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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方:世界对巴以问题的两极立场何以是末世开启的重大征兆?——与姚新勇教授的交流 | 我们

我们杂志 我们文化 2023-11-09


世界对巴以问题的两极立场何以是末世开启的重大征兆?——与姚新勇教授的交流


王天方




奉普慈的特慈的真主的尊名

 

姚教授您好!您那篇与秦晖有关巴以问题商榷的文章,不知道刊发了没有?作为一个穆斯林,我对您站在公正立场上的发声,深表谢意。

    

昨天凌晨,还没有安睡。看到加沙27日被封后的惨景,巴勒斯坦人向真主求助的哭声,显得如此孤寂而空旷:“所有的资源都用光了!所有的通讯都切断了!与大地上所有人的联系都失去了!真主啊,只有你!真主啊,他们用他们的力量来残害我们,我们寻求你的力量来援助我们……!”这些话语,字字锥心。然后,私下看到您的《就教于秦晖老师:无瑕的以色列,不存在的巴勒斯坦?》一文,就给您发了一个握手的表情以示支持。

 


今天上午,看到您的回复文字。在那段文字中您说,如果我们从信仰的良知当中超越出来,然后用人类的良知再去看待这个问题,可能会更好。

   

我想,此时此刻,我们可能已经不是在谈论同样一种感受。普遍的人类的良知,是普泛的、自然的,它是人类其他良知的基础,而非其升华。人类存在的意义与价值从来都不是从自然意义的角度被审视的。信仰的良知是对人类普遍良知的最高提升与最高确立。如果我们还能用“良知”这个词来表述它的话。

    

巴勒斯坦人目前所面临的惨景,已远非我们用“良知”一词所能承载。当然,这可能只是出于您的通常表达,仅此一点,也足以让人敬佩。


对于一个真正的穆斯林,显然已经不能够完全置身事外去谈论一般的“良知”或“同情”了。对巴勒斯坦人的苦难的感受,应是信仰上的一种(感)同(身)受感,也是血与水的交融感。这种信仰的情感或感受是临在性的、投身性的。


子非我,安知我的悲痛?当然,这样讲,也绝非在指责。



穆斯林对穆斯林,在信仰上的情感,也许非穆斯林可以感知,但却很难更深地去体味。因为在《古兰经》当中,信士的心是被真主联合的:“你们当铭记真主所赐你们的恩典,当时,你们原是仇敌,而真主联合你们的心,你们借他的恩典才变成教胞”。这个联合不是人为主动的联合,它是被真主联合的。所以这是一种神圣而超越的联合,这个体验只有信仰者有。穆圣也说,穆斯林是一个机体,一处疼痛,其它部位就会寝食难安,道理复然。


回到现实的处境上,《古兰经》和圣训所说的穆斯林稳麦(穆斯林信仰共同体)并不是现代意义上地缘政治或地图册上的伊斯兰世界或阿拉伯世界,它是一个真正信仰的,分布于整个世界角落的,精神意义上的稳麦。这些天,我们看到世界各地,不同民族与肤色,不同语言与行为的抗争画面,其实它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就很难去用一般冷漠的、理性的语言去讨论这个问题了。对穆斯林而言,它早已不是一个讨论的问题,而是一种义无反顾的投身。我们可以直言不讳的去表达这样一种情感。


这次世界对待的巴勒斯坦问题的立场,从有人类历史记载以来直到今天,从未见过。人类在认知和价值判断上,遭到了如此彻底的分裂。它不仅表现在西方和伊斯兰世界的一次截然不同的站队,在中国当下的媒体和舆论当中,所谓有教养的知识分子与被嘲弄的泥腿子民众,两者的立场,也如此的遥不可及,水火不容。即便我们清楚,有些表态是被上演的也罢。


事实上,在我们身边乃至整个世界,已经形成两个真实立场,两个丝毫不含混的,常识的良知与被建构的伪知识之间的对立阵营。这是一种丝毫没有中间立场的对立。所谓的中间立场,除了用虚伪来加以掩饰之外,绝无其他。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怪异现象,而且如此的普遍,如此的泾渭分明。以色列表现出的狂妄与残暴以及西方对其站队的决然性,也同时映衬了无力而分散的穆斯林大众不妥协的坚决。



当然,如果只是一味的自己去谈自己的感受,也可能陷入单眼看世界的叶障中。反过来,在穆斯林之外,部分的应该说大多数的犹太人和基督徒那里,也出现了相反的、惊人的一致性。面对加沙惨景,他们恰站在了完全对立的一面。对立的站队背后必然潜藏着一个对立的认知。部分犹太人和基督教徒认为,这一次是上帝应许的一个重大实现,是未来光明世界来临的前兆,是千禧年建立的前奏。


作为一个非信仰者,可能很难去理解“末世论”和“真假救世主”来临的真实性与有效性。尤其像中国的宗教中,没有末世论的教义,曾经我们在讨论中华文明作为萨比教文明的时候,也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很多西方学者认为,中华文明在整个人类历史发展的过程当中,并没有参与真正的历史精神的建构。这个被指责为骄傲的西方中心论的观点的产生,的确是有原因的。当下中国想要尽量参与人类历史未来精神或格局的改变,但一个致命的缺陷是,中华文明没有对人类未来的命运的规划教义,它先天不具备的这种文化精神元素。由此,它也戏剧性的、间接的成为了一个“旁观者”。当然,这里并不是从价值判断上来讲的。



不管怎样,末世论问题以及对它所持的立场,在穆斯林、基督徒或者犹太教徒之间,构成了一个几乎无解的神圣难题。这个所谓的神圣性,在一部分犹太人和基督徒看来,就是以色列人对巴勒斯坦人打的越狠、越惨烈,神圣的事业建立的就越彻底。而世俗的伊斯兰世界和阿拉伯政权的软弱无能、瞻前顾后以及各怀鬼胎的现实,也让真正的穆斯林稳麦中的信士们对“神圣”更有了一种锥心的期盼。



一方是强暴的,不可一世的,蔑视整个人类正义的强者,一方是绝望的,无助的,孤立无援的呼救者。现在,所有用知性的、理性的措辞与言语,其实都很难再解释问题的真相了。这种彻底性的撕裂、截然相反的真与假的判断,都是以神圣的口号来作为自己行为正当性的最佳解释。


人对人做出了超出人的底线的极端,就是末世和世界将要终结的现实征兆。当人类无法用自身的能力和行为来执行真理的时候,神圣的意志就会在历史中出现,这与造物主曾经在历史上不断派遣先知的处境同出一辙。人为的绝望处,就是神圣奇迹展现的开始。“直到众使者绝望,而且猜想自己被欺骗的时候,我的援助才来临他们,而我拯救了我所意欲的人。我所加于犯罪的人们的惩罚是不可抗拒的。”(12:111)


    

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撕裂性的分为真与伪两大阵营,而真与伪的两个阵营又各自都把对方判断为伪,而自己为真。在三大天启宗教当中,就以真伪弥赛亚之复临作为征兆展现出来。彼此都是把对方所追随的视为假弥赛亚。“真假弥赛亚”是当下人类对截然相反的价值追寻的一个象征和浓缩。所以,巴勒斯坦问题,用之前的手段与方法基本无解。未来历史的发展只能通过神圣意志的介入与干预。神圣的意志在历史中的显现,意味着人为意义的丧失与终结。


当然,这里谈的已经有点儿远了。您可能会认为,这恰是宗教引发的问题,大家都不信仰宗教多好,用人性的、理性的或者民主的视角去看待和解决问题。但是,问题显然没有这么简单,也许背后的问题恰恰是“非宗教”引起的,或“非神圣”对“神圣”侵袭的结果。另外,今天的确也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机。



未来巴以问题的解决会有以下三种可能性,它们不可能回到之前的解决方案中。一种可能性是双方暂时达成真正的和解,一种可能性是最后不可避免的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一种是两者在不同的时段反复交替出现,直到最后的真正的弥赛亚的复临。这些看似极端的结果都是极端的原因的必然造成。当然,这样讲好像带有预言性的味道,我们不能把它作为一个确定性的结论。


何以知识分子或文化的有教养者,这一次如此齐整的站在了的侵略者与残暴者的一方,他们肚子装的知识又何以会成为他们无知与残酷的根源?与之相反,下层那些普通百姓却发出良知的呼喊与愤怒。


自现代世界以来,脱离神圣与整全的神圣启示之后,人为的知识就不断的破碎、分化,被重塑和被建构。“人为”者“伪”也。这种知识越发体系化和合理化,就意味着深受其影响者,离真理越遥远。现代世界的信息图景,是被人为建构的,它是看似合理性和自洽性的真理,但它终究是被建构出来的,而且是人为建构出来的。这就好像我们处在一个冰山上,如果它足够的大,我们可能不会发现它是移动的或是没有根基的。我们也许可以在上面去建造房子,建构一个“楚门的世界”,但本质上,它的下面只是湍急的流动的水。当这种建构的知识将世界完全覆盖时,一个视伪为真的人造世界就已形成。



现代世界所产生的一系列的文化产品,绚丽多彩,但没有多少人关注这些产品上的“犹太制造”标签。这也是中国目前绝大多数知识分子为什么这一次非常一致的,几乎没有更多例外的站在以色列人观点之上的深层原因。中国知识分子的这一次的站队并非偶然,它只是现代的或犹太的知识系统和价值判断已经覆盖世界的一个写照,正如以色列人的“铁穹”系统。这一文化铁穹的覆盖,只能通过中国文化所说的“极尽则反”这样一个非常极端的事件将它击碎,而以色列人现在正在亲自完成它。巴勒斯坦问题是击碎现代世界人为建构的文化与知识覆盖性的一个基点。至于那些缺乏文化训练的看似无知的人,由于他们一直立足于脚下的土地,怀有基本的人性良知,他们知道最基本的强弱冲突的道德底线,至少他们知道“适可而止”的常识。


从人类有历史直到今天,巴以问题已经开始反映出人类已经把他们自己的能力和知识用到了极限。人类最终管不了的事情,就像西方所说的上帝要管。人为的极尽处是神圣彰显的开始,也是人类生存意义消失的开始,这就是末世要成立的根本原因。人类解决不了的问题,真主要解决。既然真主要解决,人类的存在与作为的真正意义也就逐渐消失了。这意味着人类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把握只会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糟糕,人类仅通过自身的能力,已经不能够再产生真正有序的真理性的生活了。于是,神圣的干预在未来会越来越强烈和越来越明显,期间,历史必然会经历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人类自身也会在这样一个历史的宿命当中毁灭。



当然,姚教授您自可以将上述一番话视作一个可笑的所谓神棍的自言自语。其实,关于被期待的伊玛目马赫迪的出现,假弥赛亚的出现,还有真弥赛亚(伊斯兰中的尔萨圣人)的复临等事件,在没有被揭示出其意义时,我们会认为他们好像都是一些玄而又玄的不现实的问题。它的确是我们的一种直觉,这种直觉恰恰反映了对这个问题的本质性的判断与意识。的确如此,只有在当下人类世界和历史走入到如此的处境下,而且它所展现出的问题无解时,末世论中的这些事件或者人物,才具有了现实的与积极的意义。


许多现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由于他们被“现代”的毒奶粉喂养大,或者受到犹太力量控制下的文化、政治、经济机构的培训与豢养,所以伪弥赛亚的出现,其实只是他们的一个集中象征与体现,是“现代”立场的一个生命浓缩与特殊展现。这也是伊斯兰认为犹太人大多追随伪弥赛亚的原因。与此同时,像诸如世俗意义上的所谓穆斯林中的领袖与政客们,唯理主义的知识分子与自由主义的追随者,也将在同样的意义上被加以甄别。



当然,如果我们认为这只是一种华而不实的消极的空等待,那么,他就没有理解这些神圣的期待与盼望的真实含义。请看穆圣对被期待的伊玛目迈赫迪出现时,对那些真正的信士的行动要求吧:“如果你们看见,就当与他结约,即使爬着雪前来,因为他是安拉的哈里发,是麦海迪。”(《伊本•马哲圣训集》)显然,神圣的期盼并没有妨碍信士的行动。


说到这里,请原谅我的激烈措辞与表达。


最后,关于伊斯兰对末世的描述,穆斯林当中有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一个让人绝望或者悲观的时期。如果是这样,我想他并没有读懂伊斯兰的末世论。伊斯兰的末世论是非常光明的,因为神圣的意志最后彰显的既不是战争,也不是苦难,更不是绝望,而是祥和、幸福与圆满。但在中间的时光,对于一个信仰者而言,必然会有痛苦、考验和期待。


“他们只等待真主在云荫中与众天神同齐降临,事情将被判决。一切事情,只归真主安排。”(2:210)

 

本文根据相关交流录音整理与修改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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