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学术青年说”回顾|赛博朋克文化(6.27)
赛博朋克文化
近年来,随着“赛博朋克”类型的亚文化产品不断涌现,关于“赛博朋克”的讨论与研究获得了新的热度。被誉为“赛博朋克圣经”的科幻小说《神经漫游者》(Neuromancer)如何展现权力重置的赛博社会?刘宇昆(Ken Liu)的“丝绸朋克”系列作品如何言说“中国性”?从微观视角出发的“赛博精神病”研究,揭示了哪些宏观赛博朋克世界的矛盾?
6月27日,中文科幻学术工坊举办了第三期“科幻学术青年说”,邀请相关领域著名学者与多位青年研究者对以上问题进行了深入研讨和交流。本期的分享嘉宾分别是西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马皓哲,中山大学中国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李嘉琳、曾筱榕、刘佳欣和华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刘天宇;点评嘉宾则是深圳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深圳大学人文学院数字人文研究中心主任江玉琴老师。
Part 1
第一位发言者是西北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方向硕士研究生马皓哲,他的分享的题目是《〈神经漫游者〉当中赛博社会的规则重置——数字规训与价值危机》。
马皓哲同学介绍了《神经漫游者》的赛博社会规则重置、数字规训与价值危机等问题,并指出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于赛博社会中的身份认同。讲者将赛博社会视为一个群体,经历着追求金钱的集体狂热,这种追求不仅体现在物质利益上,还关乎身份认同和价值体系。因此,讲者提出了一种新的思考方式:将赛博社会视为一个失去身份认同的群体,探讨其对金钱的追求背后所反映出来的价值观冲突。
在赛博社会中,身体的重要性被消解,信息取代了肉身的存在,使个体的身份认同变得模糊。尽管身体的重要性被降低,但人们仍然需要保持身体健康,否则身体将失去意义。因此,我们需要思考如何在赛博社会中维护身体的尊严和价值。随着赛博空间和信息的数字化,个体的身体和身份认同变得不再重要,而人们更关注于个人的利益和金钱的追求。然而,这种追求也导致了社会秩序的失衡和社会规范的丧失,进而引发了商品的拜物教现象。在这个世界中,个体的自由被剥夺,只剩下追求金钱的途径,这使整个社会变得更加物质化和商业化。身体成为商品的现象使得人们对自身价值和身份的认同感受到威胁,而金钱宗教主宰的社会规则也使人们难以建立真正的情感联系。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个体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和自我否定感,同时也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和文化冲突。
讨论环节
主持人(黄音琪):有哪些赛博朋克的作品对技术的未来想象是更乐观一点的?如刚刚提到的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Alita:Battle Angel )之类的?
马皓哲:在《阿丽塔:战斗天使》当中,对赛博人做出的回答就是:人之为人的确定性在于人们对于自身境遇与情感的确认。其实这一点在很多赛博空间的作品当中都有体现,我个人也会去把这些特质视为守护人类独特性的锚点和锁链。
Part 2
第二位发言者是中山大学中国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李嘉琳,她的发言题目为《丝绸朋克:技术视域的“中国性”再造与“东方主义”迷思》。
李嘉琳同学先结合具体作品对“赛博朋克”和“丝绸朋克”的概念进行了辨析,探讨了“赛博朋克”和“丝绸朋克”这两种文学流派的特点和意义。刘宇昆的“赛博朋克”创作主要表达在高度数字化时代,对技术与人文冲突与抉择的再思考,最终指向人文化的情感观照。“丝绸朋克”则试图借助技术的武器,将东方的技术和智慧纳入科幻中,其方法论与“文化挪用”概念相契合。刘宇昆认为,技术是人类创造历史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丝绸朋克”是将中国元素带入新科技语境的一种方式。
随后,李嘉琳指出:刘宇昆在其“丝绸朋克”系列作品中探索了技术与传统东方文化的交融和冲突。以《蒲公英王朝》(The Grace of Kings)等作品为代表的“丝绸朋克”系列创作尝试在“文化挪用”的基础上,通过审美上的经验重构,将更丰富的中国元素引入科幻小说这个长期被西方把控的领域,并试图在言说中再造一种对“技术东方”的身份认同。如《蒲公英王朝》当中的“技术东方”书写,首先体现在小说大量的对技术装置的运行原理的描述:这些装置以仿生学为主要技术工作原理,相应的技术装置大多以竹子、丝绸、纸张等最早在中国被广泛使用的材质构成。“技术东方”的内在理念,是如何将中国经验纳入现代社会弊病的参照系中,在科幻小说中表达东方价值观等问题。
“丝绸朋克”写作在广泛取材于中国文化时,更尝试寻找中国经验上世界状况的结合点,试图以象形思维和感性直观作为调解“科学拜物”和工具理性的“药方”。刘宇昆的“丝绸朋克”书写将中国经验融入科幻小说中的“文化挪用”行为,其目的是消解孤立文化状态并拓展认知性。然而,刘宇昆有意以此解构东西方不平等的权力话语体系,却并未成功实现对主流叙事的“逆写”。由于存在自我东方化和创作惯性等问题,刘宇昆的尝试并未能成功挑战殖民主义视角。“东方”和“西方”在具体叙事中执行着互不关碍且协同有序的“技术”与“智慧”分工,神秘含蓄的东方哲学沦为辅助西方技术的读解,对“东方智慧”的迷恋说明他优先认同了强/弱、西方/东方、中心/边缘的等级图式,本应进行的反西方霸权斗争为此只能降格为疲软的现象化批判,中国想像成为一种工具论的空洞能指。例如小说《物哀》讲述了一个关于科技、文化和身份的故事,同时还探讨了不同文化和价值观之间的冲突,以及对西方中心主义和文化输出的担忧,但这种批判仍然止于浅表,并未深入到造致不对等的结构性问题。因此,如何将东方文化与科幻叙事相结合,以及如何通过跨文化交流来反思东方主义和西方霸权话语之间的关系是刘宇昆小说中试图解决的问题。但“丝绸朋克”的融合书写欲想获得更高的批判性,需要超越自我的身份认同和文化差异,而不仅仅是为了表达一种思想或观念。
讨论环节
主持人(黄音琪):有人说《蒲公英王国》是“幻”多于“科”的,很难称得上是东方内核的故事。然后刘自己说的,我是美国人,我讲的是美国故事。嘉琳对这句话有什么见解吗?或者说你还有什么其他要补充的吗?
李嘉琳:其实我是比较认同刘宇昆的自白的。刘宇昆作品中呈现的东方文化及其在西方语境中对殖民视角的部分反思与其美籍华裔身份及言说语境是并行不悖的。
曾筱榕:我想补充一点。刘宇昆作品中关于中国的东方想象是一种遵循了西方启蒙大趋势下对中国的东方主义建构。《蒲公英王朝》其实就是在东方主义话语中建构出的想象王国。虽然“幻”大于“科”,它在本质上仍是一种东方主义的想象,二者是不冲突的。
主持人(黄音琪):科幻从“赛博朋克”到“丝绸朋克”,这个路程当中它体现出什么样的特征,或者说丝绸朋克是不是在赛博朋克的基础上来言说我们自己的中国性的?皓哲有什么想法?
马皓哲:关于“赛博朋克”和“丝绸朋克”,其实不必过分纠结其定义。因为现在好像什么作品,只要是能带点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的“味道”,它都可以再从里面抽出一个特征去代表它本身。再回到“丝绸朋克”和刘宇昆,其实他在作品当中还是披着“东方”的外衣讲述美国故事。刚刚各位的分享中也提到,任何关于东方性的特征全部都是物质性的,比如竹子和丝绸,它很少会真正触及中国人的东方内核。而这个内核应当是真正的让“东方”得以成为“东方”的因素。“丝绸”是个定语,丝绸朋克仍然还是朋克作品,这个“朋克”仍然是很“西方”的作品。刚才在大家的分享中,我也能感受到一种很强的后殖民的味道。如果就这个演变脉络而言的话,我倾向于去把丝绸朋克视为赛博朋克的一种披上东方外衣的变种,它只是外衣,不是内核。
Part 3
第三位发言的同学是华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刘天宇,发言题目为《赛博精神病成因及其治疗——以〈赛博朋克〉系列作品为中心》。
刘天宇同学介绍了赛博格(Cyborg)的概念及其起源。赛博格最初是一种将自动化设备与人体相连的人机系统,旨在适应太空环境。赛博精神病则是指赛博格改造带来的精神问题,也是赛博朋克概念中的一个重要主题,与赛博朋克的基本设定和科学态度相联系。它反映了赛博世界中个体与社会、技术与人性的关系,在《赛博朋克》系列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其中,赛博精神病的概念首次出现在桌面角色扮演游戏《赛博朋克2013》中,并延续至《赛博朋克2020》《赛博朋克·红》和同世界观电子游戏《赛博朋克2077》等后续作品。三部日本动漫《阿基拉》(Akira)《铳梦》(銃夢GUNNM)及《攻壳机动队》(攻殻機動隊)被爱好者称为“日本赛博朋克三大神作”,这些作品蕴含着赛博精神病的雏形。例如,主角岛铁雄拥有超自然力量后变得暴躁、傲慢和狂傲,动画中出现了机械手臂变形、暴力场面等元素,暗示了科学力量的失控。
刘天宇同学认为赛博精神病的成因存在两种可能性:义体故障与同理心缺失。义体故障发端于主体外部而影响到主体内部,其背后隐藏着赛博朋克社会中人的异化问题,义体改造导致赛博格的去人类化倾向,可以导向左翼式的激进批判。游戏中的赛博格改造体现了赛博社会的异化问题,同时也引发了个体对自己身份的认同问题。同理心缺失则是一种对他人识别的障碍,发端于主体内部而影响了主体外部。动画《赛博朋克:边缘行者》(Cyberpunk:Edgerunners)以形象且浪漫化的手法予以了揭示,讲者提到了这部动画中呈现出的赛博精神病患者的内视角,通过图像化的方式展现了他们的内心感受,主人公大卫对于“不将同类视为同类”的痛苦与恐惧成为他赛博精神病扩大化的引子。
同时,刘天宇同学还提到了治愈赛博精神病的可能性。在游戏中,赛博精神病通常被认为是无法治愈的,其治疗一度通过切断患者的所有神经联结来实现,但这种方法会损害患者的人格。游戏制作组在游戏中留下了一个名为《暴恐机动队之路》的线索:暴恐机动队成员马赛厄斯通过建立以爱情为基础的人际关系来抵抗赛博精神病的影响。而在动画《赛博朋克:边缘行者》中,大卫使用了抑制剂但效果并不理想,而露西的亲吻却让他重新清醒并恢复了人性。露西的行动和经历告诉我们,爱是赛博精神病的良药,不仅仅是恋人、亲人和朋友的爱,更是一种人类将其他人视为同类进而形成的更普遍的共同体之爱。在赛博世界中,爱可以整合肉体和精神世界,成为解决赛博危机的终极方案,但是将爱作为赛博困境的解放路径,并不是《赛博朋克:边缘行者》的发明。早在1984年的经典动画《超时空要塞Macross Do You Remember Love》(超时空要塞マクロス 爱おぼえていますか)中,歌姬林明美(リンミンメイ)的歌曲《可曾记得爱》就作为对“爱”的召唤,成为科技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巴迪欧(Alain Badiou)认为“爱是最小的共产主义单位”,爱是纯粹的、共同的审美形式,从两个人的爱出发,去到集体中追求“平等地一起创造”这一伟大目标,两人之间的爱就会通向共同体的平等——解放政治。最后,讲者将问题引向了现实生活中的赛博精神病,当代互联网生活中的人格解离和精神分裂,同样需要爱与共同体的情动治疗。
嘉宾点评
江玉琴老师:非常感谢中文科幻学术工坊的邀请,让我也有机会在这里与各位青年学者一起学习。确实能感受到,科幻研究本身就属于年轻人的。年轻人有非常多新的洞察力和理解力,而且能发现新问题。今天我们有五位学者,三位主讲人讲述的题目都对前沿问题具有敏锐性,对问题思考具有开拓性,我稍后会展开来讲。
我们还同样会发现,大家有很深刻的文化洞察力,还有自觉的民族意识,所以在关照这种涉及东方题材的科幻创作的时候,会有意识地去做一种对东西方二元对立认识模式的反驳,这都是非常好的。我们能发现三位主讲青年学者,他们研究的议题其实是很宽泛的,包括赛博朋克经典小说,赛博朋克游戏以及新兴的丝绸朋克这样一些类别的辨析。议题涵盖面广,非常多元,这是我特别欣赏的,我在这里也是在进行学习,所以我非常感谢三位主讲者给我们带来新启发。
大家会发现,今天主持人可能做了有意的安排,在听的过程中,我会发现到大家其实有一些内在的共通性。马皓哲同学从《神经漫游者》发现到人类身体、技术、金钱产生出来的危机境遇,进一步提出来它产生出来的心理创伤,所以进一步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来做解读,然后意识到技术会导致一定程度的精神迷狂。当然,这也产生出对于技术理性与技术资本的批判。我觉得这和刘天宇同学的赛博精神病成因及其治疗形成了一种呼应,尽管天宇分析的是赛博朋克游戏,但实际上我觉得这两位青年学者讨论的问题有所共通。我们一定不要忽略:人机结合其实是一种新状态,这种新状态必然会产生出精神与心理的排异性,所以我们很多时候过度地欢呼于它给人类身体的增补,提升了我们的能力,可能也提升了我们的寿命,但是其实身体发生了变异,也相应地会产生出精神与心理的排异性。
所以这两位学者强调对人类心理精神所产生的问题形成的分析路径,我特别欣赏,也非常赞同。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有时打电话或者一些网络购物,如果碰到了智能客服,跟他进行沟通会令人崩溃。为什么会崩溃?因为当技术还没有介入到我们的身体时,我实际上是在跟技术本身进行对话,你会发现本来应该是在跟人对话,但结果却是得不到回应,其实这也在消解人类的社会性,人被抛入到一个“孤状态”中,会容易产生精神问题,让人狂躁,甚至进一步地怀疑人生,怀疑世界。
这两位青年学者其实最后都提出了一种解决路径,我自己也有尝试这个方向,也就是用共同体的意识来解决赛博技术产生出人的疏离感和陌生感。以往我们会认为好像只要有网络,有一个设备或者一个人机结合,我们就可以非常快乐幸福地生活,但并非如此,人虽然本身是独立的,但是人类社会是一个团体,是一个人与人的社会关系的集合体。所以人是需要社会关系的。我觉得回归到这种群体性,包括与爱人之间、与亲人之间的情感,这种爱的这种共存,可以说是解决赛博朋克里提出的危机的一种有效的路径。
针对这个问题,我想再稍微多说一点。比如皓哲在《神经漫游者》里面提到的赛博社会的规则重置,看到题目我就会思考,是谁设置这个规则?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里其实是有人类自觉的,因为人类把身体让渡出来,把经济作为唯一标准,所以人类把自己的掌控权利移交给了人工智能,最终导致人工智能对赛博世界的控制。
这里我又可能会产生两个问题的思考。回到《神经漫游者》,人工智能为什么他会有自己的想法?回到文本的时候就会发现很有意思,人工智能产生自己的想法还是源自于人类自身的冲突——对权力的斗争。比如说艾希普尔,他是技术的主宰者,也是一个男权的控制者,他无所不在,好像神一样控制着整个地球的经济,但是他家族里面其实出现了内讧,人类与人类的继承者之间发生的权力冲突导致了3简会在人工智能冬寂还有神经漫游者之中,他会做出设置,在这种设置里是人类有意地把自己的权利让渡给了人工智能,使得人工智能去寻找解放自己的路径。所以我们就会看到《神经漫游者》小说本质是一个人工智能聘请一个人类的网络黑客来突破人类的程序阻碍,最终达到解放自己的目的。这个过程里面反映出来的是警惕人类不要过度的权力争夺而忘记了人类的本质,给我们昭示人工智能的未来可怕性。
当然我们同样也会思考人工智能何以控制整个世界?一旦这个社会是万物互联的,那就没有人工智能不可以到达的地方,所以人工智能控制所有的运行轨道和运行规则。那么它来设置规则时,我们可以看到一开始人工智能也是以人类可以接受的方式,比如派出人类的使者,或者以自己进入到一个人类的身体中去的方式让人类去接受它。但实际上我们会发现,一旦人工智能冬寂和神经漫游者合体是非常可怕的。他可以无视人类本身,神经漫游者可以说是一种情感的维度,而人工智能是一种智能与技术的维度,一旦人工智能的技术维度与情感维度整合,就可能产生出玛丽·雪莱(Mary Shelley)在《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里昭示出来的怪物。无论是身体知识和能力都非常强大,但实际上他是想要有一个伴侣,这样他就可以繁殖下去。当然,科学家弗兰肯斯坦意识到了危机,就拒绝给他生产出来,但是我们会发现在《神经漫游者》这个小说里,人工智能找到方法来让人类帮助它解决这个难题,所以它和神经漫游者合体了。那么这种合体可能产生出来的未来的迹象,不可能再是以人类熟悉的方式,它可是完全把人类作为屠宰场的一个原料,世界变成了一个屠宰场,——这就是黑客帝国里面所展示给我们的。这是未来的一个近况,所以我想这其实也是在警醒我们:当我们使用赛博技术的时候,以及在用技术让人类身体增强增补的时候,也警告人类不要为了过分的追求虚拟体验而放弃自己的肉身,不要失去人之为人的根本。
再回到李嘉琳等三位同学的主题:丝绸朋克中的中国性再造与东方主义迷思。我觉得从内容思路来说非常好,很清晰。唯一要提出一点的地方就在于——像比较文学形象学研究也好,后殖民文学的研究也好,会发现刘宇昆的创作和美国华裔作家的作品有一脉相承之处,尽管他们类别不一样,比如从汤亭亭(Maxine Hong Kingston)写《女勇士》(The Woman Warrior)时,其实是在文化挪用中使用了花木兰的故事,但能明显感觉到它并不是中国的花木兰,她把花木兰和《爱丽丝漫游奇境》(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糅合的故事。
同样去看刘宇昆的作品,特别是《蒲公英王朝》,在看的过程中你会有一种疏离感。他并不是原汁原味的借鉴,而是借用新的表现手法。这种疏离感,其实在华裔作家中非常常见,这种常见可能会呈现出族裔之间的隔阂。所以我们不能把它作为地道的中国人或美国人的写作。他其实是华裔美国人,意味着说他有一种族裔的间性,必然导致他会有超越性。刚才嘉琳讲到想象的东方里面有积极和消极的作用,积极的方面体现在它会将一些东方的特性纳入到里面,让更多的西方读者认识到东方的技术。消极性则是会产生出一种猎奇的异域风情。我曾经也有写过一篇文章分析《少年派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中的自我殖民化,把西方对于东方的看法内化成他的一部分。但是另外一方面可以显示出来,在创作中他不是纯粹的西方视角,他有意识地去融合丝绸和朋克,这种尝试是非常有意思的。
我们国家也有类似尝试,像李子柒,她把中国的田园生活那种雅致的美学以视频的方式来让西方了解我们。但实际上这也是很前现代的,它是一种掩饰,并不是真实的生活。这种文化的想象,还有我们对于前现代、后人类的一种理解很多时候会融合在一起。文化本身也是在发展变化中不断地发生裂变整合新的东西。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中国文化已经变成了一个兼而有之的开放状态,我们如何去更好地表达中华文化?传统文化如何焕发新生?其实这还都是在摸索的路径中。
我非常肯定各位青年学者对这些问题做出的思考和探索,也给了我非常大的启发。我相信在这样一条路径中,中国科幻研究、科幻视野、科幻的前沿会不断往外往前推移,产生出更多新锐的思想或新锐的理论。
编辑:陈昱杉
校对:童博轩、黄音琪、子旋
美编:安安
中文科幻学术工坊是由科幻爱好者及青年科幻研究者发起,由四川科幻世界杂志社有限公司组织开展的公益性学术项目,主要为使用中文或以中文作品为研究对象的科幻学者(特别是青年学者)提供开放式传播和交流平台。我们将主要举办以下两项活动:1.定期邀请科幻研究者举办线上讲座,分享他/她的最新研究成果;2.定期制作与刊发《中文科幻学术速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