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艳霞 黄志成 | 培养21世纪技能型人才：巴西“新高中”改革

作 者 简 介

王艳霞

华东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

黄志成

华东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教授

摘   要

在全球化、信息化的变革时代，巴西将技能型人才培养作为国家的重要任务，而高中教育在技能型人才培养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当前，巴西高中阶段的教育存在学生学业水平普遍偏低、人才培养与劳动力市场需求脱节、课程繁杂且缺乏吸引力等困境，不利于技能型人才的培养。为此，巴西临时政府于2016年提出实施全面的“新高中”改革，以培养21世纪技能型人才为主线，内容包括实施新课程改革、实施新教育评价体系、实施普职融通教育。巴西“新高中”改革体现出注重培养学生21世纪核心素养、创建灵活多元的课程体系、关注学生职业技能发展、开展“跨学科”与“大单元”课程教学等鲜明特征。

关键词：巴西；新高中；改革；21世纪核心素养；学习路线

一、引言

随着国际战略竞争和人才竞争的加剧，高中教育已然成为近几十年国际教育竞争新的关注点，并成为世界各国教育改革的优先事项。全球都在关注着什么样的高中教育是符合大众期望、国家需要及时代要求的，高中教育改革又将如何进行等问题。为了解决大多数高中毕业生既没有为高等教育做好充分准备，又不具备进入劳动力市场的竞争力的问题，进而实现高中教育的三大职能：基础教育、职业教育和大学预备教育，美国联邦政府于2013年提出“重新设计高中和职业准备”改革，2016年加速推进“下一代高中”（Next Generation High School）改革，以期显著提升全美高中教育质量，建成“世界一流的教育”。英国于2013年颁布了《高中国家课程标准》（The National Curriculum in England），旨在培养具备基本知识、理解力和技能的公民，使其受到良好教育。芬兰于2019年颁布新一轮《普通高中教育国家核心课程》（Crriculum for General Upper Secondary Schools），支持学生成长为优秀、公平且有见识的人和社会积极分子，培养其工作、爱好和多元化发展所需的知识、技能，终身学习及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并将强调数字素养、跨学科学习、无班级授课制等作为改革重点。我国于2018年颁布《普通高中课程方案与课程标准》，重新定位高中，凝练了核心素养，优化了课程结构。

作为金砖国家和全球最活跃的新兴经济体，巴西加入了世界高中教育改革的大军之中。根据欧洲工商管理学院（Institut Européen d'Administration des Affaires）和美国研究机构（Portulans Institute）联合发布的“2021年全球人力竞争力指数”，巴西的人才竞争力指数在134个国家中仅排第75位（2020年第80位），在拉美地区处在第9位，落后于牙买加和哥伦比亚。为了培养出具备国际竞争力的人才，2016年，在与由商业精英组成的旨在改善巴西基础教育质量的“一切为教育”（All for Education）组织和全国教育部长委员会（ Conselho Nacional de Secretários de Educação，Consed）商讨后，巴西特梅尔临时政府开始推行其首个教育改革行动——“新高中”（Novo Ensino Médio）改革，并采取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举措，以期培养为未来做好准备的新时代公民。

二、巴西“新高中”改革的动因

（一）国家层面：确保国家发展之需求

随着新兴经济体的兴起，财富已经从传统发达国家流向新兴经济体国家，为了更好地融入财富转移的过程，巴西意识到培养技能人才的重要性。高中作为建设国家未来人才的直接输出“管道”，实现提高国家国际竞争力和吸引跨国公司投资的关键性因素，培养知识社会所需人才的基本知识、技能的重要手段，其教育的重要性可见一斑。但由于近年来巴西人口数量波动，青年人口数量预计将减少1250万，而15－24岁青年中辍学或失业人口的比例高达20%，75%的青年没能接受高质量的教育，无法在劳动力市场谋得好职位。巴西青年进入中等职业教育的比例只有10%，远远低于发达国家。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和世界银行的报告均指出：“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加大对高中教育的投资不仅有助于提高生产力，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和人力资本，还有助于提高全球竞争力”。今天的高中生将成为巴西未来社会发展的主要贡献者，也是未来二十年劳动力市场的主力军。重视青年教育，无论是高水平研究人才或是普通劳动力，都将确保培养出促进国家可持续发展的“人力”。

（二）学校层面：提升高中质量之驱动

作为全世界教育的“后进生”，巴西高中教育质量备受学界诟病。首先表现在学生学业水平普遍偏低。四成以上的高中学生学业成绩很差，全国基础教育评估系统（Sistema de Avaliação da Educação Básica）测评表现不佳，比如，2015年只有9.1%的高中毕业生达到数学能力要求，29.1%达到阅读能力要求。1995年到2015年十年间，高中学生基础教育评估表现明显下降，数学成绩降低了15分，葡萄牙语成绩下降了23分。此外，高中学生在基础教育发展指数、国际学生评估测试（PISA）等权威性标准化测评中的表现也不尽如人意，自2011年以来巴西高中基础教育发展指数保持不变。在最新PISA测试中，阅读、数学和科学排名分别位于第57名、第70名和第64名，所有学科均低于OECD平均成绩。其次，高中教学效率低下。在整个基础教育阶段，高中的辍学率、留级率和超龄率最高。根据巴西国家地理与统计局（Instituto Brasileiro de Geografia e Estatistica）发布的《2019年社会综合指标》，2018年巴西约有1000万名15－17岁的青年人，其中150万人未能进入高中就读，73.7万人辍学，60万人留级。在整个高中阶段，辍学率最高的是高一年级8.8%，之后随年级呈下降态势，高三年级的辍学率为5.4%。除此之外，高一年级的成绩未达标率也高达17.7%，只有65.1%的适龄青年（19岁）能按时完成高中学业。“ 一切为教育”组织总结道：“学校不教，孩子不学，巴西不发展。”如此的高中教育如若长期放任自流，小则影响高中发展，大则制约整个国家的未来发展。

（三）个体层面：发展个人能力之产物

改革前的巴西高中教育以升学为主要目的，学生在高中三年必须修读13门课程，包括葡萄牙语、数学、生物、物理、化学、哲学、英语、地理、历史、社会学、体育、艺术教育和文学。由于学科数量庞大，教学内容也多为蜻蜓点水，很难做到深度剖析，学科之间缺乏深度融合。此外，巴西高校入学考试竞争异常激烈，只有16%的高中毕业生能进入高校继续学习，对于绝大多数升学无望的学生来说，被迫学习与劳动力市场需求、21世纪需求脱节的繁杂的应试课程，无疑对自身发展无益，从而失去对学习的渴望，甚至感到失望。巴西分析与规划中心（Centro Brasileiro de Análise e Planejamento）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低收入阶层的年轻人认为学校教的内容毫无意义。在变幻莫测的21世纪，需要培养出具备新世纪的知识、技能和态度与价值观的，直面挑战、解决难题的人才，而这正是当前巴西高中教育难以实现的。

因此，巴西高中改革势在必行。2016年，米歇尔·特梅尔临时政府将高中作为基础教育改革先行者，通过了第746号临时措施，随后于2017年颁布了第13.415号法，又称《高中改革法》（Lei Reforma do Ensino Médio），就此拉开了“新高中”改革的序幕。时任巴西教育部长何塞·菲略这样说道：“新高中教育模式把青年学生作为主角。新的教育模式具有较强的灵活性。当下巴西的儿童和青少年都急于成材，需要教育助力前行。”巴西“新高中”改革力求打破学校培养与当代世界需求之间的鸿沟，让高中教育更具吸引力，更符合年轻人的学习和社会现实的需求，赋予学生更多的自主权，并确保所有人享有平等的学习权利，培养出能够应对个人、职业和全球挑战的21世纪人才。

三、巴西“新高中”改革的路径

（一）实施新课程改革

根据《高中改革法》《国家高中课程指南》（Diretrizes Curriculares Nacionais para o Ensino Médio）和《国家通用课程标准（高中）》（Base Nacional Comum Curricular Ensino Médio），“新高中”课程发生重大变革，旨在创建一个更加灵活、多元和有吸引力的课程体系，以期确保向所有巴西青年提供公平优质的高中教育，在满足学生现实发展需求的同时顾及劳动力市场和社会生活的新需求和复杂性。此外，为保证学生充足的学习和发展技能时间，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高中改革法》和《全国教育指导方针与基础法》（Lei de Diretrizes e Bases da Educação Nacional）都对教学总时长做了明确规定。《高中改革法》第一条规定：“高中最低年教学工作量800小时，每年200个工作日，不包括期末考试时间”。新《全国教育指导方针与基础法》第二十四条规定，“高中最低年教学工作量必须逐年增加到1400小时，自2017年3月2日起，5年内高中年教学工作量必须达到1000小时。”

1.构建基于核心素养的课程体系

2018年，在借鉴世界先进经验，两届政府与社会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之下，历经了数十次的论证与评估，三个版本的修订，巴西《国家通用课程标准》（Base Nacional Comum Curricular Ensino Médio）正式问世，首次提出了基础教育阶段学生的“十大核心素养框架”，并以此为基础构建全新的基础教育课程体系，以期促进巴西学校教育公平与优质的发展，将所有巴西年轻人培养为成功的学习者、创造者，以及合格的劳动力与公民。巴西“新高中”通用课程标准沿用了初等教育阶段的素养体系，包括十大核心素养、各知识领域的特定素养，以及相应的领域技能（葡萄牙语技能）。“新高中”各知识领域的特定素养和技能是初等教育阶段的延续与深化，而“新高中”的十大核心素养既作为核心基础课程学习内容的指导纲领，也指导着不同系统、机构和学校的学习路线（见图1）。

核心素养的分阶段、分科培养是将核心素养融入学科课程的关键。十大核心素养作为巴西“新高中”课程的支柱，需要结合学生成长的特点制定本阶段的素养要求，并与不同学科的课程内容有机结合。《 国家通用课程标准》将“新高中”课程划分为核心基础课程和学习路线两大类，涉及语言及其技术、数学及其技术、自然科学及其技术、人文与社会应用科学四大知识领域，并紧紧围绕十大核心素养设计课程目标与内容。

（1）语言及其技术领域包括艺术、体育、英语、葡萄牙语四门学科，培养年轻人在社会生活、学习和研究、新闻媒体、公共生活和艺术等领域综合运用语言的能力。葡萄牙语是巴西“新高中”课程改革的重点，也是《国家共同课程标准》唯一制定了特定技能的学科。高中葡萄牙语课程将围绕社会行动、个人生活、公共生活、学习与研究实践、新闻媒体以及艺术文学的六大情景，对阅读、听力、写作（口述、书面、多媒体）、语言符号分析等语言要素进行教学，着重培养学生运用美学、伦理学以及政治学对葡萄牙语的批判性分析、综合、理解、鉴赏、反驳的能力；艺术课程包括视觉艺术、戏剧、音乐、舞蹈以及视听、电影、表演、马戏团等混合美学知识等板块，培养学生审美、反思、创作以及表达能力，同时通过艺术课程了解多元文化特征；体育课程包括户外探险、舞蹈、竞技类运动、游戏、体操以及对抗类体育项目，培养学生身份认同和反思能力。高中英语课拓宽英语结构与语法教学，使学生在数字虚拟空间、职场中无障碍沟通，以多元视角探索世界，进一步拓宽与各国人民的交流广度与深度。

（2）数学及其技术领域只涉及数学学科，包括数学及其功能、平面几何及进展、功能、三角和空间几何、统计和概率以及数学逻辑与技术创新六个单元，引导学生运用数学概念和公式解决日常生活、解释自然和人文社会科学、社会经济和技术领域的问题，培养学生数学逻辑思维和论证推理能力。

（3）自然科学及其技术包括生物、物理和化学三门学科，分为物质能量和生命、地球和宇宙两个主题，着重培养学生的科学素养，学生不仅要学习科学知识，还需要掌握自然科学的研究范式，并提出了定义问题、分析问题、同伴沟通、介入解决问题的四步骤。

（4）人文与社会应用科学包括历史、地理、社会学、哲学四门学科，旨在整合哲学、地理、历史、社会学、人类学和政治学等领域知识，促使与通信、建筑、经济学、法学、心理学、设计、行政和旅游等学科的融合与交叉，包括“人类、文化和知识”“自然、工作和技术”“人权、政治、公民身份”三大跨学科主题。通过应用人文和社会科学的知识、调查研究、创新过程和态度，促进学生智力与情感发展，帮助学生认知自我、他人和世界的关系。

2. 设计灵活多元的学习路线

为使高中课程更加灵活多元，满足不同学生的需求与期望，提高学生学习的兴趣和参与度，“新高中”开设了可选择的学习路线课程。“学习路线”是“新高中”课程改革的亮点，旨在深化和扩大普通基础教育，促进全面发展，弘扬社会伦理、自由、民主、社会正义、多元化、团结和可持续发展等核心价值，培养21世纪技能。“ 新高中”学习路线课程主要有三类：

（1）生活规划，一种有目的、有组织的课程，主要目标是培养学生能力，使学生能够更加有意义地生活、做出决定和规划未来，并能主动地以负责任的态度行事。这一部分建议每周至少两节课，贯穿三年。第一年的学习重点是自我认识，有助于学生选择学习路线；第二年的重点放在扩大课程范围和可能性，使选择多样化，拓宽学生视野；第三年的主要目标是指导年轻人规划当下和未来的行动，确定个人、职业和生活目标。整个过程必须渗透经验，以培养学生自信心、判断力以及复原力。

（2）深入学习，即对知识领域和职业技术培训的拓展学习，至少开设四个学期。知识领域深入学习的内容是与符合学生背景和兴趣的当代主题相结合，而职业技术培训是发展未来劳动力市场的必备技能。

（3）选修课，如短期特色课程单元 ，是一种可以自由选择的短期（一学年、一学期或单双月）特色课程，如项目、工作坊、研习班、创新中心、实验室、天文观测站、俱乐部等（见表1）。这类课程让学生体验到跨学科主题的学习经验，丰富了学习路线。

学习路线的课程不仅要具备趣味性和实用性，更要具有教育性。因此，所有课程组织必须围绕着科学研究、创新过程、调节和社会文化干预以及创业精神四大主轴（见图2）。这四个主轴相辅相成，为学生创造不同的学习环境体验，培养实现全面发展的多元化技能的机会，促进《国家通用课程标准》的核心素养的发展。“新高中”通过学习路线，也使知识的产生、创造力的培养、对当地现状的干预以及创业精神的培养成为可能。

（二）实施新教育评价系统

在《国家通用课程标准》颁布后，教育部立即对“新高中”学生评价系统进行改革，并从2021年起采用新的基础教育评估系统，2024年起实施新高考。全国基础教育评估系统和全国高中考试（Exame Nacional do Ensino Médio ，ENEM，简称高考）是巴西高中阶段最重要的两个学生学业评价体系。全国基础教育评估系统是构成基础教育发展的主要指标之一，是一种通过大规模测试和问卷调查等方式对巴西教育质量状况进行诊断的评估系统。全国基础教育评估系统结合学校流动数据（及格率、不及格率和辍学率），对全国小学五年级、九年级和高中三年级学生进行葡萄牙语和数学测试，旨在通过向学校提供更快、更准确的教育评估结果，以便及时采取教学干预。根据全国教育研究与调查研究所（Instituto Nacional de Estudos e Pesquisas Educacionais Anísio Teixeira）主席亚历山大·洛佩斯所说，基础教育评价系统改革的目标之一是让家庭获得更多信息更积极地参与学校生活，让教师更好地进行自评，学校管理人员、校长及其教师团队也能更好地制定策略。重新修订后的基础教育评估系统除了评估学生学业表现之外，还将作为高校入学的一个重要凭证，称为“高考系列”（ENEM Seriado）。新基础教育评估系统测评指标将与《国家通用课程标准》要求的素养与能力保持一致，内容上除了葡萄牙语、数学之外，还将增加四大知识领域，高中的葡萄牙语评估侧重阅读，数学测评侧重解决问题。新基础教育评估系统作为巴西基础教育重要的“温度计”，由于根据先前答案继续发问，使得每个被测学生都有独一无二的测评结果，而这也将作为绘制巴西基础教育质量图的重要依据。

巴西的全国高考既是评估高中毕业生学业表现的重要测评工具，也是高等学校招生统一入学考试。除了高考之外，高中生也可选择参加基础教育测评系统的“高考系列”。“高考系列”每学年末进行一次测评，三年测试平均成绩可作为申请“全民大学计划”（Programa Universidade para Todos）全额或半额奖学金和“学生资助基金”的依据，也可用于“统一选拔制度”（Sistema de Seleção Unificada）的依据，但要取决于公立机构的实际情况，因为巴西公立高校拥有绝对招生自主权。“高考系列”还打破传统纸质考试，采用巴西有史以来首次全数字化考试形式。根据教育部《政府公报第3号决议》的第32条规定：“全国高中考试和其他高等学校入学考试都必须按照《国家通用课程标准》和学习路线参考框架的规定编制。”巴西新高考测评内容包括语言及其技术、数学及其技术、自然科学及其技术以及人文和社会应用科学四个领域，共180道客观题，还要撰写一篇议论文。“ 新高中”对学生的学习评价不再注重某一知识，而是全面综合考量，高校入学选拔考试不再只实行“一考定终身”，而是采取“多条腿走路”。

（三）实施普职融通教育

《新高中改革法》提出将职业技术培训纳入正规普通高中课程体系，并作为其中一条学习路线，打破了长期以为高校输送人才的单一人才培养模式，实现“二元制”人才培养。“新高中”职业技术培训旨在加强学校与劳动力市场之间的联系，做到理论联系实践，满足当今实际需求，着重发展劳动力市场所需的技术和社会心理技能，培养出能够执行、质疑、创新和有进取心的技术人员。《国家通用课程标准》指出，职业技术培训有助于学生做好入职和成为合格公民的准备，但这不意味着是年轻人过早或不稳定的职业化或是满足劳动力市场的迫切需求，相反，职业技术培训以培养技能为先决条件，使学生能够积极、批判性、创造性和负责任地融入日益复杂和不可预测的工作世界，能够灵活地适应新职业以及后续发展。

2017年《高中改革法》第四条规定，职业技术类课程应考虑在生产部门或模拟环境中使学生获得实际工作经验，并通过结构化和阶段性的培训，颁发中等职业资格证书。“新高中”职业技术培训可以由学校自己提供，也可通过与其他公、私立培训机构或校企合作的机构提供。“新高中”主要开设中等技术课程、职业技术资格课程（Cursos de Formação Inicial ou Continuada）和实训（实验室/职场训练）三类职业技术课程。中等技术课程以国家技术课程目录为指导，可采用综合（单招，课程与普通高中结合）、附随（平行招生，普通高中和技术学校跨部门伙伴关系，采用混合或远程学习方式）或后续（针对高中毕业生，以混合或远程学习方式）三种模式。巴西共有215个中等技术课程，包括环境与卫生，工业控制和过程，教育和社会发展，管理和业务，信息和通信，基础设施，军事人员，粮食生产，文化生产与设计，工业生产，自然资源，安全保障，旅游、招待和休闲13个领域。

根据2021年CNE/CP第一号决议，职业资格课程可以提供中级技术课程（职业技术资格）和学位职业技术教育课程（职业技术资格），培养出劳动力市场认可的未来从事巴西职业分类中的人才。这类课程培训时长较短，学生可以在规定时间内体验到多类课程，例如，圣保罗的一些学校开设了行政管理、财务管理以及市场营销管理三种职业资格课程，每学年一门，毕业时可获得三种职业资格证书。实训类课程是作为补充性技术课程，包括实习、学徒计划和模拟环境实践等。《高中改革法》中明确规定，学校可以根据自身需求灵活安排1200小时的职业技术学习路线课程，例如，模式一：高一年级开设400小时的职业技术资格课程Ⅰ；高二开设300小时的职业技术资格课程Ⅱ，加100小时的补充性技术课程；高三开设300小时的职业技术资格课程Ⅲ和技术文凭课程，加100小时的补充性技术课程。

四、巴西“新高中”改革的特征

（一）注重培养学生 21世纪素养

《经济学人》发表的一项调查表明，21世纪不仅要培养良好的技术能力，更关注合作、尊重和共情等能力的培养。21世纪人才应该具备情商、创造力、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慎重做决定、团队协作、领导力、批判性思维、协调、协商与沟通以及学会学习等能力。巴西“新高中”课程的十大核心素养就是基于21世纪必备的认知、技能以及态度与价值观三个维度来确立的，兼顾了个体与符号（工具）使用、自我发展、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以培养面向未来具有胜任力的巴西公民。认知维度注重对学生的知识、思维能力、文化修养的培养；技能维度重点培养学生沟通与交流、数字文化和论证的素养；态度与价值观维度着重培养学生的公民意识，具体包括工作与生活规划、自我认知和关爱自己、共情与合作以及责任感与公民身份四项核心素养。

此外，在十大核心素养的指导下，结合高中生的特点与需求，凝练出各个知识领域的特定素养与葡萄牙语特定技能。四个知识领域的特定素养几乎涵盖了知识、技能以及态度与价值观维度的核心素养，形成了一条完整的21世纪核心素养培养链，例如，数学及其技术领域的5个特定素养就包含了知识学问、工作与生活规划、责任感和公民身份、论证和科学、批判性和创造性思维等核心素养。

（二）创建灵活多元的课程体系

“新高中”改革期望创办有吸引力的高中，而创建灵活多元的课程体系将是最佳路径。《国家通用课程标准》对“新高中”课程进行优化，将必修科目精简到3门，社会学、哲学、艺术和体育等学科将以实践性学习活动和研究进行。巴西教育顾问罗杰斯·门德斯（Rogers Mendes）指出，巴西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在高中仍保持“专制”和“僵化”课程结构的国家之一。他认为，在学校阶段年轻人有机会根据自身能力和人生规划作出慎重选择是非常重要的。而高中学习路线恰恰满足这一条件，学生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能力水平和未来需求（学习或职场）选择学习路线，即选择第一种继续深入学习某一知识领域的学习路线，或第二种做好进入劳动力市场准备的职业技术培训学习路线，又或是第三种包括多个知识领域和/或职业技术培训的综合路线。“新高中”学习路线课程设置要具有创新性，从而使学校的时间、空间和实践的组织方式发生重大变化，以确保其更有意义，为21世纪年轻人提供更多学习和发展的机会。要想发展学习路线课程设想的技能，就必须采用更加积极和多元化的方法，提高学生的主角意识。

“新高中”课程的灵活多元还体现在了课程时长分配上，《国家通用课程标准》只规定了教学总时长，但具体时长由教育系统或学校自行分配。巴西法律规定，学校至少提供两条学习路线，保证学生基本需求，但没有对学习路线的上限提出硬性要求，教育系统或学校也可自行安排，不过建议依据学生需求、学生人数、师资队伍、基础设施以及当地潜力等指标，例如某高中为学生提供了涵盖设计、金融数学、文学、可持续发展、创业、视听等门类繁多的选修课程；巴西“洪堡学院”（Colégio Humboldt）利用自身德语优势提供MINT实践认证（德国STEM）项目。 学习路线为教育系统、学校和学生提供了最大自由度，也为“新高中”课程内容与当代现实需求、高等教育发展架起一道坚实的桥梁。

（三）关注学生的职业技能发展

《高中课程指南》强调课程多元化，允许学生在职业、科学、技术和文化等多领域发展。职业作为认知发展的驱动力，作为人类固有的成就以及作为人类生存过程的中介，其突出地位不言而喻。有研究表明，受过技术教育的青年比接受过普通高中教育的青年更有机会就业，职业发展前景更好，获得的报酬也更高。为了打破学校教育与现实世界需求之间的鸿沟，帮助高中毕业生顺利就业，职业技术培训正式进驻普通高中课程体系，并作为“新高中”的一个重要课程组成部分，实现了将《宪法》所规定的受教育权和工作权等两项公民基本权利相结合。“新高中”学生如果选择修读职业技术培训路线，毕业时将会同时获得“毕业证”和“职业技术资格证”，这将为其在职场上谋得好职位以及未来更高层次的职业技术培训打下坚实基础。《高中改革法》并未对职业技术教育课程组织形式做硬性规定，各州甚至各个学校都可以自行组织安排，例如，帕拉伊州将职业技术资格课程整合到职业技术路线中，学生在学习两门160小时的职业技术资格课程的同时还要学习基本职业技术培训课程。

（四）开展“跨学科”与“大单元”课程教学

从单一“学科”到跨学科“知识领域”转变的“新高中”课程组织形式，迫使教师的教学方式也随之改变。“新高中”要求教师不仅是某一学科的教学专家，更是一个具备与其他学科整合的跨学科教学能手，能够将碎片化的知识系统化。玛丽亚·阿布瑞教授在“数字教育之旅”研讨会上指出：“学科将继续存在于‘新高中’，跨学科的目的是打破学科边界，而不是打破学科。”“ 新高中”跨学科教学要求教师定期开展教学研讨会，聚集起来共同创作、集思广益和分享经验。

“新高中”课程跨学科教学既可以发生在某一知识领域内，也可以在两个及以上的知识领域，主要涉及特色单元课程教学，例如，在数学与人文综合课程单元《数字也很重要！》中，人口指数课程模块，涉及数学、物理学科；权力的反思包括从社会契约到网络，涉及哲学、历史与社会；人口统计即人口调查，涉及地理和历史与社会；职业、政治和经济理念涉及历史和历史与社会；社会变化、人口统计和职业涉及社会和地理学科。单元课程所涉学科教师将会共同规划课程教学，开展跨学科合作，协作完成大单元教学。

五、结语

受新冠疫情等多方因素影响，巴西“新高中”改革于2022年才正式启动，从高一年级开始，而后逐年依次推广，到2024年将覆盖到整个高中。工业社会服务局（Serviço Social da Indústria）和国家工业培训服务局（Serviço Nacional de Aprendizagem Industrial）发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学生对“新高中”的满意度比旧高中略高，有学生回答：“比起生物课，我更想上CAD课，比起社会学课，我更想上编程课。” “新高中”改革是巴西迄今为止改革力度最大、范围最广、影响最为深远，完全颠覆了以往的课程范式，架构了全新的课程体系。尽管如此，巴西学界对“新高中”改革的质疑也从未间断，核心在于其改革的内容有违教育公平。有学者认为，对于仍然以升学为目的的“新高中”而言，基础核心课程的教学时长减少，意味着学生备考时间缩短，这将对公立学校学生产生巨大损害。此外，许多学者也对学习路线供应的数量与质量提出了质疑，认为并非所有学校都能提供优质的学习路线，由于教育条件受限，公立学校将无法提供与私立学校旗鼓相当的学习路线，教育差距不言而喻。学者们还公开反对提倡“优质教育”，批评恢复旧有精英主义，即基于学生社会背景划分教育，例如取消社会学、哲学、艺术和体育等重要学科，否定一般知识的重要性，损害了青年参与政治、行使公民权以及解放思想的权利。没有选择的“灵活课程”是改革者的“诡计”，缩小青年培训范围，以标准化和市场化导向培养的高中学习路线实际上剥夺了绝大多数学生的知识权，加剧了教育二元性以及贫困青年的边缘化，剥夺了其平等教育的机会，进一步促进教育的商业化。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迎合劳动力市场需求，帮助未能升学成功的学生拥有一技之长，“新高中”再次将职业教育纳入普通高中课程。但遗憾的是，巴西绝大多数公立高中的基础设施薄弱，师资匮乏，难以支持其开展类似的课程，就算法律规定可以与职业技术学校或企业合作开展职业技术培训，大部分公立学校也只能做到浅尝辄止。更糟糕的是，巴西教育部对职业技术类教师的资质把控不严格，无需获得学位和参加公开考试竞聘，只要是“声名远播”即可被招录为师。这将直接影响到“新高中”职业技术教育的质量，导致教师“贬值”，尤其是教师培训、职业和薪资。巴西“新高中”不再使用单科教学，而是采用强调知识整合的跨学科教学。这种转变对于师资本来就薄弱的公立高中更是雪上加霜，而对于师资雄厚的私立高中影响相对较小。正如弗里戈托（Frigotto）的描述：“巴西‘新高中’改革实际上是为富人开设一所学校，又为穷人设立另一所学校。”

2017年，我国《高中课程标准》制定完成，高中课程发生了较大变化。首先，进一步明确普通高中的定位。普通高中教育的任务是促进学生全面而有个性的发展，为其适应社会生活、继续升学和职业发展做准备，为终身发展奠定基础。其目标是进一步提升学生的综合素质，着力发展以使学生具有理想信念和社会责任感，具有科学文化素养和终身学习能力，具有自主发展能力和沟通合作能力的三大核心素养。其次，凝练学科核心素养。各学科在基于学科本质上凝练了本学科的核心素养，明确了学生在课程学习后达成的正确价值观、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整合了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三维目标。再次，优化课程结构。高中课程将由必修、选择性必修课程和选修课程组成，目的是在保证共同基础的前提下，为不同发展方向的学生提供有选择的课程。综观上述内容可知，巴西“新高中”课程改革在明确教育任务、发展核心素养、凝练学科核心素养、优化课程设置等方面与我国高度相似。一个代表西方资本主义新兴经济体和一个代表东方社会主义新兴经济体的教育改革趋同，预示着全球高中教育改革将会走向“天下大同”的局面。诚然，巴西“新高中”改革问题重重，但巴西教育部期望通过改革培养21世纪工作技能及核心竞争能力，确保学生从学校所学的技能能够充分满足后续大学深造或未来就业的需求，成为21世纪称职的社会公民、员工及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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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用本文

王艳霞,黄志成.培养21世纪技能型人才：巴西“新高中”改革[J].比较教育学报,2022(06):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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