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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发|男孩别哭,戏上有世上也有的跨性别兄弟

Editor's Note

人们问他:“用一辈子去追求身体性别的转变,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说:“自由”。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女孩别怕 Author 女孩别怕


大家好,我是田静。

你曾经有过想改变自己性别的想法吗?
 
我身边这400多个“女孩”想。
 
这个「兄弟盟」,在认真研究如何改变性别。

“怎样才能把身份证上的性别改成男性?”“如何才能通过正规渠道购买并注射激素?”......
 
大多数的“她们”,可能要用一生的时间执着于把性别认定为男性这件事上。
 
前两天,我找到了兄弟盟的创始人C先生(刘炎)好好聊了聊。
 
他让我明白,这些真正想改变性别的人,一生要经历多少生猛的千刀万剐。
 


——



01. 
“告诉妈妈我是跨性别者后,
她找人强奸我“


和往常的日子一样,刘炎微信列表里收到了好几个好友请求。


其中一个微信名叫“夏叶”的女孩,在备注里写着,“求让我加入兄弟盟”。


刘炎知道这是另一位跨性别兄弟,像往常一样,他先把这位 “兄弟”拉近盟友的群聊,让他到群里找到更多同伴。


一连好几天,他一句话也没说。


“刘炎,活着注定要经历痛苦吗?”夏叶终于私信了他。


这句话对于刘炎来说,实在是再耳熟不过,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兄弟曾给他倾诉过心底的痛楚。


“发生什么了?如果能提供帮助,我一定尽力而为。”


“故事太长了。”“我已经结婚了,是和一个男人,但我和你一样,喜欢女人。”


“那你为什么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呢?”


“我不想的。二十岁那年,我告诉爸妈,自己是跨性别,我不想和男人结婚。”


他继续发文字,“我爸妈不懂什么是跨性别。有一天,我妈把我和村里子一个比我大20岁的男人锁在一个屋子里,让他强奸我,后来逼着我和他结婚。”

 
短短几句话,让刘炎的脑瓜子嗡嗡响,手指尖也感知到一种缺氧到发麻的痛觉。


刘炎深呼吸了三秒钟,让自己坐下来给夏叶打字,“能报警吗?能逃走吗!”


“我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不打算逃了,我这辈子就这样吧。”


那天晚上,刘炎一直在微信上倾听这个兄弟的故事。


这个兄弟年纪不大,只有22岁,家住在农村,父母强迫他和一个男人结婚,只是为了挣6万彩礼钱。


夏叶和很多的跨性别者一样,曾经迷失过,痛苦过,也希望能按照自己的内心想法去活。


但父母和“丈夫”彻底把他拉进了一个完全没有自我的深渊,夏叶所有的梦都碎地彻彻底底。


这样的求助者,刘炎已经见过不少。


上一次,是一个十八岁的兄弟。


他在群里告诉大家,自己跟父母摊牌是跨性别后,母亲觉得这是病,把他带到了电击医院,希望这些医生能用电击治好他。


第二天,他的父亲心疼他,把他从电击医院带了回家。

最后却是把他送去了另一家医院。


“这个孩子当晚跟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我没有回你们消息’,就是我的手机已被收走了。”


群里有不少兄弟@他好几次,但都没有回音。
 
有时候,刘炎觉得很无力,无力于自己根本帮不了这些兄弟的解决根本性质的问题。

02. 
教跨性别男性学化妆,
以及换身份证性别

来北京之前,刘炎并没有想过自己会组织「兄弟盟」。


但越来越多隐藏在角落里的跨性别者试图联系刘炎


“2019年,有很多和我一样的跨性别兄弟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他们想修改身份证上的性别,来咨询我这一步的法律程序。”


他转念一想,既然有这么多人求助,在暗处就一定有更多跨性别者需要帮助。


他联系上起草《反就业歧视法》的专家刘小楠和王律师,打算和她们一起办一场给兄弟们普法的沙龙。
 
刘炎通过网络发布了这样的活动消息,告诉自己将在5月份办一场关于身份证修改的普法活动。


令刘炎没想到的是,自己组织的第一场沙龙,竟然有30多个跨性别兄弟参加,有的甚至特意从外地赶来。


“当我坐在那里,看着下面和我一样的30几位兄弟,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归属感和宿命感。”


“我想继续帮他们!”


就这样,刘炎趁热打铁,从此有了「兄弟盟」。


“我最初成立兄弟盟的意愿,是想通过陪伴的力量,去解决兄弟们找不到组织,协助他们更好地维护自己的权益。”


现在,刘炎已经不局限于帮助兄弟们这些问题。
 
“既然想实打实地帮到大家,就肯定要去听兄弟们的需求。”
 
有兄弟想知道怎样才能从外貌看上去更有“男子气概”,刘炎和兄弟盟的核心成员就迅速开展了一场线下“修容术”沙龙。


有兄弟想了解怎样去正规医院购买雄性激素,刘炎就给大家分享了自己去医院拿激素的整个过程。
 
刘炎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有多大,但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已经有近500个兄弟加入。

03. 
中国第一场
跨性别职场歧视官司
是我打的


之所以选择帮同类,是因为刘炎和群里近500位兄弟一样,曾被周遭的人看成是异类。
 
时间倒回到2015年4月。
 
在慈铭体检中心工作7天后,还没来得及熟悉完公司的同事,刘炎收到了被辞退的消息。


“领导说你不男不女,会影响公司形象”。
 
这一次,刘炎再也不愿意做一个逆来顺受的哑巴。
 
2016年3月份,他向贵阳市云岩区劳动仲裁委员会提出仲裁申请,认定慈铭体检中心辞退他的行为是属于对他跨性别身份的歧视,要求慈铭向他公开道歉。


这场诉讼,也被打上了中国历史上第一起“跨性别就业歧视案”的标签。


一直以来,刘炎无法认同自己女性的身份。


从小他就把头发剃成寸头,穿束胸抑制自己的胸部发育,后来还每月按时往身体里注射雄性激素。


虽然有女性的身体,但他毫不介意干粗重的活,就是希望别人能认同工作能力与性别无关。


打官司的消息传开后,在贵州省有20多个属于LGBT群体里的朋友,提前齐刷刷坐在了听众席里。


与刘炎一同出现的,还有关注平等就业法律的知名专家老师们。

△刘炎(右二)与关注平等就业法律的知名专家老师们
 
被告迟迟不出现,刘炎心里没有底。


他听见审判长在一旁小声询问起旁边的专家:“她这个样子,在公司怎么上厕所?”“她如果去做变性手术,还会影响到她接下来的工作吗?”


毕竟,司法人员们也没预料到,自己有天会审理一场以“跨性别歧视”为由提起的诉讼。


被告的出现让法庭上的气压变得更低。


他们气呼呼地嚷道,“这关系到我们公司内部的隐私,其他不相干的人全部离开法庭!本案申请非公开审理”


所有的听众和记者被不情愿地赶了出去。


“她明明是女的,但是穿着男人的衣服,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规定。”慈铭的工作人员态度显得理直气壮。


这算哪门子的立得住脚的质证,审判长的态度给慈铭泼了盆冷水。


刘炎心里舒了一口气。


庭审结束后,他打算静等仲裁给他一个公正的审判。


一个月后,没收到审判结果,却接到代理律师的紧急电话。


“刘炎,现在咱们得立马去仲裁庭,被告现在手里有了新的要反对你告他的证据。”


刘炎开始意识到,这场官司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第二场庭审开始后,被告拿出了自己没有过错的“证据”,是一份试用人员工作评估表和工会小组讨论来的决议。


上面提供了刘炎“缺勤”、“不按要求着装”的证据。


只要证据立得住,法官就不会认定为公司歧视员工,而是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劳动纠纷案去处理。


而对面举证自己的人,是自己曾经在慈铭最熟悉最信任的同事。


刘炎心里想说什么,但又显得那么无力。
 
所幸刘炎的代理律师抓住了对方提供的证据漏洞,这些书面信息,全是刘炎被辞退后再捏造的信息。


“怀疑证据造假,需验证油墨比对…”
 
然而,这场要求对方道歉的官司,在两方的你推我攘中,断断续续打了六场,整整持续了两年。

04. 
我曾是
别人眼里的怪胎

这场官司,在各大媒体的眼里,是“胜诉”的结果。
 
法院最终判处慈铭支付刘炎2000元精神损失费。

 △刘炎在法院门前

但刘炎一直觉得很遗憾,他并不想要经济赔偿,而是希望慈铭能给他一份公开的道歉。


一直到今天,他也没有等到这样的结果。


关注这场官司的大众在狂欢,刘炎的内心却在下沉。


媒体争先报道这场官司,各种吊诡的新闻标题开始争相出现在新闻版面和网页上。


《打扮太个性,女子遭单位辞退》、《贵阳28岁女子因“外形太性感”遭公司开除》......


一开始刘炎很惊讶,跨性别群体第一次这么密集地被大众关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景象。


但当他把微博新闻拉到下面的评论,心瞬间凉了半截。


“下面整整几千条评论,几乎全认为是我错了。”


“如果一个女的穿成这样来公司,我也会开除她。”


“这种人来公司还能干啥啊,不就是故意来搞事情的吗。”


打官司这两年,刘炎前前后后面试了五六家公司,最后却都因为他的跨性别身份没了回音。


官司在消耗着他,舆论在吞噬他。


“那段日子,我每天除了睡,就是吃。”


他望着家下面32层的高度,在想如果自己选择跳下去,就不用再纠结自己身份的问题。

 △刘炎在纪录片《错位:亚洲跨性别者》中的场景
 
上一次有相同的想法,是在高中。


“我一直是别人眼里的怪胎。”


“6岁那年,我就有了非常强烈的性别意识,我喜欢和男生一起打闹游戏。”


那时候,刘炎总喜欢揪着妈妈衣角不放,认真凝视着妈妈的眼睛,问一个妈妈怎么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妈妈,你为什么不把我生成一个男孩?他们都有鸡鸡,为什么我没有?”


妈妈没察觉出刘炎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总是敷衍几句就过去。


6岁的刘炎不喜欢长发的自己,他拿着妈妈给的零花钱,偷偷跑到理发店,把钱递给理发师,“帮我把头发剪成男士头。”


之前的羊角小辫没了,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和别的小男孩没没什么区别,刘炎切实感受到了男孩外表给自己带来的欣喜。


而青春期的性发育,和自我性别意识的觉醒,让刘炎觉得撕裂。


到了高中,刘炎有了不能跟爸妈分享的秘密,她喜欢女孩子。


“那时候,我很喜欢班上一个眼睛大大的女生。她长得很好看,我对她有着天然的保护欲。”


“每天晚自习下班,我都要送她回家。从学校到她家要一个小时,从她家到我家也要一个小时,但我开心极了。”


“渐渐地,她把我当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朋友,但我喜欢她的心意却越来越藏不住。”


他鼓起勇气去向女孩表白,但女孩眼里却多了一层防备,“对不起,我不是同性恋。”


刘炎彻底被这句话刺激到,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怪胎”。


“每次洗完澡,我不愿意看镜子里的自己。我讨厌自己隆起的胸部,讨厌每个月都要出现一次的大姨妈。”


“我也讨厌家里的亲戚,总是问我为什么要打扮地不男不女。”


“我也总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喜欢男孩子,这样,即使心里想成为一个男孩,也能像正常人那样融入进集体里。”


这些问题,最后变成了一封留给父母的长达三页的遗书:


里面写满了刘炎对自己性别认知的疑惑与障碍,也写满了对父母的愧疚。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因为我受了很多非议。但我没办法按照你们所谓的生活去过,我找不到路了,我只能以死谢罪。你们不要难过,我走以后,起码以后别人不会因为我的异常而去辱骂你们。我是个罪人,我是个报应,我拖累你们了。”
 
内心真正死过一次的人,如果选择活着,会越来越强大。
 
更何况刘炎“死”过不止一次。
 
兄弟盟的存在,让刘炎切实感受到了让自己更好活下去的意义。
 
“尽管兄弟盟现在只有一岁半,但只要能多一个迷茫的跨性别者能得到帮助,我就没有白活过。”
 
 

田静后记:

 
据前两年数据统计,中国的跨性别群体有近400万。

2017年11月,首份《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显示,超过十分之一的跨性别者曾尝试过自杀。


与普通人的生活相比,他们有更难以言说的困境。

刘炎告诉我,他来北京已经整整三年,从来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在做帮助跨性别群体的公益。
 
之所以不说,一是因为工资连房租都可能负担不起,二是不想再让父母招来非议
 
“我的跨性别身份,已经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背上,我不想再给他们增加思想的担子。”
 
他还说,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是要努力攒钱做性别手术,这样才能更合法地修改身份证性别。
 
他也想和所爱的人结婚,举办一场梦想中的婚礼。
 
我问他,用一辈子去追求身体性别的转变,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说,“自由”

编辑:姬老爷

视觉:蒜   泥

(图片部分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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