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08 象态橡栗象
作者:亨利·法布尔
翻译:陈筱卿 演播:佚名
象态橡栗象
我们的机器中有某些东西很奇怪,在它们处于静止状态时,你无法知道它们是怎么回事。一旦机器转动起来,怪诞的装置便咬住齿轮,打开、闭合连动杆,我们就看见了各部件的巧妙组合,每个部件都在为实现预定功效而匠心独运地各司其职。这就是各种象虫,尤其是橡栗象的情况。正如其名所示,橡栗象就是生来对付橡栗、榛子以及其他类似坚果的。
在我们那片地区,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象态橡栗象。它的名字起得真妙!让人产生好多联想啊!啊!瞧它那副滑稽相,嘴上还叼着一只长烟斗哩!这烟斗细如马鬃,棕红色,几乎笔直,其长无比,以致橡栗象只好斜着身子,让它伸直,免得折断,像头前伸出一支长矛似的。这么长的一根尖桩,这么一个怪鼻子,橡栗象用它来干什么呀?
我看见有人对此耸耸肩,表示不屑。如果说人生的唯一目的确实是通过明的或暗的手段挣钱的话,那这种问题问得就有点荒唐了。
好在另有一些人则不然,在他们眼里凡事都是重要的,没有微不足道的。他们知道思想的面包是用一些细碎的面团揉成的,它们并不比收获的粮食来得无关紧要;他们知道耕耘者与询问者都在用聚集起来的面包屑供养这个世界。
让我们可怜可怜这种问题吧,让我们继续讲述下去。用不着看着橡栗象干活儿,我们也可以猜测到它的奇形怪状的长嘴上有一个类似我们用来钻坚硬物体的钻头。它的大颚是两个钻石尖,构成钻头尖端的高强度齿甲。这种象虫仿照菊花象,但其条件要比后者差,它们用这种钻头来开道,以便安放自己的虫卵。
但是,尽管这种猜测不无道理,但毕竟不是确定无疑的。只有看着橡栗象干活儿我才能知道其中的奥妙。
耐心的人最终总会碰到机会的,因此十月上旬我终于看到橡栗象在干活儿了。我当时惊讶极了,因为节气已经很晚了,一般来说一切技术性的活儿都干完了。初寒一到,昆虫的季节便告结束。
那一天,天气坏透了,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冻得人嘴唇像被刀割似的。这种天气跑到荆棘丛去察看,非得意志坚强不可。但是,假如长嘴橡栗象如同我所猜想的那样用长杆工具钻橡栗,那就得赶快去看,时间是不等人的。橡栗仍是绿的,但已经很大的个头儿了。再过两三个星期它们将变成褐栗色,完全熟了,随即就会掉到地上的。
我疯看了一圈,颇有收获。在墨绿的橡树上,我发现一只橡栗象,长鼻子已经有一半钻进一只橡栗中去了。仔细观察它是不可能的,因为树枝被寒风吹得抖动个不停。于是,我便把那根树枝折断,轻轻地放在地上。那只橡栗象没有注意到被搬了家,仍在继续干着。我躲在一丛矮树后面,蹲在它的近旁,看着它干活儿。
象态橡栗象脚上蹬着黏性套鞋,可以牢牢地贴在光滑浑圆的橡果上,后来,在我的实验室里的玻璃壁上它也是靠着这种黏性套鞋得以垂直地爬上爬下的。此刻,橡栗象正在橡栗上用自己的弓摇钻在忙平着。它缓慢而笨拙地围着它那根插人橡栗中的钻杆移动着,在画看半圆,圆心就是钻孔,然后又折回头来,画一个反向的半圆。它反复地这么画来画去,如同我们运用手腕的力量用钻子在木头上转来转去地钻一个洞一样。
长鼻子在一点一点地钻进去。一小时后,长鼻子见不着了。然后它歇息了片刻。最后,长鼻工具抽了出来。随后会出现什么事呢?这一次没有出现其他什么事。橡栗象丢下了它钻探的那口井,一本正经地退了出来,蜷缩在枯树叶中。今天我不会获得更多的资料了。
但我并未放松警惕。在有利于捕捉虫子的无风的日子里,我回到了先前去的地方,很快便捉到了一些,装进我实验室的金属网罩中。鉴于这是一项慢工细活,我知道会有不少的困难,所以我宁愿在自己家里不紧不慢地观察研究。
这么做棒极了。如果我像开头一样继续在树林中观察橡栗象的劳作的话,即使我能找到一些为我观察所需的橡栗象,那我也永远不会有耐心把它们选择橡栗钻孔和产卵的情况从头观察到尾的,因为它们干活儿既细心又慢悠悠的。
我的橡栗象所光顾的矮树林有三种橡树:绿橡树、短柔毛橡树和胭脂虫栎树。如果樵夫不过早砍伐的话,绿橡树和短柔毛橡树会长成很漂亮的树木的,而胭脂虫栎树只是种可怜的荆棘而已。绿橡树是这三种树木中挂果最多的,是橡栗象的最爱。其橡栗坚硬,长形,中等大小,硬壳不太粗糙。短柔毛橡树的果实一般来说长得不好,短小而又皱巴,没熟就掉落了。塞里昂丘陵的干旱气候对这种橡树极为不利。因此,橡栗象只是在退而求其次的情况下才选用它。
胭脂虫栎树是一种短小的灌木,矮得一迈步就能跨越过去,但其果实却是多汁的,与树那惨分兮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其橡栗鼓鼓的,呈粗大的鹅卵形,壳上立着粗糙的鳞片。象态橡栗象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居所了,既是坚固的住宅又是丰富的粮仓。
我把几根这三种橡树长满橡栗的树枝置放在我的金属网罩圆顶下面,一头浸在一盆水里,以保持新鲜。小树枝上放了数目合适的配对橡栗象,最后实验仪器也放在我实验室的窗户上,天气晴朗时,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能照到太阳。现在,让我们耐着性子,时刻监视着。我们将会得到回报的。钻探橡栗值得一看。
我们并没等得太久。准备工作做好之后的第三天,我在橡栗象开始干活儿时准时到来。雌橡栗象比雄的体形更壮实,用手摇曲柄钻钻的时间也更长,它仔细地察看那个橡栗,无疑是准备产卵。
它一步一步地从前头爬到后头,从上面爬到下面,爬遍了那个橡栗。橡栗壳很粗糙,爬动很容易。如果脚底没有黏性套鞋,没有在各种姿态下都能保持平衡的刷子形鞋底的话,在橡栗的其他部分爬动就不太容易了。橡栗象以同样从容的姿势在橡栗的上下左右爬来爬去,从未摔落。
它已经选好了;这个橡栗被认为是最好的。现在是要在这个橡栗上钻一个探测洞。橡栗象的钻杆太长,操作起来很困难。为取得最佳机械效果,就必须按照被钻件凸面的法线把钻杆竖立,然后再把干活时间以外呈前伸状态的这个碍事的工具收回到橡栗象钻工的身体下面。
为达到这一目的,橡栗象用后腿支起身子,立在鞘翅尖端和后跗骨形成的三脚架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怪诞的钻工更加奇怪的了,它站立着,把长钻杆鼻放回自己身下。
成功了,长钻杆笔直地竖了起来。钻探开始了。其方法就是我那天北风呼啸时在树林中所见到的那种。它极其缓慢地钻者,从右往左,然后再从左往右,循环往复地这么干着。钻头并不是一种因始终朝着一个方向旋转而往下钻着的螺旋形开瓶器似的工具,而是一种套针,先是啃咬,然后轮番向着一个方向和另一个方向磨蚀,逐渐往下扎去。
在继续往下介绍之前,让我们先说一下一个偶然事件,它太引人注目,不能避而不谈。我多次偶然发现钻工死在自己的工地上。死者的姿态很奇特。如果死亡不总是什么严重的事,尤其是当它是突然发生的工伤事故的话,那怪模怪样的死亡姿态是会让人忍俊不禁的。
探杆尖正好插在橡栗上。已经开始在干活儿了。在钻杆这个致命的尖桩的顶端,象态橡栗象垂直地悬于空中,远离各个支撑面。它已干瘪,也不知道死了有多少天了。爪子僵硬,缩在肚腹下面。即使这些虫爪像活着时那样灵活而又能伸长的话,它们根本也不可能够得着挂橡栗的枝丫的。到底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把可怜的橡栗象身子刺穿,如同我们所收集的标本那样,用大头针钉住标本的脑袋?
原来发生了一起工伤事故。由于钻杆太长,象态橡栗象开始干活儿时是用后腿站着的。假设这笨拙的钻工突然脚下一滑,两只附着抓斗一下子没有抓住,身子便立即脱离橡栗,被稍弯的钻杆这么一弹便被甩了出去,因为开始干活儿时,必须让钻杆稍微弯得多一点以利钻探。因而,它便被远远地抛离橡栗工地,徒劳地在空中拼命挣扎,它的跗骨,救命的钻头找不到任何可以抓附的东西。它因无任何支撑点以摆脱险境,最后筋疲力尽地死在长钻杆的顶端。如同我们工厂里的工人们一样,象态橡栗象有时候也成为自己机器的受害者。让我们祝它们好运,套上结实的黏性鞋套,小心干活儿,当心滑倒。我们再继续介绍吧。
这一次,机械运转良好,但是奇慢无比,所以往下结探的情况用放大镜观察也看不出钻了多少。但橡栗象一直在钻探,歇息一会儿,立即又干起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神情专注得我紧张而疲乏,因为我一定要看一看那关键一刻的工作情况:象态橡粟象收回钻杆,返回来把卵放进井口。这样我起码可以预见到事情进行的状况。
两个钟头过去了,我已经失去了耐心。我与家人协商。家中的三个人轮流值班,不间断地盯着执着的象态橡栗象。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了解到它的秘密。我幸亏找了帮手,他们留意地帮我仔细观察。连续不断地观察了八个小时之后,将近夜幕降临时分,监视哨在叫我。象态橡粟象看样子已经干完活儿了。它确实在往后撤,谨慎小心地在抽回钻杆,生怕把它弄折了。钻具抽出头了,又笔直地伸向了前方。
那一时刻到了。唉!没到哩。我又一次上当了。我那一轮一轮的八小时值班监视没见结果。象态橡栗象走了,没有利用自己钻探的成果便遗弃了那个橡栗。没错,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自己在树林里所观察到的结果。在绿橡树中,忍受烈日的烤炙,全神贯注地待着,简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整个十月份,必要时求助手们帮忙,我查看了没被下卵的许多钻井。观察的时间长短不一,一般是两个小时,有时候达到或者超过半天。
钻这些劳民伤财而多数又不下卵的井的目的何在?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虫卵的位置以及幼虫最初几口食物的情况,或许答案就有了。
那些住有象态橡栗象卵的橡栗是挂在树上,嵌在橡栗壳里的,仿佛没有发生任何有损于绒毛叶的不正常事情。稍加留意,你很容易地便能辨认出它们来。在离栗壳斗不远处的光滑而仍绿油油的外壳上,可见一个小点,确系一灵巧的针所刺。由于坏死而产生的一个窄小的褐色乳晕很快便把这个小孔洞包围起来。那就是钻井口。另外还有几次,但并不多见,洞穴是穿过壳斗钻出来的。
咱们挑选那些新近钻孔的橡栗,也就是那些苍白针孔尚未因日久天长由褐色乳晕围起来的橡栗。我们把它们的壳剥去。其中不少并未见有什么东西:象态橡栗象钻探了它们,但并未在里面产卵。它们同我网罩里的那些橡栗一样,被钻了无数小时,然后却并未加以利用。也有许多里面有一只卵。
无论壳斗上面的井口有多么远,这只卵总是待在井底,在一堆绒毛叶那儿。那儿有柔软的绒呢,是由壳斗提供的,被滋养品源泉——叶柄的渗液所润湿。我看见一条很小的象态橡栗象的幼虫,是我亲眼看着它孵出来的,它最初几口是在轻轻地咬那堆絮状的食物,那个用丹宁酸调了味儿的新鲜面包。
这种如同新生有机物一样多汁、易消化的小糕点,只有那儿才有,而象态橡栗象也只是在那儿,在壳斗和绒毛叶之间安放自己的卵。象态橡栗象十分清楚最适合其新生儿那虚弱的胃的食物在什么地方。
上面是相对而言较粗糙的绒毛叶面包。幼虫在头几小时的餐厅里增强了体力,然后并非直接地,而是通过其母用探针捅开的狭道钻进面包房。狭道中满是面包屑和吃了一半的残渣。吃了这种沿路备好的稍微粗糙的可口面粉,力气倍增,幼虫于是便完全钻进橡栗那坚硬的果肉中去。
所掌握的这些情况说明了产卵的象态橡栗象是如何干活儿的。在钻探之前,它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仔细地查来看去,这时它的目的是什么?它是在了解这个橡栗是否已经被占据了。诚然,食橱很丰盛,但两个人吃就不太够了。我确实还从未发现有两只虫子在同一个橡栗中的。只有一只,始终都只有一只,这一只在吃完丰盛的食物,消化完后将食物变成橄榄绿色的小团团之后,离开橡栗,下到地上。绒毛叶面包最多也就剩这么一丁点儿的面包屑了。原则是:每只象态橡栗象都有自己的圆形大面包,每个消费者都有自己的一份橡栗口粮。
把卵安置进去之前,先得检查一番,看看这个橡栗是否被占据了。可能存在的那个占据者在这个地下墓穴的底部,由满是鳞片的壳斗遮掩着。这个狭小的藏身处无什么秘密可言。但是,假如橡栗表面没有那细小的针眼的话,再尖的眼睛也猜不到里面藏着一个隐居者。
这个小点不明显,但可仔细辨出,它就是我的向导。有它在,我就知道橡栗有主儿了,或至少,是被做过与产卵有关的试验。它不存在,我就深信这个橡栗尚未有任何人占据。毋庸置疑,象态橡栗象也是根据这同样的方法获知情况的。
我目光锐利,仔细地观察一切,必要时还动用放大镜。我把观察对象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地看这么一会儿,情况便一清二楚了。而它,这个近视的象态橡栗象观察者,却不得不到处查来验去,最后才确切地找到那个能说明问题的小孔。再说,它这是家族利益在迫使它慎之又慎,而我只是好奇心使然。因此,它对橡栗的检查是极费工夫的。
橡栗一旦被确定完好无损,这就成了。钻头在往下钻,一干就是好几个小时。然后,有好多次,象态橡栗象对自己的活计不屑一顾地走开了,钻探完了没有随即产卵。这么卖力地干了这么久又有何用呢?它只是为了饮水解渴,恢复体力才这么找一个橡栗随便钻钻吗?它嘴上的吸管会下到井底深处,在满意的角落吸了几口富有营养的饮料了吗?它这么忙乎一番只是为了个人进食吗?
一开始,我真是这么想来着,因为我毕竟对它为了一大口饮料而这么坚忍不拔颇觉惊讶的。但是,雄性象态橡栗象的情况告诉了我实情,我便抛弃了这一想法。雄性象态橡栗象也长有长嘴,必要时也能钻出一口井来,但我从未见过雄性象态橡栗象有谁趴在一个橡栗上面,吭哧吭哧地在掘井的。为什么要这么费劲乏力呢?这些节制饮食的昆虫有一点点吃的就足够了。用长鼻尖端稍稍刺破一张嫩叶,就足以维持它们的生命了。
假如说它们这些无所事事,无须为吃费神的雄虫无过多需求的话,那么那些忙于产卵的雌性又是怎么回事呢?它们来得及又吃又喝吗?不,被钻了孔的橡栗并不是一个小酒馆,任你在那儿没完没了地喝个够。长嘴伸进橡栗喝上这么一小口那倒有可能,但是,那些碎屑并不是它的初衷。
真实目的我想我隐约地发现了。我前面说了,卵总是置于橡栗底部,在一些由叶柄渗出的液汁润湿的絮状物中间。幼虫刚孵出时,还啃不动挺硬的绒毛叶,只能咬壳底柔软的毛毡,以其液汁为食。但是,随着橡栗长大成熟,这个蛋糕也就变得很硬了,味道以及液汁的量都随之有所变化。柔软部分变硬了,湿润的部分干燥了。在一个时期,新生儿所需的舒适条件是极具备的。稍早些,舒适条件未达到标准。稍晚些,那些条件也过分成熟了。
在外边,在橡栗的绿壳上,这种内部厨房的烹饪情况丝毫显现不出来。为了不让幼虫吃不合适的食物,做母亲的因为只是从外表查看了橡栗而不太了解情况,只好自己先用长鼻尖端尝尝粮仓底部的食粮。
妈妈在喂婴儿喝粥之前,也都先用嘴唇去试试粥的凉热。雌性象态橡栗象也是以同样的慈母心这么去对待自己的幼虫。它把长鼻尖端伸到井底深处,看看里面的食物情况,然后再留下给自己的孩子。假如井底食物令它满意,它就把卵产下来。假如食物令它不满意,它就不再多往下钻探,弃之而去。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它钻了半天而弃之不用的原因了。那是因为再钻下去也没有用处,井底的食物经仔细鉴定不符合要求。为了自家孩子的第一口食物,这些象态橡栗象多么细心,多么挑剔啊!
把新生儿放在将能找到多汁而柔软的、易于消化的食物的地方,这些细心挑剔的母亲还觉得不行。它们的关怀照顾还远胜于此。一个折中的办法也许有用,就是让小幼虫从最初的吃软糕点改变成吃硬面包。这个折中办法就在母亲钻出的那个坑道里。那儿有一些碎屑,是长嘴上的剪刀剪碎了的。另外,坑道内壁受损,变软,比其他东西更适合新生儿娇嫩的颚。
在啃咬绒毛叶之前,幼虫的确是先钻入这个坑道的。它以沿途找到的粗面粉为食;它收集悬于壁上的褐色微粒;最后,它已足够壮实,便弄破果仁那圆形大面包,钻进里面去,不见了踪影。胃已经锻炼好了,剩下的事就是放开肚皮吃了。
这种管状婴儿哺乳室应有一定的长度,以满足初生婴儿的需要。因此,做母亲的便用那把钻孜孜不倦地干活儿。如果探测只是局限于品尝一下食物,了解橡栗底部的成熟程度的话,操作就会简便得多,只需透过外壳在这块底部不远处进行就可以了。这一点象态橡栗象并不是不知道:我偶尔也发现象态橡栗象正在对坚硬外壳这么干哩。
我从中看到的只是急于了解情况的产妇的一种试验。假如橡栗合用,钻探就将在稍高处,在壳斗外面重新开始。当卵应该产下时,按惯例确实是钻橡栗,尽可能地在高处,只要钻杆够长就行。
我花了大半天时间仍未完工的那个长钻洞是怎么回事呢?它干吗这么坚持不懈地干呀,就在离叶柄不远处,少用许多时间和少许多劳累钻头就可以钻到那个理想的地点,那个新生幼虫得以饮用的清泉?做母亲的这么费劲乏力,疲劳不堪自有道理:它这么做可以到达橡栗底部那理想之地,因此也就获得了最佳的效果,可以替自己的孩子准备好一个吃不完的面粉口袋。
这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不,对不起,这可是一些大事呀,这是在告诉我们象态橡栗象在储存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时的细致入微,向我们证明了一种调节细枝末节的高级逻辑。
象态橡栗象像一个优秀的教育家,它有自己的好主意,值得尊敬。这起码是乌鸫的看法,乌鸫一到秋末,浆果开始短缺时,便美滋滋地拿这种长嘴昆虫充饥。虽说不够塞牙缝的,但味道却十分鲜美,没有尚未被严寒冻坏的橄榄苦涩。
假如没有乌鸫及其竞争对手的话,春天树木复苏时会成一幅什么景象呀!即使人因自己所干的蠢事而从地球上消失了,乌鸫用其鸣唱来庆祝万物复苏也同样是庄严隆重的。
除了满足森林欢乐之鸟——乌鸫的朵颐而很值得赞扬而外,象态橡栗象还有另一个功用——调节植物的无序生长。如同所有真正名副其实的强者一样,橡树是个慷慨大度者,它大量地提供橡栗。这么多的橡粟大地如何处理它们呢?森林缺少空间便会窒息,树木过多则会殃及所有树木。
不过,鉴于食物充沛,急于使过度生产保持平衡的消费者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田鼠这个原住民在一堆碎石中,在其草料床垫旁存储起橡栗来。松鸦这种外来户也不知如何获得消息的,成群结队地从远方飞来,一连几个星期,它们逐一地对橡树大加叼啄,还像被掐住的猫似的呱呱叫嚷着以表现自己的欢乐与兴奋,任务完成之后,便飞回自己北方的故乡。
象态橡栗象比大家动手更早。它把卵产在还很青的橡栗中。现在,橡栗落在地上,提前变成褐色,还被钻了个圆孔,象态橡栗象幼虫吃光了橡栗里面的食物便从这个小圆孔里爬出来。光一棵橡树下,很容易地就能捡满一篮子这种被掏空的橡栗。对于清理过剩物资的活计,象态科昆虫远胜于松鸦和田鼠。
人为了养猪,很快也来了。在我们村子里,当市镇击鼓宣读公告的人宣布某日为在市镇树林里采摘橡粟的开始日时,那可是件大事哩。前一天,最起劲儿的人便先行跑去查看地点,为自己选定最佳位置。第二天,天蒙蒙亮,全家人便都跑到选定的地点。父亲用长竹竿敲打高处的树枝。母亲围着麻布大围裙,可以进入林子深处,采摘手能够得着的橡栗。孩子们则捡拾掉落在地上的。一篮篮装满了,倒进筐里,装入大布袋中。
继田鼠、松鸦、象虫以及其它许多动物之后,现在轮到人在开心了,他们在计算采摘了这么多橡栗自己的猪该能长多肥。但是,一份开心之中也藏着一种遗憾,就是眼见这么多的橡栗散落地上,一个个都被钻了孔,被糟蹋了,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于是人们便对造成这种破坏的肇事者诅咒起来。听他们的口气,好像这森林只属于他们所有似的,似乎橡树只是为他们的猪才结果的。
我想告诉这些人,守林人是不会记录轻罪犯人的罪状的,而这样做是非常好的,因为人太自私,在收获橡栗中看到的只是猪长肉,肉做肠,这种态度后果是严重的。橡栗在邀请大家全都来利用它的果实。我们人从中获得了最大的一份,因为我们是最强者。那是我们惟一的权利。
可是,在不同的消费者中进行平衡的分配,这是高于一切的大原则。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各有自己的作用,无论强大与弱小。假如说乌鸫为万物复苏而欢快、鸣唱是大好的事的话,我们也别认为橡栗被蛀空是件坏事。蛀坏的橡栗里在为鸟儿准备饭后甜食哩,象态橡栗象肉质鲜美,能让鸟儿臀肥歌美的。
我们让乌鸫去歌唱吧,还是回过头来谈我们象虫科昆虫的卵。我们知道卵所在的地方:橡栗底部,在最鲜嫩多汁的果仁中。它是怎么住到那儿去的,那儿离壳斗边缘上方的人口可是够远的,这确实是个小小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问题。但也别对它不屑一顾,因为科学就是由一些幼稚可笑的事物构成的。
第一个用一块琥珀在衣袖上摩擦,随后便得知这块琥珀能吸麦秸的人,绝没猜想到我们今天的电的奇妙。他只是在天真地自得其乐而已。但这种儿童游戏经过反复地做,以各种各样的方法进行探索之后,就变成了世界上的强大力量之一。
观察者对什么都不应该忽视,因为永远也不会知道会从最不起眼的事物中产生出什么来。因此,我又对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象态橡栗象是通过什么办法在离入口那么远的地方住了下来的。
对于尚不知晓卵的位置但可能知道幼虫首先是从其底部咬吃橡栗的人来说,答案可能是这样的:卵产在管道入口,在表面处,而幼虫则在母亲钻好的坑道里爬动,自己爬到储存幼儿食物的那个偏僻地点。
在掌握足够的资料之前,我自己起先也是这么解释的,但我很快就认为这种解释是错误的。当产妇把腹尖贴在刚用钻钻出的孔口便退走不久,我便摘下了这个橡栗。卵好像应该就在那儿,在入口处,紧贴表面的地方……可并非如此,那儿并没有卵,卵在坑道的另一端。假如我大胆假设的话,卵是像一块石头似的掉进坑底的。
我们还是快点抛开这种愚蠢的想法吧!坑道极其狭窄,又堵满锉屑似的东西,这么直接掉下去是不可能的。再说,根据叶柄那直的或颠倒的方向,在一个橡栗里下落那就会在另一个橡栗里上升。
出现了第二种解释,同样是大胆的。我在想:布谷鸟在草地里任何地方下蛋,然后用嘴把蛋叼起,放到黄莺的狭小的窝里去。象态橡栗象会不会也用的是类似的法子呢?它会不会利用它的长喙把它的卵送到橡栗底部去呢?我看不到它身上还有其他什么工具能够达到这个深洞的底部的。
然而,我们还是赶快抛开因想不出道理来而产生的这种怪诞的解释吧。象态橡栗象是从不会公开地产下卵,然后再去用喙叼住它的。假如它这么做的话,那娇弱的卵在狭窄而又堵塞的坑道里往下放的时候准会被挤压,必死无疑。
我感到非常尴尬。对象态橡栗象的身体结构很有研究的任何一位读者都会有此尴尬的。蚱蜢长有一把大刀,那是它产卵的工具,可以把卵送到地下它所希望的深处去。褶翅小蜂配备着一个探头,可以钻穿石蜂筑成的水泥建筑,把自己的卵放到后者半睡半醒的胖幼虫的茧内去。但象态橡栗象却没有这类短剑、匕首,它的腹部什么都没有,绝对没有。然而,它只需把腹尖贴在井的狭小的孔眼上,就能立刻把卵送到橡栗底部去。
解剖将会告诉我们用其他办法所无法获知的谜底。我剖开象态橡栗象产妇。我看到的令我瞠目结舌。那儿有一部古怪的机器,一根僵硬的棕红色尖头桩,与身体一样长,我觉得几乎像是一个喙,因为它与头部的喙很相似。那是一根管子,细如毛发,空尖端有点张开,状如榴弹发射筒,始端鼓起,呈卵形泡状。
这就是产卵工具,与钻孔器大小粗细相同。钻孔喙钻到哪儿,这个内喙——卵探测器便可下到哪儿。当产妇在橡栗上下钻时,它选择攻击点就必须让这两个相辅相成的工具都能够到达理想的地点——果仁底部。
现在,其他的就不言自明了。产妇的手摇曲柄钻干完活儿后,坑道完工,它便回转身来,把腹部末端贴在那钻孔上。然后,它拔出剑来,内喙显露出来,毫无困难地钻入锉屑堵塞的坑道。引导探头上什么都没有显现,因为它运转敏捷而小心。卵安置好之后,这个工具逐渐回收,缩回腹内,同样是滴水不漏。大功告成,产妇离去,而我们却一点也没有看出它的破绽。
我强调坚持是有道理的吧?一个表面看来无足轻重的情况,刚刚以毋庸置疑的方式告诉我菊花象使人狐疑的地方。长吻管象虫有一个内探头,一个外部无任何痕迹的腹部喙。它们在其腹部秘密处藏有类似于蚱蜢和姬蜂的刺刀般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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