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刊 | 小女孩指着我：“那个男生为什么进女厕所？”
今天的兄弟故事，不管你哭不哭，猫哥先哭为敬了！
如果你愿意，请点开下面这首歌，跟猫哥一起来看看Lam的故事吧！
我
作者：Lam
幼儿园时因为同班男生在游戏中称呼我为“美丽的女士”，我哭着用杯子敲了对方的头。当天下午被老师罚站时，我依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只知道那一句称呼让我既羞愧，又愤怒。
（图片来自网络）
我是Lam，跨性别男生，生长于中国南方某十八线小城市。
一个怪小孩
我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也许是从我拒绝穿裙子开始，当周围的小女生都被家长打扮的像个洋娃娃的时候，5岁的我用剪刀剪碎了母亲希望我穿上的公主裙。也或者是当我抱着商店里可以变形的卡布达不撒手的时候，大人告诉我那是属于男生的玩具。我喜欢和男孩子们一起爬树，喜欢奥特曼和机器人，可我询问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时他们告诉我“你是女生”。
我意识到，“当”一个女生让我觉得很别扭——这不是我灵魂该有的壳。
我曾悄悄尝试过站着尿尿，并且排练了无数次。仍记得那天我怀揣着喜悦的心情为家长“表演”，然而过程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这个故事最终在我尿湿的裤子与母亲的难堪中收尾了。“等我长大了，你带我去医院给我买个小xx好不好？”我总是这样询问母亲，而她似乎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
我也曾在电视科学栏目中看到过“变性”相关的信息，我在父母面前表现的漫不经心，一边低头扳动着芭比娃娃的关节，附和着着他们对电视节目内容的谴责评论，一边却把节目的内容逐字逐句的记在心里。遐想着，要是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觉醒来就能变成一个男孩子，我愿意用一辈子都没有玩具来交换。
故事到目前为止，我仅觉得自己只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直到我8岁那年，我的世界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让我提前结束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Lam的随手拍）
我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女孩子。上课时，我也无法控制的被她吸引着注意力。窗外的天格外蓝，太阳洒在她清瘦的背上。一边害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一边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中：“我是变态吗？”。羞耻感填满了我的内心。
小小的孩童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思考，这样的发现对我而言无疑是天崩地裂的巨变。我开始觉得自己陌生，内心的挣扎像是要把我撕成两半。最终在惶恐与不安中我做了个决定——我喜欢女生的事永远也不能让别人察觉到。甚至决定以后不结婚，这是绝对禁忌，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的秘密。而预想到接下来孤独终老的一生，我缩在被子中满面泪流。
从那一天开始，我有了一道沉重的枷锁，没办法向外界求救。我“特殊”的情况，让我自认为低人一等，甚至害怕我会不会因此被警察叔叔抓走。我与同学、家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紧绷着神经蜷缩在人群中，只因害怕别人的目光能够一眼看穿我。
后来，我的这种“边缘化”也导致了我经历了4年的校园霸凌。
短发，束胸，
放在柜子最下层的女装
更可怕的是，成长比我的预期的更快。随着胸部在胀痛中开始微微隆起，我迎来了我的青春期。初潮时，我看着裤子上的血迹，感觉人生坠入了深渊。
眼看着胸部随着时间推移变大，无法阻止的身体发育使我躁动不安。在悄悄“观摩”了数次之后，我悄悄拿了姐姐燃脂瘦身霜，学着她的使用方式在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裹上了保鲜膜。祈祷着这会让我的胸部变小，变的像发育之前一样。那一天我过的无比的舒心，仿佛得到了救赎，也好像终于成为了我自己；即使那天太阳暴晒的体育课上，我胸部的灼痛感像皮肤被一万根针同时刺破。
我拒绝穿上妈妈为我准备好的内衣，用网上买来的束胸将胸部紧紧裹起。也宁愿为了不穿上色彩鲜艳的毛衣在冬天只穿着T恤搭着一件单薄的校服外套上学。在家长开始在意我头发的长度，拒绝再带我进理发店时，悄悄躲在卫生间用剪子修剪。每多减一刀，我便开心一点，一边也得担心着万一修剪过短被看出来了又少不了一顿责骂。
（Lam的随手拍）
“你是大姑娘了，应该有个姑娘的样子。”
“你家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这个样子你们不管吗？如果我家的这样……”
“你家孩子这样子未来……我之前就听说过一个……”
不知道是因为周围人的言语还是因为我一直以来的“反常”，在一次家长会后，我妈脸色铁青的和我往家的方向走。我忘了当时具体发生的事，只记得她生气极了，一边打我一边质问我头发的事，告诉我有的老师们在讨论我是双性人（这是原话，并没有对间性群体冒犯的意思）。
最终在人来人往的放学路上，她掐着我的脖子对我大吼道：“你是个怪胎”。并在回家后打开我的衣柜，丢掉了我所有的束胸。那一刻，我是真的觉得人生无望。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害怕接触别人的目光。
焦虑的高光时刻
“妈妈，为什么那个男人要进女厕所。”一个小女孩指着我，抬头看着她的妈妈说，在无数的目光注视下，我只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快步走到最近的隔间里；直到关上门坐到马桶上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发抖。无论是保洁大妈的质问，还是路人不善的目光，甚至言语攻击……在HRT治疗之前，去公共厕所是一件让我害怕的事。为了回避在外上厕所，我会刻意减少饮用水的摄入，要是当天活动时间过长，憋涨的膀胱让我只能提前结束活动回家。
每天焦虑着外观是否足够pass，身高是否足够高，最焦虑的时候甚至连小便的声音都害怕和原装的不一样。担心着运动内衣的带子是否会在短袖上显出印子，敏感又小心翼翼，哪怕天气最热的时候也要在T恤外穿一件衬衣，每天出门都前花很多时间在换衣服上。
有一次公司关系挺好的一个顺男同事搭上了我的背，在跟我聊某个游戏，我下意识的就把他的手给拍了下去，两人都愣了一下，双方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习惯性的含胸，说话时刻意把声音压的很低，哪怕已经在我极力的“遮掩”下，同事们私底下也在讨论着我的性别。认为我是男生的分为一波，认为我是女生的分为一波。甚至有女同事当很多人面对面问过我为什么没有喉结和胡须。
每当进入一个新公司，我都会开始服用抗焦虑的药。成长相关的经历让我在2016年确诊了情感双向障碍。对于兄弟们来说，抑郁和双向大概大家都不陌生。我曾有很多年都活在自我厌弃的情绪当中，也幻想过要是我有着和顺性别一样普通的成长经历，我的人生是否能不一样。可无论怎么幻想，我都无法逃避需要我面对的人生。最绝望的时候，所有负面情绪都会投射为向内攻击自己，崩溃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Lam的随手拍）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自己是les中的t，但又隐约觉得自己和t不太一样。可即使到了后来我知道了trans这个群体，也一直没往自己身上想过。最近几年我才意识到，是我不肯接受自己是ftm的事实。因为比起les，ftm对我来说是一个更艰难的身份。直到2020年，我才处理好了这样的恐惧，学着接纳了自己的“新”身份。也不断的尝试着和自己的情绪和平共处。
偶然有一次，午睡醒来后准备洗澡，当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到我胸膛上时我感觉到了触动。这样的一件小事，却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的体验，像一个摸黑生存的人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这世界。我期待着上岸，靠着点点星光，熬过无尽黑暗。
我们在柜子里生活，白天就戴着面具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不是因为不够勇敢，而是勇敢的同时我们也需要工作生活。在一定的隐私范围内，我们可以是我们自己，一旦跨出了这个范围，我们就得是别人。
（可可爱爱的Lam本人）
（本文仅代表投稿者立场，兄弟盟不持任何观点）
作者：Lam
排版：盐煎蛋
公号负责人：小河神
传播负责人：盐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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