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这篇900字通讯为何能入选语文教材?
编者按:
1988年5月10日,著名作家沈从文先生在北京病逝,享年86岁。
消息传出,中外文学界皆叹惋。中新社迅即发出简讯,并在5月18日沈从文先生追悼会当天,播发了记者王佳斌采写的通讯《告别沈从文》。
这篇全文不到900字的通讯在同类作品中脱颖而出,成为讣闻报道的经典之作,被选入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高中语文教材。
西方新闻界有云:“精彩的描写人物性格的讣闻报道能让逝者‘复生’。”《告别沈从文》正是一篇写出了逝者品格的讣闻报道。
全文从追悼会细节入手,用简练的笔触营造了庄重肃穆的氛围,对现场音乐的描写是一大亮点;
“遍读先生的著作”积累的功底,让作者使用背景材料时删繁就简、驾轻就熟,其中穿插多件轶事,使沈老音容笑貌重现于读者眼前;
在文章第三部分,作者联想到沈老曾表达过对“水”的热爱,将沈老的性格同“水”关联起来,并以挽联“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收束全文,高度凝练地概括了沈老的事业与人生。
值得一提的是,彼时新华社名记者郭玲春采写的稿件《沈从文告别亲友读者》亦受到各界好评,时任文化部部长王蒙曾对郭玲春说:“我读了你写沈从文追悼会的消息,我差点流泪了!”小牛工作室特将该文附后,供读者一并学习参考。
▲《告别沈从文》一文被选入鲁教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第一册第二单元自读文本。来源:网络
一起来看稿件原文吧!
告别沈从文
中新社记者 王佳斌
一个传奇式的文坛巨人长眠了。熟悉沈从文先生的亲人、朋友,今天在八宝山公墓向他鞠躬告别,献上鲜花,寄托哀思。
松枝和鲜花覆盖着他的身体。他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去。两旁列着亲属和巴金等友人敬献的花圈、花篮。
没有显要人物,没有悼词。播放的是先生喜爱的肖邦小夜曲和拉赫曼尼诺夫的钢琴曲。亲友们尽量压低了哭泣声,像怕惊扰先生的梦魂。
沈老的夫人张兆和在花圈上写着:让音乐和鲜花伴随我们的心。
多年以前,先生写道:我和我的读者行将老去。现在,他的读者遍及世界,他却默默地走了。
告别沈从文先生,也告别了他所代表的一个时代。
60年前,这位曾在沅水流域流浪多年的湘西青年,背着小包袱独自来到了北京。当郁达夫在某个冬日敲开一间亭子间的门时,他看到的沈从文只穿着单衣,还流着鼻血,面前却放着一堆厚厚的文稿。
不久,沈从文便以他自豪的山里人的坚韧和倔强,在文坛上开辟了自己的领地。他把沅水流域几百码头的人事哀乐、山光水色、历史沿革搬进文学殿堂,构筑出独特的文学世界。
他自十二三岁离家,当过兵,当过水手,干过书记员和税收员。他只念了小学,却成了大学的教授。正当他创作力旺盛的时候,却突然从文坛上沉默了、消失了。留给人们的是无穷的悬念、无尽的遗憾。
围绕着他,像光环一样有许多美丽的传说。他的传奇的经历、他的马拉松般的恋爱、他的山里人的热情与幽默。当“文革”时他被派去打扫女厕时,他说,对我老头真信任嘛!
我曾读遍先生的著作,并几次登门造访,有一深刻的印象是他对水的热爱。“水和我的生命不可分!教育不可分!作品不可分。”他还曾这样说:水的德性为兼容并包,从不排斥拒绝不同方式的任何离奇不经事物!却也从不受它的玷污影响。水的性格似乎特别脆弱,且极容易就范。其实则柔弱中有强韧,如集中一点,即涓涓细流。滴水穿石,却无坚不摧。
先生对水的写照,也许能帮助我们理解他的品格,帮助我们理解先生后半生在艰难的条件下为什么能取得举世瞩目的史学成就。
先生在美国的内妹张充和、汉思夫妇有一挽联,概括了先生的一生:
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中新社北京1988年5月18日电)
▲图为凤凰古城沈从文故居内摆放着众多沈从文的文学著作。中新社记者 杨华峰 摄
沈从文告别亲友读者
新华社北京1988年5月18日电 (记者 郭玲春)没有人为他主持这最后的仪式,也没有名人为他致悼词,只有他的家人,他亲近的朋友 和弟子,今天在八宝山公墓一个素朴的灵堂里,向他——中国著名的文学家沈从文先生告别。
8天之前,1988年5月10日晚,久病的沈老以86岁高龄,在北京的住宅里与世长辞。生前他曾留言,死后不希望为他举行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因此,今天只有不多的人闻讯来到这里见他最后一面。
灵前是他的挚友巴金献的花圈。灵堂里响起贝多芬的奏鸣曲《悲怆》的旋律,人们将一株株月季放在他的身边,淡淡的色彩和一缕清香, 正如他令人怀念的一生。
他1902年末出生在湖南凤凰县一个中医之家。20年之后,受“五四”运动的冲击,只身来到北京,就像他的自述那样:“从此进入了一个永远无从毕业的学校,学习那课永远学不尽的人生”。此后的10余年间,他发表了《边城》《长河》《从文自传》《湘行散记》等名作——那是他在眷恋着湘西沅水和沅水边的人们,用底层人的哀乐故 事寄托他“不可言说的温爱之情”。由于那些反映社会现实不同侧面的作品文笔清丽,他被称为有风格、有艺术个性的作家。
然而,这位撰文六七百篇,有百多种论文集出版,中外都享有盛名的乡土作家,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曾经是被遗落的一章。1953年,他的全部作品曾被认为已经过时而销毁纸型。以后一段时间人们极少能在书店里见到他的集子。作为大学教科书的文学史中,他的名字和作品介绍,只在“其他作家和作品”这一节的一个段落里匆匆而过。
就在那时, 他以一个知识分子的忠诚, 欢欣国家进入了明时盛世,却又痛苦地不知怎样去寻找自己的位置。60年代初,有过几次他想在新的天地里试步,却又莫可奈何地放下了笔,年已半百的沈先生由此转入了文物考古、古代服饰方面的研究,用他的话说,那是“人弃我取”的工作,他愿为此做一块小小的铺路石。对国家对人民的热忱使他在这一领域里取得了成果,他的专著《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为我国物质文化史填补了一项空白。这位“五四”以来杰出的作家任职于故宫博物院,最后的工作岗位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
沈先生早年执教西南联合大学时的学生、著名作家汪曾祺,今天在同他崇敬的师长告别时说,沈先生是“真诚的爱国主义者”“是我见到的作家中最甘于淡泊的,这不仅是人的一种品格,也是人的一种境界”。
历史跨进80年代,沈先生与他无法销毁的著作一道重返文坛。十余种作品的再版,使他在当代青年中以及在海外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有几所大学要开展对他的研究,病榻上的沈老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下3封信劝阻他们。这是今年4月间的事,他写道:这与我所看重的、所珍视的完全不同。
中国现代的文学史将怎样重新看待这位寂寞的作家?沈先生说过,让历史来做出评价吧。
他曾任第二、三、四、五届全国政协委员,第六、七届全国政协常委。他逝去后,李先念、李铁映、王任重、武连元、宋坤等以各种方式表示了对他的悼念。
▲图为航拍湘西凤凰沱江沿岸风光。中新社记者 杨华峰 摄
作者:小牛工作室
编辑:戴梦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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