……
七
磁极双环传动的沉浸舱看上去更像是一尊巨大的中世纪油灯笼,随着地形模拟的模组关闭,悬浮在“灯芯”位置的女孩慢慢地踏在了须弥基座上。
海伦顺着自己的长发缓缓摘掉了沉浸头盔,沉浸舱的监控面板前,花昭端着一杯威士忌在等她下线。
“迷想城,你从建成的那天开始就不让我进去玩,”花昭故作委屈地说,“我真的以为是你为自己的恋人准备的拟域。”
“别说风凉话!”海伦瞪了他一眼,“迷想城本来就是我的个人收藏而已,我总不能把他带到老家伙们的地盘上去吧?”
“感觉他怎么样?”
“你呢?”
“还行吧。”
“像他说的,只能先试试。”海伦穿着沉浸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压力不用太大啊姐姐,他只是一身的小毛病,心地还是蛮善良,正义感十足,但是也很冲动,”花昭想起他安排穆若愚去阿胜家抢夺VR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至于他的那些网瘾啊、新孤症啊,都是小病。”
“和你不一样,我可不是个良医。”海伦小啜了一口威士忌,“你可以戴上沉浸舱准备出发了,这点事我能处理好的,记得帮我把刚才的‘访问路径’删掉,我还不想让老家伙们反侦到他的那个无法见人的小破仓库。”
“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在迷想城里和人聊天的事吧……”花昭讪笑了一下,看着海伦的脸色变了,赶紧陪上笑脸,“明白,你放心好了姐姐,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干净的!”
—未完待续—
请进入“奇想宇宙”公众号,阅读后续
您也可以点击“阅读原文”,进入“奇想Web”阅读更多精品文章
▼
“首届全球元宇宙征文大赛”颁奖典礼圆满落幕,90后科幻作家“接棒”元宇宙之父
▲
责编:东方木
校对&排版:No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