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分享丨以专业践行影响力和财务双增长

导读

近期，《中国影响力衡量与管理（IMM）指南1.0》（下简称“指南”）最终版由中国影响力投资网络（CIIN）携手中国管理科学学会、普华永道中国、北京绿色金融协会联合在京发布。您可通过扫描文末的二维码获取指南完整版。

指南的第三章节中包含四个国内IMM案例，分别来自可持续农业和农村发展、生命科学和医疗健康、绿色经济以及包容性发展四大主题领域，从投资机构和被投企业的角度介绍IMM典型做法。本文是包容性发展主题领域的案例，投资方是ABC Impact，被投方是大米和小米。

（一）孤独症儿童康复教育行业发展现状

孤独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简称“孤独症”，或“自闭症”）是一种早发的先天性神经发育障碍，表现在社交互动、沟通能力和行为模式等方面。《2021年度儿童发展障碍康复行业蓝皮书》显示，2020年，中国0-18岁孤独症儿童保守估计300万人，且每年增加多达20万左右。作为一种谱系障碍，孤独症对每个人的影响是不同的，孤独症儿童的优势、挑战和需求也各不相同。孤独症障碍儿童的诊断率低，受教育的机会有限，可能会遭人歧视和被社会排斥。他们的看护者也面对心理压力和不被社会接受的问题。

早期干预是孤独症儿童获得最佳发展的关键。2022年9月，国家卫生健康委组织制定《0~6岁儿童孤独症筛查干预服务规范（试行）》，是国家首次明确0-6岁孤独症筛查干预服务规范。但是目前在中国，对孤独症的关注和资源分配有限，从咨询、诊断到治疗和随访的整个过程都存在结构性挑战。例如，尽管从2岁开始就可以诊断孤独症，2-3岁就可以开始干预，但在中国的平均诊断年龄是4.5岁左右。我国孤独症儿童从初诊到确诊要经历一年左右的时间，有些甚至更长，约50%的家长在孩子1-2岁时发现孤独症征兆。这表明许多孤独症儿童错过了诊断干预的最佳时机。

孤独症及其家属面临着长期的困难。一项调查显示，学龄前孤独症儿童的家长其焦虑和压力的主要来源是康复和干预产生的巨大经济压力，对孩子语言能力发展滞后的担忧，以及因为孩子进步缓慢而对孩子的未来感到悲观等。《2022年儿童发展障碍康复行业蓝皮书》显示，63%的家长表示，医生“不能帮助解答更多的问题”，73%的家长认为“康复费用贵，经济负担重”。

孤独症服务机构以公益性、社会力量举办的机构为主；这些机构的服务以康复、教育为主，提供大龄服务的机构相对较少。虽然孤独症康复教育机构总数呈每年上升趋势，然而相对于孤独症人群总数依然不足。中国残联官网显示，截至2020年年底，全国孤独症儿童康复机构数量达到2681家，相较2019年增长了443家，而实际上还有许多孤独症儿童康复机构未列入中国残联官网。

孤独症儿童康复行业面临专业的治疗师数量明显不足的问题。根据中残联统计年鉴显示，2021年全国共有孤独症儿童康复在岗人员40349人，较2020年增长26%，其中业务人员29328人，管理人员4716人。失衡的的师生比例，不仅给从业人员带来很大的工作压力，而且不利于孤独症儿童及其家庭获得高质量的、普惠的康复服务。

中国2-8岁发展障碍儿童康复的市场规模在2021年约为3200亿元。孤独症康复行业在中国近三年来受到资本的青睐，在资本的助推下多家企业开启快速连锁化的商业模式，让孤独症康复的产品或服务能够在国内更多城市落地。这种变化正在逐步提高公众对孤独症的认知程度，也正在改善相关产品或服务的可触达性。国内孤独症康复行业的受众人数多、范围广，客户的需求明确且客流稳定，这是该行业快速增长的原因之一。但是，由于目前孤独症的形成原因尚不明确，有些人会终生伴有孤独症的特征，该行业也未有统一的康复标准，这些因素增加了评估孤独症康复效果的难度。

（二）资方介绍：ABC Impact

ABC Impact总部设在新加坡，是一家致力于影响力投资的私募股权基金，是淡马锡信托资产管理公司的成员。ABC Impact成立于2019年，首期募集3亿美元的基金，创始投资机构包括淡马锡信托基金会、淡马锡、兰亭投资国际、丰树产业、狮诚控股、胜科工业和新加坡能源集团。它的使命是“投资于影响力驱动的企业，致力在亚洲创造积极、可衡量的社会与环境效益，同时为投资者实现经风险调整后的财务回报”。

在投资主题方面，目前ABC Impact的投资聚焦于四大主题：气候与水源解决方案、更好的医疗保健与教育、可持续的粮食与农业、金融与数字惠普。

图3-8-1 ABC Impact四大投资主题介绍

来源：ABC Impact 2020年影响力报告《亚洲影响力之旅》

ABC Impact以创始投资机构淡马锡打造“ABC世界”的愿景为导向，即拥有活跃的经济（Active Economies）、美丽的社会（Beautiful Societies）和洁净的地球（Clean Earth），聚焦于那些能够应对亚洲紧迫的环境与社会挑战，并转化为增长和发展机遇的领域，寻求那些能够在亚洲创造积极影响力、推进变革的企业。

（三）被投企业介绍：大米和小米

大米和小米创办于2014年9月，最初通过微信公众号“大米和小米”，倡导保护中国心智障碍家庭的权利，科普干预知识。2016年，该机构在深圳开设第一家线下中心，结合康复数据和实践经验，探索中国本土化康复实践，于2019年推出更适合中国孤独症谱系、言语发育迟缓等心智障碍儿童的“RICE康复体系”。截至2022年，“大米和小米”在中国14座城市开设30多家康复中心，已服务超过1万余名儿童，产品包含综合发展行为能力提升、ST言语治疗、OT作业治疗、融合支持、家长培训、“X小镇”六大板块。2023年1月，“大米和小米”成功入选深圳市认定机构2022年认定的第四批高新技术企业。

ABC Impact于2022年牵头了大米和小米4200万美元D轮融资的股权投资，协助它在中国普及泛孤独症障碍的治疗、扩大业务规模。

我们最首要的任务可以说是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我们围绕孤独症孩子和孤独症家庭这个群体，让他们拥有一个更美好的生活，为整个社会成为一个更美好的社会提供一些助力。通过我们的服务可以让更多的孩子融入社会，这是我们社会价值的体现。同时我们倡导和共同构建对这些有特殊需要的孩子和家庭更包容的社会环境，我们刚刚宣布要招聘十位孤独症的员工，再加上有30多位孤独症孩子的父母在我们公司工作，这种行业的示范性也是我们认为的社会价值和影响力的一个部分。

——大米和小米CEO王吉陆

（四）IMM做法

ABC Impact以契合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的透明方式，衡量和报告影响力。ABC Impact重点投资具有高财务增长和影响力潜力的企业。对于影响力的评估和管理是其投资管理流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ABC Impact遵循变革理论，采用循证方式整合投资和影响力五大维度，把创造影响力的承诺和意向转化为可衡量的积极成果。ABC Impact作为积极活跃的资产所有者，它与投资组合公司密切合作，以实现影响力和财务的双重绩效。

1. IMM之道：对标国际标准，打造最佳实践

ABC Impact致力于推动完善影响力投资的标准和准则，旨在对提高亚洲影响力投资市场的规范性、透明度和可信度做出贡献。一些主要的举措如下。

一、自主开发IMM战略和方法，确保影响力的因素被纳入整个投资流程，并与国际知名非盈利咨询机构布利吉斯潘集团（TheBridgespanGroup）合作，制定IMM框架。

二、在IMM实践中纳入最佳工具。在IMM过程中采用影响力管理项目（IMP）开发的“影响力五大维度”工具，并对每笔交易的影响进行衡量。在投后的影响力跟踪和报告中，对标IRIS+体系的指标以及相关分类法。

三、签署了由国际金融公司（IFC）提出的“影响力管理运作原则”（Operating Principles for Impact Management），并委托国际影响力投资咨询公司Tideline旗下的BlueMark对其IMM实践水平进行独立鉴证，评估结果涵盖了现有优势和需要改进之处。

四、签署了联合国负责任投资原则（PRI），将六大负责任投资原则纳入投资和管理实践中，以促进全球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此外，ABC Impact从成立之初就连续发布年度影响力报告，分别为2020年《亚洲影响力之旅》，2021年《鼓舞人心的影响力》，2022年《塑造影响力气候》。在2022年的影响力报告中，ABC Impact首次发布了该基金的影响力变革理论模型，通过这个模型，ABC Impact阐述了其投资如何落实其影响力目标。

2. IMM之术：可衡量的影响力，市场化的财务回报

将影响力目标转化为有具体的、有意义的结果是影响力投资成功的关键，ABC Impact致力于最大化私人资本的积极力量，将自主开发的影响力和ESG体系纳入其投资流程，以确保被投的影响力驱动型企业在创造市场化的财务回报的同时，让社会和环境变得更好。

（1）明确影响力策略

在影响力衡量方面，ABC Impact通过循证研究和数据，寻求并评估那些能提供可衡量的环境或社会效益的产品或服务的企业。在尽职调查过程中，ABC Impact评估和量化通过投资可以实现的社会或环境效益，以及分析企业如何管理ESG的风险与机遇。在影响力管理方面，ABC Impact与伙伴企业合作，共同确定影响力目标和影响力绩效指标，并在投后对单个企业以及投资组合进行定期衡量和管理相关绩效，并向基金投资人汇报。

ABC Impact认为，每家被投公司都必须为解决当今世界面临的艰巨挑战提出创造性的方案，它投资于那些通过产品或服务能大规模创造正面社会和环境效益的快速增长型企业。这些企业实现财务回报和社会、环境效益这两方面的协同增长，并不会为了创造影响力而牺牲财务增长。

ABC Impact支持大米和小米，因为它是一家与使命相一致、目的驱动型公司，为其客户和利益相关者提供重大的结果和利益，并且它的影响力因其创新的商业模式和对市场需求的深刻理解而得到加强。谈到投资大米和小米的原因时，ABC Impact投资总监May Lo表示：“它投入了很多资源发展他们自主研发的干预系统和培训老师。它很注重教学的质量，对于老师或者教材一直都投入很多。而且它对于国内的情况做一些产品或服务的定制，而不是拿国外一些已经有的方法直接应用到国内。”

ABC Impact投资合伙人任立表示：“创始人大米老师是一个特别有情怀，而且非常热爱去帮助孤独症孩子群体的人。她是一位优秀的合作伙伴，跟我们有共同的理念，共同的热情，她对于创造影响力的初心（Intention）是我们考察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她做这个事情真的是为了要创造积极的社会影响力。另外，大米和小米的潜在受益群体很大。我们的投资能够帮助他们扩大业务覆盖的受益群体；使得他们的影响力能够被更快地规模化。”

（2）建立配套机制

ABC Impact设置了专门的影响力团队，负责在投资全流程中，与投资团队一起衡量和管理被投企业的影响力。具体机制如下：

1）筛选和评估

应用标准化的框架和工具来评估影响力的匹配度和潜力。这些框架和工具包括：影响力主题，变革理论，影响力最低门槛，影响力五大维度以及ESG评估。

2）评估财务和影响力的潜力

负责尽职调查的团队深入和严格地进行传统投资和影响力的尽职调查，这两项工作平行地开展，而且这两项调查结果都提交给投资委员会，以作为投资决策的参考。

3）影响力和ESG齐头并进

ESG是投资筛选标准的一部分，也是尽职调查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的考察维度。被投公司不仅要满足ESG标准，还需要主动创造重大的环境和社会影响力，并符合影响力的最低门槛。

（3）具化影响力目标

ABC Impact根据其影响力目标确定指标，并在投后衡量和报告被投企业的影响力绩效。这些指标尽可能与标准化的行业指标相一致，如IRIS+指标集、共益影响评估工具的指标等。

例如，ABC Impact在2021年的影响力报告中重点介绍了其对标的SDG3“健康和福祉”的衡量维度和指标，如图3-8-2所示。根据该报告，衡量健康和福祉包括三个层级的指标，第一个层级是两个方面的影响力，分别为对患者群体的影响和对卫生系统的影响。第二层级是相对具体的影响力目标的维度，包括：可获得（Accessibility），可负担（Affordability），质量（Quality），劳动力（Workforce），基础设施和技术（Infrastructure Equipment & Technology），供应链（Supply- Chain），数据和信息系统（Data & Information Systems），财务（Financing），并通过地域的覆盖率，以患者为中心的程度，成本效益比率等角度，找到能够能体现是否达成第二层中所确定影响力目标的具体指标。

图3-8-2ABC Impact衡量SDG3

“健康和福祉”的方法

来源：ABC Impact2021年影响力报告

《鼓舞人心的影响力》

在ABC Impact发布的2022年的影响力报告中，大米和小米的首要影响力目标是SDG4，即“优质教育”，次要影响力目标是SDG3，即“健康和福祉”。大米和小米的影响力指标包括：触达的人数，培训教师的人数，获益的儿童人数。目前，ABC Impact正在与大米和小米沟通更加具体的影响力指标，一方面希望得到关于干预效果的更细致化的数据和追踪数据，例如学员的能力变化和提升、学员的入学率等；另外一方面希望得到服务人群的更细致化数据，例如针对家长和孩子的不同维度的数据、服务人群的性别比例和人数、服务人群在不同级别城市的比例和人数等。

我们最重要的影响力数据维度有两个方面：第一个层面是服务人群的数量，服务人群的划分比较细，比如线上或线下，学员所在的城市，性别，家长或孩子，等等。另一个层面就是我们常说的ESG维度，比如性别比例、员工权益，以及企业社会责任。

——大米和小米CFO何文锋

（4）投后影响力管理

ABC Impact在投后有下述主要的影响力管理措施。

1）积极地监测和参与被投企业的管理，量化成果并最大限度地发挥企业的正向影响力。包括：发布影响力报告，为被投企业提供影响力方面的赋能和倡导项目。例如，在被ABC Impact投资前，大米和小米的主要服务对象在一线城市以及经济支付能力相对较好的二线城市；在投资后，ABC Impact重视大米和小米研发面向“小镇”居民的产品和服务，一方面是为了扩展公司可以服务人群的覆盖面，另一方面是为了研发适合小镇居民的更加普惠的产品和服务。

2）建立投资退出机制，以确保被投企业持续关注影响力和ESG。包括：评价企业的影响力表现，评估企业对维持影响力使命的承诺。

3）积极地帮助被投企业提高影响力和ESG表现，对企业影响力和ESG的要求写进投资协议。例如，在对大米和小米的投后影响力管理中，ABC Impact敦促其关注企业里女性员工的权益，包括女性员工的比例、女性高管的比例、性别同工同酬等。

（5）影响力估值和鉴证

根据ABC Impact发布的2022年影响力报告，自投资以来到2022年12月31日截止，ABC Impact通过其投资组合累计的影响力绩效包括以下四个方面。1更好的医疗保健与教育：为204万名病人提供医疗保健服务，为778万名学生提供数字化的优质教育，31,747名利益相关者（包括儿童及其家人）从孤独症的治疗服务中获益；2可持续的粮食与农业：776万的全球农民获得定制化的耕作建议和信息；3气候与水源解决方案：减少168公吨的二氧化碳排放，通过避免畜牧业而节省426亿公升的水；4金融与数字惠普：为264万的个人和微型企业提供金融服务。

（6）影响力报告和披露

报告和披露影响力数据，是ABC Impact提高其影响力投资的透明度、可信度的重要环节之一，也是推动亚洲影响力投资升级的重要举措。从项目筛选和评估阶段开始，被投企业是否有意愿提供影响力数据是重要的考量标准之一。在投资协议里，被投企业要承诺提供影响力数据。

ABC Impact每年正式对外发布年度影响力报告，不仅介绍ABC Impact开展IMM的理念和方法，也报告每一个被投企业在这一年的影响力数据。具体到大米和小米的影响力数据，根据2022年的报告，大米和小米为31，747名利益相关者（包括儿童及其家人）提供孤独症治疗服务，1，257名治疗师受雇、接受培训并提供治疗服务，95%的儿童在大米和小米的帮助下提高了社交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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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璇，香港中文大学教育心理学博士，高校教师，研究方向为可持续发展和仁爱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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