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聊聊我敬爱的大伯
上一篇文章里说到,爸爸不为钱、利所动的很大一部分底气也来自于大伯。
大伯比爸爸大两岁。虽两人年龄相仿,但大伯却比爸爸早熟很多,可以说爸爸从小是大伯带大的,大伯从小就是“长兄如父”的存在。爸爸曾给我讲过,两人小时候捡了一下午瓶子卖了5分钱。爸爸贪玩儿,拿钱去买了一个孙悟空的抽绳玩具,激动地去找大伯一起玩,没想到大伯看到后气得直接给爸爸摔在地上断掉了。那可能是爸爸记忆里哭得最伤心的一次,但他从此也学会了节俭。
大伯是我最熟悉的比较“成功”的人。他的经历在我看来是有些传奇色彩的。他的性格比较“倔”,在长治方言里,大伯就是个“钉头”。16岁高二,大伯不顾学校和家长的反对,偷偷报名参加高考(印象中是因为如果他提前考走,就不算在本校的毕业生名额里了),却在考最擅长的科目数学的时候,被学校老师强行拉出考场。于是,本可以考上清华/北大的大伯,因为少了数学成绩,只能被吉林工业大学录取。当时学校家里都建议他复读,他却执意要走。
92年,大伯考上复旦大学研究生,开始扎根上海。毕业后进入一家科技公司,同时开始了他连续创业的人生。大伯开过广告公司、网络公司;后去北京,在链家创始人左晖先生的隔壁开过房产中介,也尝试开过中餐厅、家政平台等等;世博会时大伯看到上海的发展,决定再次回到上海,开始加盟汽车快修连锁店。他踩上了很多风口,但都没有扩大规模,因此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条件也算优越。
虽然大伯比爸爸大两岁,但我却是家里年龄最大的孩子,所以早早得到了所有长辈们的疼爱。尤其是大伯,对我视如己出,从小就把我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培养。因此,大伯不仅仅是爸爸最重要的人之一,也是我生命中除了爸爸妈妈之外最亲近的人。
大伯虽然对自己非常节俭,但却从来没有在我们其他任何人身上有过丝毫吝啬。小时候,只要见到大伯,我就像一只长在大伯手臂上的蘑菇。爸爸妈妈跟我讲,他们第一次带我到上海,大伯抱着我不见了踪影,再回来时,我已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红色羽绒服。当看到发票上的价格400多元时,妈妈大为震惊。要知道那比她当时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
我小时候仿佛长在了大伯的手臂上
就是这件羽绒服,得益于我小时候长得慢,穿了很多年hh
大伯和爸爸都是非常孝顺的人。每年大伯全家都回长治过年,我们都住在一起,家里其乐融融。而几乎每年暑假,我都会到大伯所在的城市玩。我虽然是独生女,但大伯的三个子女就像我的亲弟弟妹妹。
大伯对我真的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凡事到了我身上,标准就会无限放宽。
记得我初中的某个暑假在大伯当时北京的家里过。某天中午,我和大伯的大女儿,M,在家里窗台上看到M的外婆在楼下遛弯,我就让M给外婆打个招呼。没想到M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几声“外婆”喊出口,整个小区都余音绕梁。大伯不出意外的,也跑了进来,可能被这叫声吓到了,大声责问M:“XXX你喊什么!”M果断把我卖了,说“是姐姐让我喊的!”
我当时心里慌张极了,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挨骂了。结果,大伯仅仅迟疑了0.5秒,就对M说:“听姐姐话”!便出去了。
转折来得实在太过突然,我和M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我们全家人的底气都来自于爸爸的清廉和大伯经济上的支持。爸爸在当地从政,大伯在外地从商。大伯尽全力支持爸爸清清白白放手干出一番成绩,使爸爸没有后顾之忧。
爸爸2016年去长治县工作后,每天通勤要横跨整个长治市区,单程时间要1小时左右。为了避免“公车私用”,爸爸考虑开私家车上下班。恰好上海当时刚刚推出买新能源汽车免费送牌照的政策,大伯觉得政策不错,所以立即买了一辆上汽荣威牌混动车,开回长治给爸爸使用。所以爸爸做县/区委书记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用的私家车,公车仅在正式场合或在县里短途出行才会使用。
后来爸爸不在长治县当书记了,便将这辆车开回了上海给我使用。有一天我听到爸爸曾经的下属给他打电话,说她在上海出差,刚出机场就看到了爸爸的车,激动得眼泪都已经流出来了,结果再一看,满大街都是爸爸的车。哈哈,此时的上汽荣威新能源,普遍程度已经堪称“街车”了。
爸爸被留置后,大伯心急如焚。大伯既没有做过公职人员,也不是党员。多年来他做生意全靠自己,没有什么官场上的朋友能够哪怕出出主意,所以除了提前找律师咨询,其他也是束手无策。
大伯和爸爸以前几乎每天都要通话。爸爸被留置后,大伯想念爸爸,也会给爸爸发微信,跟爸爸说说话。
有天晚上吃完饭和大伯聊天,大伯告诉我,他其实一直对爸爸心怀愧疚。16岁那年他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宁愿坐上几天几夜的火车、汽车,也执意要离家去吉林上学。爸爸那年初中毕业,为了早点参加工作,直接考了中专,92年毕业刚满18岁就参加了工作。那几年,奶奶也生病了,大伯在外回家次数有限,所以大多是爸爸和姑姑在照料。他说,他们明明那么亲,他却丢下了爸爸。虽然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丝毫,但大伯认为他做再多都不够弥补对爸爸的亏欠。大伯喝了一口自己泡的大蒜酒,“你爸爸真的是我见过最正直和善良的人”。
去年6月那个周日,我从长治回到上海,大伯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到机场接我,回家的路上我们试图聊些有的没的。途中加油站下车加油,大伯忍不住了:“格格,好害怕你爸这次凶多吉少啊!”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大伯哭。我也跟着哭。
7月2日那天,办案人员给妈妈打电话,说让大伯回长治配合调查。
尽管担心像爸爸一样被不明不白限制自由,但大伯还是像一个孤勇者,抱着“他们查清楚了,弟弟就能回来了”的信念,决定主动回去配合调查。那两天,大伯将他所有生意和家庭的信息都交代给了我,叮嘱我万一真的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我要顶起这个家。
这一次,轮到我去机场送大伯。大伯下车,我对他说“回来我接你”。看着大伯走进机场的门,我又哭了。
7月5日,大伯被留置后,我们都懵了,不敢相信这件事真的就这么发生了。我们只能不停控诉,却毫无结果。
我作为一个外行和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在巨大的悲愤中,用尽全力替大伯照看孩子,维持他的生意、房产正常运行,整天忙得焦头烂额。那段时间我的压力确实很大,晚上睡觉都喘不上气。这里也要感谢大伯的前妻、我的大妈搬了回来照看孩子,着实替我分担了很多。
2021年中秋节前,大伯拜托调查人员给我带话。“格格,中秋国庆两节恐要陪你爸度过了。家中重担过早落在你肩上,大伯深感不安。唯有希望你能够正确看待,理智应对,不必过于焦虑。相信政府,相信我们,耐心等待结论即可,应该不会太久。”
大伯啊,从你说这句“不会太久”可过去太久了啊!😭
你曾跟我说,你是一个“积极的悲观主义者”,本质上是比较悲观的,但还是会积极努力去改变结果。而我曾是个乐观主义者,但现在,我也渐渐活成了你的样子。
我以前从未理解那些闹得你死我活断绝关系的家庭,但现在想想看有那么多为了争财产闹上法庭的兄弟姐妹,好像我们家这样不分你我的情况才是凤毛麟角,让调查人员难以理解。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尤其担心我的三个弟弟妹妹。我在25岁的年纪都无法承受这样的伤害,何况是他们。我从小成长到大,家里都是一帆风顺的,我享受了全家最好的资源,然而轮到他们时,却发生如此变故,这不公平。
他们以后想做某些职业也不知是否会受限。弟弟口齿伶俐,在家里的事发生之前就梦想成为一名律师,如果父亲被冤判,也不知以后还能否执业。
“这一年多虽然我不经常写信但是我心里可一直是爱着记着老爸的!”
不知大伯看到自己的孩子们成长得这么好,能否稍微放下心来。我能做的不多,只有全心全意对他们,努力将这件事对他们的影响降到最小,方能稍稍报答大伯对我的恩。
爸爸在本地当官做事,大伯在外本分做生意。说大伯条件不错,没有任何显摆的成分,只是让大家明白,爸爸和大伯是一对最不可能犯罪的最佳拍档。而今,两人却双双被捕,着实让人无法接受。唯有期盼司法公正,早日让两个清白的人回家。
讲起大伯,提笔不住,感谢大家能耐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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