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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年来首获普利策音乐奖的中国人,为什么是她?

桑活菌 生活周刊 2020-09-11


“每个时代的人,

活得都不一样。

所有感受都是你自己的,

别人取代不了。

文艺工作者的工作,

就是要体现当时其所处社会人们的情感认知。”




杜韵

出生于上海

曾就读于上海音乐学院




如今常驻纽约的青年作曲家杜韵,

斩获了2017年普利策音乐奖,

成为74年以来首次获此殊荣的亚裔女性作曲家。

她还被美国国家电台评选为,

“一百位世界最具影响的四十岁以下的青年作曲家”。



普利策音乐奖肯定了,

她在歌剧《天使之骨》的原创性和先锋性。

从文艺复兴时期的颂歌到电子乐,

甚至到喧闹的噪音,

都被杜韵用到了作品中,

编织出不同元素交织的复杂曲风。



《天使之骨》讲述了一对夫妇在后院捡到一对受伤的天使,他们将天使的翅膀剪掉后囚禁起来渔利,也让“人口贩卖”这个社会话题被再次放置于聚光灯之下。这位上海走出去的音乐鬼才,一反我们对作曲家的刻板印象,推崇呈现载体的多元混搭,把一个作曲家对社会的思考,甚至对世界生态的反思引入作品,对话当下。



Q&A



Q

你在音乐上的跨界呈现很多,如何看待音乐混搭?

A

在音乐的呈现方式上,有蒙古长调,有歌剧,也会有爵士、电子乐、噪音……看起来元素很多,但对我来讲,这不算跨界。所谓的跨界,应该是把科学、建筑、文化连接到一起,真正不同领域的对接,才能叫做跨界。就像我也会和中国戏曲进行对话,只是语境素材上的多元而已。我觉得这还不算混搭,只是状态就是当下的那个状态。


Q

在和赖声川导演合作的音乐剧《点心侠》里,这种状态又是怎样呈现的?

A

故事是有个中国的点心侠,同时它又非常的世界化。这个状态就是2019年的中国文化故事。这个中国文化,肯定不是1930年的背景,也不是上世纪80年代的背景,而是当代的文化语境。现在,不论在上海,还是在纽约,音乐和文化背景都是全球性的,也是所谓的扁平化。我的意愿是要做一个贼酷的原创音乐剧。孩子们一定要有酷的音乐,因为他们比我们大人更有直接的喜好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部剧中,从咱们中国的快板到街舞的变化,从民谣到民风的衔接,以及蓝调和劳动号子的幻变,NeoSoul,surf和dubstep曲风的混搭,然后还嵌着一大段巴尔干风格的Rockabilly。最后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其实什么是酷,我说不上来,但酷肯定不是讲大道理。总之,在无限奇妙的可探性之外,有自己的风格就会很酷。


Q

在你身上用“多元”这个词非常贴切,你如何理解多元?

A

不管什么背景,什么音乐表达方式,最终所依托的根本都是情感。我觉得情感,并不是emotion,而应该是human connection,有点像人类心理层面的联接。



Q

今年4月,你来上海参加了一个名为“上海种子”的艺术展,也有多种艺术呈现方式的混搭?

A

当时的主题展叫“上海种子”,是对100年以后上海未来的展望——上海2116,参与者有艺术家、科学家、建筑师,也有音乐家。作为受邀请的跨界表演者,我从小又是在上海长大,我用沪剧和爵士的形式,去探讨这些年来上海方言的变化。沪剧在当年,跟爵士一样,也是舶来品。它们对我来讲,都是能够代表上海文化的两种状态。我探访了一些人,让他们想象100年之后,会对所爱的人说些什么?我还和建筑师一起,对声音记录做了混搭。我觉得上海这座城市包罗万象,音乐的形态也是包罗万象的。


Q

那你自己想象中100年之后的上海什么样?

A

对于我们人来讲,那时还会遇到今天我们所要面对的各种问题,只要有人在,所有情感纠葛还是一样的。情感的错综复杂性还是一样的,可能情感的处理方式或者呈现的媒介会有所变化。只是对我来讲,这种媒介其实很次要,就像微信、支付宝等社交平台、交易平台的出现,有了它们之后,也没觉得生活有多便捷,在发明出来之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Q

你上大学的时候离开上海,现在20年之后回到上海,觉得这座城市有变化吗?

A

我觉得上海1920年的时候就很洋气,很多新颖的事物。我们常常会问:什么是最潮流的?其实思想才是最潮流的,而不是年轻就代表潮流。上海这些年,一直处于这种思想潮流的状态之下。所以你问我,上海究竟有多大的变化?有呀,变化是很大,城市交通网络、高楼大厦甚至生活方式,但是从本质上说,上海一直处于思想的潮流尖端,这些年从来没有变过。


Q

你是70后,目前这种人生状态或者所做的事情,自己满意吗?

A

我想做的就是现在我正在做的事情。能做一些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事情,你会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这才是最幸福的人生。我没觉得自己说的是大话。你说赚了多少钱,你有多成功,对任何人来说,躺下依然只睡那一张床,吃上三餐饭。


Q

是不是在音乐创作的轨迹上,你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A

我觉得不是矛盾,应该是多元。矛盾是纠结于这个是对的,还是那个是对的,我不纠结于这些问题。人本身就是一个感情错综复杂的个体,有着多面性。不是非黑即白,黑白之间,可能有好多层次。所以,你对感情或者对于事物的看法,一定是一个渐变的过程,这个所谓的渐变是个多面体。如果文艺创作者,没有这样的态度,只有黑和白,那就太符号化了。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社会纪录片的记录者。经常有人会问,你会不会觉得创作源泉枯竭?我觉得不会。每个时代的人,活得都不一样。所有感受都是你自己的,别人取代不了。文艺工作者的工作,就是要体现当时其所处社会人们的情感认知。


Q

艺术家是不是都有些悲观的敏感?

A

我说的悲,是大悲,这个状态是当下对整个人类社会的思考。艺术家一定要关心社会,关心身边的人,作品才能引起更多共鸣。寻找共鸣和取悦大众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的创作可以很学院派、很实验性,但并不妨碍你的内容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学院派有时候创作出来的东西得不到共鸣,是因为这些作品离创作者自己都很遥远。


Q

让你获得今年普利策音乐奖的歌剧作品《天使之骨》是讲人口犯罪问题的。一个作曲家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责任感来关注社会问题?

A

因为我是社会人,你得做人,然后才是呈现你的职业。前面,你讲到很多作曲家是端着的,离公众很远。我想说的是,我的职业不是我,我就是我,作曲是我的表达方式,我首先是我自己。接下来,我一部新作品是关注难民问题的。为什么会去思考这些社会问题,因为我觉得这些问题很重要。它不仅仅是这些国家的问题,它也反映了世界人口迁徙和流变的过程。关于不同文化的融洽度,我很敏感。


Q

作曲家用音乐的方式照见社会,你是如何去体现人的情绪多变,或者不同年代感的印记?

A

每个音乐家的音乐表达、戏剧感和高潮点肯定不一样。在音乐表现上,对速度感的把握,瓦解了以往的音乐节奏表达。直到现在的网络时代,这给作曲家提供了很多新的素材。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可以,我有一种松弛感,觉得可以去尝试新的元素,新的表达方式。没有什么音乐结构是铁定不可以的。它和我们现在的生活状态,人们对音乐的品味和偏好,都有着极高的关联度。音乐家也会把他的世界观、价值观呈现在他的作品里。就像16分音符,当年之所以会出现,就是因为对现有的音乐节奏不满足,通过加快节奏,设置渐强渐弱音节,才让作曲有了更为深远的变化。其实,一直以来,人类的每一次创新之路都是因为对现有生活不满足。可能用不满足还不够贴切,应该说是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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