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加密原生”才是加密艺术的未来

2009年，王兴从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毕业，毕业之后做过游戏、电影，2016年开始参与区块链，真正成为一位加密艺术家是在2021年。

在王兴的工作和生活经验里，他认为web3理念是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社会实践方向，也是当下，我们正在讨论的很多非常严酷社会问题的最优解。相应的，Web3会成为下一代互联网，而加密艺术将是新时代互联网的原生艺术形式。能在这么早期参与进来，参与建设在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新的历史局面，让王兴感到非常振奋。

同时，王兴也一直在思考，自己作为美院毕业生，受过当代艺术教育的人，到底该怎么做加密艺术？能够为密艺术带来什么？他希望把更多当代艺术经验带到加密艺术创作中，让加密艺术成为更有趣，可以被更多人理解，更大范围被重视的艺术形式。

王兴，《数字巴别图书馆：小门》，2021年

2021年2月份，王兴以加密艺术家的身份参与加密艺术实践，那是beeple最热的时间，beeple用CG形式创作了很多数字绘画，王兴也创作了自己的数字绘画，他把自己多年来喜欢的文学作品，博尔赫斯的《巴别图书馆》用数字绘画的形式画了出来，但在创作的过程中，王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创作与Beeple很像，一样的工作方法、近似的工作结果，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王兴开始思考“加密原生”的概念，希望区块链技术在艺术作品中能够扮演核心的角色，而不是将数字绘画拿到链上铸造，变成加密艺术。

“加密原生概念是用区块链技术作为艺术语言，在加密艺术中可以尝试提炼区块链技术本身的人文内涵，让更多的人通过艺术家的努力，理解web3世界拥有怎样的人文精神和在社会学上的可能性。”王兴说。

数字化合物 X 佘璐芸 X Nervina Labs，《加密艺术驱动器》，2021年

为了帮助自己思考向前推进，王兴还写了一个《数字巴别图书馆白皮书》，试图把类似去中心化、空投、经济模型这样的区块链行业概念引入到艺术讨论里来，在《数字巴别图书馆：小门》中，他找到切入点“链上时间”，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加密原生创作。

当然，对于艺术家来说，想要从事加密原生创作除了需要付出经济成本之外，最为关键的是知识的学习和观念的更新，因为这些知识在现有的学院教育中很难学到，而区块链文化的底层是密码学、博弈论，是奥派经济学，这些东西需要特定的人生经验才会认同，需要专门学习才能领会。

同时，目前从事加密原生创作的艺术家群体也才刚刚开始，在影响力上还比较弱，但不管如何，王兴认为如果区块链深刻的改变世界，成为元宇宙、WEB3的底层核心技术，那加密艺术没什么理由不成为一个重要的事情。

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首次引入了加密艺术展，作为全球最为重要的艺术双年展，能够参展是很多艺术家的梦想，王兴也不例外，不过今年他凭借作品《数字巴别图书馆：小门》以及与艺术家佘璐芸联合创作的《加密艺术驱动器》参加了本届威尼斯双年展喀麦隆国家馆全球加密艺术大展“奇美拉时代”，这也是对王兴加密艺术实践的肯定。

对话

雅昌艺术网：了解到您的专业是实验艺术，2016年开始介入加密艺术领域，当时为什么会对这一领域感兴趣？

王兴：最早就是觉得靠劳动收入很难在北京体面生活，想要做点投资。早年从买房开始，买房让我心里有小小的不适感。感受上，房地产投资是在跟弱者争夺生存空间的游戏，但自己也是被趋势裹挟，毫无办法。2016年之后觉得房地产的超额利润期过了，开始寻找下一个投资领域的时候，在证券和比特币之间选择了比特币。

投资的过程中，我为了提升回报去学习，随后发现这个领域与自己的价值观高度契合，并且是很多社会疑难杂症的最优解决方案，就忍不住想更深度的参与进来。开始是写行业分析文章、做社群义务推广项目。2020年想清楚了加密艺术这事在艺术探索上值得一试，就把原来的工作都停掉专心做加密艺术了。

雅昌艺术网：最初接触这一领域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王兴：就是想赚钱早退休，让自己有能力选择与谁相处。

雅昌艺术网：是什么让您决定成为一名“加密艺术家”？

王兴：我毕业后尝试了几年实验艺术创作，感觉很难找到能够让自己很激动的创作突破口，而且整个人沉浸在怀才不遇的负面情绪里，意识到主客观困境后，决定先去做实用美术。但是很多年过去了还是喜欢实验艺术。区块链+艺术让我意识到一个新领域里有大量的实验空间，随便朝某个地方一想，就是一堆还没有被回答的问题，同时加密艺术也是一个让区块链这一争议性技术可以温和的被公众认知的实验田，为此我很兴奋，很好奇。

雅昌艺术网：目前国内看到的大部分NFT作品还只是将作品“数字化”，对此您是如何看待的？将作品数字化并且铸造成NFT就能称作加密艺术吗？

王兴：人人都有身份证，但身份证不是那个人；房子都有房产证，但房产证不是那个房子。NFT作为链上数字权证有他的实用价值，就像身份证和房产证。权证是权证，艺术是艺术，轻易混为一潭我们会错过一些发现新可能性的机会。

雅昌艺术网：目前国内的加密艺术创作生态您了解到的情况是怎样的？从事这一领域的艺术家多吗？

王兴：能一直活跃的艺术家有小几十人吧，估计。圈子里大家熟知的能有十人左右？中文互联网上区块链内容很多都404了，对艺术家想要进入加密艺术领域造成了些学习障碍。

雅昌艺术网：能否谈谈您的作品《数字巴别图书馆：小门》，针对的是区块链时间，是一个独立于自然时间的概念，作品的观念和创作的过程是怎样的？

王兴：【数字巴别图书馆】这个系列是2021年2月底开始的，当时市面上都是CG作品上链被指认为加密艺术。我其实不太认同这样的局面，但一时也想不清楚。我做过很多年游戏和电影，凭我对数字艺术和区块链的理解，我觉得加密艺术可以走得再远一些。但那时候还不能完全想清楚，就先从数字绘画开始了，画了几张下边这样的图：

数字巴别图书馆：虔诚的手

数字巴别图书馆：天体水果

数字巴别图书馆：坟墓就在距出生不远的地方

数字巴别图书馆：语言的生成

数字巴别图书馆：书架

数字巴别图书馆：一切的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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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拘泥于数字绘画，也是为了帮助自己思考向前推进，还写了一个《数字巴别图书馆白皮书》，试图把类似去中心化、空投、经济模型这样的区块链行业概念引入到艺术讨论里来，随着实践推进，逐渐抽象出一个理念叫加密原生，主要是想区别于CG和实体作品的NFT。在《数字巴别图书馆：小门》中，我找到的切入点是“链上时间”，在区块链行业，人们把一些特殊的时刻用链上时间来沟通，比如大家会说，比特币将于区块高度XXX减半，以太坊将会在区块高度XXX硬分叉，纪念某区块链成功出块到XXX，这些原本基于实用的表达方式慢慢形成了一种集体记忆的承载，这让我意识到，独立于现实空间之外的，拥有主体性的区块链世界诞生了。

我的作品就想借着这个概念表达数字巴别图书馆的主体性，它不是一个现实世界的数字绘画，绘画是没有时间的，《数字巴别图书馆：小门》每20个区块会生成一次随机效果，这里20个区块代替了小时或者分钟成为计时单位，意味着作品有时空主体性，无穷无尽的随机演变又提供了某种数字漂泊感。

雅昌艺术网：“加密原生”是您强调的加密艺术方式，并且还讲到用区块链作为艺术语言，没有区块链这个作品是完不成的；同时加密艺术应该表达区块链的人文内涵，能否展开谈谈？

王兴：就像没有Nervos公链的持续运行，也就是持续出块，就不可能产生每20个区块为一个计时单位的艺术语言。

以区块链作为艺术语言是指区块链技术在艺术表达中占有重要位置，我再举我们团队作品《加密艺术驱动器》的例子，我们在链上储存了一个当代艺术的公共词库，然后发行了10000个NFT，谁持有NFT，谁就可以为词库增加词汇，这个过程是一个共建公共知识的过程。

区块链在这里边有几个不可替代的作用：

1 确保词库开放透明抗审查。有人添加了不雅的词也删不掉，词库的安全性被公链算力保护；

2 作品NFT意味着权力就是作品的艺术语言。持有NFT就有共建知识库的权力，和享受因知识库成长而带来的NFT价值增量的权力。艺术家也好，任何人也好，无法剥夺持有人的NFT财产权和加词权；

3  NFT作为一个透明且无法作假的标记，我们有很多作品会用空投的方式给到持有驱动器NFT的人。

区块链的人文内涵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包含在刚才描述的技术特性中了，比如：去中心化，在共建共同知识库的过程中没有权威价值判断；比如对于参与者普遍共赢的追求，这意味着艺术与支持者不是传统的销售与供养的关系，取而代之的是社群关系；比如透明不可篡改意味着系统层面无法作恶。

雅昌艺术网：目前加密艺术创作的难点在哪里？

王兴：首先是使用区块链需要付出一定经济成本，这个成本可大可小。在Nervos这类区块链上使用现成工具的话可以低到忽略不计，如果作品的想法比较复杂，需要定制开发，那就要考虑开发者工资和后期维护的问题了。

更大的难点还是知识和观念问题。区块链是个新生事物，跟美术学院教的东西很不一样，区块链文化的底层是密码学、博弈论，是奥派经济学，这些东西需要特定的人生经验才会认同，需要专门学习才能领会。

雅昌艺术网：国际上目前最前沿的加密艺术创作形式是怎样的？相比之下我们的差距大吗？

王兴：在艺术水平上没有差距，在影响力上差距要多大有多大。

我个人比较喜欢Pak的作品。它把金融工程，也就是发生在区块链上的价格博弈视作艺术语言，为艺术提出了新问题。从创作水平上来说，我觉的我们对于技术和艺术的理解不落后于PAK，我们在更艰难的环境里还做了更多工作。

但是大家环境不一样，英文世界对区块链更开放，美国国会在嚷嚷“要确保WEB3发生在美国”，这让全世界的关注、资本、人才都流向美国。我甚至觉得在推特上Crypto（区块链在推特语境里的常用称呼）都已经快成流行文化了，它远远不只是精英圈子里的小东西。我们这边国内在搞一刀切，结果是区块链还是个遥远的传说。同时行业资源非常贫瘠，反映到价格上，Pak的作品能达到几亿美元的销售额，海外加密艺术项目动辄千万美元融资，而且生态上下游发展和创新极快。我们这边情况是华人也会低看华人一眼，甚至一些中国团队为了融资和商务方便，要找一个白人伪CEO。

前段时间我们参加了APENFT的展览，《加密艺术驱动器》刚好就在Pak的对面，我们还自嘲“Pak一亿五，华人二百五（《加密艺术驱动器》售价188，其实我们想要达到250还要使使劲）”。

价格和融资不是全部，但提供了一个理解影响力差距的尺度感。

APENFT基金会的展览上，观众可以扫码看到《数字巴别图书馆：天体水果_空投_01》的AR效果

雅昌艺术网：除了创作之外，还有展示，您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的加密艺术展，目前很多展览还是新媒体的方式展示，在您看来加密艺术展览的举办什么样的方式是合适的？或者理想的方式应该是怎样的？

王兴：什么方式合适不好说，可能要因地制宜，但是现在的常见方式肯定不理想，只是现场播放影像太单薄了。我纠结的问题很多，比如到底应该假设观众第一次遇见我的作品，还是应该假设观众已经在互联网上看到过我的作品。比如完整呈现信息更好，还是提供尽可能仪式化的效果更好，这都没有标准答案。

总的来说我倾向于认为线下展览要提供线上不会有的体验，要对得起大老远跑过来的朋友们。线下观看作品能有身体的互动会很酷，所以我在CHAO艺术空间尝试了扫码获取AR效果。部分线下展览应该有一定程度的“替观众筛选靠谱的人”的因素，所以我在昊美术馆把《数字巴别图书馆》做成了一个WEB3传送门。

其实每次尝试心里都挺没底的，但这也是有趣的地方。接下来很想尝试的方向是把一个展览的线上线下部分有趣的组织起来，线上线下都必不可少，而不是互为替身。还很想等作品积累更扎实些以后做特别考究的文献展。

昊美术馆的展览上观众可以扫描二维码看到形成我创作理念的重要文献，以及作品中的数字绘画

雅昌艺术网：这次威尼斯双年展加密艺术大展的参展作品为《加密艺术驱动器》，是数字化合物联合佘璐云和Nervina推出的，为什么选择这件作品参展，能否谈谈这件作品？

王兴：主要原因是我比较核心的作品目前只有《数字巴别图书馆》和《加密艺术驱动器》。我认为《加密艺术驱动器》在多个领域具有实验性。

合作创作方面我写过一篇文章《用加密原生艺术的方式表达公链是什么——【加密艺术驱动器】创作始末》，文中记录了作品创作的过程。在我们的合作里，开发者也是创作者，而不只是帮助艺术家实现想法的工具人。作品中有一个关键环节，即词库要不要在链上我一开始是想不清楚，因此也没态度的。正是因为资深的区块链开发者兼产品王博坚持要放到链上，我们才这么做了。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一步很关键，它让词库内容真正成为获得公链安全性的共同知识，并在代码层面可验证。

再就是《加密艺术驱动器》也在探索艺术的社会效用。在当下这个历史节点，我们在艺术的语境里，用大家相对熟悉的概念去体验共建、开放、公平、共赢、不可篡改的社会实践活动，希望大家能够借此想象区块链能给社会带来什么。

雅昌艺术网：您还是“数字化合物”发起人，能否谈谈“数字化合物”？

王兴：数字化合物是一个专门研究和创作加密艺术的机构。去年上半年我感觉加密艺术领域太蛮荒了，有很多拓荒性的事情需要做。这些事情很复杂，需要人全职投入，长期依靠爱好者为爱发电不是个事，于是想要做一个机构。运气比较好，很快争取到了Nervos基金会的认同，他们提供资金支持，我们成立了一个小团队开始工作。

我们当前实践的主要内容有团队的独立创作、跟外边朋友的联合创作、行业观念的研究、策展。已经拿出来的东西包含艺术创作项目【数字巴别图书馆】、【加密艺术驱动器】，研究类的有《加密艺术年鉴》。

策展工作也在推进，今年会看到一两个展览，对我们来说，展览也是一种作品。

雅昌艺术网：关于加密艺术的未来您是如何看待的？

王兴：加密艺术会是区块链技术影响力在人文艺术领域的投射。趋势上来看，如果区块链深刻的改变世界，成为元宇宙、WEB3的底层核心技术，那加密艺术没什么理由不成为一个重要的事情。

来源：雅昌原创专稿 作者：陈耀杰

数字化合物是一家致力于推动“加密原生艺术”发展的机构。数字化合物通过联合创作、品牌创作、发起展览、公众教育、学术研究等工作，推广基于区块链技术的优秀艺术家和项目，推动加密艺术行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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