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瞭望 | 奥斯卡奖提名之争，困境下的纪录片行业如何从中寻找未来?
来 源：Variety
原作者：Addie Morfoot
编 译：周子筠
今年奥斯卡奖的提名名单于1月23日公布，但美国纪录片界却对纪录片单元获提影片名单感到震惊。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所有提名影片的制作者都是国际人士，且大多数作品都还未在主要流媒体发行，而一众由Netflix、Apple TV+和Max等流媒体巨头投资制作的热门纪录片均未能在今年奥斯卡的最终票选中获得一席之地。
对此，一些纪录片从业者提到：主流媒体公司为了冲奖花费数百万美元制作的纪录片，似乎愈发难以给奥斯卡奖纪录片分会的评委们留下深刻印象。甚至于在几位知名人士看来，这些评委可能因为有人能从流媒体公司的大笔支出中获益而心生不平。近年来的奥斯卡奖提名趋势，或许对于身陷困境的纪录片行业来说，是对未来发展的一种预测。
抵制心理？
从流媒体高分纪录片未获提名说起
2024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作品
今年的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包括：姆斯季斯拉夫·切尔诺夫（Mstyslav Chernov）的《马里乌波尔的20天》（20 days in Mariupol；PBS出品）、卡劳瑟尔·宾·汗耶（Kaouther Ben Hania）的《奥勒法的女儿们》（Four Daughters；奇诺公司出品）、妮莎·帕胡雅（Nisha Pahuja）的《屠虎》（To Kill a Tiger；NFB出品）、梅特·阿尔贝蒂（Maite Alberdi）的《永恒的记忆》（The Eternal Memory；MTV纪录片出品）和莫塞斯·布瓦约（Moses Bwayo）与克里斯蒂夫·夏普（Christopher Sharp）的《柏比·瓦恩: 街头总统》（Bobi Wine: The People’s President；国家地理出品）。
《美国交响曲》《进发火星：妮基·乔瓦尼计划》
《我还是我：迈克尔·J·福克斯》海报（从左及右）
在1月23日公布最终提名之前，马修·海涅曼（Matthew Heineman）导演的一部讲述音乐家乔恩·巴蒂斯特及其妻子的纪录片《美国交响曲》（American Symphony；Netflix出品）、戴维斯·古根汉（Davis Guggenheim）导演的纪录片《我还是我：迈克尔·J·福克斯》（Still: A Michael J. Fox Movie；Apple TV+出品）、蜜雪儿·史蒂芬森（Michèle Stephenson）和乔·布鲁斯特（Joe Brewster）导演的纪录片《进发火星：妮基·乔瓦尼计划》（Going To Mars: The Nikki Giovanni Project；Max纪录片出品）等作品都被认为是今年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奖的强力竞争者。
这些纪录片背后的流媒体为各种冲奖宣传花费了数百万美元，包括向评委及观众展示影片亮点的广告、在纽约和洛杉矶为纪录片分会的成员举办放映活动、户外广告牌、著名非虚构组织的电子广播、聘请顶级顾问来提高纪录片的获奖概率以及让主创飞往世界各地宣传作品等各类开销极大的宣发手段。
纪录片基金Impact Partners的联合创始人洁拉琳·卓佛斯（Geralyn White Dreyfous）表示：“我认为人们对流媒体花大价钱宣传作品存在强烈的抵制心理，坦白来说是这些每个月都花钱进行公关的大公司知道，如果他们投资制作的电影入围或者提名，他们都会受到舆论的影响。纪录片分会的成员也都知道，如果他们被邀请参加这些昂贵的宣发活动，或者收到数百封推广作品的邮件——这些都是花钱的——那么这些纪录片背后肯定有大量的资金支持。”
但出品公司Cinetic Media的杰森·石川（Jason Ishikawa）表示，这些昂贵的拉票活动是必需的，“我们都知道要凑齐20000美元来举办一场秘密的拉票活动是什么滋味，但没有人会不愿意花出这笔钱。所以如果发行商想花十倍的钱做推广，又有什么问题呢？我不是说应该鼓励发行商们这样做，但我确实感觉人们希望纪录片不会被资金和过度宣发所影响。人们会存有一种幻想，认为所有的电影都会凭借自己的优质制作而被人看到，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些电影的破圈需要极大的推动力。”
今年，石川在圣丹斯电影节上促成了与探索频道的交易，将纪录片《超人：克里斯托弗·里夫》（Super/Man: The Christopher Reeve Story）以数百万美元的价格售出。
当然，流媒体平台为昂贵的奥斯卡宣发活动买单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据报道，探照灯影业（Searchlight Pictures）和互录流媒体平台（Hulu）在2021年花费1200万美元从圣丹斯电影节上买下了2022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灵魂乐之夏》（Summer of Soul）。之后，迪斯尼又花费数百万美元为该片进行推广宣传。同样，去年的获奖影片《纳瓦尔尼》（Navalny）得到了CNN影业、HBO Max和华纳兄弟的大力支持。
阻止破圈？
重塑流媒体的纪录片发行评估体系
有一种说法认为，美国纪录片制作人的高预算纪录片（例如戴维斯·古根汉的《我还是我：迈克尔·J·福克斯》）或从诸如特柳赖德电影节这类节展获得数百万美元投资的纪录片（例如马修·海涅曼的《美国交响曲》）之所以没有获得提名，是因为过去两年美国纪录片市场的惨淡，独立纪录片发行交易数量也在急剧下降，导致大多数纪录片制作人不得不努力缩减预算来完成纪录片的生产制作。当下的问题在于，除了极少数创作者外，其他大部分纪录片制片人都在依靠微薄的薪水勉强度日。
"人们对其他人的成功可能会心生怨恨。”石川透露道：“这有点令人困惑。我只是觉得这个行业里有那么多人和机构，包括Cinetic公司在内，一直在努力改变这种非虚构创作的固有思维模式，但感觉这些努力正在受到破坏。"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获奥斯卡奖纪录片的制片人赞同了石川的观点。“令我感到担忧的点在于，今年奥斯卡奖的纪录片单元没有提名任何一部美国制片人制作的影片。我想，一些本年度最成功的、最受欢迎的纪录片没能在纪录片单元获得提名，是奥斯卡奖的巨大损失和失误。许多纪录片制作人都在努力工作，希望制作出破圈的伟大作品。虽然我也喜欢这些被提名的优秀作品，但作为一个行业来说，这些独立纪录片又把我们带回了那个小圈子。这对于我们这些希望制作出优秀纪录片，同时又想吸引更广泛受众的从业者而言，是一个可怕的循环。”
圣丹斯电影节上部分备受瞩目的优秀纪录片作品
除此之外，今年获得奥斯卡提名的五部纪录片都与社会现实问题有关，从圣丹斯电影节的销售情况来看，这可能已经影响到了纪录片市场。虽然《超人：克里斯托弗·里夫故事》和《威尔和哈珀》（Will & Harper）这样的名人名作在圣丹斯电影节上以数百万美元的高价被收购，但Netflix却并没有奢望过《美国交响曲》和资深制片人罗杰·洛斯·威廉斯（Roger Ross Williams）制作的《天生的标签》（Stamped from the Beginning）这样的大作获得奥斯卡，反而买下了三部没有知名制作班底的独立纪录片：《女儿们》（Daughters）、《伊贝林》（Ibelin）和《天行者：一个爱情故事》（Skywalkers: A Love Story）。
《女儿们》《伊贝林》
《天行者：一个爱情故事》海报（由左及右）
“这些提名的影片绝对会影响Netflix和Apple等流媒体巨头公司在纪录片上的选择，”Submarine Entertainment公司的销售代理乔什·布劳恩（Josh Braun）说道：“ 当这些流媒体巨头试图找到他们喜欢且又有获奖潜力的电影时，今年奥斯卡的提名情况又将如何影响他们的喜好？”
先入为主？
寻找更加公平的国际投票系统
图源：Deadline
在过去的几年中，奥斯卡奖分会的国际成员在急剧增加，这可能也是导致今年纪录片单元提名作品都来自国际创作的原因之一。继2016年成为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董事会成员后，威廉斯带头将纪录片分会成员拓展至52个国家，成为奥斯卡17个分会中地域最多元化的分会。在他担任理事会成员的六年时间里，这位上届奥斯卡奖得主与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等奖项组织合作，将非虚构类电影分会的成员从300多位增加到630多位，其中包括168位非美国本土的电影制作人。虽然投票的国际成员只占纪录片分会成员的30%，但非虚构电影界的许多人都认为国际投票成员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当我看到《美国交响曲》《我还是我：迈克尔·J·福克斯》《进发火星：妮基·乔瓦尼计划》和《天生的标签》这些影片都没有被提名时，我就知道分会中许多来自外国的成员根本不看好这些美国纪录片。”资深制片人山缪·波拉德（Sam Pollar）在采访中提到。但制作过奥斯卡提名影片《永恒的记忆》的Motto Pictures公司的制片人朱莉·古德曼（Julie Goldman）却认为，这与投票时的先入为主有很大关系。
"国际投票成员的比例有所提高，但绝大多数投票者仍以美国人为主。"朱莉·古德曼解释道，“我认为广大观众对这些（五部获得提名的）影片作出了回应，并希望给予鼓励。我觉得很大概率上，投票的时候人们会想：哦，那部影片肯定会获得提名，所以我要把票投给名单上其他我喜欢但提名机会较小的影片，才最终导致这些热门的影片并未中标。但我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会这么严重。”
经过成员对影片进行排名和投票，纪录片单元的提名名单最终被锁定到五部作品上。成员们每个人都会得到一张选票，并对自己心目中的最佳纪录片进行排序。排序选择投票机制保证，只要一部影片是约10%投票者的首选，它就能获得提名。
本届奥斯卡奖各单元提名名单
图源：The Gold Knight
虽然没有人质疑今年获得提名的五部纪录片不配获得奥斯卡奖提名，但许多影业人士认为，如果投票机制能参考最佳外语片的评选标准，从目前由纪录片业内成员来进行初选的模式，扩大为邀请所有分会的学院成员，从入围阶段就加入投票直至最后的提名，这样就有望平衡意见，使投票结果更加公平。
“我担心的是，这基本上意味着在整体投票中，奖项将成为一场热门电影的人气竞赛” 朱莉·古德曼表示。
分会成员提出的另一个想法是：在纪录长片单元之外新增一个国际纪录片单元。“那是永远不会发生的，”朱莉·古德曼反驳道：“我们能保持住纪录短片单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未来奥斯卡奖的评选投票机制该如何进行调整，纪录片界又会因本届奥斯卡奖提名作品的选择标准变化而作出何种反应，对于仍然处于困境中的纪录片行业来说，依然在期待一个更加明了的答案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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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王 侯 李金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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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周子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