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婧 杨晓坤 张雨洁 苑大勇 | 法国生态代表项目的运行逻辑、实施路径与启示
作 者 简 介
张 婧
博士，北京教育科学研究院终身学习与可持续发展教育研究所副研究员
杨晓坤
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教育学院
张雨洁
浙江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苑大勇
博士，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副教授
摘 要
在法国，面向可持续发展的环境教育有着悠久的历史。2019年法国教育部提出选举生态代表，环境教育的发展进入新阶段。法国的生态代表项目具有清晰的运行逻辑，生态代表的选拔遵循全员参与、层次递进的原则。当选的生态代表以实践为导向，有着四重身份：信息传递者、项目行动者、会议发言人和行动评估者，围绕可持续发展的五大主题开展活动。法国生态代表项目通过研发指南、搭建多元参与的全学校支持模式、构建多维活动平台与保障机制等实施路径促进生态代表行动的可持续发展。虽然目前生态代表的教育实践在监督评估机制、安全保障设施等方面还有待完善，但仍在提升法国学生生态素养、促进学校可持续发展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可以为我国开展生态文明教育提供有益启示。
关键词：法国；生态代表；可持续发展教育；生态文明教育
随着新一轮技术革命以及城镇化进程加快，全球变暖、生态失衡等问题接踵而至，造成从局部到整体、从区域到全球的生态环境危机。因此，应对全球气候变暖、保护环境和生物多样性是当前的重大课题。近年来，在全球环境问题凸显的背景下，面向可持续发展的环境教育（Éducation à l' Environnement et au Développement Durable）备受世界各国关注。《“美丽中国，我是行动者”提升公民生态文明意识行动计划（2021—2025年）》明确指出，要将生态文明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积极推进生态文明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逐步形成全社会参与生态文明建设的良好局面。
围绕可持续发展理念如何融入学校教育实践的问题，国内外学者从政策支持、教师培训、跨学科课程设置等视角展开了系列研究。在学校的作用层面，有学者认为学校应在实践中教授与可持续发展目标相关的知识与技能，以帮助学生参与可持续发展问题的解决。在教育参与者层面，有学者指出可持续发展教育具有整体性、互联性和动态性等特征，需要通过社区参与、课程改革和教师专业发展等路径，培养学生的全球视野和可持续性思维方式。从国别实践来看，法国早在20世纪70年代开始就秉持“走进自然”的环境教育理念，目前已形成较为完整的环境教育体系，并成为法国可持续发展战略的重要环节。法国中小学环境教育将环境教育理念渗入现行课程，并在2019年首次提出“选举生态代表”（Éco-délégués）的实践倡议，旨在引导更多青少年参与环保实践，标志着法国环境教育的发展进入新时期。生态代表的实践已成为法国在中小学阶段普及环境教育的过程中最行之有效的途径之一，实现从“课本输入”向“实践输出”的转换，形成了更多维的生态教育体系。鉴于此，本研究立足法国生态代表项目，深入剖析该项目的运行逻辑及其实施路径，以阐明可持续发展理念融入法国基础教育的问题与成效，从而为我国开展生态文明教育提供镜鉴。
一、法国生态代表项目的发展历程
法国环境教育有着悠久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1977年发布的《哈比政府公报》，公报首次提出“环境教育”的概念，并明确指出“应在义务教育阶段开展环境教育，使儿童和青少年了解自然环境知识，掌握解决环境问题的技能”。2004年发布的公报《面向可持续发展的环境教育的普及》，将环境教育的概念更正为“面向可持续发展的环境教育”，法国开启环境教育普及的第一阶段。2007年到2010年是普及推广的第二阶段，该阶段的重点是将可持续发展的主题纳入学校教育体系，具体行动包括设立可持续发展学术委员会，成立可持续发展教育工作组，并制定了与地方当局合作的学术计划。2011年，随着环境教育目标的增加，法国开启了第三阶段的环境教育普及，进一步完善了合作伙伴关系，允许更多研究机构、社会组织等加入环境教育系统。同时，法国政府针对环境教育的发展出台《2011年第41号政府公报》，总结自2004年以来环境教育普及化取得的阶段成果，并为环境教育的未来发展制定新目标。2013年，面向可持续发展的环境教育被纳入《教育法典》。同年，法国教育部推出 E3D 环境教育标签，作为学校或机构可持续发展水平的认证标志。2015年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在巴黎召开，法国进入环境教育普及的新阶段。
2019年，法国教育部依据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要求，提出了应对环境问题的两大举措：一是发展面向全体学生的可持续发展的环境教育，二是联合学生和教育工作者的力量，在全国范围内开展6万余项重大的生态行动。学校是传授知识的场所，也是发展环境教育的先行示范点。在此背景下，法国教育部启动了八大专项行动计划，提出“在学校的自然课堂中开展生物多样性的保护教育”“定期召开可持续发展会议”等多项举措。其中，“在初、高中每个班级设立一名生态代表”也是上述行动计划之一。此外，法国教育部也明确了可持续发展的七大支柱，其中“生态代表的行动”作为第三大支柱被国民教育公报多次提及，成为促进法国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举措。
教育是国家可持续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面向可持续发展的环境教育是所有学校的遵循原则。学生通过校内课程接受环境教育，同时也能为可持续发展行动助力。因此，生态代表是法国可持续发展背景下的战略举措，是可持续发展教育的重要路径选择，也是学生基于自身的生态实践。该项目作为法国生态转型背景下的教育实践创新，被视为学校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对推动建设学科融合的可持续发展课程、加速所在学校的环境教育认证进程、助力法国可持续发展意义重大。
二、法国生态代表项目的运行逻辑
法国生态代表项目融入基础教育，将学生视为可持续发展教育的重要载体，通过选拔机制设立的生态代表成为带动全体学生参与生态建设的关键支点。在实践过程中，生态代表能够发挥内在动机，以不同的角色参与学校及社会的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行动。
（一）层次递进的生态代表选拔机制
法国学校以学生发展为本，鼓励学生积极参与学校事务管理，并为学生设立了纪律代表、运动代表、学术代表等职位。但与这些代表不同的是，生态代表重点关注社会环境和可持续发展问题，并有两种不同的选拔模式，分别为班级生态代表和学校生态代表。具体来看，两者有着不同的选拔标准和参与规则。
1. 班级生态代表
从2020学年开始，法国所有初中和高中班级必须选举一名生态代表。自2021学年起，鼓励小学阶段四年级和五年级的班级选举生态代表。班级生态代表的选举与学生代表的选举步骤一致、同时进行，即在新学期第七周结束前完成选举。班级生态代表的选拔标准因校而异，具有较大的灵活性，通常由学校管理部门或教师确定，其中也有一些共性标准和选拔过程。比如，生态代表的参选对象通常是学生自愿报名或由教师与同学提名，一般要求参选学生对环境问题有较大兴趣和见解，并且平时能够主动参与环境保护的实践，具备一定的沟通与团队合作能力。值得一提的是，所有学生都有参与权和投票权，各班以两轮实名制投票的方式选出，得票最多者当选。如果候选人在第二轮中获得相同票数，则宣布更年轻的候选人当选。当选的生态代表任期一年，主要负责维护班级的环境卫生、监督班级物资使用等（例如在休课期间关灯，督促同学合理使用加热器等），并提出任何可能有助于保护学校环境的倡议。
2. 学校生态代表
从2019—2020学年起，每所中学至少提名男女各一名生态代表，全国共约2万名学校生态代表。学校生态代表会从初高中的生活委员会（Conseil de vie Collégienne/Lycéenne）、高中生活学术委员会（Conseil Académique de vie Lycéenne）和高中生活国家委员会（Conseil National de vie Lycéenne）的志愿者中选出，参选者需要向学校董事会汇报所要开展的行动和教育项目，最后由学校管理部门根据参选者综合表现确定。当选的高中学生是可持续发展教育学术指导委员会的正式成员。高中生活学术委员会和高中生活国家委员会三次年度会议中，至少有一次专门讨论可持续发展问题。当选的生态代表应充分参与，特别是就学校实施生态代表制度提出建议。
学校生态代表所发起或参与的项目必须属于学校项目的子部分，还可就周围环境提出实施计划。学校生态代表通过参加在学校、E3D学区和省级举行的定期会议，与来自初高中生活委员会的生态代表、高中生之家（Maison des Lycéens）和学校内外的其他合作伙伴，特别是省、市和学区的青年委员会成员协调行动。
（二）实践导向的生态代表角色转变
生态代表作为学校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在促进学校可持续发展的行动中同时扮演四种角色：一是学校和班级同学之间的信息传递者。生态代表向班级同学传授环境保护知识、通报可参与的生态项目的同时，也向学校传达班级同学的意见，做好有效的双向沟通工作。二是生态教育实践项目的倡议者和行动者。作为学校环境问题的主要行动者，生态代表在提高环境意识和动员生态行动方面发挥作用。在日常生活中，生态代表负责及时关灯、检查散热器使用情况、帮助安装班级垃圾箱、提出如“绿色出行”等生态倡议和行动。除此之外，他们还发动或参与各类环境教育项目，通过绘制海报或在校报、网站、博客等平台发布信息的方式宣传项目，并跟进项目的具体落实。三是学校项目指导委员会等会议的代表发言人。生态代表需要参与如学院项目指导委员会（Comités de Pilotage des Projets du Collège）、健康和公民教育委员（Comité d’éducation à La santé et à la Citoyenneté）在内的诸多会议，要代表学院参与地方、学区或国家级的活动，必要时进行汇报发言工作。四是项目评估的执行者和保证者。生态代表推动项目完成后，还要对项目进行评估，总结优点与不足，为下次开展项目积累经验。
生态代表的任务围绕当前可持续发展面临的挑战展开，主要分为五大主题：限制能源消耗、保护生物多样性、避免食物浪费、减少垃圾产出和倡导垃圾分类、联合学校参与应对气候变暖的行动。生态代表的行动范围涵盖与环境有关的所有主题，并考虑行动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以尼斯的埃斯蒂安–奥尔韦斯中学（Lycée Honoré-d'Estienne-d'Orves de Nice）为例，该校生态代表的行动面向全校，主要从三方面展开：一是对学校食堂的食物浪费率进行计算，基于此确立减少食物浪费的数量目标。二是普及垃圾分类常识，宣传垃圾分类对环境的有益影响。三是评估学校内纸张的使用情况，倡导全校师生节约用纸。三方面的内容符合“限制能源消耗、避免食物浪费、倡导垃圾分类”的主题，旨在提高全校师生对环境问题的认识，并关注行动产生的经济和社会效益。这项宣传活动主要通过一部三分半的宣传短片和为期一天的“清洁高中行动日”（Lycée Propre）来实现。在影片制作和活动日组织过程中，11位生态代表学会了创作脚本和影片拍摄的相关技能，同时将以往生态代表收集的有效数据作为影片素材，启迪该校师生提高环保意识、减少食物浪费、学会垃圾分类。
三、法国生态代表项目的实施路径
法国的学校生态代表在传播生态知识和生态文化、增强学生生态意识及生态素养方面发挥着桥梁作用。从系统论视角来看，信息资源、人力资源、活动平台和保障机制是生态代表行动有效开展的基础，四者构成了相互辐射、协同发展的实践路径，有助于生态代表更好地发挥作用，扩大影响力。
（一）精选资源：研发指南支持生态代表行动
法国不同学段的可持续发展教育要求不同，生态代表的职责也各不相同。自2020年起，法国教育部陆续出台了多部指南，为不同学段的生态代表提供行动指导（见表1）。
这些指南立足法国生态发展实际，对中小学阶段生态代表的职责做出详细说明，为环境教育活动的选择和实施提供流程化建议，并介绍了活动开展涉及的具体资源。比如《在初中，为保护地球行动》主张法国初中的生态代表应该着眼于最易实现的活动，按照前中后期的固定步骤组织开展，并通过既定的评判表评估成果，教师、校长、高级教育顾问、教育助理等为其提供全过程帮助。在《为生态和团结转型行动》中提出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协调人（Référent d’Éducation au Développement Durable）、教育委员会（Conseil Principal d’Éducation）可为高中阶段的生态代表提供资源和人力支持。同时，该指南通过展示优秀生态代表的先进事迹，为参与者提供模范参考。
除生态代表指南之外，教育部官网也发布了可持续发展和生物多样性等主题的电子资料，如生物多样性和环境保护词典、可持续发展活动日历、可持续发展教育目标等，为生态代表选择和开展项目活动提供参考。此外法国教育部联合多个部门开设的生态代表培训网站是良好的学习平台，网站中不仅有翔实的视频学习资料和生动的漫画资料帮助了解生态代表的角色、任务等基本信息，还有街头采访视频帮助了解任期中生态代表的真实看法。该网站有测验来评估培训结果，并进行打分评级，分数会在选举时提供参考。最后，该网站还有多个院校生态代表的线下培训实例，列明了培训会的大致流程和主要环节，同时还设置了经验反馈模块，展示了皮埃尔·居里学院（Collège Pierre Curie）等诸多学校的培训感悟与反思，为线下培训交流会的开展提供借鉴。
（二）畅通渠道：搭建多元参与的全学校支持模式
除了信息资源，生态代表还有广泛的人力资源支持。初中生态代表可以向班级同学、班主任、校长、教育委员会、初中生活委员会等寻求帮助。高中生态代表可选择的范围更广：一是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协调人监督生态代表的行动，并在项目成员之间建立联系；二是班主任作为联结学生与协调人的纽带，陪伴学生完成生态教育实践活动；三是校长作出对学校重要的决定，批准项目的发展和行动的实施；四是管理人员参与学校的物资、行政和财务管理，为生态代表的具体行动提供建议和帮助。此外，高中生活委员会代表学生立场，帮助生态代表汇集学生倡议，还有面向可持续发展的教育指导委员会（Comité de Pilotage d'Éducation au Développement Durable）和教育委员会为生态代表提供专业建议，并协助组织行动。
在生态代表开展实践活动的过程中，《学校的生态代表》宣传手册明确了学校层面的具体行动要求：要确保生态代表选举的公平公正，确保男女生态代表享有同等话语权；要让学生从校内寻找可实践的项目，从学校管理的多个角度思考可持续发展的可能性；要提高学生对日常生态行为的敏感度，将随手关灯、不乱扔垃圾等行为与全球气候变暖、能源危机等问题联系起来，增强集体行为的认同感；要在学校内设立指导委员会，由生态代表、学校教师、政府工作人员和学生家长组成；要通过组织会议、定期汇报等多种形式，促进生态代表与学校其他学生的交流。
（三）成果展示：构建多维活动平台支持生态代表行动
学校和社会各界也为生态代表的行动提供诸多支持，立方体竞赛（Cube·S）、法国菜园杯（La Coupe de France du Potager）、欧洲节能周和可持续发展周等竞赛和活动也是生态代表发挥作用的平台。
立方体比赛是法国的大型学校节能竞赛，是法国应对全球气候变暖的战略举措之一。通过比赛选拔优胜者，动员学生改良和优化学校技术设备，推进学校节能减排工作和节能型学校的建设。参赛学校有一学年的准备时间，最大限度地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正式比赛分为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广泛动员，提高学生和教师对节能减排的认识，同时收集各个参赛学校或机构的能源消耗，将其与历史消耗量进行比较，量化所节省的能源。第二阶段监测参赛者四年的表现，能源消耗量累计最小者获胜。生态代表在比赛过程中宣传动员，推动校内技术设备改良活动的开展，并做好监督和阶段性的评估工作。
该比赛以有趣又具体的方式实现能源转变，追求在2030年实现节能40%的目标。立方体竞赛有三个主要目的：促进人们对技术设施的合理使用和改良优化，增强学生的节能减排意识，推动能源革新工程的初步开展。竞赛的开展有利于促进学校技术设施的优化升级，强化师生的节能环保意识，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以改善学校的环境质量，进一步减少能源财政支出，同时也使得学校与社区的合作更为密切。法国前任教育部部长让–米歇尔·布朗盖（Jean-Michel Blanquer）认为：“立方体竞赛是让学生具体参与生态问题、动员生态代表的好机会。每个人都能成为学校变革的参与者，特别是在节能问题上。”
（四）机制保障：促进生态代表行动可持续发展
生态代表已成为法国中小学开展环境教育的重要环节，形成了官方认证、优绩奖励的可持续发展机制，进一步实现了环境教育的普及与实践。
1. 颁布 E3D 认证标签
E3D认证标签由法国教育部制定，用于表彰和鼓励致力于全球可持续发展的学校和机构。E3D标签共有三个等级，第一级为参与级，第二级为深化级，第三级为全面开展级，也即最高级。E3D认证标签的目标是建立起一种横向联系，追求课堂教学与教育实践相结合，学校运转与管理维护相结合，明确考虑环境、社会、经济和其他与可持续发展相关领域之间的关系，实现与可持续发展有关的所有活动的内部协调，鼓励相关学校根据需要与校外机构，尤其是当地的利益相关方建立合作伙伴关系。2022年9月的年度报告显示，全法国共有近1万所小学、初中和高中获得了E3D认证标签。
申请标签认证要涉及学校或机构的所有利益相关方（行政当局、教师、工作人员、学生、学生家长）和合作伙伴，学生在可持续发展进程中发挥核心作用。因此，生态代表的行动对获得E3D标签至关重要。生态代表在学校内发起倡议、组织活动，提高学校的可持续发展能力，达到一定水平后，就有机会收到来自法国教育部的环境教育标签认证。该认证颁发给参与到全球可持续发展进程中的所有小学、初中和普通、技术和职业高中以及学徒培训中心。学校为作出贡献的生态代表颁发证书、给予相应的奖励。因此，E3D认证标签的设立提高了中小学生态代表开展环境教育行动的积极性，是法国中小学环境教育政策的重要内容。
以位于普瓦捷的米歇尔·帕莱特学院（Collège Michelle Pallet, en Rep+, dans l'Académie de Poitiers）获得E3D标签认证的生态代表为例，该学院生态代表的行动围绕五大任务展开：第一，提升集体对节能减排的认识，并将其纳入课程：计算和测量能源的消耗制作海报，与地方当局沟通改良学校设备并核实节约资源的情况。第二，反对食物浪费，宣传垃圾分类：生态代表利用午休时间采取行动，承担部分厨余垃圾的回收工作。第三，利用E3D项目资金，为学生们准备可循环利用的水壶，减少塑料制品的使用；为教职工人员配备电动车，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打造生态花园，安装蜂箱和昆虫旅馆，保护生物多样性。第四，与该地区的杂货店和共享花园建立起社会和教育伙伴关系。第五，与校内的Canopé工作坊建立联系，以便从资源和活动中受益。
获得E3D认证标签不是生态代表参与可持续发展行动的最终目的，而是学校或机构自身持续改进趋于完善的过程。E3D认证标签的获得也将激励更多的生态代表立足学校实践采取行动，推动社会的健康和可持续发展。
2. 形成表彰机制
表现优异的生态代表可以报名参与生态代表竞赛，角逐年度生态代表行动奖。法国教育部与巴亚出版社（Bayard Presse）、艾利克斯（ELYX）基金会合作发起生态代表竞赛，鼓励生态代表为促进可持续发展采取行动。生态代表竞赛面向法国全境，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和技术教育学校的学生均可报名，国外的优秀代表也可参与。根据参赛选手的不同背景，比赛分为小学、初中和高中三个阶段，每类竞赛设置不同的奖项。参赛学生需提交文本和视频资料，每所学校或机构只可提交一份申请。参赛项目要围绕可持续发展目标展开，至少结合两个可持续发展主题，项目要展现生态代表的具体行动，体现与校外基金会、公共机构的合作行动。参赛资料由校长或指导教师发送电子邮件给组委会。
选拔分为学区选拔和全国选拔，学区评审团先选出各学区获奖者，国家评审团随后从学区获奖者中按照类别分别选出一名全国获奖者。作为表彰，法国教育部和艾利克斯基金会向获奖者提供1000欧元的教育部赠款，帮助生态代表在学校继续开展行动。巴亚出版社为学校赠送相关杂志，并出版有关其获奖项目的文章。
获得2022年度高中赛道国家奖的是来自卡斯特雷斯的生态代表团队（Lycée Professionnel Anne Veaute à Castres, Académie de Toulouse)，他们的参赛项目名称是《丑陋的表皮背后是香甜的果汁》（Le jus de Pommes Moches, Au-delà des Apparences）。该校的生态代表组织学生去果园捡拾一些因品相不好被遗弃的果子进行再利用，榨成果汁或酿造成果酒进行售卖，并将获得的全部收益用于帮助学校的贫困生，他们更是将倡议编成朗朗上口的说唱歌曲广泛传播。组委会认为该行动将面向可持续发展的环境教育与艺术文化教育结合，表达了反对食物浪费和去除外表偏见的观点，创造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具有很高的创新性和启发性。
四、法国生态代表项目对我国中小学开展生态文明教育的启示
在我国，生态文明教育是增强学生生态意识和建设生态文明社会的重要路径之一。生态文明教育是“走进大自然”的社会大课堂，生态代表作为全球可持续发展背景下的教育创新变革新路径，被视为学校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其存在和发展具有较大的教育价值，可供我国中小学开展生态文明教育提供一些有益启示。
（一）实践路径创新：以生态代表助力个人与集体的生态素养提升
根据相关调查研究，当代青少年虽然关心环境问题，但在日常生活中较少参与或较少采取保护环境的具体行动，他们认为自己的行动对环境改善微不足道，甚至对此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和麻痹感。我国的生态文明教育在环境教育的基础上虽然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在中小学中也开设了“生态环保常识”“走进自然”等校本课程，研制了《中小学生态文明教育指导纲要》《中小学生生态文明行为规范》《中小学生低碳生活行为守则》等制度规范，但是学生的实际参与度仍然需要提升。法国学校中设立的“生态代表”职位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调动全体学生积极性的“杠杆效应”。生态代表的倡议与行动具有深刻的现实性与创新性，通过自身行动将联合国17项可持续发展目标付诸实践，做到了理论和实践的结合。同时，它又发挥学生的主体作用，让学生参与环境教育的全过程，在生态实践活动中提升环保意识，迈出公民参与的第一步，改变过去学生通过课程被动接受环境教育的状态。事实上，生态代表虽然彰显了学生在生态实践活动中的主体地位与主导作用，但由于年龄和阅历限制，学生的认知具有局限性，实践成效不尽完美。这就需要教师发挥作用，教师如何参与、参与程度如何、教师的职责有待进一步明确。
我国许多学校虽然也设有类似的职位，比如“卫生委员”“卫生代表”等，但是从具体职能来看，担任这些职位的学生主要负责班级教室卫生的打扫与监督。而法国生态代表有着四重身份：决策者、传播者、参会者和评估者，不同身份交接转换间，生态代表担负起不同职责，包括确定目标、制定计划、动员学生、沟通交流、实施计划、监督评价等。在实践过程中，生态代表不仅增进了对生态知识的学习、强化了保护环境的意识，还改善了自身的领导与组织协调能力、团队合作能力、社会参与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有效提升了学生的生态素养。因此，我们可以借鉴法国生态代表的具体运行机制与多种参与方式，在中小学设立生态代表岗位，突出教师的引领与培养职责，助力学生的生态文明素养培育，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协同创建绿色学校与生态文明社会。
（二）培养策略创新：以递进式与差别化的培养目标开展生态文明教育
生态文明教育是潜移默化、循序渐进的，贯彻在教育的全过程，需要在学科融合中加以实现。目前，我国生态文明教育尚缺乏系统性与层次性。比如，在各学段生态文明教育培养目标没有很好地衔接，进而影响了教育的整体性。在法国，不同学段的生态代表职责不同，行动目标也不同。小学四五年级阶段鼓励选举生态代表，生态代表从日常小事做起，提升班级同学的生态素养；初中的生态代表立足“保护地球”的愿望，从校内最容易完成的项目入手，在经过与班级同学和其他生态代表的充分讨论后，按照“前期计划、中期记录、后期评估”的步骤组织项目；高中的生态代表立足“17项可持续发展目标”，参与校内外的核心生态行动，在与可持续发展教育协调人或高级教育顾问甚至是校外人士的讨论下，按照“诊断—交流—宣传—评价”的步骤开展项目。因此，从不同学段的培养策略对比可得，在低年级阶段，生态代表的要求较低，目标较为具体，项目多集中在校内，较为单一且易操作；而高年级生态代表要求较高，目标更为抽象，与校外机构合作开展，有难度且任务较为复杂。因此，我国在生态文明教育体系建设过程中可以根据各学段学生特点，通过系统设计，有机衔接各学段之间教学内容，建立符合学生身心发展规律的递进式和差别化的培养策略，使不同阶段的学生对社会生态建设能够有更进一步的认知。
从学生管理角度来看，我国中小学普遍设立的“卫生委员”在选拔与培养上缺乏规范性与发展性。相比之下，法国的生态代表有规范的选拔与培训机制，会在固定的时间按照规定的程序进行选拔，并接受相应的培训。法国教育部联合多个部门开设的生态代表培训网站是良好的学习平台，提供专业化和系统化的培训服务，让有意竞选生态代表的学生提前了解选拔程序、具体职责、行动目标等信息，助力项目的顺利开展。可见，标准化的选拔流程和规范的培训机制确保了生态代表的专业性。此外，通过设立可持续发展教育协调人与初高中生活委员，也可以对生态代表的行为进行监督和评估，促使生态代表在任期内有效发挥作用。
（三）激励机制创新：构建考核指标和资源共享平台促进生态代表发展
法国教育部对表现优秀的生态代表给予表彰，既是对优秀生态代表行动的激励，也为后辈生态代表的行动提供榜样参考。此外，生态代表的行动也助推所在学校获得E3D环境教育标签，这也是对于生态代表工作的肯定。同时，环境教育认证标签也会助推生态代表的行动，学校的认证级别越高，生态代表就会享受更多的校内外资源的帮助和支持，为项目的开展提供便利。虽然年度生态代表行动奖和环境教育认证标签对生态代表的行动有激励和示范作用，但无法涉及所有学校生态代表的成果反馈，这也是其尚待完善之处。在我国，如何激发更多学生主动参与社会生态文明建设是我国生态文明教育的应然使命。生态文明教育在教育形式、教育方法、教育内容等诸多方面与其他学科教育有所不同，这就要求建立相应的评价与反馈机制加以引导与激励。因此，我国在开展生态文明教育实践过程中，建立适当的评价激励机制亦是推动学生广泛参与与提高生态文明教育质量的有效保障。
在数字化时代，资源共享成为教育效益最大化的重要路径之一。为了提升专业性与长效性，生态代表具有多样化的配套资源与活动平台，可以获得信息资源和人力资源等多方面支持。如法国教育部和能源管理局出版了小学、初中和高中的生态代表指南，为不同学段的生态代表提供指导。同时，教育部官网也提供了丰富的电子资料，如生物多样性和环境保护词典、可持续发展教育目标等。生态代表还可以向校内和校外的专业人士寻求帮助，或与校外的工厂、企业等机构合作行动。我国也有丰富优质的生态资源与学习资源可以进一步开发利用，通过加强生态文明教育实践基地与数字化学习平台建设，为中小学生提供共同参与国家生态文明建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平台。
面向未来，我国中小学生态文明教育需要建立更为科学的、更可持续发展的集体共同价值、共享机制与激励评价机制，培育具有中国特色的“生态代表”，量身打造创新型特色生态文明教育团队，以创新能力撬动生态文明教育内涵发展，形成区域发展的可持续新动能，进而助力中国式现代化目标的实现。
（公众号排版限制，参考文献请见纸刊。）
● 引用本文
张婧,杨晓坤,张雨洁等.法国生态代表项目的运行逻辑、实施路径与启示[J].比较教育学报,2024(01):112-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