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 徐辉 | 美国佛蒙特州K-12可持续发展教育初探

作 者 简 介

张　静

西南大学教育学部

徐　辉

西南大学教育学部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

摘　要

日益迫切的资源、环境、气候危机使可持续发展成为全球共识，基础教育阶段的可持续发展教育也成为各国关注的热点。佛蒙特州是美国可持续发展教育政策和实践的典范，其在目标指向方面，确立了重视学生主体性、整体思维和自我效能感的培养以促进个体发展，启动社区学习项目与培养可持续发展教育人才以推动社区共治，重新定位教育以引领教育变革等目标。在组织实施层面，佛蒙特州通过多元的行动主体协同推进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实施，州内提供大量的专业学习与实践机会，并且搭建可持续发展教育战略伙伴关系网作为坚实的保障。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还具有根植于传统历史文化、立足于多重教育理论和取材于当地特色资源等特点，相关举措对我国推进生态文明教育和可持续发展教育有一定参考价值。

关键词：可持续发展教育；佛蒙特州中小学；组织实施；实践特色

当今人类社会的存续和发展面临着极端天气频发、生物多样性丧失、全球流行病肆虐、局部地区冲突不断、贫富差距加大等多重危机，以更彻底更迅速的行动向可持续的未来转变成为全球共识。教育需要应对可持续发展日益加剧的挑战，可持续发展教育应运而生。可持续发展教育赋予学习者以知识、技能、价值观和态度，使他们能够在尊重文化多样性的同时，为了让今世后代拥有完好的环境、有活力的经济以及赋权所有性别的公正社会，而作出知情决定并采取负责任的行动。2022年9月召开的联合国教育变革峰会更提出可持续发展教育应被纳入主流教育体系。作为教育可持续发展目标（SDG4）优质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可持续发展教育已然成为当前各国教育理论和实践研究的热点话题。

国内外学者围绕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有效性、目标指向、组织实施、特点等方面展开了系列研究。基于实证研究的分析认为可持续发展教育在影响学生可持续发展意识，解决可持续发展问题方面起关键作用。在学校发展领域，有学者认为可持续发展教育是学校变革的起点，可以促进教育创新，触发具体的可持续社会发展进程。在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目标指向方面，从个人本位的价值取向出发，美国可持续发展总统咨询委员会提出“确保所有美国人平等地享有做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享受高质量的生活，了解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概念、终身学习的权利等”，强调人的可持续发展。从社会本位的价值取向出发，有学者认为可持续发展的目的是使受教育者有效参与到当地、国家及全球的可持续发展中。在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实践层面方面，为了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跨领域能力，强调跨课程协作与跨课程学习，开发校本课程与整合现行课程，建立生态学校计划认证框架等。在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特点方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可持续发展教育十年国际实施计划》中将其总结为跨学科性和整体性、价值驱动性、方法多样性、实用性和地方性等。整体来看，已有的研究成果大多聚焦在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内涵架构与具体实践路径和项目上，对以州为单位研究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宏观培养规划与整合运行实践的梳理相对匮乏。

美国佛蒙特州被认为是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实践方面的典范，其最大的城市伯林顿是美国第一个以100%使用可再生能源为动力的清洁城市。“Vermont”源自法语“MontsVerts”，意为绿色山岭，因此佛蒙特州又名为“绿岭之州”。2000年佛蒙特州教育局发布的《佛蒙特州标准和学习机会框架》（Vermont's Framework of Standards and Learning Opportunities，以下简称《框架》）使得佛蒙特州成为美国第一个明确采用可持续标准的州，是美国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政策和实践的创新者。在威斯康星大学提交给“国际领先教育机构联盟”（International Alliance of Leading Education Institutes）的《美国的可持续发展教育》（Education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报告中，也充分肯定了佛蒙特州在开展可持续发展教育方面的经验，认为佛蒙特州较早关注培养学生的可持续发展意识，目前已经形成了较系统的可持续发展教育规划，配套建设了教育资源，构建了多方参与的实践主体。鉴于此，本研究基于佛蒙特州教育局发布的相关文件，国际领先教育机构联盟、美国教育促进可持续发展伙伴关系、佛蒙特州可持续学校项目等研究机构发布的进展报告以及学者的相关成果，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文本细读，从目标、组织和特色等方面研究佛蒙特州K-12可持续发展教育体系。其中，目标指向为可持续发展教育引领方向，组织实施指导、落实并保障了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实践，体现出了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特点。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美国佛蒙特州的可持续发展教育常被表述为可持续性教育（Education For Sustainability，EFS），这与部分可持续发展教育实践者和研究人员认为传统的发展是不可持续的观点有关。

一、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目标

佛蒙特州K-12可持续发展教育以促进个体发展、实现社区共治和推动教育变革为目标。其中，在个人发展层面重视学生的主体性、整体思维和自我效能感的培养；在社区共治层面通过启动社区学习项目，培养可持续发展教育人才；在教育层面致力于重新定位教育，探索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新方向。

（一）促进个体发展：重视学生的主体性、整体思维和自我效能感的培养

掌握可持续发展的知识和技能，形成可持续发展的态度和价值观，促进个人的可持续发展是可持续发展教育最基础的目标。在可持续发展教育目的的众多构成要素中，佛蒙特州的可持续发展教育主要聚焦学生主体性、整体思维和自我效能感的培养。佛蒙特州可持续学校项目（Sustainable School Project）基于与全球学校和教育工作者的合作经验，提出并践行着可持续发展教育框架的三个关键要素，即：使学生了解人类社会和自然界，使学生理解世界是相互关联的，使学生相信个人能力是有所作为的。教育工作者认为只有达成这三个关键目标，学生才能成长为创造可持续发展社会的积极参与者。

在学生的培养方面，佛蒙特州还通过将可持续性纳入地方学习标准和采用兼容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国家标准来实现其培养目标。在2000年佛蒙特州教育局发布的《框架》中，强调了教育标准中对可持续性的关注，要求中小学实现“可持续性”和“了解地点”两个目标。“可持续性”要求学生做出的决定能够展现出他们对自然环境、人类社区、生态、经济、政治或社会系统的理解，以及学生能够意识到个人和集体行动对这些相互关联的系统产生的影响。“了解地点”则要求学生了解当地环境和社区遗产，以及他们如何塑造自己的生活。截至2013年，佛蒙特州采用了“共同核心州立标准”（Common Core States Standards）和《下一代科学标准》（Next Generation Science Standards）。根据美国教育促进可持续发展伙伴关系（USPESD）对共同州立核心标准的一项未公开的比较研究，认为可持续性概念与“共同核心州立标准”兼容，同时可持续性可以作为一个综合主题帮助实现这些K-12标准。《下一代科学标准》也包含着许多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成分和学习机会。

（二）推动社区共治：启动社区学习项目与开设州内培训课程

社区是自然生态系统和社会生态系统的统一，既能够提供开展可持续发展教育需要的内容、资金、人力和场地资源，又是可持续发展教育推动构建可持续发展社会目标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学校不能孤立地推行可持续发展计划，而是要与更广泛的社区其他利益者建立联系。《框架》明确将深入社区开展合作性的服务学习作为评价学习项目的八个重要标准之一。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课程通常以本地或社区的实践为基础，指向本地或社区实际问题的解决。2003年，佛蒙特州自然资源委员会启动了“健康社区、健康儿童”（Happy Neighborhood Happy Kids）项目作为可持续发展社区项目的一部分。该项目以学生兴趣和社区需求为基础，旨在向学生介绍社区设计、公共安全、公民参与和个人健康相关的概念，致力于让学生参与对社区有意义的探索，并为教师、学生和社区提供学生主导的社区变革的机会。该项目与伯林顿学区进行合作，先后在尚普兰小学（Champlain Elementary School）、劳伦斯巴恩斯小学（Lawrence Barnes Elementary School）等学校进行了试点，现在已发展成为服务学习、学生领导力、公民参与和社区协作的框架，已应用于 K-12 年级和社区环境，并在国内和国际上实施。

同时，佛蒙特州的可持续发展教育还为州内所有的学习者开设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培训课程，致力培养更多的可持续发展教育人才。谢尔伯恩农场（Shelburne Farm）可持续学校研究所和佛蒙特大学（Vermont University）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提供两种可持续发展教育研究生证书。每个证书课程都是专门为学前教育、非正式教育的一线工作者以及那些在博物馆教育、户外教育、公园和娱乐活动、自然和建筑环境等其他领域工作的人而设计。课程安排主要包括可持续发展教育基础、可持续发展教育方法、可持续发展教育调查与行动和可持续发展教育变革型领导四门必修课程以及智能弹性社区、农业生态等方面的选修课程。

（三）引领教育变革：重新定位教育，探索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新方向

教育能够培养人们符合可持续发展和积极有效社会参与的知识、技能、态度、价值观和行为，是促进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基础教育是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支柱，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的基本知识以及阅读能力、计算能力等基本技能是理解应用可持续发展原则、解决不可持续发展问题的基础。然而，基础教育并不能直接促进可持续社会，鼓励和支持公众参与和社区决策。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必须调整基础教育的方向，使教育包含更多的与可持续相关的原则、技能、观点和价值观。

可持续性已经成为教育教学实践的新标准和新视角。在佛蒙特州使用的可持续发展教育工具包中，重点强调了重塑学校教育需要调整以下五个方面：在知识方面，可持续性要求选择能够支持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的相关知识进行学习，删减掉已经过时并且不相关的信息。在议题方面，可持续性要求教育关注威胁地球可持续性的议题，例如消除贫困、改变消费模式、治理歧视和民族主义，防治森林砍伐等，并且这些议题应当与本地有相关性。在技能方面，要求学生在离开学校之后，具有可持续生活和工作的实用技能，包括有效沟通、系统思考、批判性反思、预测计划、团结合作、实践等能力。在视角方面，可持续性视角联结着问题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要求学生能够审视问题的历史根源，预测不同情境下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从不同利益相关者的角度考虑问题。在价值观层面，要求学生了解自己的价值观、所处社会的价值观以及世界各地其他人的价值观。

二、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组织

佛蒙特州基于可持续发展的美国愿景，以联邦环境监管机构、州和地方政府以及非政府组织作为行动主体发起并领导着佛蒙特州的可持续发展教育，通过开发标准与课程，开展计划与项目，建立与改造学校等实践方式给学生提供专业的学习资源和充足的实践机会，同时构建了包括技术、场地、资金、教育资源支持在内的保障体系，从计划组织、实践落地和运行保障三方面共同推进教育活动的开展。

（一）多元的行动主体：协同推进可持续发展教育实施

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实施主要是在联邦一级的环境监管机构、州和地方一级的教育监管机构和各种非政府机构的联合影响下推动的。基本路线是由联邦政府支持授权一个非政府组织提出政策变更，然后由州实施。2000年佛蒙特州教育局将可持续性的概念加入《框架》，就是由全州环境计划（State-Wide Environment Education Plan）作为变更政策的请求方发起的。联邦环境机构经常资助并支持非政府组织的活动，非政府组织领导人经常担任指导和评估这些机构的咨询委员会成员，这三者对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影响紧密交织在一起。

首先，联邦机构通常扮演背景角色，建立和支持与可持续发展教育相关的从业人员网络，并为新的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项目提供适度的资源。例如，谢尔伯恩农场获得了联邦政府（通过环境保护局）的资助，用以开发课程材料并且建设当地的可持续发展教育。其次，地方和学校一级领导通常通过放松对可持续发展教育的行政限制来促进其发展。这一方面表现为，佛蒙特州教育局接受并采取了与可持续发展教育直接相关的课程内容学习标准。另一方面，通过特许学校（州政府或地方当局颁发的特殊经营许可的公立学校）的方式，给予当地学校更大的办学自主权和更多的创新空间。特许学校往往会采用一个中心主题提高教育的连贯性，越来越多的特许学校都选择了环境与可持续性相关的主题。在2009年9月，劳伦斯巴恩斯小学成功转变为美国第一所以可持续发展为主题的磁铁学校，并且设置了一名专职的可持续发展教育教练，至今仍在发展中。雷丁小学（Reading Primary School）也立志成为可持续发展学校的农村典范。最后，非政府组织是推动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最直接的力量。非政府组织创建、完善和实施了可持续发展教育课程，传播了学术标准，并促进在地区、学校和教室采用可持续发展教育做法。

（二）优化的实践设计：提供专业的学习与实践机会

佛蒙特州通过开发符合可持续发展教育学习标准的课程，开展可持续发展教育的专业学习计划与项目活动，建造节能减排的绿色学校等方式，提供了专业的学习资源和充足的实践机会，有效地满足了K-12阶段学生的学习和实践需求。

一是开发符合可持续发展教育学习标准的课程。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的课程主要由两方推拉而成，其中教学内容由州或地方政府的立法推动，然后以独立课程开发者的资源形式拉动。教师则通过选择和调整现有的课程和教学资源进行可持续发展教育教学。美国教育促进可持续发展伙伴关系在2009年出台了《国家可持续发展教育K-12学生学习标准》（National Education for Sustainability K-12 Student Learning Standards），明确了各年级阶段在代际责任、相互联系性、生态系统、经济系统、社会和文化系统、个人行动以及集体行动等七个方面的学习目标。大学研究小组、营利组织和非政府组织基于此制作了丰富的课程资源。面向未来（Facing the Future）组织多年来致力于帮助美国教育工作者将可持续发展教育纳入课堂，并在其网站上提供大量的可供免费使用或购买的课程与教学资源。根据其在2009年的调查表明，1500名教育者（762名是K-12阶段的教师）中超过59%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已经将可持续发展教育纳入课堂。教师们利用面向未来的课程资源，通过1至2天的主题活动，1至2周的主题课程单元，单元或者课程的补充阅读等方式将可持续发展教育融入教学。

二是开展可持续发展教育的专业学习计划与活动。早在2000年之前，佛蒙特州就有至少十个支持“可持续性”和“了解地点”学习标准的专业计划和项目活动。近年来，佛蒙特州更是打造出了一大批屡获殊荣的可持续发展教育优质项目。如2020年，伯林顿市的“市与湖区学期计划：基于地点的可持续发展教育”（City & Lake Semester）获得了联合国大学可持续发展教育区域研究中心颁发的RCE杰出旗舰项目奖。同年，佛蒙特州的培育“可持续发展之路”（Cultivating Pathways to Sustainability）也成为庆祝可持续发展教育创新项目5周年（2015－2019年）中，被联合国大学认可的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创新典范项目。该项目将佛蒙特州个性化学习倡议Act 77的目标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相结合，形成了一个学习计划。来自不同学校的学生团队聚集在一起，选择他们认为对创造可持续未来最关键的目标，在其中创建为期一年的项目来解决其中一个不可持续发展问题。这些由学生团队自主创建的项目基本侧重于建立社会、经济和生态公正社会的途径。一年后，团队再次聚集一起互相报告他们的年度工作。

三是建造节能减排的绿色学校。绿色学校建筑能够帮助学校减少环境足迹和运营成本，提高可持续性，帮助学生发展更具挑战性和复杂的环境未来所需的知识和技能，以及帮助教职员工和学生保持身心健康。佛蒙特州的学校通过多种多样的方式开展绿色学校改造使校园自身成为节能减排的场所。自2012年起，佛蒙特州绿色建筑网络（Vermont Green Building Network）倡导实施社区学校的绿色改造，建造节约能源、资源和金钱以及能够创造有利于学习的健康环境的“绿色学校”。位于伯林顿学区的劳伦斯·巴恩斯可持续发展学校在2009年完成了绿色学校的改造，改造后的建筑将年供暖成本从每年40000美元降至15000美元，节约了63%。除了参与由非政府组织开展的绿色学校改造、美国生态学校计划（Eco Schools USA）等项目，州政府也发起了具有影响力的相关倡议。绿色学校倡议就是2021年由佛蒙特州环境保护局和绿印伙伴（Greenprint Partners）联合发起的，通过为尚普兰湖和孟弗雷戈马湖流域拥有三英亩以上不透水表面（例如停车场、屋顶）的佛蒙特公立学校的改造提供资金和技术援助，减少学校场地进入湖流域的雨水路径和污染。

（三）坚实的保障体系：搭建可持续发展教育战略伙伴关系网

佛蒙特州构建了一个以本州为主、覆盖国内国际的庞大且多样的可持续发展教育战略伙伴关系网（见表1），除了与伯林顿学区、佛蒙特大学等学校的合作，还囊括了非营利组织、基金会、研究所和网站等。这些组织各有其不同的关注领域，但共同致力于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发展。在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实施中，除了教师之外，家长、社区志愿者、大学生、非营利组织的工作人员、研究人员等都工作在学校可持续发展教育的一线。

可持续发展教育战略伙伴关系网对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开展进行了深度的合作与支持，主要发挥以下四项作用：其一，提供技术支持，开展教师专业培训。2012年，儿童环境素养基金会（CELF）及其合作伙伴谢尔伯恩农场，承诺实施一项新计划作为克林顿全球倡议（CGI）承诺项目的一部分。CELF将“为K-12教师提供培训，通过可持续发展课程和评估项目中的领导力培训，将可持续发展作为加强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教学和学习的背景”。其二，提供资金支持，落实教育活动所需经费。佛蒙特州内可持续发展教育开展的资金来源方式多样，主要包括政府拨款、基金会资助和社会个人捐款三种途径，其中基金会提供的资金占主导地位。在佛蒙特州实施的可持续学校项目的资助清单中，除美国环境保护署之外，其余九位均为基金会。其三，提供场地支持，支持学生的基于地点的探究式体验式学习。其四，提供教育资源支持，辅助K-12教师的可持续性教学。“我们的课程很重要”是由艾米·德马莱斯特（Amy Demarest）创建的本地网站，网站内提供大量的基于地点的教育的课程资源。

三、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特色

得益于佛蒙特州环境保护的文化传统，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以多种教育理论为指导创新教育教学方式，依托当地的特色自然资源和产业资源进行项目开发，以多样化的内容、方法、途径和载体在各个学区和学校中广泛开展。

（一）根植于传统历史文化

佛蒙特州的可持续发展教育根植于该州环境保护的历史、文化、政治和经济传统当中。佛蒙特州作为美国大陆最早的殖民地之一，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生态环境遭到了严重破坏，过度砍伐造成了其林木业的下降和人口的流失。因此近代以来，佛蒙特政府在环境保护方面始终坚持激进的态度，出台了严格的环境保护政策和资源政策。佛蒙特州的可持续发展教育建立在环境教育发展的基础之上。佛蒙特州环境保护的传统悠久，在可持续发展教育出现之前，其教育项目很少使用可持续发展教育作为标签，大部分集中于环境教育标题下实施的教育项目和研究，反映了美国环境教育与可持续发展教育之间实质性的重叠。

佛蒙特州的可持续发展教育与当地经济也有着密切的联系。林业、农业和旅游业是佛蒙特州经济的重要支柱，因此如何在保护生态的基础上产生可持续经济效益成为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的重要内容。从佛蒙特州建立的可持续发展伙伴关系网中可以得知，食品和农业相关的组织占很大比例。大部分学校都同当地农场建立了合作，学校通过在农场采购有机的农产品来保障师生健康，构建更加持续的绿色学校，学生则通过在农场中的体验学习建立对可持续发展的科学认识。

（二）立足于多种教育理论

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主要建立在杜威和皮亚杰的教育理论基础之上，要以儿童的现实生活和自然环境为出发点，激发学生的内在动机，教学的开展往往与体验式学习、服务性学习、跨学科课程和综合实践活动等密切相关。佛蒙特州可持续发展教育强调在解决社区实际问题的实践过程中进行“可持续性”的学习，这充分体现了杜威“以活动为中心”“做中学”等教育思想。皮亚杰的理论则十分强调学生学习“内在动机”的重要性，这种内在动机来自学生的内心，指出“孩子必须积极学习”。通过将可持续发展教育扎根于当地社区，学生可以直接看到他们所学内容与现实的相关性，从而更加积极参与学习过程。

佛蒙特州还十分重视将基于地点的教育（Place-based Education）作为实施可持续发展教育教学的重要途径。基于地点的教育评估合作组织（The Place-Based Education Evaluation Collaborative）在对佛蒙特州的可持续学校项目、社区测绘项目、“每间教室都有一片森林”（A Forest for Each Class）等项目的评估过程中提出了关于基于地点的教育的变革理论（Change Theory for Place-based Education），认为变革理论揭示了其项目背后的运行逻辑。该理论认为当个体对某地产生了依恋感并同时具有行动能力时，就能够转变成为更积极的社区参与者和管理者，由此拓宽和深化社会资本，长期累积进而形成一个更健康的人类社会和自然环境。

（三）取材于当地特色资源

尽管可持续发展的挑战和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呼吁都是全球性的，但人们普遍认为，不同地区的现实情况和不可持续性的表现往往截然不同，因此每个国家和地区都应该制定当地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和计划。学校应该在学区领导、家庭和社区合作伙伴以及学校工作人员组成的协作团队的指导下，将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思想与概念与教师自己对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理解相结合，依托当地的自然资源或产业资源，设计自己的课程和定制专业发展计划。如伯林顿政府通过在尚普兰湖畔设立ECHO区域环境中心，为学校和公众提供教育支持，教师可以利用ECHO网站上提供的丰富的教育资源进行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教学。其中，“在湖上动手”（Hands on the Lake）这个45分钟的课程就取材于尚普兰湖盆地，让学生观察盆地随着时间的推移所发生的变化。

佛蒙特州属于内陆州，拥有大约452万英亩的森林土地，森林覆盖率高达74%。基于这个事实，佛蒙特州面向所有学科的K-12教师开展森林教育方面的专业培训，助力教师将森林的可持续发展有机融入课堂。如由谢尔伯恩农场、马什比林斯洛克菲勒国家历史公园、绿山国家森林、国家野生动物基金会联合发起的每间教室都有一片森林专业发展计划。该计划通过研讨会和暑期学院的形式为K-12教育工作者提供为期一年的专业发展培训，不同年级的教师可以围绕土壤（1年级）、昆虫（3年级）、林业数学（7年级）和森林管理（7年级）等主题开发课程。目前，该计划已经在佛蒙特州开展了超过20年，培养了大量的可持续发展教育教师。

四、结论与反思

美国佛蒙特州为了应对可持续发展社会的新诉求，由州及地方教育部门和教育工作者协同规划可持续发展教育战略、统筹教育资源并积极开展教育实践活动，产生了积极的社会效应。但与此同时，也面临着一些挑战。一是由于国家没有出台统一的可持续发展教育规划，各州层面的教育政策不一致，正规教育对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开展缺乏承诺，导致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增长规模受到制约。二是在美国加强教育问责与严格执行学校绩效评级的发展趋向下，公立学校中创新性的教学方法和可持续性的教学内容由于不集中于提高标准化考试成绩、影响学校评级等原因更难纳入课堂，减少了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空间。三是虽然可持续发展教育项目得到了一些资助，但是这些项目仍然不能够完全免费，组织者需要不断引入资金来维持项目的运营，并且还要依靠家长教师组织（PTO）、社区志愿者和附近大学实习生的志愿服务。

面对社会、经济和环境领域不可持续的严峻挑战，我国政府在积极参与联合国2030可持续发展教育议程的同时，也对生态文明教育作出了重大部署。党的十七大提出了建设生态文明的理念，十八大提出“五位一体”的建设目标，十九大将生态文明写入党章。政府已经作出“以生态文明教育为重点，将可持续发展教育纳入国家教育事业发展规划”的明确宣示，并且采取了积极而富有成效的战略举措推进可持续发展教育。但从总体上看，我国可持续发展教育理论与实践处于起步发展阶段，存在若干薄弱环节。无论是生态文明教育还是可持续发展教育，都存在着规模小、边缘化、教学方法简单粗放，理论说教多，情感体验少等问题。

借鉴美国佛蒙特州K-12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相关实践经验，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优化我国中小学的可持续性发展教育：一是明确国家以及地方层面可持续发展教育发展的规划，加强对生态文明及可持续发展教育的重视与支持，引导社会形成可持续发展教育的价值共识。二是编制开发优质的可持续发展教育课程和项目，可以将可持续发展教育提倡的环境保护、基于地点的体验式、探究式学习、服务性学习，与中小学所必需的劳动教育课程和社区服务等社会实践活动有机结合，增加学生参与可持续性实践活动的机会。三是构建完善的中小学可持续发展教育战略伙伴关系网，从资金、技术、项目和场地等维度统筹可持续发展教育资源，通过非正式教育提升教育主体的责任意识，使高校、社区、企业等自觉担负其可持续发展教育的责任。四是加强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理论研究以支撑可持续发展教育实践的开展，针对地方性问题和地区特色创新可持续发展教育的本地化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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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用本文

张静,徐辉.美国佛蒙特州K-12可持续发展教育初探[J].比较教育学报,2023(5):7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