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院刊 | 陈锐: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凤鸟纹样考
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凤鸟纹样考
陈 锐
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大量精美刺绣,纹样丰富,颜色鲜艳,是汉代早期刺绣的标准物。前人研究发现其中三件绣品被记载于同期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竹简遣册即随葬品清单上,竹简名之为“长寿绣”。这一考古发现实证了汉代早期“长寿绣”的真实面貌。而这三件记于遣册的“长寿绣”绣品上的纹样被学界确定为汉代早期“长寿绣”的标准纹样,亦是本文的研究对象。“长寿绣”花纹密布整个幅面,幅面由若干图案单元组成,图案单元长23厘米,宽16.5厘米,中有各色丝线绣成的十余朵穗状流云以及藤蔓式卷草和花蕾等〔图一〕。
〔图一〕 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图案单元线图
自1972年马王堆汉墓发掘以来,对马王堆汉墓“长寿绣”纹样进行专题研究的论文尚不多见,大多为汉代刺绣研究、马王堆刺绣纹样研究和汉代长寿绣技法和纹样的总体性研究等。究其原因,大概是由于自1973年《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发掘报告发表后,学界对马王堆汉墓“长寿绣”的研究,皆以该报告为基础,缺乏新材料的补充。本文则是在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完整品和新近整理出来的大量“长寿绣”残片实物第一手材料的基础上,结合发掘报告等已有成果,对“长寿绣”丝织物进行的全面梳理和纹饰再研究。从繁复的图案中,我们识别出一种前人尚未发现的新纹样,本文姑且以“新纹样”一词命名并加以考释。
一 “长寿绣”丝织物梳理
马王堆汉墓竹简遣册记载的“长寿绣”丝织物是研究“长寿绣”的标准物,以此为基础,对马王堆汉墓出土其他“长寿绣”织物全面梳理如下:
1.“长寿绣”几巾
一号墓竹简遣册载“素长寿绣几巾一”,北椁箱出土一件绣绢几巾与之对应〔图二〕,几巾长152厘米,宽106厘米。“长寿绣”绢面,周缘镶以宽10.8厘米的起毛锦和宽5.8厘米的素绢,里衬素绢。
〔图二〕 左: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几巾竹简遣册
右: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几巾
2.“长寿绣”夹袱
一号墓竹简遣册载“素长寿绣小奁幭一”,一号墓出土的包裹五子漆奁的绣绢夹袱与之对应〔图三〕,夹袱长85.5厘米,宽75厘米。“长寿绣”绢面,周缘镶以宽5.3厘米的素绢,里衬素绢。
〔图三〕 左: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夹袱竹简遣册
右: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夹袱
3.“长寿绣”镜衣
一号墓竹简遣册载“素长寿镜衣一”,一号墓九子漆奁中有绣绢镜衣一件与之对应,简文“长寿”之下脱“绣”字〔图四〕。镜衣形制为筒状,直径32厘米,高36厘米。“长寿绣”绢面,以素绢为筒缘,内絮薄层丝绵。
〔图四〕 1. 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镜衣竹简遣册
2. 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镜衣
3. 马王堆汉墓“长寿绣”镜衣上的刺绣
马王堆一号汉墓遣册记载了三件“长寿绣”丝织物,三号汉墓遣册未见“长寿绣”记载。通过对马王堆汉墓出土刺绣织物的全面整理,确认一、三号汉墓出土的其他“长寿绣”绣品如下:
1.“长寿绣”药枕
马王堆一号汉墓“长寿绣”药枕,长45厘米,宽10.5厘米,高12厘米,枕内填塞佩兰,出自一号墓北椁箱,遣册记之为“绣枕”。这件药枕两端用绒圈锦,上下两面用茱萸纹锦,两侧为“长寿绣”绢。
2. 一号墓“长寿绣”绵衾残片
马王堆一号汉墓N4层刺绣残片,出自内棺,是从外往里数,包裹尸体的第四层丝织物,为“长寿绣”绵衾绢面。因内棺丝织物出土时都已严重糟朽,故未能完整揭取,仅为残片。残片数量较多,整理时,发现有两种配色:一种颜色浅,与“长寿绣”几巾、夹袱和镜衣的配色相似〔图五:1〕;另一种颜色深〔图五:2〕。
〔图五〕 马王堆一号汉墓N4层 “长寿绣” 绵衾残片
1. 浅色绣线配色 2. 深色绣线配色
3. 三号墓“长寿绣”衣衾残片
马王堆三号墓裹尸体的衣衾严重腐朽,“长寿绣”残片数量较多,保存状态不及一号墓内棺残片〔图六:1〕。
4. 三号墓竹笥内“长寿绣”绢残片
马王堆三号墓南椁箱第二层编号为180的竹笥里盛有“长寿绣”绢〔图六:2〕,出土时已残破。三号墓竹笥里的“长寿绣”绣工一般,针法不及一号墓“长寿绣”和三号墓内棺“长寿绣”。
〔图六〕 马王堆三号汉墓 “长寿绣” 织物
1. 内棺衣衾残片 2. 竹笥出土残片
二 “长寿绣”纹样的主要特征
基于对“长寿绣”绣品的整理,兹提炼出“长寿绣”纹样的主要特征如下:
1. 刺绣技法
“长寿绣”纹样都绣在绢上,所采用的刺绣技法一样,均为由绣线环圈锁套而成的锁绣法。
2. 图案单元排列
通过“长寿绣”几巾和夹袱上的纹饰构图可知,“长寿绣”图案单元作1/2错位的阶梯连缀式循环排列〔图二,图三〕。
3. 典型穗状流云
“长寿绣”纹样里有三种典型的穗状流云。它们分别是纯色四涡云头穗状流云(此次发现的新纹样便在这种穗状流云旁〔图七:1〕),双色云头穗状流云〔图七:2〕和心形云头穗状流云〔图七:3〕。
〔图七〕 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典型穗状流云(陈锐制图)
1. 纯色四涡云头穗状流云及其旁侧纹样
2. 双色云头穗状流云
3. 心形云头穗状流云
这三种穗状流云在图案单元里呈品字形分布〔图一,图七〕。
4. 用色特点
“长寿绣”绣线用色丰富,配色有规律,体现程式化特征。
“长寿绣”所用丝线有五种主色,分别是黄、绿、青、红和褐。每种主色又有颜色深浅之别。黄有淡黄和土黄等,绿有浅绿和橄榄绿等,青有藏青和深蓝等,红有棕红和浅棕红等,褐有浅褐和棕褐等〔图二-图六〕。
“长寿绣”配色规律性体现在相同刺绣纹样所使用的绣线颜色基本一致,为固定颜色搭配。“长寿绣”几巾、夹袱和镜衣中相同纹样处所用绣线颜色相同〔图二-图四〕,由黄、绿、红和褐四种主色构成。一号墓内棺N4层“长寿绣”中深色残片〔图五:2〕,主要是用颜色深的青取代了前一种配色中的黄,所取代的部位一致〔图五〕。
此外,“长寿绣”绣品受污染处则呈色各异,出现紫灰、紫红、紫蓝和黑灰等多色〔图二,图三〕〔图六:1〕。
三 新纹样识别
每个“长寿绣”图案单元中皆有一个前人尚未发现的固定纹样,暂称之为“新纹样”。新纹样隐没于流云和藤蔓卷草间,不易识别。若非观察大量实物,很难发现或不能认定它是一个完整纹样。
前人对“长寿绣”纹样的研究注重于细节,观察到“长寿绣”图案单元中含十余朵穗状流云,穗状流云间为云纹,单元中部有两处橄榄绿色的三个圆点组合。本文在前人基础上,发现穗状流云和蔓草是新纹样的有机组成部分。
为了清晰地表述新发现,分别从“长寿绣”几巾、镜衣、夹袱和N4层绵衾残片高清图中各提取一个新纹样〔图八〕。“长寿绣”几巾,保存尚好,绣面由25个图案单元组成,其中发现25个新纹样,我们从中选择一个〔图八:1〕。“长寿绣”夹袱,局部残破,部分区域污染严重,尚存14个新纹样,取其中一个〔图八:2〕。“长寿绣”镜衣,光亮如新,颜色艳丽,纹样清晰,仅有1个新纹样〔图八:3〕。一号汉墓N4层“长寿绣”绵衾残片数量较多,此处取1个新纹样〔图八:4〕。
〔图八〕 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中发现的新纹样(陈锐制图)
1. 取自“长寿绣”几巾
2. 取自“长寿绣”夹袱
3. 取自“长寿绣”镜衣
4. 取自 N4层“长寿绣”绵衾残片
将这四个取自不同“长寿绣”绣品中的新纹样进行对比,它们不仅姿态完全一样,而且细部特征高度相似。新纹样所处位置是固定的,都在纯色四涡云头穗状流云旁〔图七:1〕。经统计,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完整品和残片中有上百个这种新纹样,可知其为高度程式化的表现。虽然新纹样融合在流畅灵动、相互盘绕的流云和蔓草间,但仔细观察,它仍具有相对独立性。属于它的组成部分均连成一体,不属于它的部分则与之保留些许距离。因此,新纹样是“长寿绣”中一个完整且不可再拆解的最小纹样。
马王堆汉墓“长寿绣”中发现的新纹样是一种固定表达。那么年代比马王堆汉墓晚的汉墓刺绣中是否有类似纹样?这个纹样在汉代绣品中是否得到传承?这些问题可从已发表的考古材料中得到肯定答案。
江苏高邮县神居山二号汉墓,即西汉中期广陵王刘胥夫人墓。该墓出土了茱萸长寿绣棺盖饰物,刺绣纹样与马王堆“长寿绣”十分相似。图案单元长20.5厘米,宽17.2厘米,单元里有与马王堆汉墓“长寿绣”新纹样相似的纹样,其位置在五涡云头穗状流云旁〔图九:1〕。
江苏东海县尹湾2号墓,该墓出土的繒绣衾被,纹饰精美,有云气纹、三足鸟、羽人、禽兽和似幢的图案等。在五涡云头穗状流云旁,有与神居山汉墓和马王堆汉墓“长寿绣”中发现的新纹样相似的纹样〔图九:2〕。尹湾2号汉墓同时出土有货泉、大泉五十钱币,其时代应为新莽时期或稍晚。可知,马王堆汉墓“长寿绣”中发现的新纹样为汉代刺绣纹样所继承,且形态愈加抽象和简化。
〔图九〕 与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新纹样相似的汉代刺绣纹样
1. 采自黎忠义《绢地长寿绣残片纹样及色彩复原》
2. 取自尹湾2号墓繒绣衾被
四 新纹样考证
上文提取和对比了“长寿绣”中存在的新纹样,并证实其于汉代后来的绣品中仍有传承。下文拟从新纹样特征、溯源和流传等方面展开讨论。
依据马王堆汉墓“长寿绣”中提取的新纹样,归纳其特征如下:
1.新纹样中都有一只清晰的眼,眼中点睛。
2.新纹样眼部外围刺绣杏圆形轮廓。
3.新纹样杏圆形轮廓一侧伸出一支花蕾。
4.新纹样中有一根长且分支的藤蔓式卷草,卷草末端是一朵三尾穗状流云。
1. 新纹样眼部
推测为鸟的眼睛。湖北江陵马山一号楚墓出土龙凤相蟠纹绣浅黄绢面衾(N2),衾面两侧刺绣舞凤逐龙纹,其中,凤鸟纹头小,头部中间绣眼睛〔图十:1、2〕。同墓龙凤虎纹绣罗单衣(N9)上绣的凤鸟纹〔图十:3〕,凤头呈杏圆形,内绣圆眼,头戴大花冠,身体蜷曲,双翅张开,面朝龙虎,脚踏小龙。马王堆汉墓“长寿绣”新纹样眼部与马山一号楚墓丝织物上绣的凤鸟纹眼部相似。
〔图十〕 战国刺绣凤鸟纹线图
1、2. 凤鸟纹 3. 龙凤虎纹
2. 杏圆形轮廓
新纹样眼部外围杏圆形轮廓,推测为鸟的头部。头小、眼部鲜明、弱化喙部的凤首见于战国时期楚国漆器上。长沙附近出土战国楚彩绘凤纹漆盘〔图十一〕,盘内绘双凤,凤头小,凤眼大,喙甚小,其中一只凤鸟的喙几近无。
〔图十一〕 战国楚彩绘凤鸟纹漆盘摹绘
3. 花蕾
新纹样头部伸出一支花蕾,应为头上的冠饰。冠是凤鸟的标识之一。新石器时代玉凤、商周青铜器上的凤纹以及战国绣品里的凤都有凤冠。凤鸟冠饰形式多样,各有不同。单花蕾冠早在战国时已出现在凤鸟上。湖北江陵马山一号楚墓锦面绵袍(N19)的袍边缘上刺绣凤鸟纹,凤冠为单花蕾冠〔图十二:1〕。河南辉县固围村战国第1号墓出土错金银龙凤交逐纹铜輨饰,輨饰上的凤有一支花蕾冠〔图十二:2〕。河南洛阳金村东周王室墓出土龙凤勾连谷纹玉樽,樽盖顶上立着单花蕾冠凤鸟。陕西秦都咸阳城遗址采集到一块神人骑凤纹空心砖,砖面所饰凤鸟的凤冠也是单花蕾冠〔图十二:3〕。马王堆汉墓“长寿绣”新纹样头部的花蕾冠与战国刺绣、青铜以及秦砖上的凤鸟纹凤冠高度相似。
〔图十二〕 汉以前单花蕾凤冠
1. 马山一号楚墓锦面绵袍(N19)缘
2. 辉县固围村战国第1号墓铜輨饰
3. 秦都咸阳神人骑凤纹空心砖拓本(74XY采:7)
综上所述,“长寿绣”新纹样具有战国凤鸟纹的头部特征。
4. 卷草
确认“长寿绣”新纹样中有凤首后,再观察新纹样中长且分支的藤蔓式卷草,可判断为凤尾。新纹样整体形象则似一只呈侧身姿态的凤鸟,杏圆形头,杏圆形眼,眼中点睛,头有凤冠,细颈小身,双翅展开,长尾分叉,两侧呈蔓草卷曲状,尾翎的末端为一朵穗状流云〔图十三〕。
〔图十三〕 马王堆汉墓 “长寿绣” 凤鸟纹图示(陈锐制图)
请注意“长寿绣”新纹样有冠、凤首、长卷尾,其形象符合甲骨文中“凤”字字形。“凤的象形文字就是一只有冠、长羽、卷尾的鸟形。”
此外,“长寿绣”新纹样与先秦文献里对凤鸟意象和形象描述相符合。
《楚辞》中的凤鸟是翱翔天际的使者,象征高贵人格和代表祥瑞。凤具有驱邪避凶的象征寓意。“长寿绣”新纹样似凤鸟翱翔云端,祥瑞高贵,与“长寿绣”名称贴切。
《山海经·南山经》云:“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长寿绣”新纹样为多种颜色丝线刺绣而成,与《山海经》中凤皇“五采而文”的描述相吻合。新纹样双翅张开,作飞翔状,亦符合文中的“自歌自舞”的描绘。凤鸟“见则天下安宁”,“长寿绣”中绣凤鸟纹,与“长寿”之名切合。
以上运用考古材料和先秦文献分析马王堆汉墓“长寿绣”新纹样特征,可证实新纹样为凤鸟纹。凤鸟身姿飘逸,眼部清晰,喙部、腿足弱化,身小,尾长且卷。
马王堆汉墓“长寿绣”新纹样为呈S形态的长尾凤鸟。凤鸟纹最早见于距今7800年前的湖南高庙文化白陶上。早在西周中期青铜器上便开始流行长尾凤鸟纹,其中长尾分尾鸟纹是西周中期青铜器上的标准凤鸟纹。战国玉器上的凤鸟纹多婉曲形态,长尾回卷。河南叶县旧县一号墓出土战国早期龙凤纹玉佩,其上透雕的凤,身体转曲上旋〔图十四:1〕。河北省平山县中山国一号墓出土战国中期双凤纹玉璧,璧外廓两侧透雕相背而立的双凤,凤S形态,头有凤冠,凤尾分叉,尾端回卷〔图十四:2〕。湖南省益阳市赫山庙基建工地M108出土战国中期双凤纹玉璧,璧外缘两边对称各附有一透雕凤,凤 S形造型与中山国一号墓玉璧上的凤鸟同。安徽省长丰县杨公二号墓出土战国晚期双凤纹玉璜,璜背外侧镂雕回首双凤,凤体优雅,双翅卷曲,凤尾修长旋卷〔图十四:3〕。故宫博物院藏战国晚期龙凤纹玉璧,外缘镂雕凤纹,凤体婉转,凤冠修长,凤尾分支、长而卷曲〔图十四:4〕。从战国玉器上曲体凤鸟形态演变看,时代越晚,凤鸟姿态越婉转。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凤鸟纹与战国晚期玉凤形态相似。
〔图十四〕 战国玉器上的曲体凤鸟纹
1.战国早期龙凤纹玉佩
2. 战国中期双凤纹玉璧
3. 战国晚期双凤纹玉璜
4. 战国晚期龙凤纹玉璧
长尾凤在战国凤纹绣品中相当常见。湖北江陵马山一号楚墓出土绣品中,长尾凤占凤鸟纹的大多数,长尾是凤鸟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凤鸟长尾分叉的形象在汉以前的纺织品、青铜、玉器和漆木器上的凤纹中大量出现。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凤鸟纹在继承战国凤鸟的基础上,凤尾变长,更为卷曲,卷涡增多似蔓草,愈显灵动,且凤尾末端为汉代刺绣常见的穗状流云〔图十三〕。
通过相关纹饰溯源,可以确认马王堆汉墓“长寿绣”新纹样是在继承了战国晚期曲体凤鸟纹的基础上发展演化而来的一种汉代凤鸟纹。
一种纹饰在流传过程中定会发生变化,但无论怎样演变,其本质特征仍会保留并延续。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凤鸟纹也必然遵循这一规律。单花蕾冠和长卷草尾是马王堆“长寿绣”凤鸟纹的突出特征,这些特征在后世得到延续并产生了影响。
江西西汉海昏侯刘贺墓出土的错金银铜当卢(K1:286),其上有单花蕾冠凤鸟纹〔图十五:1〕。河南芒砀山西汉梁王墓群中的柿园汉墓的主室顶部有一幅大型壁画,壁画中的凤有单花蕾冠〔图十五:2〕。到了东汉,画像砖和画像石上的单花蕾冠凤鸟纹更为普遍。唐代和辽代的凤鸟纹上仍可见单花蕾冠。陕西户县余下出土唐双凤衔枝纹铜镜,其上凤纹有单花蕾冠〔图十五:3〕,内蒙古赤峰市耶律羽之墓出土辽罗地钉金绣盘凤纹绣品,凤冠为单花蕾形〔图十五:4〕。
〔图十五〕 汉以来单花蕾凤冠
1. 江西西汉海昏侯墓错金银铜当卢(K1:286)
2. 河南芒砀山梁王墓柿园汉墓主室顶部壁画
3. 陕西户县余下唐双凤衔枝纹铜镜
4. 内蒙古赤峰市耶律羽之墓出土辽罗地钉金绣凤纹
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凤鸟纹〔图十三〕的长卷草尾开创了凤尾新样式,对后世纺织品上的凤尾纹样产生了深远影响。“长寿绣”凤鸟纹的尾部长且卷曲,凤尾由一根尾羽从凤短小的身体一侧弯曲上扬分叉,左右卷曲盘旋,末端为穗状流云。江苏神居山西汉二号汉墓和尹湾2号墓绣品上的凤尾〔图九〕与马王堆汉墓“长寿绣”凤尾一脉相承,凤尾分叉卷曲似蔓草,凤尾端头也是一朵穗状流云。
元明织物上常见卷草尾凤鸟纹。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的元双盘凤纹刺绣方巾上绣卷草尾凤〔图十六:1、2〕。凤纹头小,颈短,身细,双翅张开,凤尾由卷曲蔓草组成,占凤体总长的一半以上。
卷草尾凤纹在元明清青花瓷中更为常见,如伊朗国家博物馆藏的元青花凤穿花纹菱口盘,盘内底即绘有一只卷草尾凤〔图十六:3、4〕。
〔图十六〕 卷草尾凤鸟纹
1. 元凤纹刺绣方巾
2. 方巾上的凤纹(陈锐制图)
3. 元青花凤穿花纹菱口盘
4. 菱口盘上的凤纹(陈锐制图)
五 结论
本文在整理和研究马王堆汉墓“长寿绣”绣品及大量“长寿绣”残片实物的基础上,对“长寿绣”纹样进行了再研究,从中识别出前人尚未发现的新纹样。通过将其与战国时期刺绣、玉器、铜器和漆器上的凤鸟纹进行类比分析,论证了“长寿绣”新纹样是在战国曲体凤鸟纹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一种凤鸟纹。“长寿绣”凤鸟纹的识别对研究中国凤鸟纹发展演变具有意义,为追溯卷草尾凤鸟纹起源提供了考古学依据。
[作者单位:湖南博物院]
(责任编辑:何 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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