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政府观察 | 企业合规中律师的价值体现【走出去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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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受逆全球化影响，中国走出去企业不断遭遇国际贸易摩擦和日趋严格的国际监管环境，甚至因对合规经营管理风险预判不足和应对不当而遭受巨大经济损失。“经国序民，正其制度。”强化合规管理是企业在经济全球化大潮中得以行稳致远的“安全阀”和“压舱石”，对于走出去的中国企业来说，合规经营是必然选择。

深圳在践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方面积极谋划合规顶层设计，率先开展合规体系建设，打造合规示范区，推动出台全国第一个地方合规建设指导性文件，为深圳合规建设制定时间表和路线图。中共深圳市委全面依法治市委员会办公室和深圳市司法局主办的内参《深圳法治评论》特设合规栏目，从企业合规、行业合规、司法合规入手，大力开展合规宣传与强化合规管理意识，让合规精神成为企业的内在特质，在走出去过程中更加行稳致远。

走出去智库（CGGT）为《深圳法治评论》提供学术资源支持，与业界专家深度开展合规课题研究，并与国际化头部企业探讨跨境合规实务，发表系列合规文章。今天我们刊发北京市京师（深圳）律师事务所管委会副主任、刑事法律业务中心主任傅政杰的文章，供关注企业合规管理的读者参考。

要 点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1、除了审判阶段的无罪抗辩，审前的合规不起诉更能体现出律师特有的价值作用。

2、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公司法务或风险防控人员，独立监控人这一全新角色有着独特的角色定位、职责范围以及工作方式。

3、正是因为单个律师不太可能满足所有专项合规计划的需要，也不太可能独立完成整个合规计划的实施，所以在未来，专业化的合规律师团队将会是企业的最优选择。

正 文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文/傅政杰

北京市京师（深圳）律师事务所管委会副主任

刑事法律业务中心主任

党的十九大以来，国家积极倡导为企业发展创造良好的法治环境，合规这一舶来品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从企业视角来看，合规是为了保证所有职员行为合法的整体性组织措施；从国家层面来看，合规是保证企业守法、促进法益保护的制度工具。合规计划将刑法的威慑力由企业外部贯彻落实到企业内部，不仅缓解了刑法外部治理的压力与负担，而且有效预防并制止了企业内部的违法犯罪行为，同时避免企业因非理性的刑事干预遭受不必要的损失。正因如此，合规计划早已在很多国家成为影响犯罪企业刑事诉讼与刑罚裁量的法定因素。

今年开始，深圳检察机关参考域外经验，针对民营企业探索构建本土化的企业合规刑法激励机制。在这一过程中，需要兼具公司治理和法律专业技能的律师在企业与司法机关之间建立连接，帮助企业完善内部治理，帮助司法机关完成检查监督。在企业合规中，律师可以发挥出独特价值，这不仅体现在审判阶段的合规辩护，而且在审前的合规不起诉中律师亦能发挥重要作用，同时律师的价值还可进一步向前端的合规监管延伸，包括作为企业合规的独立监控人，以及帮助企业构建有效合规计划并监控其实施。

律师在合规辩护及合规不起诉中的作用

在审判阶段，合规可以成为律师为企业进行无罪抗辩的事由。在 2016 年雀巢（中国）有限公司员工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中，雀巢公司的代理律师辩称，雀巢从不允许员工以非法方式收集消费者个人信息，并且从不为此向员工、医务人员提供资金，并在公司合规宪章、培训教材、员工手册等多项规定中明确要求员工“对医务专业人员不得进行金钱、物质引诱”。除此以外，公司还要求所有营养专员接受培训并签署承诺函。这表明公司已经尽到了管理、监督、教育、培训的责任与注意义务，对员工所实施的犯罪行为并不知情，不应为此承担法律责任。法院最终采纳了雀巢公司的抗辩，没有认定其构成单位犯罪。

除了审判阶段的无罪抗辩，审前的合规不起诉更能体现出律师特有的价值作用。合规不起诉是指检察机关根据涉案企业的犯罪情节、认罪认罚情况、进行刑事合规建设意愿等因素，与符合条件的企业签订协议并展开刑事合规监管程序，若企业在规定期限内履行协议约定的义务，检察机关可以在考察期满后作出不起诉决定。在这一过程中，律师可以在以下两方面充分发挥作用：

第一，企业的执法合作程度是检察机关决定是否进行合规不起诉的核心考量因素，律师通过帮助企业建立应对调查的指引和流程，参与调查过程，主动披露犯罪事实，通过协商、对话、听证、讨论以及签订认罪认罚协议，能够大大提高企业获取合规监管从而避免被起诉定罪的机会。

第二，律师可以利用现有的合规管理体系向执法机关进行申辩，通过积极对话，提示执法机关该企业具备的合规体系，及时切割员工责任与企业责任，使那些建立有效合规计划的企业避免因员工个人行为而承担责任。例如 2017 年修订的《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七条第三款规定了严格责任，按照国家工商总局反垄断与反不正当执法局时任局长杨红灿的解读，“有证据证明工作人员的行为与为经营者谋取交易机会或者竞争优势无关”是指，经营者已制定合法合规合理的措施，采取有效措施进行监管，不应放纵或变相放纵工作人员实行贿赂行为。因此，律师通过合规调查，查明违法行为的责任人，发现现有合规框架下的漏洞，既能斩断违法行为与公司的联系，也能为后续合规体系的完善做好准备。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目前针对企业的合规不起诉还处在探索阶段，缺乏明确的法律依据，未来还需通过立法将其融入到我国刑事诉讼制度框架内。

律师作为合规独立监控人的作用

由于司法资源有限且检察官一般不具备公司管理和合规方面的专业知识，域外的暂缓起诉协议常常要求公司聘请独立合规监督官监督公司合规情况并定期向检察官汇报。我国检察院在附条件不起诉制度的适用过程中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即在考验期内的持续监督加重了检察机关的负担。基于此，深圳宝安区司法局于 2020 年 8 月发布《关于企业刑事合规独立监控人选任及管理规定（试行）》确立了“刑事合规独立监控人”制度，由涉案企业委托律师或律师事务所，就企业刑事合规情况进行调查，协助涉案企业制定合规计划以及协助检察院监督合规计划的执行，并针对其履职情况、企业刑事合规建设出具阶段性书面监控报告，作为检察院作相应处理决定的参考。

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公司法务或风险防控人员，独立监控人这一全新角色有着独特的角色定位、职责范围以及工作方式。首先，公司法务或风控充当的是“守门员”角色，即监控公司运营状况以制止不法行为，并在发生不当行为时报告公司负责人。相比之下，独立监控人负责审查公

司产生的合规性“故障”，确定“故障”产生的原因并提供建议：如何避免公司在未来出现类似的问题。换言之，独立监控人需要回答三个问题：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发生？可以采取什么措施防止其再次发生？其次，独立监控人具有双重身份，既代表检察机关监管企业，也代表企业向检察机关证明其履行了监管义务，包括修复受损法益、改进公司治理、惩戒责任人员以及定期向司法机关报告等。最后，独立监控人在履职过程中，可能会面临检查及监控的职权边界问题，以及拟检查内容与公司商业秘密或员工个人隐私存在冲突等问题。为妥善处理这类问题，独立监控人需要与企业之间建立一套明确的工作规则，与检察机关之间建立一套高效的沟通机制。

正是由于上述工作的复杂性，在国外的司法实践中一般都会选择经验丰富的律师担任独立监控人。当然，法律规定的熟练掌握、公司治理的商业思维、良好的沟通技巧和对细节的掌控能力也对律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帮助企业构建有效合规计划

除了独立监控人的监督，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合规计划并保证落实则是合规监管的另一项重要内容。协助涉案企业制定合规计划并监督执行是一项极具专业性的工作，合规计划是否有效，往往需要一套明确的评价标准。同时经验表明，那种大而全的“一揽子”综合合规计划通常是无效的。让企业合规行之有效的前提条件是，针对特定合规风险，量身打造专项合规计划。

有效合规计划的实施需要一体化的律师团队。在 2018 年国资委发布的《中央企业合规管理指引（指南）》中，就对国企的合规管理提出了六项标准，分别是：合规考核年度评价、信息化流程管理、合规管理人员配备、合规培训机制、合规文化培育、合规报告制度。显然，不同的工作性质与大量的工作内容仅凭单个律师是难以完成的，团队化协作必不可少。从企业的内部调查，到不同环节合规内容的构建实施，再到向检察机关的定期汇报与最后整体性的合规实施报告，都意味着在选择独立监控人时，不仅需要考虑律师的个人素养，更要考虑整个律师团队的搭配，是否能够满足合规各个环节的需要。

专项合规计划的构建需要专业化的律师。针对合规风险点所确立的专项合规计划，诸如反商业贿赂合规、反洗钱合规、数据保护合规、知识产权合规等，不同合规计划所涉及的专业领域对律师的专业背景与专业经验有着不同的要求。在社会关系随着社会发展不断复杂化的情况下，导致相关领域的技术细节呈现树状图或发散式的增长；不断增长的技术细节，又导致相关问题及其解决方式形成复杂的知识系统。因此，律师的合规专业化，意味着合规计划的构建质量与实施效率的双重提升。就如同越来越多的刑辩律师进行罪名专业化、行业专业化，在企业合规领域也是如此。

正是因为单个律师不太可能满足所有专项合规计划的需要，也不太可能独立完成整个合规计划的实施，所以在未来，专业化的合规律师团队将会是企业的最优选择。

深圳律师参与企业合规建设的具体措施建议

企业合规制度的有效施行需要司法机关和律师的互相配合、共同努力，也离不开律协的支持与协调。针对深圳市的具体情况，笔者建议深圳律师界在参与企业合规建设时可从以下几个方面

着手：

第一，在深圳律师学院下设企业合规研究院，与高校专家、头部律师进行合作，展开理论研究并开设培训课程，同时与各大律师事务所进行合作，在综合性律师事务所设立企业合规业务中心；

第二，在市律协设置专门委员会——合规业务发展委员会，在相关专业委员会设置专门岗位，开展相关领域合规业务研究；

第三，建立企业合规宣讲团，深入企业、商会、工业园区等进行宣讲，提高企业对合规重要性的认识；

第四，在市律协设立企业合规律师库，以满足各级检察机关选聘独立监控人的需要。

相信未来在多方的努力下，企业合规将更好地实现刑事法制保护市场经济的功能，成为深圳司法改革的有效成果。

来源：《深圳法治评论》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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