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 《十日谈》-隔离记事
前言:
本文是一篇读者来信。我不是专业媒体,无法验证内容真伪。我自己阅读后,认为比较真实,所以给大家分享。不对内容负责,读者自己判断。
《十日谈》-隔离记事
首先对本人自密接隔离到确诊新冠病毒以来,对社区、单位和身边朋友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目前本人判定密接时因本人关联的次密接目前均无碍,可能是最大的安慰剂了。今天是本人密接隔离的第10天、抗原阳性第8天、正式确诊第4天,谨以本文客观记录隔离期间的真实生活。
【房山区阎村集中隔离点】
11月17日早,社区做完核酸、赴单位取完电脑后直接返家,约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收到流调的密接确认通知,同步报备社区,下午三点左右接到隔离转运通知,下午五点左右从朝阳区家中出发,约六点半左右到达房山区阎村集中隔离点。隔离点是集装箱改造,屋里设备简陋,屋里主要靠空调辅热,每天地上泼水,早晨醒来依旧嘴唇干裂;因为是集中隔离点,没有治疗方案,没有药物支持,医疗组仅负责线上答疑,所有药品都只能靠自购,根据自身症状服药。其他的日常生活用品、一日三餐及饮水基本能够保障。大概环境如下(本来觉得已经够简陋了,知道后面被拉到马泉营转运点):
18日,一切正常,安排核酸一次,晚上出结果显示阴性。
19日早,体温自测37.2°(已偏高),发放抗原检测盒,显示结果阳性,体温同步开始升高,立刻通过美团和饿了么同步下单买药,约11:00左右药品送到隔离点门口,此时体温升至38.9°。下午两点半左右,才有大白帮忙把药品送到隔离间,此时体温39.1°,高烧超过3.5小时。服降温药后小睡,期间严重出汗,贴身衣物基本湿透。下午体温降至37.5°左右,晚上复烧到38.8°,第二次服用降温药。19日晚上约10点,再次发放抗原检测试剂盒,阳性,全天未安排核酸。
20日早,体温自测基本恢复正常,快递收到公司同事寄送的药品。抗原检测,阳性,全天未安排核酸。出现咽喉肿痛,肌肉酸痛,浑身乏力等症状。
21日,未发放抗原检测盒、未安排核酸。与指挥部取得联系后,反馈在等待转运安排,且“上级通知抗原阳性之后就不再安排核酸了”。此时开始怀疑我可能甚至都没有被算入确诊病例,抗原阳性三天,还属于“编外”,于是通过多次拨打12345并最终接通后,向12345反映了情况,并明确要求朝阳疾控答复:本人是否已经正式确诊、下一步转运安排、是否能够获得医疗救助。是夜,收到房山区旅游局电话回应,我所在的F组全部为朝阳区转运、指挥部也为朝阳派驻,房山区并不掌握相关信息。除咽喉肿痛,肌肉酸痛,浑身乏力等症状外,开始剧烈咳嗽,医生表示不是干咳、问题不大,建议购买复方鲜竹沥液及化痰药品对症用药,同时,自行购买了止咳糖浆、川贝枇杷膏。同日,隔壁的隔壁,一位老太太抗原阳性了,在群里寻求治疗方法,得到的反馈是这里只是隔离点,不清楚治疗方案。老人没有携带药品、自己也不会网购,我问医生,能不能帮忙传递我的药品,医生说不能交换使用,让老人家里年轻人给邮寄,老人说,家里没有年轻人了,失独。
22日上午,抗原阳性第四天,终于安排了核酸。再次联系指挥部,要求尽快转运,避免给隔离点带来传播风险,但始终回复:等待转运安排。再次拨打12345反映了情况并点名朝阳疾控。
23日上午,抗原阳性第五天,核酸出了结果,初筛阳性,指挥部反馈已经报朝阳疾控复核,审核通过后才能“算确诊”。同时,指挥部反馈已经和领导汇报,“无论如何、紧急协调、今日务必把你转走”(可能是因为12345打的太多了)。下午四点左右收到电话,告知“核算复核阳性”但不明确表示是否算确诊病例,让收拾行李;约五点钟上车出发,八点左右被转运至朝阳区马泉营隔离中转站(对的,不是方仓,因为方仓没有床位)。
【朝阳区马泉营隔离中转站】
23日晚上八点左右到达马泉营,然后车上18个人开始漫长的排队之旅,全程没有开空调暖气、不允许下车通风,大家安安静静地望着车窗外耀眼的路灯,冲着车窗哈气、用手写着“回家”。也是在这里,感受到了现实版的《人世间》。排队的时候,我们所在的车被两组人插队,一个是家里孩子九个月的一家子,我们在车上没有下车,给他们让了路,但是这一家人是抗原阳性、没给做核酸,大白说这个楼只能住核酸阳性,我们看到、听得到妈妈在风中嘶吼“孩子才九个月啊”,但他们依旧没能住进三单元,而是被大白带着向一单元走过去;半小时后,送人的大白回来了,说一单元没有开门、没人值班,三单元的大白说指挥部说那边有人啊,交涉一会儿,送人的大白无助地站在原地,他可能没法回去面对在一号楼门口等候的人,也不知道能带回去什么消息,我们最终也不知道他们最终有没有成功入住。另一个插队的家是一个爸爸带着俩孩子来隔离,一个五岁,一个就一岁,后来听旁边的人说,五岁那个孩子先阳的,爸爸阴,但是孩子要照顾,就带着一岁的的另一个孩子来一起隔离,当然他们的入住也遇到了障碍,因为爸爸和另一个孩子还不算确诊,最后有没有住进去,我们也不知道。我是倒数第三个下的车,此时已经凌晨一点钟,正准备填单子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来插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示有序登记,他拉开隔离服的拉链,我看到里面没有衣服。大叔嘴唇发紫,眼泪婆娑,说他就靠这一层防护服,在车外等了四个小时。大叔后来跟我分到一个屋,交谈得知他是来京讨债的,匆忙隔离、就一套衣服,转运之前没有通知他,洗了衣服半个小时之后,他带着刚洗的衣服、穿着隔离服就这么出发了,这一走就是七八个小时。凌晨一点半,我们终于进了屋,我送给东北大叔一件T恤,此时距出发时间,已经过去八个多小时。
马泉营只是个隔离中转站,条件比集装箱还简陋,我们四人挤一室一厅。由于是新开的中转点,物资供应完全跟不上。这里没有药品、没有管理人员、联系不到医疗组,不让点外卖,不让下楼,不接受寄送物品;《致隔离人员的一封信》上留了四个内线电话,但是房间里的电话压根没有链接网络;还有一个固定电话,010之后是7位号码,没错,当然也打不通;提示我们要通风,但是窗户已经全部被钉死;提示我们注意保暖,但是屋里的暖气片半天烤不干一双袜子。
24日早晨,被早饭的敲门声叫醒。经过大半夜的折腾,我们为暂时的安顿感到庆幸,但很快感受到这种庆幸是多么的脆弱不堪一击。中午一点,没有午饭,然后是两点,三点,漫长的等待。三点半,我们开始拨打12345,但再没有一个人能拨通,于是只能再次向同事、朋友求援,麻烦他们帮忙“要饭”。五点钟,依旧没有,我们选择了报警。六点,警察电话反馈,他们也进不来,这个时候我们意识到,这个地方,甚至都没有法律。警察说他们已经联系到指挥部要求提供基础保障,并且给了我们指挥部的一个联系方式,晚上七点半,我们终于吃到了晚饭,吃到了靠同事、朋友、警察“要来的百家饭”。是夜,被咳醒很多次,已经发展为干咳,严重干咳,止咳糖浆、枇杷膏已经起不到一点作用。
25日早晨,我们终于拨通了昨天获取的指挥部电话(多次未接),要求给医疗组的联系方式或者让医疗组联系我们,并且明确表示需要水、消毒酒精、需要维修电话,其他的生活物资都不敢再提要求,对方满口答应,但是直到中午,依旧没有任何反馈。我们只能再次拨打12345,打不通就留言投诉。折腾到晚上,终于收到一箱水(24瓶,阳性需要大量喝水,基本只能满足一天用水量),但是,依旧没有医疗组的任何消息,也联系不到医疗组,所有症状只能依靠之前积攒的药品自行治疗。
26日,断水,指挥部反馈,一箱水是三天的量,没有更多,如需饮水,可以去卫生间打水烧开。依旧联系不到医疗组。下午两点,我们戴好防护,下一楼找管理人员沟通,也被立刻劝返,依旧是满口答应,马上安排。现在是晚十点,处境依旧。
【写在结尾】
我们都是合法的纳税公民,我们也都是“人”;出于公民义务及道义,我们配合所有的隔离政策,但是却得不到合理的公民待遇,甚至为人的基本尊严和尊重都得不到保障。我们只是病人,在隔离点却成为了最底层、最下等、最无助的群体,没有救助、没有医护、没有物资供应,现在甚至连喝水吃饭都要靠报警解决,这样的隔离点/方仓/转运点的意义何在?晚上,有室友看到一个视频来跟大家分享,大概内容是某社区有人阳了,所有住户下楼拦截前来的转运车辆,要求允许阳了的邻居居家治疗、自行隔离,我们看着视频,眼角泛着红,把头转向被钉死的窗户,再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