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两颗假钻引发的血案
结婚快20年了。
当年结婚时，因为穷，只买了个碎钻戒指，现在还可怜的掉了一颗钻。
老公问我要什么20周年礼物，我说再买个钻戒吧。
他满口答应。
以前对我这种要求，他多半置若罔闻。渐渐的，我好像初一十五在庙里面对着菩萨许愿，讲过就算了，根本不指望他放在心上。
这次，呦～死鬼～终于开窍了～
我赶快澄清，不是碎钻，是起码两克拉的那种哦！
他肥肚一挺，把肚子拍得砰砰响，一副老子是王思聪的拽样。
太帅了！看得我心旌摇荡～
然鹅，我还是图样图森破。
几天后，他得意地从口袋掏出个骚粉色的盒子，兴奋地在我面前晃了晃。
哎呀，老公，你真是有心人啊！
我亢奋不已眼冒金光，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喜滋滋地一边搓手，一边期待着：里面藏着十克拉的钻石！
这种桥段可是每个中年少女的梦想啊！
来，给老娘戴上！
……呃，实物小了点。
虽然只有两克拉，依然看得我目眩神迷，眉开眼笑。
他搓着肥手眼泛绿光，拿手电筒对着戒指左照右照，一边感叹：啧啧啧，闪瞎你的眼！！
……等一下！
我越看越不对劲：为毛这钻石在灯光下艳光四射，指环宽的像门把，什么时候白金这么便宜一坨了？
这家伙生怕自己死太慢，献宝一样跟我得瑟：这是人工钻石，和真钻化学成分物理成分一毛一样。你看，高科技产品果然不一样，便宜又璀璨！
啊！你再给我说一遍？！这踏马的都是啥？！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多少钱？
他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说：……啊……10美刀……
我被气得炸了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恨不得当场原地旋转360度暴揍他，把他揍成照片！
那不是钻石，那是砖石！
他郁闷顿足，一脸窦娥相地说，你真冤枉人，我还专门买了测钻笔，证明给你看！
然后，他拿出测钻笔，贴到戒指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脸都绿了，垂着头英雄气短地嘟囔：卖家说这是人工钻，这个狗崽子！
闭嘴闭嘴，求求你闭嘴吧！
你真是安全感太足，就不怕我把这戒指甩你脸上啊！
我深吸一口气，诚恳地问他为什么要买人工钻。
他说钻石这么贵不科学。
……老娘睁着眼还能嫁给你这样的人才叫不科学呢！
现在想想，我跟这人混了二十年，居然还能他说什么我信什么，真是脑子进屎了。
看到我脸色不对，他很有自保精神，像只老鼠一样脚底抹油地窜走了。
喂，你不是应该流下惭愧的泪水，匍匐在我的脚面，请求我的原谅吗？
我越想越气，仰天祈祷：老天爷啊，快把这个小气又缺心眼的男人给收走吧！
我决定明天开始多吃，趁他睡觉时来个泰山压顶，把他坐到嗝屁，从此世界就清净了。
过了几天，他一脸捡了宝似的窃喜，拎个包裹，巴巴的想秀给我看，就差摇尾巴了。
我强忍着创伤后应激障碍症，咬着后槽牙打开那个脏兮兮的包裹，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小破塑料袋，包着一坨像鹅卵石的东西。
我跟见了鬼一样，暗叫不好。
他在我杀人的目光下结结巴巴：这是五克拉的……才10美刀，买来平仓的……哦不，给你换着带的……老婆，你别抓我那么紧，我快不行了！！
你老婆我才不行了！！
我内心万马奔腾，哆嗦着嘴唇：你个骗子！！
老公的嘴，骗人的鬼！
怪我，全怪我，眼瞎到有眼无珠的地步，嫁给你这个又聋又瞎脑子又有问题还偏偏自以为聪明睿智的抠门鬼！
我现在只想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戳自己的双眼！
他一看苗头不对，像劣质烟花一样，一溜烟直窜厕所方向。
出来，躲什么躲，我保证不打死你！！
说完新仇，我的旧恨又开始连绵不绝了。
想起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工作之余兼职开的网吧，我去打印，他来帮我。
然后他对我一见钟情，情不自已，不仅免了我的单，还跪求我收下他和网吧。
……屁嘞！那天，我付了9.8，没有打折！
第一次约会，是我付钱：两杯茶，一盘水果，一共108，没有打折！
那时候，我决定要他这辈子慢慢还……
他第一次请我妈吃饭，嫌我妈点的甜点酒店卖太贵，说去外面买。
老天爷啊，只是块广式月饼！
我瞪他瞪到眼抽筋，他睬都不睬我。
这家伙怎么就不开窍呢，真想在他脑袋上弄个孔。
最可怕的就是过节日纪念日，送起礼物来，那真是又惊险又刺激。
有一次情人节，收到一簇菊花，说这是店里最便宜的花。我白眼直翻，差点气绝身亡。
喂，你怎么不送我个花圈呢？哦，一定是太贵了！
还有一次情人节，晚上我左等右等终于收到了一捧蔫头耷脑的玫瑰，说是花店卖剩的花。
气得我毛都炸了：这是暗示我是残花败柳吗？（此处省略五千字血泪控诉）
他的抠门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情商都补贴智商去了。
他还跟松鼠似的爱乱买乱屯东西，不到大减价绝对不买，等到打骨折时买起来不要太开心：老板，各给我来一打！
昨天居然有八个包裹，在家门口一字排开，等着他去翻牌。
我看在家等包裹才是他的主业。
于是，我家有八台电脑，十三个音箱，十五个手电筒，二十只杯子……
然后跟布阵一样：这里可以放一个，那里可以放一个……
他只娶了我一个老婆，要是大减价我看他能娶一打。还好劳力士，小三之类的都没有打折。
我一说要买包包，他就甩出一叠钞票，让我对他微笑。
……那是不可能的！
他抠得如此匪夷所思，刻骨铭心，啥死亡焦虑，中年危机都改不了。
连这个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的2020，也没让他豁然开朗的报复性消费。
这完全不是我理想中爽快大气的男人啊！
别人都说，找老公要擦亮眼睛啊。我告诉你：擦也没用！
但就是这么一个铁公鸡，在婚后我们刚买房，背着沉重的房贷时，我妈妈，外公和舅舅先后病倒，他咬着牙打了一大笔钱，让他们不要担心，他会扛着；
就是这么个抠门的男人，会免去房客一个月的租金，说人家单亲妈妈带着小孩，又刚刚失业，生活太辛苦；
也是这么个扣扣索索的男人，会每年给慈善机构捐出几万，说要把钱用到最需要的地方……
他不是我想要的，却让我仰望敬佩。
就是这样的直男老公，自己用着龟速的手机，却给我买最新款的手机；
出差时吃到好吃的，会从餐馆打包，屁颠屁颠不远千里的带给我；
在我工作到很晚的夜里，会开一个半小时的车来接疲惫的我；
在我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时，他抱着我哭得比我还伤心。
他不是我想要的，却给了我所有想要的。
他还是那个扣扣索索，不会浪漫，沉迷于游戏，常常在我训娃时来拆台，一开口就会聊出杀机的男人。
一切都没有变。
然而，我常常想起他的温柔，老是被我欺负却不还手：
我和女儿吵完架会后悔自己太凶，和他吵完架则常常后悔刚才发挥的不好。
于是在心里复盘练习怎么骂他，然后下次把他骂到怀疑人生……
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我至少有五十次想离婚，一百次想掐死他的冲动！
可是，刚搜索了离婚协议，转身又在网上买了他爱吃的烤鸭。
我们彼此嫌弃，但又无可代替；看是浅淡，却早已深入骨髓。
像涓涓细流，微微清风，不猛烈，你感觉不到，但心里却踏实，感觉他像是靠谱的基石，关键时刻可以依靠。
因为这，让我有勇气和他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作者：如妈（包嫣青），明报驻纽约前记者，定居美国20年，游历36个国家，先生在华尔街工作，有9岁的女儿和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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