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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是“我家阿政哥哥”?姑娘你病的真不轻

大道理、“阿政哥哥”与无知之幕各位好,昨天久违的做了一场直播,跟读者一聊三个小时,有点伤元气,今天休息一下。随便聊聊天。1昨天的《聊几部能帮你更深反思邯郸杀人案的作品》一文,讲了一些对社会热点新闻事件稍微深一些的思考,有读者愿意看,也有读者不喜欢。比如有个留言让我印象什么,那位读者说“我是一个学龄孩子的母亲,我不想听大道理,我就想让自家孩子不受欺负。”老实说,获得这样的留言我倒挺委屈的,因为在之前的《全国的霸凌者,都在等着看这三个人渣的下场》一文中,我已经谈过了我对霸凌问题的解决思维——那就是我们的教育应该把注意力从重罚惩戒孩子冒犯权威和“集体利益”的滥刑主义中稍微挪出一部分经历来,用于惩戒不良少年对弱势孩子的侵犯,甚至应该出台一部《反校园霸凌法》,逼着学校重视“反霸凌”这项目前看来不能体现校领导政绩的工作。可是呼吁教育改革,推动立法这些事情,光讲小道理是搞不成的,到头来还是必须要谈到一些大道理,才能够实现。如果你那么拒斥“讲大道理”以及大道理背后推动社会进步所需做的努力。那你对这个新闻的唯一有效反应只能是另一个留言所说的那样:“能不能赶紧毙了这三个小崽子,看着相关新闻我就心烦。”——虽然这留言话说的很糙,但它的确反应了很多人对此类问题的本能态度,把凶犯一杀了事,就结束了,不然还能怎么着呢?不过说起来,在公号上写文这几年,我经常收到如下句式的留言——“我是个xxx,我只关心xxx。”我发现公众对“大道理”的兴趣确实在这些年里直线下降了,人们不再关心那些给所有人实现公平正义的“大道理”,而只在乎自己所处的阶层、身份、工作乃至性别的“小道理”、“小主张”。比如我最近在视频号上尝试二次创业,有位UP主就跟我传授过心得——视频要想做的火,目标受众你首先要搞清楚,中老年你就讲养生、家里有孩子的你就聊育儿、青年女性你就聊时尚、聊独立,实在一无所有的穷D丝你再聊大国崛起……这个心法其实我也知道,而且据我观察,眼下面向不同受众群体的自媒体,不仅聊的话题时分裂的,而且他们各自也会把观点拉到极致。比如面向年轻女孩谈婚恋的那种号,它一定会主张彩礼必须要,男方不给简直就是丧尽天良。而面向给不起彩礼的男性用户的那种号,则会编各种“打脸拜金女”的小段子,取悦自身受众。而一个主要受众为医生的号,谈医患矛盾时最好的叙述方式则莫过于把患者说成医闹……总之,在进入视频时代之后,多数自媒体都在更加卖力的挠自己流量受众的痒痒。这一点跟传统媒体时代的逻辑是很不同的,若干年前,当媒体的主流还是报纸和电视时,一个评论员写文论事的基本要求还是要兼顾社会各个阶层的观感,做公正的评价——也就是所谓的“讲大道理”。但现在互联网发表观点,想获得流量的逻辑已经完全变了,你把不同阶层、身份各自所持的“小道理”讲到极端,才能赢得喝彩和流量。所以就像那位读者讲的,大家不关心“大道理”了,大家只沉迷在自己阶层、年龄、身份框定的那些小道理、小叙事当中。连看俄乌战争这种远在国外的战事,很多人想的也不是侵略和反侵略孰是孰非的问题,而只想“谁赢对我有好处”,然后再框定立场。而这种先定自己的身份,然后再去找自己心仪的“小道理”的“新潮”思维,有一些非常有趣的衍生思潮。它们有些看起来反而很大气。2比如我知道这几年在饭圈里,秦始皇逐渐成了个很红的IP。很多小女生对着这位千古一帝犯花痴,管他叫“阿政哥哥”。在她们的描述中,秦始皇的形象也不再是那个挺着大肚腩的小老头,而变成了身高一米九八、帅的风华绝代、对臣下狠辣果决、对爱人柔情万种、还有女权主义前卫思想的霸道总裁。她们说这种画像是丑化……而这些饭圈女孩们呢,不消说,穿越回去一定是她们“阿政哥哥”的挚爱。所以秦始皇对别人怎么样无所谓,能对穿越回去的她们好就可以了——这就是这些小公主们的逻辑。这个想法犯的很美好,可惜我却不能感冒,因为我不幸看过一本书,它叫《秦谜》。在这本书中作者李开元先生用详尽的历史考证和严谨的逻辑推演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并给与了解答:为什么中国历史上只有“始皇帝”却没有“始皇后”呢?秦始皇的正室皇后为什么于史无载?李开元先生认为,其实这个“始皇后”本来应该是有的,只不过她应该是卷入到了秦朝的权力斗争中,最终不仅被处死,而且被始皇帝下了“记忆诅咒”——一切有关她的记载都被抹杀掉了,于是留下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历史空位。如果这个历史猜测是真的,那请问如今这些粉他的“小公主”们还愿意穿越回去,当她们阿政哥哥的挚爱么?你不仅不配活着而且不配被历史记载啊!秦始皇是对爱妻家?大暖男?别闹了,他老婆咋死的现在都说不清。再退一步,你伏低做小想个千古一帝的妃嫔,行吗?也不行。因为史记里说的清楚,秦始皇死后,所有没生育的妃嫔都是直接被埋在地宫里陪葬的。而“只有生孩子才能有资格在丈夫死后活命”,这又是一个能把所有小公主们气一跟头的“直男癌逻辑”。再退一万步讲,你怎么确定你真穿越回两千年以前,投胎就一定能投成能让秦始皇明媒正娶的小公主而不是孟姜女呢?那在迷妹们眼中,孟姜女算不算不识抬举呢?或者你怎么就确定就一定能投胎成女的呢?不幸错投个男儿身,还生在山东六国,就问你能咋办?“亲王扫六合”的那个战争过程可是很残酷的,秦军可不讲什么日内瓦公约、战俘优待,又要有效消耗敌国战力,一般都是“坑之”了事:公元前331年,秦败魏,斩首八万;前312年,秦破楚师于丹阳,斩首八万;前307年,破宜阳,斩首六万;前301年,败楚于重丘,斩首二万;前300年,攻楚取襄城,斩首三万;前293年,大败韩魏联军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前280年,攻赵,斩首二万;前275年,破韩军,斩首四万;前274年,击魏于华阳破之,斩首十五万;前260年,大破赵军于长平,坑卒四十五万;前256年,攻韩,斩首四万;又攻赵,斩首九万;前234年,攻赵平阳,斩首十万……要不你自己选选,看死在哪个战场比较舒服一点?东晋的皇甫谧在《帝王世纪》一书中,给秦朝侵略战争的杀人数量做过一个粗略计算。“计秦及山东六国,戎卒尚有五百余万,推民口数,当尚千余万。及秦兼诸侯,置三十六郡,其所杀伤三分居二。”也就是说,秦国吞并六国的战争,使得天下人口折损了三分之二。如果皇甫谧的估算是真的,那就是说,你投胎在那个年头,有三分之二的可能性直接就被你家“阿政哥哥”干掉了。到那个时候,再争论你家阿政哥哥到底是身高一米九八的大帅比还是大肚子油腻中年男、是你们幻想中的玉树临风还是史记说的“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外星人长相,对你屁用都没有。因为你已经是死人了。别说嫁他,在他那个时代,你大概率都不配活着。当然这种花痴型人格也不是“小公主”们才会犯,以前我接触过的一些男性明粉也是如此,读了本《回到明朝当王爷》之类的书,就对大明生活向往的不得了,恨不得赶紧找个泥头车穿越回去。我经常调戏这样的哥们,我说:你们就是真穿越回去,也多半不是《回到明朝当王爷》,而是《回到明朝当太监》。因为我大明虽然“亲亲之恩最盛”,但王爷一共能有几个啊?你也配姓朱。但太监的指标是很富裕的,仅在紫禁城里就“内监至十万人,饭食不能遍及,日有饿死者”。你真穿越回去,投胎成王爷的概率远不如太监大。你凭什么还非得站在王爷的立场上怀念大明呢?把自己想象成秦始皇独宠的宠妃,或者大明吃香喝辣的王爷,进而得出始皇帝真好、“我大明”真好的结论。这样的YY虽然看上去格局很宏大,但它都是站在极小投胎概率基础上的,这是小道理。对一个古代王朝正确的评价,是你先别假定自己一定能投胎成宠妃和王爷,就随机盲投,然后想想你在这种背景下有多大概率能过上称心如意的好日子,这才是“大道理”。2当然我知道,如果这样一说,可能对中国古代史的这粉那粉、这饭那饭就都没有了,因为大家都清楚,中国古代帝制王朝的大多数时候,大多数老百姓都是被“阿政哥哥”们当韭菜割的。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除非你脑髓里生了什么受虐狂的贵恙,一定会赞同,还是生在现代最好——好歹当今世界,主权在民是个任何国家都不可否认的共识。投胎的风险虽然也很大,但没那么大了。可是保持这样的社会,并让它越来越好,需要的依然是要讲“大道理”,如果每个人都只沉溺在自己身份、年龄、阶层的“小道理”,当私民而非公民,那这个社会是无从进步的。我想起罗尔斯的《正义论》这本书,在该书中,罗尔斯在探讨什么是正义,实现社会的正义时,用的就是这样一种思维方式,他说达成一个社会正义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在每个人的眼前先遮盖上一层“无知之幕”,不告诉你你在这个社会中到底会出生在一个什么阶层、是男是女、是英俊还是丑陋、贫穷还是富有、聪明还是愚蠢、有权有势还是一文不名。然后这个时候让大家来自由讨论,构建一个怎样的社会才是“正义”的。罗尔斯认为,在这种背景下,人们最终达成一致要建立的社会,一定是有社会保障兜底、但同时又奖励天赋与勤奋的、一定是惩治邪恶,但同时又不至于滥刑的。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的到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无从“用屁股决定脑袋”,想赌一把自己的运气,但又担心万一分配的角色不好,一辈子过得很惨。所以这个社会一定是最正义的,等讨论好这样的正义社会,再把无知之幕拉开,再去生活,所有人都可能过上老有所终、幼有所养,弱者得到可兜底的庇护、强者得到不过分的奖赏的幸福生活。罗尔斯的想法很美好,可惜人类社会不是这样运行的。那我们怎么样才能接近他说的那种正义呢?我想最重要的,就是我们不要丧失暂时抛下自己的身份与立场,谈论“大道理”的好奇心与能力。所以,我其实挺无奈看到“你讨论这个有屁用,我是个xxx,我只在乎xxx”这类留言的。我觉得这种想法的存在,恰恰是我们连我们常常连自己宣称“只在乎”的那些事都无法维护的原因。当然,只带入自己个人的真实生存状态,只考虑自己立场的人,其实还算好写的。那些强行给自己一个YY立场,一口一个“我家阿政哥哥”的患者……这个病真的不轻。全文完本文4000字,随笔一篇,感谢读完,为文不易,喜欢请三连,多谢。
3月21日 下午 8:24
社会

聊几部能帮你更深反思邯郸杀人案的作品

把愤怒埋下,拾起理性。多读书、多思考、不要让悲剧白白发生。各位好,关于邯郸少年遇害案,我已经写了两篇文字《全国的霸凌者,都在等着看这三个人渣的下场》《我们为什么不判未成年人死刑》,今天是这个话题的最后一篇,我们试着谈点更深的东西。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这两篇文章在传播量上,是有差距的,前者大约是后者的五六倍吧。其实我更希望看到这个数据能颠倒过来。因为,前一篇文字更多是抒发第一时间的观感和愤怒;后一篇文章,才是我想做的一些更深的思考——我们遇到这样的事件,是否应该直接来上一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就结束了?因为第一时间的那些主张和义愤,就算它们是最符合我们的道德呼唤的,但如果我们的认识仅止于此,这些结论也经不起时间的摧残。到头来,你会发现,我们还是无力阻止自己孩子长期处于这种被霸凌、被凶杀的威胁当中。这将是怎样的悲哀。所以反思必须深一些,这起悲剧应该留下一点意义,用以推动我们的社会能有所进步,让类似的惨案不再重演。想做到这一点,一句简单的“必须枪毙”是不可以的。舆论想要让社会热点事件发挥长效应,就必须做长思考。而在这两篇文章的留言当中,我能隐隐感觉到很多受众对这起案件的观感,实话实说,过于短促和随意了。比如除了“赶紧枪毙”(如上一篇文章所分析的,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这种意见之外,很多人都赞同第一篇文字所提到的李玫瑾教授所说的“父母与少年犯同罪”的主张。但实际上,我觉得李玫瑾教授这个意见看似解恨,实则有欠法学者该有的严谨思考。因为她呼吁的不是已经有的对监护人的民事追责,而是刑事连坐。这会产生很多显而易见的衍生问题——比如很多问题少年与父母的关系本来就是十分紧张的,他们心理出现问题的原因很可能本来就是家庭问题么。你一搞“父母同罪”,会不会刺激很多问题少年为了报复父母而去恶意犯罪?这样不仅制止的效果的没有达到,反而增加了犯案概率,请问一旦产生这个后果,呼吁者怎么承担责任呢?再比如,“父母同罪”可能加重父母包庇其子女的动机。本来在现行法律下,未成年子女犯罪父母还有一定概率为了争取轻判协助调查,你一搞“父母同罪”,得了,很多父母为了自己的人生不至于了结,也会包庇子女。未成年子女在家长成了“同案犯”的情况下把强奸、凌辱拖成杀人、放火。到时候请问又该怎么办?实际上,青少年犯罪中“父母同罪”的这种呼吁,有些类似于主张对拐卖案中的人贩子“逮着就毙”。看似解恨,但实则会产生一系列问题。未成年人犯罪,监护人必须付民事赔偿责任,但不能被刑事追责。这是人类通过多少司法实践才最终总结出来的常识。我不知道这种反常识的建议为什么能出自专家名宿之口,更惊讶于居然有这么多人会赞同。当然,案发至今,施害者的家长居然没有一个人出面来向受害者道歉、哪怕说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在霸凌同样严重的日韩,这样的表态早该发生了),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妈卖批的事情。我也觉得就凭此,这些无良的犯罪者家长就应该受到最严厉的道德谴责和严厉的民事追责。但法律,尤其是刑法,不是靠解恨就能制定的,“解恨”的法律往往带来灾难。否则将产生更大的灾难。将不可因怒兴兵,王不可因怒曲法。舆论同样不能。若想要让这起悲剧有意义,若想让惨案不再发生,我们社会中的每个人,都应该在义愤之后沉静下来,把愤怒与恐惧转变为一种更持久的思考力。我觉得我们的社会从不缺愤怒,缺的就是愤怒之后的冷静思考。这里简单推荐几本我能想到的书或影视作品,让我们试着看看,能不能从冷静的理性思辨中,找到感性直觉所寻不到的救赎。1第一本是美国法学家萨伯写的《洞穴奇案》。在聊邯郸杀人案的过程当中,我看到很多读者都谈到了“必须实现法律的正义”,但什么才是“法律的正义”,或者说,人类制定法律的根本目的到底是什么?法律的目的,是为了“实现统治者或统治阶级的意志”、还是“替个体执行同态复仇权”、亦或者“实现社会的幸福最大化”、还是这个世界上先天存在一个绝对正义的“自然法”,人类法律的一切修改与演进都是为了追求和逼近它?基于不同的法律目的观点,对什么是“法律的正义”的回答、以及判决的结果,就是截然不同的。比如我昨天提到的,唐玄宗从“国家设法,期于止杀”这个社会法学派的观点出发,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判决两个少年杀人犯死刑。一旦社会对法律目的达成了共识,也就解决了制法和司法过程当中最棘手的难题,剩下的事情,就相对好解决了。而《洞穴奇案》这本书,所展现的,就是不同法学派在法律目的上的矛盾。故事起源与美国法理学大家富勒1949年在《哈佛法学评论》上发表的一个假想公案:五名洞穴探险人受困山洞,水尽粮绝,无法在短期内获救。为了维生以待救援,大家约定抽签吃掉其中一人,牺牲他以救活其余四人。威特摩尔是这一方案的最初提议人,但在抽签前又收回了意见。其他四人仍执意抽签,并恰好选中了威特摩尔做牺牲者。获救后,这四人以杀人罪被起诉并被初审法庭判处绞刑。那么这个案子的宣判对么?萨伯为此就专门写了这本书,他集纳了人类迄今为止所有(靠谱的)法学流派的意见,化身为了十四位大法官,分别给这案子写了判词(其中前五位是富勒原故事中就自带的)。这本书是欧美法学生入门时的必读书籍,因为读完这本书,你就能理解人类现存的这十四个法学流派,他们所认定的法律目的是什么,他们又采用了什么样的法理逻辑去实现法律的正义。你可以从中挑选,并找到一种正义,皈依之,这样之后你在观察所有法律案件时的思维为逻辑就不会陷于混乱。而同时,你也能够明辨出某些在社会热点中涌现的司法主张是否是靠谱的——就像武侠小说里,只有当你见识了各家功夫,给它们分门别类,再看人出手,才能知道对方到底来自名门正宗,还是压根就是野狐禅。“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是这本书能帮你理清思维、并最终达到的。2我想推荐的第二部作品,不是一本书籍,而是一部电影——《十二怒汉》。另外你可以搭配再看一下该作的中国改编版——大宋提刑官何冰老师主演的《十二公民》。这部美国上世纪50年代的黑白电影,讲的故事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在贫民窟中长大的男孩被指控谋杀了他的生父,案件的旁观者和凶器均以呈堂铁证如山,而担任此案陪审团的12个人要于案件结案前在陪审团休息室里讨论案情,而讨论结果必须要一致通过才能正式结案的故事。这部电影非常奇特,也非常低成本,它甚至没有任何转场——因为在影片开场的时候凶案和庭审其实都已经结束了。整个电影就是这12个陪审员在一间炎热的休息室里讨论案情。但是,这部电影本身非常非常之精彩,以至于后来被日本、中国、甚至是俄罗斯等多国反复翻拍。因为你既可以把这部电影当做一部推理小说来看——看那位主角陪审员是怎样通过对案情的抽丝剥茧,一步步把还原案件的真相,把案子翻过来的。你也可以把它当做一部法治科普片来看的——你可以从中了解到,陪审团这个海洋法系的核心机制,它究竟是怎样运行的,它的优点和弊端各自是什么。在邯郸少年杀人案的讨论中,我看到罗翔老师的一段视频被很多人广为传播,他在视频中讲了英国和美国最低刑责年龄很低甚至干脆没有的这个事实。我看到很多评论第一时间为此叫好,的确,在这个极端案件发生当口,呼吁降低甚至取消刑责年龄,是非常容易获得受众共鸣的。但是这里面就有个隐藏问题,目前国际上刑责年龄较低甚至没有的国家,一般都是执行海洋法系的,因为只有海洋法系才能在陪审团机制的配合下给法官极大的裁量权,以执行“恶意补足年龄”这种机制。那么我们应当去学习海洋法系吗?看过《十二怒汉》或《十二公民》之后,你会发现这是很难的。因为海洋法系的陪审团,是一个成本极高的机制——请注意,这里所指的成本,不仅仅是公权力所要付出的,也包括每个可能成为陪审员的公民需要负担的。你需要随时准备着被挑中,放下手头的工作和生计,去旁听一个完全和你无关的案子,听完了以后陪审员们还要做严肃的合议讨论,最终达成一致,去决定一个案子的审判结果,甚至是一个人生死。如果这个一致死活就是不能达成怎么办?不好意思,重来,政府再花钱占用法庭审理,再找一批完全对该案“无知”的陪审员重审一遍。这是一种多么“笨拙”、多么消耗成本的审案方式呢?就像《十二怒汉》和其翻拍电影中所表现的,即便接受这个规则的陪审员,在具体执行过程当中,也会有人呈现出极大的不耐烦——我为什么要为完全不关我事的这么个破案子浪费这么多时间?所以海洋法系是一种“很贵”的法律体系,绝大多数社会的民众,是不舍得“购买”它的。昨天那篇文章里,我说最低刑责年龄这种问题,是大陆法系难解的内生性矛盾——你要一个法条走天下,总得对面对这个法条的未成年人有点保护吧?如果像海洋法系一样取消或者大幅降低刑责年龄,你怎么保证僵硬的成文法条不会误伤一些的确罪不至此的未成年人呢?这就是大陆法系必须面对的难解悖论。于是有读者就问我,那大陆法系的优点在那里?为什么那么多国家选择它?说白了,正是因为大陆法系远比海洋法系“省成本”。普通公民不用承担耽误工作和生活去当陪审员的成本,政府则不用支付陪审团解散、一切重来的成本,甚至法官本人的操作难度也没有海洋法系的法官那么高,不需要理解和化用浩繁的既往案例,一切照着写好了的成文法条来。判案更加轻松简单。那么有没有更省成本的司法方式?有的。比如最近引发热议的包青天,中国老百姓为什么喜欢包青天,就是因为这套理想中的古代司法系统太省成本了。它甚至连专业的法官都不需要,就包拯这个首都市长兼职干一下,就能明镜高悬、“为草民做主”,搞得还是动不动就“开铡”的重刑主义,杀一儆百,铡刀过后,天下太平。在“包青天”的故事里,身为“草民”的人们得到的司法公正和社会秩序几乎是零成本的,有事儿只要去青天大老爷那儿击鼓鸣冤就行,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乌托邦。但有没有代价呢?有的。理论推演中成本越低、看上去越美的体系,在实践中走样的风险就越大。大陆法系遇到的问题,是最低刑责年龄在某些个案上的尴尬。而古代中国百姓所热盼的“包青天”,在现实中甚少实现过,不受制约的“青天大老爷”们几乎不可能持久的在现实中“明镜高悬”、给草民做主。任何体系都有利有弊,都有其效果与代价,唯一的区别只是你怎么支付。于是你就能理解《十二怒汉》中的那句任何翻拍版都不好抄的台词:3我想向您推荐的最后一本书,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威廉·戈尔丁创作的长篇小说《蝇王》。邯郸少年遇害案中,霸凌与被霸凌者之间构成的那种儿童社会里的黑暗关系让我想起了这本名著。但《蝇王》的故事,并不仅仅止于描写儿童社会中真实的黑暗。《蝇王》在未来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一架搭载着疏散儿童的飞机在大洋上被击落。孩子们落到一座世外桃源般的无人岛,飞行员正好也死了,于是一群男童就开始自行构建一个从成人世界中断裂出来的儿童小世界。他们会构建什么样的世界呢?这又是个有趣的生存实验。在起初,故事中的孩子们还在“印随”文明世界的规则,召开议会、制定法律、协作分工,一切宛如他们所出身的那个英国现代社会。但是这种架构很快就走了样,法律的规则与劳作很快让许多人厌倦了。这个时候担当猎人首领的杰克就开始建立自己的帮派,主张更有能力的“猎手”们有权吃肉、享受更好的生活、奴役甚至杀死那些吃素的孩子。他的主张居然获得了越来越多孩子的支持。于是孩子们分为两帮,分别以坚持原有秩序的拉尔夫和挑战者杰克为首。最终较量白热化,拉尔夫和他的派别被打的大败,文明社会的秩序与理性逐渐荡然无存,这群孩子完全堕落成一群嗜血的“野兽”在故事的结尾处,拉尔夫被杰克当做最后的异己分子被追杀,几乎无处藏身,直到英国皇家海军舰艇经过荒岛相救,才幸免于难。拉尔夫望着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岛屿:“他的眼泪不禁如雨水般流了下来,他为童心的泯灭和人性的黑暗而悲泣。”戈尔丁这本小说是非常惊世骇俗的,因为在他写出该书之前,西方近代社会有一个底层认知共识,既认为人性的底色是向善的,所以其构建的社会有向善向文明发展的内生动力。比如写出《社会契约论》的卢梭,就也写过《爱弥儿》,在其中盛赞孩子本性中的纯真与善良。证明了孩子“性本善”,在卢梭的理论体系中是一件如此重要的事,因为在此基础上,他才能讨论他的“社会契约”为什么能推导出文明社会。可是《蝇王》却提出了这样一个假设——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性本身就是向恶的?一些、甚至很多孩子的天性不是纯真与善良,而就是嗜血和弱肉强食、向往着自己意志的无线延展、奴役并将痛苦施加于他人之上,而对被折磨甚至杀死的他人毫无同理心?进而,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人性的黑暗呼唤,会像小说中的那个“蝇王”一样,永恒的诱惑着人类?让我们处于堕于野蛮与屠戮的风险当中。如果这种假设是成立的,那么近代启蒙运动的基石是不是就动摇了?从《爱弥儿》和《社会契约论》开始的理论是不是都要统统推倒重来?也许,人类近代文明的秩序、民主与昌明,都像孩子们初登小岛时建立的那个理想国一样,其实“只是个偶然”。近代科技爆炸、技术采摘“低垂之果”造就了一个伊甸园,给了人类繁荣和谐的幻象。而一旦这幻象退去,人类的发展停滞,我们知觉自己生活在孤岛上,是否会重演《蝇王》中孩子们走向野蛮的故事,最终将整个小岛焚烧?所以从直面儿童社会的黑暗,写到对人类社会良知与理性的悲观,这就是《蝇王》这本小说的震撼之处。但我倒觉得,戈尔丁还是在小说中留了一点渺茫的希望,因为他塑造了拉尔夫这样一个角色,他自始至终坚持了对理性、秩序、民主、平等这些原则的信仰。而你去观察拉尔夫的行为,会发现他在一群孩子中其实最像成人。这给了我们一种提示——也许理性、秩序与文明,并非要启灵于儿童般的“纯真”,反而是在成人式的学习、协作与自控中获得的。走出童年,走出巨婴,才是真正的文明之道。所以人类社会要向善,要防止自我毁灭,要多调用理性的推导与思辨,而非调用感性的直观判断。文明是一种需要谨慎守护的东西,最可能毁灭它的,恰是孩子气的、如野火般难以遏制的冲动。我想这也是我为什么还要写这篇文章的原因吧——实话实说,在对这起案件的讨论中,最让我感到反感并警惕的一种评论,就是“费那么多话干嘛?这事儿不就xxxx就行了吗?”当我们凭着一时的主观义愤斩钉截铁的给出某个判断时,我们就离《蝇王》中那些孩子们又近了一步。但比较无奈的是,在如今的互联网上,可能越简单直接,越感性的东西,越容易传播并完成自我强化。但我仍希望,我的读者,能够理性一点、耐心一点、多思考一些。不要让这场悲剧最终换来的,只是一些血气散尽后一无所剩的口号。还是化用《十二怒汉》里的那句话做结吧:我们肩负着重责大任。我们听到信息,聚集在一起,付出理性和耐心去讨论一个公共事件的是非,而无论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我们都从中拿不到好处,也没有损失(当然,也许会承担一些风险),但我们却仍愿意这样做。若能做到这一点,那将是我们的国家走向强大、社会走向美好的原因。把愤怒埋下,拾起理性。多读书、多思考、不要让悲剧白白发生。全文完本文6000字,三篇中写的最长,但估计看并能看懂的人也最少吧。但我觉得本篇最有意义。长文不易,喜欢请三连,多谢。另外,许久没直播了,今晚做一次,跟大家聊聊几本书:另外,许久没直播了,今晚做一次,跟大家聊聊天,想看别忘了预约:
3月20日 下午 6:13
人权

我们为什么不判未成年人死刑

像“14岁以下免受刑责”这样的规矩,究竟是咋来的。各位好,昨天《全国的霸凌者,都在等着看这三个人渣的下场》一文,我们聊了一下邯郸少年遇害案。我看到很多留言都在要求判处三个未成年人杀人犯死刑,但不可否认,在我国现行法律制度下,即便有杀人这样的重罪,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具体说来我国现行刑法按照年龄大小的标准,设定了未成年人承担刑事责任的“三重门”:首先,年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对刑法规定的所有犯罪行为负完全的刑事责任。其次,年满14周岁,但不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对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强奸、抢劫等八类严重犯罪行为承担刑事责任。最后,年满12周岁,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情节恶劣,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追诉的,应当负刑事责任。如果你了解司法语言,就会知道,这三名年满12周岁不满14周岁的杀人犯,正好卡在了那个微妙的坎上,估计最终刑事责任他们可能是需要承担的,但与很多人期望的一样判处死刑,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甚至几乎不可能。但反过来说,为什么我们的法律会制定未成年人减刑甚至免刑的相关条文呢?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读完这篇文章的解析,你会理解,今天看似司空见惯的法律常识,其实背后有着非常复杂的历史源流。我试着为您缕清。1我国的现行法律体系师承自苏联,而苏联的法律体系则是典型的大陆法系。目前全球遵循大陆法系的主要国家,如法国和德国等,都同样有较高的未成年人刑责年龄标准,14岁以前不负刑事责任基本是个通则。但这个“通则”是不被海洋法系国家所承认的。最典型的例子比如英国,英格兰和威尔士法区的最低刑责年龄只有十岁,而美国有15个州最低刑责年龄是6-10岁不等,另外35个州则压根没有最低刑责年龄。完全依靠主审法官按照案件具体情况定罪。也就是说,不论你多小,在美国大部分地方犯下,也是有很大概率上个电椅的。那么为什么大陆法系和海洋法系会在最低刑责问题上拉开如此大的差距呢?其实“未成年人最低刑责年龄”这个想法,是很浅近的一种观念。在人类“走出中世纪”以前,大部分文明的司法制度都不主张“惯着”少年犯。比如唐代开元盛世时期,就发生过这样一起案子,少年张瑝、张琇、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为了给父亲报仇,杀死了他们的仇家。案件报到朝廷,著名的贤相张九龄主张从轻发落这两个孩子,主要理由倒不是因为他们未成年,而是他们为父报仇、符合儒家的孝道。但唐玄宗却不同意宰相的看法,他话说的非常逻辑清晰而狠厉:国家制定法律,目的就是为了止杀。如果想遵循孝道就可以杀人,天下人谁不想当孝子?都这么杀来杀去,岂不是乱套了?只要法律制定了,就必须认真执行!(国家设法,期于止杀。苟各伸为子之志,则谁非徇孝之人?展转相仇,何有限极?咎繇作士,法在必行!)于是这个案子就在唐玄宗的钦定下结案了:两个少年犯,杖毙。李隆基这人的功过……还是以后写文专聊吧。从被历史偶然记载的这个案子中我们可以看出唐代司法制度的某些准则。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无论主张轻判的张九龄还是要求重判的唐玄宗,他们讨论都是“徇孝”可否从轻发落。至于杀人者的年龄问题,甚至没有被当成一个轻判的正经理由。古代司法是不太惯着少年犯的。甚至到了近代,由于工业革命导致的社会矛盾激增,欧洲在17-19世纪还产生过一段对少年犯加重处罚的潮流。比如18世纪的英国就曾判决一名年仅8岁的男孩绞刑,理由仅仅是他是当地街区的一名惯偷。法官在判词中也给出了理由,认为这孩子这么小就如此目无法律、屡教不改,那长大了,有能力犯更大的罪还怎么得了?所以尽早帮社会切除这个毒瘤是正经,绞死吧!这种重刑主义,最终也引来了反制。这就是意大利法学家贝卡里亚和他的《论犯罪与刑罚》。2这里要特别强调一点,《论犯罪与刑罚》是法学界一本里程碑式的著作,也是今日大学法学学生最重要的必读书目。因为贝卡里亚在该书中对刑罚目的的探讨、对公权力借助惩罚犯罪胡乱施为所表现的警惕,以及慎刑主义的主张,都深深地影响了后世。如果没有这些思想的启蒙,人类不可能拥有现代社会这种相对宽松而昌明的生活。但为了对那个时代的嗜血滥刑提出反制,贝卡里亚在书中的有些观点,其实是矫枉过正、值得商榷的。比如他首次提出了最低刑责年龄的问题。贝卡里亚认为:认为只有当人具有自由意志时,其所做出的犯罪行为才是应当由其自身负责的,刑法对其施加惩戒,才合乎法理并具有威慑意义。基于这种理论,不满一定年龄的少年犯、甚至儿童犯,就不应该承受刑罚、或者至少应当部分免责。因为儿童的心智的确还不成熟,过小的孩子的行为很难说完全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而更多是一种对成年社会的模仿与印随。这种情况下对他门进行责罚,类似于“拿石子去击打水中的月亮”——该反思、受惩罚的本来是社会,为什么要惩罚印随的孩子呢?那么这个最低刑责年龄应该是多大呢?贝卡里亚说:十四岁。为什么是十四岁?这里面有个当年的贝卡里亚觉得没必要明说,大家都懂。但如今如果不说,多数人(尤其是东亚文化圈的人)肯定不懂的背景。贝卡里亚所生活的意大利地区天主教氛围浓厚,孩子刚生下来时就要受洗入教。可是这就产生了一个教义上的难题,刚出生受洗这事儿毕竟不是孩子自己的灵魂的主动选择啊!怎么样才能证明你真心皈依上帝呢?于是天主教会就会在判断孩子“拥有成熟心智”之后,再举行一次“坚信礼”(Confirmation,也译为“坚振礼”),该礼进行过后,你才算正式拥有了正式的教徒资格。那么这个坚信礼的举行年龄一般是多少岁呢?十三岁,有些地区十四岁。因为坚信礼的年龄是十三岁,于是欧洲大陆普遍最低刑责年龄就定到了十四岁。这样说来你是不是觉得有些荒唐?如今大陆法系几乎通行“十四岁以下不受刑责”的这个标准。最初居然是受一项宗教仪轨的影响才制定的。可人类的很多规矩,其实都来自于一些奇妙习惯的累加——比如现代铁轨的宽度约等于两个马屁股。但我们还是要说,贝卡里亚这个最低刑责年龄的主张放在他那个时代依然是宝贵的。因为18世纪的欧洲确实依然重刑主义思想泛滥,而且当时很多少年犯确实是在成人犯罪团伙的教唆乃至逼迫下才犯罪的。他们往往是作为孤儿被犯罪团伙所收养,然后被训练成为利用成人对孩子的缺乏防备而进行犯罪的“工具”。那个时候的这种孩子确实很可怜。想了解这个背景的朋友,请去看《雾都孤儿》在这汇总背景下,贝卡里亚为这些误入歧途的孩子辩护,主张他们的犯罪并非因为自由意志,而是“模仿”,他们只是大人犯罪的工具,应该让这种孩子受正确的引导。这个辩护在当时是及时而正确的。也正因如此,他的“最低刑责年龄”主张才逐渐随着启蒙思想在欧洲大陆遍地开花,逐渐被欧洲人所接受。3可是物极必反,当这种主张被推行到一定程度,反制的反制也来临了。最早对大陆法系“最低刑责年龄”提出质疑的,是同为意大利人、作为犯罪人类学开山祖师爷的龙博伦梭。龙博伦梭采纳了当时心理学对“反社会人格”研究,提出了“天生犯罪人”的假说,他假定认为有一部分人侵害他人的冲动是根植于其本能当中的,这种人生下来就有可能犯罪,不关自由意志什么事。那么在这种假设下,给刑事责任设定最低年龄似乎就成为了一个恶法——假如社会中有一部分人是天生的恶种,那么尽早对其施以刑罚进行矫正甚至根除,就远好过纵容他们在年龄的保护伞下屡教不改、持续作恶。如果你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会发现小说中的很多犯罪分子都被描述为“看上去就一脸凶相”,这甚至成为了福尔摩斯开启他对犯罪警觉机制的一个先兆,的确,出身医生的柯南道尔,就是龙博伦梭“骨相犯罪人类学”的服膺者。与今天很多读者听到这些主张深以为然一样,龙博伦梭的理论很快也在欧洲大陆上引发了共鸣,所以19世纪末-20世纪初,他的新派刑法理论曾经在欧洲风行一时,导致了很多大陆法系国家一度降低了犯罪者的刑事责任年龄。但这个时候,另一个意外出现了,龙博伦梭的“天生犯罪人”假说逐步与当时同样风行一时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合流,形成了一种嗜血的思潮——很多人认为既然有些人天生就是罪犯,生来就该死,那么把这些人以某些名义直接杀掉,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唯一的问题,哪些人生下来就该死?当时流行的划分学说有好几种,比如以财富、以阶级成分划分等等,而如果以民族、种族成分去划分,那么就通向了其中最恐怖的纳粹主义。所以龙博伦梭的“骨相犯罪学”,在二战时期一度成为了德国法西斯进行种族灭绝的口实。当时的希特勒等人,最喜欢宣扬的就是犹太人都是先天罪犯、所以活该被毁灭,然后拿着游标卡尺去测犹太人的颅顶、鼻尖——但颇为讽刺的是,龙博伦梭本人就是个犹太人。所以到了二战以后,一度盛行新派刑法理论再度被慎用了,各国重新拾起了古典主义刑法学说,强调只有拥有自由意志的人可以承担刑事责任。这就是今天大多数大陆法系的国家对未成年人犯罪都处罚力度较轻的原因。所以大陆法系对于未成年人犯罪该不该与成年人同罪,甚至动用死刑这个问题的思考,是像钟摆一样来回摇摆的。从启蒙时代以前的重刑,到贝卡里亚主张的轻刑,再到龙博伦梭重新主张重刑,再到二战之后对最低刑责年龄的重新重视与提升。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刚好是一个重拾古典主义刑法信仰的“波峰”将过未过的时期,所以每当发生恶性少年犯罪,你会发现无论国内还是海外,平民还是专业人士,对这个问题的态度都是总体趋严的,都认为未成年人渣犯罪不值得被过度保护,目前的量刑太轻了,需要回调。可是怎样的回调才是恰当的?像20世纪初的新派刑法理论曾经给与公权力过大的权力、并让民间舆论变得漠视生命,从而让欧洲走向了两次世界大战时代的癫狂。这样的教训是否也应当警惕呢?4或许,对于大陆法系而言,不断的修正与调整“最低刑责年龄”这样的法条是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因为人性是千姿百态的,而大陆法系的法条是刚性的一刀切一切的,无论你怎样调整,都有无法照顾到不周与冤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两百多年前,当贝卡里亚提出“最低刑责年龄”的时候,他的本意是让社会替未成年的犯罪者承担更多的反思与问责,如果社会一方面轻判了未成年的恶性犯罪,另一方面却对一再的悲剧缺乏触动与变革。这种状态,也是有违贝卡里亚主张初衷的。最后,想起一本曾经看过、但终究想不起名字的日本推理小说,讲的就是一个恶魔少年,趁着自己还没过14岁生日不受刑事追责,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心态,肆意犯下强奸杀人等重罪。但这本小说取材自一个真实的恶性案件,就是1997年的日本“蔷薇圣斗杀人事件”,该案中少年A的犯罪心态,与小说里一样的。而悲剧的是,现实中的少年A最终得逞了。我在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们始终墨守“十四岁免受(或减受)刑责”这个成规,却不知道这个成规的最初来源,只是对一个距离我们甚远的“坚信礼”宗教仪轨的传承,那是否也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呢?国家设法,期于止杀。苟各伸其志,展转相仇,何有限极?咎繇作士,法在必行!全文完花了5000字,终于缕清了一个概念的源流,愿您读完之后有所得。写作长文不易,喜欢请三连加关注,多谢了。
3月19日 下午 6:07
社会

全国的霸凌者,都在等着看这三个人渣的下场

以未成年为由轻判他们,就是在纵容新的人间悲剧。今天有读者点题,让聊聊邯郸三恶童杀死同学的案子……那我试一试吧——试试看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写完这篇文章。青少年犯罪近年来屡见不鲜了,但是这起案件依然那样骇人听闻,究其原因,是受害者的无辜和那三名犯罪者的残忍:据媒体公开报道,2024年3月10日当天,还是初中生的受害者被三个犯罪嫌疑人“约出去玩”,三名嫌疑人直接将受害者带到了一个废弃蔬菜大棚中,两人按住他的手脚,另一人找来一把铁锹照着其面部猛击、将其砸死,随后转走了受害者微信中190元钱。三人随后在第二天继续照常上学,被受害人家属和警方问及受害者下落时,还按照之前的串供,共同声称:当天确实一起玩了,但随后他被一个“矮个儿”小孩约走了。坚信孩子无法这样淡定撒谎的警方,是在多方调查走访,确定此事纯属子虚乌有的情况下,才重新怀疑这三人,并最终揭开了此事骇人听闻的真相。而这三个恶魔杀死受害人的唯一原因,居然仅仅是他们的这名同学“好欺负”,想从他身上弄点钱花!抱歉,我这样叙述,你可能会本能的以为犯下这样罪行的人是多大的孩子,然而事实上,这三个凶手和被害人都在13岁上下,凶手都是受害者的初中同班同学,其中一人还是他的同桌。这起案子的骇人听闻与匪夷所思,正常人实在是无法想象。三个13岁的孩子,怎么如此淡定,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一个人,然后还能淡定的该吃吃该玩玩,还懂得串供试图逃脱法律制裁?虽然他们的串供在成年人的心智看来并不高明,甚至拙劣可笑,但是他们在行使这些恶行所展现出来的冷酷与无良,真的让见惯了世面的成年人也不寒而栗。我想起了皮尔沙特所提出的“反社会型人格”(简称无良症),这位19世纪的德国精神病学家认为我们社会中有些人是先天缺乏人性的,他们对他人的痛苦乃至死亡缺乏最起码的感知能力,所以生来就是习惯作恶的。皮尔沙特曾把这些人视为病人,试图找到各种致病诱因并给出治疗方案。但研究到最后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死刑可能是治疗他们最好的良药”。因为反社会人格一旦形成,他们的整个世界观是颠倒的、参与道德对话、完成良心问责的基础概念都没有。你即便教育他们说:吃人是不对的,他们第一反应只是:“哪儿不对?是不该油炸还是不该清蒸?”当然,由于我国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现代司法又提倡少杀慎杀,这里我不呼吁死刑。但我觉得这起触目惊心的案子中,依然有一些细节是引人深思的。比如最引人瞩目的,三个恶魔挑中受害人的原因——认为这孩子“好欺负”。结合他们是同班同学、其中一人还是其同位的背景,我们不难想见,在凶案发生之前,这三个杀人犯针对受害者的霸凌应该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受害者也曾多次对家长反映“不想去学校”。那么为什么无论学校还是双方家长,都没有及时制止这种霸凌现象,就成为了一件非常让人懊悔的事情——因为我们现在看到,霸凌成为了凶杀的前奏,三个杀人犯霸凌那个孩子,就像草原上的豺狼围着猎物打转一样,先狡猾的确认了对方可欺,然后才下了死手。这几乎是一种野兽的本能行为。然而我们这些成年人,居然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兽行在现代社会、在校园里发生了。至于霸凌为什么没有被及时制止,我想也无需多言,大家都是从学校里出来的,我们的校园里霸凌行为的惩戒与责罚是远远不够的,甚至不如据说“霸凌横行”的日本。很多校园霸凌即便发生,施暴者的家长甚至老师,都会拿“孩子间闹着玩”去为施暴者开脱。这导致被害者即便鼓起勇气出首告发施暴者,对方也得不到应有的惩戒,事情往往就这么算了,被害者还要遭受施暴者变本加厉的打击报复。是我们的家长和学校把孩子保护的太好,不舍得对未成年孩子施以严厉惩戒么?并不是!实际上,在有些错误上,我们对孩子的惩戒是很严厉的,甚至堪称教育滥刑主义——比如上课随便交头接耳,作业不按时完成,老师交代的要求不尊行,或者虚无缥缈的“给班级荣誉抹了黑”……你看着吧,敢碰这些红线的孩子轻则罚站、写检查、重则在班上被老师点名批评、遭受人格羞辱,甚至有的还会遭遇早应该禁绝的体罚。这个时候老师和家长“心疼孩子”的理由哪儿去了?为孩子开脱“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正常”的借口哪儿去了?没有,统统没有,我们几乎是在以要求成年人的标准,教育孩子不要冒犯权威、不要侵害集体荣誉。所以我们要对自己诚实,我们不是“心疼孩子”,当孩子敢于冒犯权威、或损害所谓“集体利益”的时候,我们是非常舍得对孩子执行超限度的严惩的,在搞这种处罚的时候,大多数老师甚至家长都不吝于扮演彻底的法家主义者,搞乱世重典的严刑峻法。那什么时候,我们会想起孩子“只是孩子”,愿意宽纵甚至默许他们犯错乃至犯罪呢?当他们侵害他人、尤其是比自己弱的他人的合法权益时。当孩子霸凌他同学,或者在公共场合“犯熊”大声喧哗或毁坏物品时。很多老师和家长一下子变得宽仁无比。觉得,嗨!这有什么呢?孩子不“皮”一点,不欺负别人,将来在社会上怎么生存?我刚看了一个视频,储殷老师形象的把这种教育习惯总结为“大错小罚,小错大罚”——在正常的现代社会法治观念里,冒犯权威、损害“集体荣誉”,未必一定什么大错,有的时候甚至根本不能算错。可是我们在教育中却不惜动用“严刑峻法”去让孩子领教这两件事的厉害。而在一个正常的现代社会法治观念中,侵害他人的合法利益,这毫无疑问是践踏他人和法律尊严的罪行,这才是大错。可是我们的教育中却对它不以为然,甚至隐约觉得这是孩子的“生存技能”!屁的生存技能!你想让有这种“生存技能”的孩子构建一个什么样的社会?你愿意你的孩子乃至你自己生存在这样社会里吗?当这样的教育习惯,终于结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恶之果时,我们难道不应当去追问和反思那个更加奇葩的恶之花么?“大错小罚,小错大罚”最终将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储殷教授在那个视频里也有总结,那就是教会孩子“欺软怕硬”。在邯郸杀人案当中,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三个未成年人渣具有了这样的性格——他们挑选受害者并非盲目,而是经过了一个“踩点”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对受害者的霸凌。而当这几个小恶魔经过一段霸凌,发现学校和家庭都没有对他们进行应有的惩罚后,他们才毫不不犹豫、毫无怜悯的执行了杀人——因为教育没有在他们的心中形成丝毫的“底线感”,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人的尊严乃至生命是不可被侵犯的。所以我甚至觉得,这三个小恶魔的无良症,一定程度上也是他们所受的教育让他们形成的。我看到公安大学的李玫瑾教授在评论此事时,也提到了这一点——“在犯罪过程缺乏有效的制动机制”“这三个家庭、六个大人,为什么养育了十多年,却养出了毫无人性的儿子?”所以李教授呼吁对三个凶手的家长也“同等受刑”。我觉得倒不用如此急于复兴“连坐”之法——只要从现在起,把我们对孩子教育中“欺软怕硬”“大错小罚,小错大罚”的习惯改掉就可以了。在个人权益间竖起牢不可破的钢线,一旦有人侵害,即便侵害者“还是个孩子”,也应该毫不留情的对犯罪者施以严惩。如果能这样判决霸凌案,来上个三五次,校园霸凌也就能缓解了,那些被纵容的霸凌诱发的凶案,也就难以继续发生。只看我们愿不愿意做,我们愿不愿意在对孩子的教育中收敛对权威和集体维护时的滥刑主义,而把惩戒省下来,对侵害孩子私权的行为加以应有的惩罚。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根源在于我们自己是什么人,我们是否也欺软怕硬?谄媚权威而看轻他人?想起2015年,美国加州曾经发生一起霸凌案,三个中国小留学生霸凌另一位同胞同学,事发被捕后居然还浑不在意。在法庭上拒不认罪,多次对着镜头露出自信微笑。甚至有一名罪犯当庭催促法官“快点判决”,因为自己要回去过生日宴。而面对被折磨不堪的同学,也是毫无悔意,甚至面露凶光。明显没把审判当回事儿。结果法院倒是真的“很快”判了:三人分别获刑13年、10年和6年,服刑到期后被驱逐出境——这还是三人与检方达成认罪协议情况下的“从轻发落”,如果检方不撤销对三人的折磨罪指控,他们原本有可能服刑几十上百年。我记得这个案子审结消息传回国时,曾经引发国内舆论的一片哗然。好多人觉得校园霸凌惩戒是应该被惩戒,但真为这把孩子送到大牢里蹲十年……是不是太重了点?还是孩子么,保护未成年人么。可是你今天,对照这起霸凌引发的凶杀,你还觉得老美当初判的重么?再重复一遍,我们不是不忍心惩罚孩子,我们只是把尊重他人私权的教育看的太不当回事,总是轻轻放过了霸凌。所以我呼吁——这一切该有个交代了,请把对孩子教育中冒犯权威的“滥刑主义”收敛一点,富裕出的精力,请严惩霸凌!教会孩子,他人权益神圣不可侵犯,而不是欺软怕硬。除非我们未来想生活在一群对他人私权毫无尊重、毫无底线、信奉弱肉强食、习惯欺软怕硬、以媚上欺下为信条的人渣当中。否则这种教育的改变,就势在必行,至于那三个杀人的未成年人渣,我想说……我仍不愿呼吁死刑,但全国的霸凌者,都在等着看这三个人渣的下场。轻判了,将纵容无数相似的悲剧。我们要为那些已经被霸凌缠身,却还未遭遇更大不幸的被霸凌者们负责,我们要保护那些不幸的孩子,这才是真正的保护未成年人!所以,请在现有法律允许范围内,给这三个人渣顶格的严惩。请挥出利剑,保卫孩子的私权,斩断霸凌。全文完本文4000字,感谢读完,写到最后还是没压住火、有点激动了。只愿呼吁能有效果吧。为文不易,喜欢请三连转发,多谢。
3月18日 下午 6:09
娱乐

包青天就算复活,哭拜他的人也一定不会喜欢

历史上真实的他的确能经世济民,但不是以你想象的那种方式。在中国文明史上,南北宋堪称群星璀璨,但若说在老百姓中的影响力,南宋首推岳飞,北宋则首推包拯。前者能让千年以后的导演依然拍一部《满江红》赚足票房,后者则能让千年后的百姓遇上不平事依然跑去哭拜。这俩文化IP遍数古今真的也是没谁可匹敌了。可有趣的是,岳飞和包拯的民间形象,与他们的历史形象的差距,恰恰又是极大的。岳飞的故事我在《岳飞的真正死因:不被允许的Plan
3月17日 下午 7:33
科技

马斯克星舰又失败了?你也可以说哥伦布失败了

只写八百字,说清两件事。各位好,连日写长稿子,肩膀又开始疼,今天头条给了推广,次条我挑战一下,看看就写一篇800字的高考小作文,能不能把两个问题说清。第一是昨天《星舰在做的事,关乎我们的世界能否保持宽容》一文聊到的星舰试射的问题。有人在文章下方留言说:吹什么吹?我看到的报道明明说他又失败了!有道是“孔子做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这标题起的……甚合春秋大义。我的回复是这样的——的确,此次星舰试射,在实验所想达成的多个目标中,最终返回大气层后溅落海洋的那个目标没有达成。星舰到目前为止试射了三次,你也可以说都“失败”了——因为它们最后的那个目标都没有达成。但是在这三场失败当中,星舰的技术力在显而易见的快速增长,你不觉得这种失败,其实比成功更有价值、更可怕么?这就像当年大航海时代的那些航海家,哥伦布四次远航,我们可以说它们都失败了,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找到他真正要找的去东方的航路。更早之前,在达伽马成功到达印度之前,恩里克王子和迪亚士的航海尝试也“失败”了,虽然他们已经成功绕过了好望角。可是欧洲的大航海时代,确实是在这种不断的“失败”中走向成功的。更早一些的郑和下西洋,七次都成功了。可这么多成功,为什么最终只换来了明清两代的海禁呢?只能说,有些“失败”注定比有些“成功”更宝贵。第二,最近不知怎么的,总有人非要我谈谈TikTok的新闻,我的回答是这样的: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来不翻墙,所以TikTok我没用过。当然,作为中资企业开发的APP,TikTok如果能在海外健康发展,我是乐见其成的,可是如果遭遇了什么困厄,我也爱莫能助——我甚至不了解他们在争什么,因为我没上过么!还有什么推特啊、油管啊、谷歌啊、X啊……我都只闻其声,不见其型,无法“批判性的看”,你让我评价,我能怎么说?我倒想问问那些对此次TikTok事件反应过激的人,你们这么义愤填膺,是因为在TT上有账号么?难道说你们翻墙了?!翻墙是违法的哦!小心被举报。如果你们坚称没有,从来不看,那么你们急个啥呢?你们都够不着那种东西。这还不如那些把农夫山泉哐哐往厕所倒、非说它是外资、媚日的人,因为他们好歹买得起、喝得着那个水。真有这个精神头和勇气,先关心一下与你自身利益息息相关的东西,好不好啊?争你自己的权益就是争国家的的权益,争你自己的自由就是争国家的自由,一个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就写这么多,正好800字,周末大家都累了,不写长文,话说的有点直了,勿怪。今天的配乐,是毛利民歌《流水潺潺(Pokarekare
3月16日 下午 6:57
其他

星舰在做的事,关乎我们的世界能否保持宽容

谁知此行迈,不为觅封侯。当地时间3月14日,美国得克萨斯州,星舰重型火箭从博卡奇卡的星际基地发射升空,开始其第三次试飞。本次发射表现好于前两次,马斯克发文向星舰团队表达祝贺,称星舰“已达到环绕速度”。但星舰再入大气层后失联,没能实现返回溅落在印度洋海面上的目标,任务提前结束。关于星舰计划的意义何在,去年星舰第二次发射再次“失败”时,我曾经写过一篇《星舰炸了!为什么他们却依然在振臂欢呼?》为您解析过。简单的说,人类既往的太空探索遵循美苏太空竞赛时留下来的规律,搞的其实都是“单目标任务”,美苏两国为了证明自己制度的优越性,不惜为了达成某个特定目标砸下重金,金山银海花下去,把人送上月球确实也不难。可是一旦那个“单目标”消失了,这股劲儿随之也就卸了,于是阿波罗登月计划之后,人类已经有半个多世纪没有登上其他星球了——按马斯克的说法,我们和身边的猪狗牛羊一样,至今依然是“单星球生物”,来个外星人,看我们和看这些动物也没啥大区别。但此次星舰所要达成的,却贯彻的是一种“多目标任务”,在上外太空的同时,他们还想省钱、还想商业化、还想可回收、还想“卖周边”,所有这些目标集合在一起,让这个计划更有持续性,所以星舰到目前为止三次发射,从纯黑的角度上说,你可以说三次都失败了——因为他们每次发射都会制定一些把火箭机能用尽的高线目标,但更显而易见的,这三次发射一次比一次成功,且迭代非常之迅速。相比单目标任务一旦失去指令就会发生退行不同,这种多目标任务的演进速度之快是恐怖的。人类历史上上次可堪比拟的相似进程,是郑和下西洋与哥伦布发现美洲——你有没有想过,就像现如今国内很多鸡血主义者喜欢嘲讽马斯克的星舰“不断失败”一样,其实如果是一个“单目标任务”,哥伦布的航海最初也是“失败”的。因为他把地球的周长算错了,从而并没有达成他向伊莎贝拉女王许诺的——“从欧洲向西航行,找到通往东方的新航路”的任务。但哥伦布最终名垂青史,开启了彻底改变人类的地理大发现时代。为什么?因为欧洲当时的社会和商业环境,把这个任务“多目标化”了,哥伦布即便没有到达亚洲,他对美洲的发现,随之而来的物种大交换和殖民利益,也实现了正循环,让这个过程可以进行、发展下去。与之相比,最初看起来成功的,反倒是郑和下西洋。但郑和下西洋却是中华光辉的大航海时代一个伟大落幕而不是序曲,恰恰就在于它所依附的皇权将其锁定为一个“单目标任务”。《明史·郑和传》总结的好:“成祖疑惠帝亡海外,欲觅踪迹,且欲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这是郑和下西洋唯二的两个目的。当这两个目的已经无法,或者孤独达成的时候。下西洋作为一种手段,就不再继续的内生动力了。比如从某种意义上说,阻止郑和下西洋重复的最大“罪人”应该是时任大明兵部侍郎刘大夏,他利用职权将郑和下西洋的所有资料都藏了起来。等到宣德朝,有好事者再在朝堂说:“哎呀,现在来朝贡我大明的番邦蛮夷越来越少,为了煊赫皇威,我建议效法太宗之法,再搞一次下西洋。”云云时,刘大夏立刻冲进秘室,把郑和下西洋的相关材料全给烧了。那这个刘大夏是个奸臣么?恰恰相反,你去看他的这辈子辅明君、斗权宦,是个忠君爱民的传统中国好官典型。他这么干在当时明代舆论场上是获得了交口称赞,甚至被认为是“英雄事迹”的。原因在他痛陈下西洋之弊的时候说的非常清楚:“三保之下西洋,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纵得宝而回,于国家何益?此特一弊政,大臣所当谏也。旧案虽存,亦当毁之!”确实,由于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单目标任务,郑和下西洋的花费非常巨大,据考证,仅赏赐各国使团的,仅仅白银一项,每年就花费600万两,何况郑和航海本就耗费巨大,光对参与航海的两万官兵的奖赏,也是相当的数额。而由于船队携带铜钱出国,致使铜钱大量外流,居然造成了国内非常严重的“钱荒”,导致永乐朝后期出现了持续性通货紧缩,这种现象直到大明叫停这种无意义“打肿脸充胖子行为”、厉行“减肥”的仁宣之治时代才有所缓解。以此观之,刘大夏说的“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绝对不是夸张。而确实是爱民之举。所以现如今网上那些痛骂刘大夏是“千古罪人”的键盘侠,应该回去查查族谱,因为他们的祖宗多半当初也是一介草民,能有命苟活下来,没准就是得了这位刘忠宣公当年的仗义执言和那一把烧掉王朝虚荣的火。你看,这就是单目标任务与多目标任务之间的差距,哪怕做的是同样一件事,哪怕前者最初成功而后者最初失败,两者最终的结局也是殊途的。说回星舰,我觉得这件事的意义也许不亚于哥伦布大航海,因为它的成功正在把多目标任务引向真正的“星辰大海”。而这种尝试一旦成功,人类将有可能进入新的空间拓展时代。人类上一个空间扩展时代,正是哥伦布开启的地理大发现时期,它结束于18世纪库克船长对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探索。在此之后,人类又利用了一百多年时间消化这波空间拓展带来的红利,英国赖以走向巅峰的工业革命,美国得以崛起的西进运动,整个欧洲的“维多利亚治世”本质上都是在这波“空间拓展时代”的基础上才成为可能的。但是这个红利最终也走到了尽头,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之所以会诞生希特勒这种叫嚣“要用德意志的剑为德意志的犁获取土地”的狂人,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地球上已经没有新的空间可供扩展了。意见彼此不同的人,不得不耐着性子和那些自己看来思想奇葩的傻x生活在一起,而无法去远方,开拓新疆域。而即便美国这样历史上曾经以吸纳新移民著称的国度,现在也出现了异常强大的反移民风潮。美国史学界曾经有一个“边疆学派”,用他们的观点来描述,人类正在发生的情况,就是一种因为空间扩展停滞,“边疆”消失而导致的压力内爆,或者用我们更熟悉的词汇,也就是内卷。这其实非常可怕,前两天我在《猎巫:群体性焦虑与压抑中,人性的必然选择》一文中曾经向您讲述过塞勒姆镇的猎巫故事:17世纪末的这座小镇之所以能发生那样骇人听闻的群体性不宽容与狂乱,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曾经向这里的人们开放、可供其自由扩张、发展的“边疆”在“菲利普王战争”之后短暂的消失了。而就是这种短暂的封闭与压抑,就可以让人们从温和走向狂暴,从宽容走向极端。那么现在请问,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地球,整个世界,是否也是一个“塞勒姆小镇”?如果可供扩展的边疆消失,如果没有马斯克、星舰这样的“猎人”从远方归来,告诉我们远方那些未开垦的处女地上的消息。如果开放与发展让位与封闭和停滞,我们——人类是否也会走向全体性狂乱与猎巫?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值得担忧的事情。当然,人类在启蒙时代之后所积累的若干常识,比如对法治的尊重,对私权的保障,可以至少帮助那些较为理性、现代的社会暂时平息这种不宽容。但我们莫要忘记,启蒙时代之所以能发轫,也是地理大发现所带来的开放和增长所带来的,人类既往的所有开明时代,无论是希腊罗马的古典理性时期、东方大唐的文明盛世、亦或者地理大发现后的启蒙运动,无一不是建立在开放、增长之上的。一旦失去了开放与增长,那么法治与常识的理性之堤,就不知道还能抵挡人性深处偏狭、愚昧的平庸之恶多长时间。就像热力学第二定律告诉你的,一个封闭的系统一定是熵增的,它将不可逆的趋向于无序与混乱。所以人类需要扩展、需要星舰这样的尝试不断引我们走向星辰大海。我相信当人类如马斯克所言,成为“多星球生命”走向繁星时,我们的道德、理性与宽容一定是同步跟进的。因为既往的历史告诉我们,不宽容及其衍生的一切暴行与罪恶,都源于一件事——封闭。而宽容,及其带来的一切常识与良善,也只源自于一件事——开放。群星,我的归宿。让我们用理性去推断,并用感性去祈愿——宇宙绝非什么助长我们极端与偏狭的“黑暗森林”,走向它,它将成为照亮我们的人性之善与文明之宽容的曙光。全文完本文3000字,感谢读完,看了星舰的直播,写下的随笔一篇,愿您喜欢,喜欢请三连,多谢。
3月15日 下午 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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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其实不需要你写的那些东西”

记者的采访权,源自受众的知情权,如果你甚至不想知情,那我又何必辛苦采访。各位好,今天中午应约跟朋友去吃个饭,一见面朋友就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回了家揽镜自顾,发现确实颜色憔悴、形容若鬼。想想也难怪,这几天每天肝大几千字,甚至昨天一把写了一万字,确实太累了——其实最累的倒不是码字本身,而是起笔前想的那些点子,和发稿后付的那些担心。不管怎么说,今天不写了,随笔跟大家聊聊天,然后休息。再推一遍昨天的正稿,写的蛮用心的,推荐:猎巫:群体性焦虑与压抑中,人性的必然选择这两天,因为央视记者和某地方有关部门因为采访闹得一点龃龉,关于记者采访权的事情讨论的挺凶的。记协甚至都发文,说《正当采访是记者的权利》。我觉得这话说的肯定对,但有一个问题:记者的采访权本质上是什么?记者的采访权,本质上来源于公众对社会事件的知情权。可是我们的很多公众,真的在乎自己的知情权么?作为一个把最宝贵的青春抛洒在新闻这个行业里的人,我其实是挺怀疑这件事的。说实话,我觉得大多数中国人——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甚至不知道自己对公众事件有什么“知情权”。你看这次事件中,在记协和央视发文,定性那位女记者是“正当采访”之前,网上不是也有大批网友的跟帖评论,站边当地有关部门,指责央视记者采访是“添乱”么?一个普通老百姓,居然把央媒对突发事件的正当采访看成是“添乱”,这话的潜台词能是什么呢?潜台词就是他们其实不在乎,不觉得自己对这种事情有什么“知情权”。有关部门把事情处理完了,发个那种蓝底白字的通知,说这起事故是因为什么原因,死了多少人,相关部门已经怎样认真反思、总结经验教训云云。这种“官方通知”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足够了。报纸、电视台跑到现场去,搞什么报道、调查,有什么意思呢?这种社会新闻报道真论好看,有擦边短视频漂亮小姐姐扭扭腰臀来的香艳刺激么?有淳朴风流“秀才”对着镜头腼腆一笑,说上一段心灵鸡汤暖人心脾么?有“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的小短剧看得人虎躯一震么?有喊句“农夫山泉媚日”,然后把矿泉水咣咣往厕所里倒来的慷慨激昂么?在这些人眼里,没有,统统没有。既然如此,那你凭什么让我看?我都不看,你还跑去采访,这不是添乱又是什么呢?记者的采访权来自于公众的知情权。那些记者能号称无冕之王的社会,公众对自己知情权一定是相当重视的。而若大多数公众都不在乎自己的知情权,那么记者其实做什么都是错的。写正面新闻你是无聊帮闲,写负面新闻则是找事添乱。从我大学毕业入行到离开这个行业,记者和整个新闻媒体的地位越混越低,我觉得关键原因就是这个——互联网普及确实带来了用户的下沉,大量原本“沉默的大多数”成为了可以主动选择的媒体受众,可是这些受众是不在乎自己对公共事务的知情权的。当且仅当一种时候,他们才会觉得记者报道负面新闻是一件非常主持正义、功德无量的事情——那就是这个负面新闻不幸砸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不得不亲自找去报社和电视台诉苦鸣冤的时候。鲁迅写《阿Q正传》,一篇小说洋洋洒洒写到最后,收尾的一个自然段却是如是的:至于舆论,在未庄是无异议,自然都说阿Q坏,被枪毙便是他的坏的证据:不坏又何至于被枪毙呢?而城里的舆论却不佳,他们多半不满足,以为枪毙并无杀头这般好看;而且那是怎样的一个可笑的死囚呵,游了那么久的街,竟没有唱一句戏:他们白跟一趟了。经历了这么多世事,回头再读,我只能说,鲁迅先生写的真传神……“亲戚有余悲,他人亦已歌”。我们社会中的大部分人,他们的生存状态让他们无暇长出那么良善的好心肠,去同情他人的不幸。也很难有那么明智的预见与联想力,知觉到一种他人的不幸如果不加控制,有一天可能会蔓延到自己的身上。所以新闻这种东西,于他们而言到底算什么呢?看客茶余饭后可有可无、聊作消遣的谈资零食罢了吧?如果大多数受众都是这种态度,甚至嫌你添乱,记者实在是不值当不辞劳顿、身冒风险的去跑到一线采访。我们也发发通稿,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评论,挺乐呵的。如鲁迅《阿Q正传》最后那个小标题所言,这算一场双向奔赴的“大团圆”。毕业时,我是真怀着新闻理想进入这个行当的,却不得不日渐圆融于这种大团圆中。有一天终于觉得无趣了,才辞职出来,自己写写文章,在公众号上以卖文讨赏为生。写的越来越远离时事了,而更多都是些书评、影评、尤其是我上学时的老本行历史。可是历史这东西写的久了,我也有了一分相似的自我怀疑——网络上的大多数受众,就像他们不需要新闻一样,他们真的需要历史么?可能更不需要。或者说需要,也同样只是那种可有可无的、看客式的需要吧?我越发不由得去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活的理想状态到底是什么?陶渊明写《桃花源记》,说桃花源里面的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用今天的话说,这些人是纯粹的历史盲,同时也是新闻盲。但却过着“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生活。这说明在一个纯粹理想的状态下,人其实确实是不需要历史与新闻的,因为历史和新闻给人提供的最根本价值不是娱乐、而是预警。历史是告诉人们在时间纬度上曾经存在过什么危险,不要让它重演。而新闻是告知人们在空间维度上正在发生什么危险,不要让它蔓延。所以一个人,如果有自信他所身处的社会能在时间和空间上都隔绝掉危险,有没有什么探知世界的求知欲,那他确实是完全可以不读历史、不看新闻的。你看美国不就有很多社会底层连阿富汗、朝鲜在哪儿都不知道,地球是圆的还是平的都分不清么?这就是太平日子过的太舒服造成的结果——愚蠢而无知的活着,是很多人的本能冲动,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权利。可是你并不天真的认为危险离你很远,认为时间上的危险有可能再来,空间上的危险有可能蔓延。那就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认为你有能力或有责任去规避或阻止这种危险,那么历史的阅读和公共新闻的知情权,对你就是有用的,你就是现代意义上的公民。而另一种,是你觉得自己知道了也没用,灾难没来就活、来了就试着赖活、实在活不下去就认倒霉去死……那新闻和历史对你同样就是没用的。你会觉得“知道那么多干嘛?徒增烦恼。”这就是鲁迅先生所谓的麻木。而这种人,也就是他笔下的那些看客。对于看客而言,历史和新闻,其实都失去了它最有价值本意,变成了一种可有可无、娱乐为上的东西。它就实在不值当那些记者、那些作者,去身冒锋矢、去点灯熬油、去“为吟一个字,捻断数根须”的采访或写作。真的不值得,为这种受众,不值得。写点风花雪月、心灵鸡汤、寻宝盗墓、战狼战马,甚至开个美颜,卖卖颜值,挺乐呵的。又何必呕心沥血,以金玉之论,明珠暗投呢?我写号以来……不,应当说,自我工作以来,我对我从事的事业所有的纠结,其实只在这一件事上——我的读者,他们是前一种人,还是后一种人?他们是否值得我这样写?确实有朋友跟我说过:“小西,歇歇吧。大部分人,其实不需要你写的那些东西”。对此我笑了笑,好歹在新闻媒体做了七八年,对于这一点,我早有了这种觉悟——我的写作不属于这个社会的大多数。我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是,还有多少人需要我这样写?联想起有位读者说的留言,说:小西,知道你很累,但请坚持日更,看你的文章是我每天的动力。我每看到这种留言就会心一笑,我的读者,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你的阅读和支持,也是我写下去的动力……说好了今天休息,随笔一篇,就写到这里吧,本文3000字。今天的音乐,是《罗宾汉》的主题曲,《Everything
3月14日 下午 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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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巫:群体性焦虑与压抑中,人性的必然选择

Parris)和11岁的阿比盖尔·威廉姆斯(Abigail
3月13日 下午 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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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最难的事,是向一群傻x自证清白

各位好,今天写了篇随笔《从“太君亲自抗日”到毛星火的“付费大字报”》,发在维吉尔上了,想看的朋友请点击蓝字移步,这边发个更有营养的历史文吧:开普勒一定同意,探究天体运行规律与之相比,实在太容易了。我看过一本有趣的微观史书《天文学家的女巫案》,它讲了一个不想当名侦探的物理学家,不是好律师的故事。1众所周知,约翰尼斯·开普勒是德国16-17世纪最伟大的天文学者,在大多数人甚至是大多天文学同行都还不接受哥白尼日心说的时代,开普勒不仅认识到了这种学说的正确性,还通过观察和计算发现行星绕太阳运转的轨道不是正圆而是椭圆。他甚至通过他天才的数学灵感,总结了所谓“开普勒三定律”,轨道定律、面积定律和周期定律。这三大定律可分别描述为:1、所有行星分别是在大小不同的椭圆轨道上运行;2、在同样的时间里行星向径在轨道平面上所扫过的面积相等;3、行星公转周期的平方与它同太阳距离的立方成正比。如果你懂一点数学知识的话,你会发现,开普勒对行星轨道的这些讨论,已经非常接近牛顿和莱布尼茨所创立的微积分了。更神奇的是,开普勒在他的笔记中也认识到天空中行星轨道的椭圆和地面上炮弹划出的抛物线都是圆锥曲线的一种,二者之间似乎存在某种“隐秘的关联”……也就是说,如果开普勒沿着他的研究方向再前进那么一小步,微积分乃至万有引力定律的桂冠,可能就会由他而不是在他去世40年后由年轻的牛顿所摘得,开普勒将不再只是“天空立法者”,而成为整个近代物理学的奠基人。物理学之果,在开普勒那里已经接近成熟,但最终却砸中了牛顿的脑袋。但为什么,这一小步开普勒就是没走出去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其人生最黄金的时代、事业正如日中天时,研究突然被一场今天看来很无厘头的风波所打断了。他不得不停下自己仰望星空的思考,用自己的智慧附身处理人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杂事,而这一被打断就是六年。六年后,当开普勒终于平息了人世间的风波重新仰望星空,再开始研究时,他已经垂垂老矣,与曾经的灵感失之交臂了。而这场无妄之灾,就是开普勒母亲卡塔琳娜·开普勒所卷入的猎巫案。公元1615年,开普勒接到了老家妹妹寄来的一封信,信很简短,就传达了一个意思:哥,妈妈快被当地法院当成女巫烧死了,无论如何,你快想个办法救救她吧!开普勒一听这个消息就头大了,虽然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鲁道夫二世的御用天文学家兼占星家,专管着天天和皇上聊星座,是身份硬的能砸人的精英。但“女巫”这个指控,在当时的基督教欧洲真的是“业界百草枯”,跟现如今咱这儿“公知”“汉奸”之类的帽子有一拼,但凡你被扣上这帽子了(多说一句,扣帽子这个说法最早其实就来自于猎巫),那真是触之即死、碰之既亡,耶稣再世也难救的下来。2今天的很多人可能认为,既然猎巫运动是中世纪欧洲因为宗教狂热而掀起的一种迫害活动,那么基督教会和与教会勾结的封建领主就该运动的主要推手。但正如《天》一书和很多讲述猎巫的专业史书描述的一样,事情的真相还真不完全是这样。公元787年,第一位受教皇加冕成为“罗马皇帝”的蛮族大帝查理曼,在其颁布的萨克森法典中就明确宣布:把人当做女巫来烧死,是异教徒才会做的事情,“这种野蛮行径不应该被基督徒所相信,今后帝国境内严禁此类私刑”。公元820年,里昂大主教在与教区下属牧师的通信中,又明确表示教会不承认女巫的存在,教徒不得将庄稼因恶劣天气歉收、患病等现象归罪于“女巫”。而这种说法到了11世纪已经被教会法所接受。以至于11世纪丹麦发生过一场猎巫风潮时,教皇格里高利七世还曾专门给丹麦国王写信,让他停止这种“异教徒行为”。也就是说,在中世纪的前中期,虽然狩猎女巫作为一种民间活动已在欧洲频繁出现了(这种民间对弱势女性自发性的迫害,非常类似中国农村曾经流行的“斗破鞋”)。而当时的教会和世俗政权,反而是起到了不少制止作用的,教会和封建贵族,只在非常特殊的情况——比如贞德事件当中,才会利用这种罪名和刑罚。但到了中世纪晚期,乃至文艺复兴时代,这种野蛮的刑罚突然获得教会和世俗政权的联合背书。1484年,教宗英诺森八世颁布了《猎巫敕令》,宣布“(女巫们)绝不可被饶恕,她们十恶不赦、荒淫无耻。”该敕令授权并要求欧洲各国的神职人员在世俗政权的配合下,对女巫展开甄别和狩猎。1486年,出身神学院的两位正经教士亨利希和耶科布,还专门印刷出版了《女巫之槌》一书,第一次把15世纪流行的关于魔鬼和巫术的知识概括起来,甚至提供了诸如如何识别女巫、如何检举她们等各种详尽的办法,为欧洲人民群众“科学猎巫”、“依法猎巫”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长达三个多世纪的欧洲“猎巫”风潮,由此展开了。为什么欧洲的猎巫狂潮,不是在“黑暗的中世纪”的盛期爆发,而是在人类已经看到一丝理性曙光的近代出现呢?有一个要素,你可能想都想不到——因为“信息革命”。以古登堡印刷革命为标志,欧洲自13世纪中期开始活字印刷术逐渐开始普及,欧洲人开始能读得起书了,《圣经》等大量出版物开始走入寻常百姓家。在我们的印象中,这意味着《圣经》的解释权被下放了,教会的神权垄断被打破了。理应是大好事一件啊!但事实恰恰不是这样的。在中世纪的欧洲,神权是一种绝对的、不可被质疑的政治正确,当它被罗马教廷所垄断的时候,虽然普通人处于这个话语权的底层,却有一点好处——普通老百姓离这个触之即死的“大杀器”很远,而教会和贵族自身为了维持其平稳统治,不会拿着神权当大棒胡乱去打普通人。这就构成了一种平衡,让大多数人能正常生活,彼此安之若素。但当印刷术一普及,事情开始乱套了。神权随着《圣经》的普及,一起“飞入寻常百姓家”,普通人也有了阅读圣经、解释圣经的权力。于是就涌现了大量自认为比教会更懂圣经的“民间神学家”和坚持要按自己“懂”圣经的方式来维护神权的“自带干粮的十字军”们。而这些“民神”和“自干十”的过度狂热让教会也很头痛——你说这帮人手拿着圣经,说自己的邻居是女巫或者异教徒,非要烧死而后快,教会到底是支持他们还是不支持他们呢?教会只要敢不支持,他们一定会高声喊:“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教会,也背叛上帝了!”然后立刻投入当时已经星火燎原的新教的怀抱,加剧教会权威的堕落。所以罗马教廷为了维持已经岌岌可危的宗教权威,反而必须被这帮狂信徒所绑架,摆出一副“你虔诚,但我比你更虔诚,所以你还是要接受我的领导”的态度,以宗教狂热收买这些狂热者的支持。同时,通过《猎巫敕令》、《女巫之锤》这样文件,也试图将已经无法遏制的民间猎巫行动进行收权和规范——至少烧谁不烧谁,让教宗说了算,总好过民间乱烧吧?这就是教会对猎巫态度逆转的真正原因——最可怕的不是正经教会,而是那场信息革命释放出的狂热的“自干十”们,是他们拉着那个时代的欧洲一起走向了一个蒙昧时代都没有出现过的狂热深渊。3背景如此,让我们说回1615年接信时的开普勒吧。他现在,发现自己母亲面临的绝境,比天空行星的轨迹更难解:教会有明文法律规定,授权可以烧女巫,而民间又有相当狂热的猎巫热情——同一年开普勒老家已经烧了五个女巫了。他家乡的地方法庭现在有十几个乡亲邻里愿意出来作证,众口一词说开妈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巫婆——我们某年某月某日喝了她递过来的酒水,回家以后就腿瘸了、头疼了、不孕了、甚至死翘翘了,这人肯定是女巫没跑!不烧不足以平民愤啊!而如果开普勒为母亲辩护失败,宗教法庭能不能这位可怜的女性以最终的司法救济手段呢?给啊,毕竟《女巫之锤》这种书里写了甄别方法,要“科学猎巫”“依法猎巫”么。但随便列一些当时最流行的判别女巫手段你感受一下——把涉嫌女巫的人绑上石块,沉到水里,如果沉底淹死了,那就是正常人,咱冤枉她了。如果她居然浮上来,那肯定受了魔鬼的庇佑!赶紧捞出来烧死!或者让涉嫌女巫的人穿上“火鞋”(烧红的烙铁做成的鞋子)。如果她被烫的生不如死、还死不承认自己是女巫,那估计就是清白的,脚废了,命可以留下……或许吧。如果居然这女巫毫发无损,那不用说,还是魔鬼给她加的抗火buff,,烧死她!……反正都是这么些武大郎喝药,喝是死不喝也是死的鬼主意。写《女巫之锤》的那两位修士,估计是潘金莲附体。开普勒了解这些之后,意识到他必须成为母亲最后的守卫者,不然母亲即便不被烧死,也会受尽折磨,死在狱中。于是开普勒放下了自己热爱的天文学研究,投身到了对母亲的“绝地拯救”行动当中。好在他是皇帝的密友,有天大的后台,他先利用自己庞大的人脉,向当地法庭施压,暂缓了对母亲的审判。在压住了审判进程之后,他开始了漫长的调查。“理工男”开普勒逻辑缜密、智慧超群,他知道直接为母亲辩驳,说是什么“压根没有女巫”“圣经也不支持你们烧女巫”在那个鬼年头是根本行不通的,辩驳到最后唯一效果就是越描越黑,妈没救出来,自己却被这帮SB庸众当女巫同情者给烧死了。于是他另辟蹊径,决定查清这个谣言到底是咋来的,造谣者们又是出于什么动机,非要至自己母亲于死地。几年后,真相终于被查清了。开普勒母亲的身世,其实是非常悲惨的,开普勒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从军战死了,留下了一堆孩子给开妈抚养。你可以想象一个年轻寡妇,拉扯一堆孩子在经常闹饥荒、黑死病的中世纪欧洲生存会是多么的艰难。为了把孩子们养大、保卫自己丈夫留下的越来越少的一点家产,开妈不得不从年轻时代那个优雅端庄的“小资女青年”,逐步变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凡事都要和邻里争一争的“男人婆”和“悍妇”。这样的女性得罪人肯定是非常多的。但万没想到的是,最先向她射来报复之箭的是她的小儿子海因里希。可能是因为穷苦人家里老幺最受溺爱的缘故,开普勒这个小弟弟从小就很不成器,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开普勒成名后,通过私人关系给他介绍了几份工作他都干不成。就那么在家里闲废着,靠母亲和兄姊供养。有一年闹饥荒,小海因里希居然问开妈要肉吃。母亲非常气愤的拒绝了他,说没有。愿望没有满足的海因里希就对母亲产生了怨毒之心,跑到街上大声咒骂他的母亲是个“女巫”、是“妖婆”、要毒害他。而巧合的是,在这场争吵后不久,海因里希居然真的就害病死了(饥荒之后有大疫,这在当时也常见)。于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邻里当中,就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真的盯上了开妈,决定拿此做做文章。这个人名叫厄休拉,是开妈的女邻居,开妈有一次在邻里争吵中指责她有通奸行为,闹得厄休拉没法做人。于是厄休拉就一直对开妈怀恨在心,一定要一报还一报。而小海因里希骂母亲“女巫”这件事,终于让厄休拉抓住了机会。她立刻开始在邻里之间串联,说:大家看,这事儿肯定没跑了!她最宠的小儿子都说她是女巫,而且不久之后就死了,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再说上次城里聚会我喝了一杯她递过来的酒,回家第二天腿就瘸了。这么多年也没再怀上孩子,都是她害的!她背叛了上帝,烧死这个女巫!厄休拉在邻里间的不懈串联,终于启发了大家的联想,于是这个屠夫站出来说:没错!我上次去她家做客以后也腿疼了好几天。那个商人又说:没错!上次一只黑猫让我生意遭了瘟,那只黑猫一定也是她变的!就这样三人成虎、百人成群,对开妈的指责终于在小城里变得声势浩大。而这个厄休拉还有个身份,那就是她哥哥是该城里的公职人员——简单的说,就是“上头有人”。于是当1615年前后,抓女巫风潮再度在德意志诸邦兴起时,开妈立刻就在城内民意和当地官府的合力助推下上了被控告的黑名单。多说一句,案发的1615年在欧洲历史上也是个非常特殊的时代,因为再过三年以后,撕裂整个德国乃至世界的“三十年战争”就要开打了。战争的血肉磨坊之中,人死的跟苍蝇一样随意,有谁还会在乎一个已经被积毁销骨的老妇人的死活呢?但开普勒在乎,因为那是他亲妈,那个含辛茹苦一手把他兄妹几个带大的亲妈。他发誓要拯救母亲。4于是在耗费数年才查清真相之后,开普勒亲自开始了为母亲的辩护——他收集大量证据,写了长篇的陈情信。向法庭证明谣言最初的源头是来自他弟弟的,而案件中的每一个主要证人——尤其是最为积极的厄休拉——都与母亲在日常生活中有过节,存在污蔑构陷她的动机。他搬出当时最前沿的“科学研究成果”,指出厄休拉等很多指控者的病症是过量服用水银造成的——中世纪的欧洲一度认为水银是包治百病的神药,但开普勒请来他的帝国御医朋友作证,说过量服用水银是可能造成不孕、神经性疾病等多种病症的,这些病症都跟厄休拉等人的症状符合。而她们又确有服用水银的经历,所以怨不得自己的母亲。更有甚者,开普勒还把他母亲对厄休拉通奸的指控给坐实了!他经过调查发现,厄休拉确实有一位制砖匠的老相好!而这个老相好,恰恰又是在该案中,唯一直接指认开妈就是女巫的男性证人!……不想当名侦探的物理学家不是好律师,开普勒,你莫不是17世纪德国版的汤川学……在完成了这么多“名侦探”式的任务之后,开普勒又给法官普起了法,他搬出帝国一百年前颁布的一部《加洛林刑法典》,指出如果要给某人定死罪,必须“找到两个以上用心纯正、信誉可靠的证人”。然后开普勒对法官说:您看,现在指正我母亲有罪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用心纯正、动机清白的,难道就为了这么一帮构陷者,您就要把我母亲烧死么?这符合上帝他老人家的意志么?于是法庭最终宣布对开普勒母亲的指控不成立。在同期受控的那么多“女巫”中,开妈是唯一脱罪的人。5《天文学家的女巫案》一书的作者,是剑桥大学的教授尤卡林·罗布莱克。罗布莱克将这本书写的非常妙趣横生,富于思辨。让人读完以后知道原来在“黑暗的中世纪”,对“女巫”这样扯淡的指控,也是可以讲法律、讲道理的。原来开普勒不仅物理是一把好手,搞侦探、做刑辩也是真实版汤川学的级别。但整本书读完之后,你还是能感到一种彻骨的无力与悲凉。首先,这个故事里构陷者与辩白者之间的博弈实在是太不平等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厄休拉和其他邻里对开普勒母亲那日积月累的耳语谣啄,最终居然要用大学者开普勒耗费整整六年人生,动用无数人脉才最终惊险的帮母亲洗清。更可悲的是,即便自卫能够成功,其伤害也很难愈合,开普勒的那个案子里,开妈虽然最终被宣判无罪,但无罪判决下达前,她其实已经死在了监狱里。可以想见,即便她能活到被释放,“女巫嫌疑犯”的名声只要被安上,就无法被洗清,喜欢相信的邻里最终还会相信。其次,我们真的很难想象,假如这个故事中,辩护者不是开普勒,而换了别人,结果又会怎样?身为御用占星师,开普勒有最硬的后台,最广的人脉;身为顶级科学家,开普勒有最聪明的头脑,最强的知识储备;身为母亲的儿子,开普勒对当事人有最深的同情,愿意做最顽强的洗冤。这三个条件,但凡缺少了一个,他母亲铁定就要上火刑架了。而开普勒把母亲救下来,代价是什么呢?代价是他祭献了自己那颗最聪明的大脑和最宝贵的时间。为了救母亲的命,他不得不在距离更高真理大门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反身去做这次搭救。而他自己和他的民族也永远的和那顶桂冠擦肩而过了。所以不得不感叹,万有引力的桂冠,最终被英国人、被牛顿“摘了桃子”,不是没有理由的——哪个国家能少折腾些这种劳什子,干正事儿的人自然就多了。由此又想到了昨天那篇《致总问“敢不敢把我的留言挂上墙?”的人》,有朋友说,小西,你老写这样的自我辩诬、洗粉的文章干嘛?有那时间,多写点正经稿子不好么?我的回答是: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把精力花在这种辩白上,但那些构陷和攻击,有的时候就是不得不逼着你花时间做这样的回应。从本质上讲,再又一场信息革命来临时,我们每个人都可能面临与开普勒一样的困境,我们真的想干正经事儿,但谣诼的构陷,人心的险恶,有时就是还会无端而至。而你经常不得不去浪费精力去应对这些无妄之灾——即便能侥幸得胜,你的生命也随着这些无益之事一并浪费了。是这个扯淡的世界,逼得我们不得不如此多才多艺。而当我们跳出故事本身,从更高的角度去追问:到底是什么让开普勒和他的母亲陷入如此的“攻守不平衡”和如此的无妄之灾呢?我们会得到一个结论:是时代。是的,开普勒所身处的那个时代的特殊性使然。信息技术革命所产生的话语权下放的同时,某些宗教信条、政治正确又依然是不可动摇的。这就造成了一种邪恶的机会。让太多别有用心者能够更轻易地举起原本高高在上的政治正确大棒,去公报私仇、去胡乱怀疑、构陷乃至迫害他人。去冠冕堂皇的释放他们对别人心中的恶意。而当时的欧洲政治博弈,也让教会和国王们有意不去管这种恶意的横行。最终那个世界变为了所有人可以轻易构陷、毁灭和迫害所有人、但拯救起来却万分困难的地狱。……我记得科幻作家刘慈欣曾经提出过一个有趣的假设:假如核裂变反应的条件不那么苛刻,假如原始人就掌握了原子弹,那还能有现代文明吗?人类会不会因为过早掌握了过于厉害的“大杀器”而“德不配器”,早早的互相毁灭呢?实际上这样的故事,在真实历史上已经一再上演过了,你看中世纪晚期的欧洲就是这样——一个社会,有一种不可触碰的绝对正确,也并不可怕,只要它能高高在上,谨慎被界定和使用,就不会造成灾难。真正可怕的,是一场信息革命的狂潮过后,这种绝对政治正确的解释权被极度的下放、被私自滥用,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把它拿来,当做“私人核武器”,随意的去毁灭他人,那才是真正乱源。这样的混乱,无端的浪费了开普勒那颗聪明的大脑,也曾蹉跎过无数人宝贵的青春,而我们希望,它不会再重演了。开普勒,一个星空之立法者,他一定同意,为天空中的群星们立法,这很容易,而向一群狂热的SB自证清白,这太难了。是为文本文7000字,感谢读完,愿对您有启发,喜欢请关注本号勿走散,并三连支持一下,多谢。
3月12日 下午 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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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活的地球,其实就是那个“沙丘”

生命相争最致命武器,从不是尖牙与利爪,而是环境。各位好,之前的几篇文章中,我们分别从历史、宗教、哲学、情感角度解读了《沙丘》,今天终于要讲到我觉得这部小说最有意思、最精华的那一部分,那就是它所涉及的生态学。是的,《沙丘》这部小说虽然初看起来非常像“软科幻”太空歌剧,但真正奠定它在科幻史上的不朽名著地位的,在于它其实是一部相当硬核的硬科幻小说。而《沙丘》之“硬”,就硬在它的生态学构思。作者弗兰克·赫伯特最初是在研究美国俄勒冈沙漠时最初萌发写这部小说的想法的,他把自己研究沙漠生态的心得全部化用在了这部小说里,并在扉页里写下了“谨以此书献给生态学”的句子。若是纯路人或者书读的不细,你是否觉得懵逼?“献给生态学”?没看出来啊?整本书不就是个几大家族打来打去的太空版权力的游戏么?并非如此,弗兰克·赫伯特在本书中所表达的生态学观点堪称神预言。听我慢慢道来。1在《沙丘》原著小说中,有一个关键配角,是列特·凯恩斯博士,新上映的电影基于眼下西方某种龟毛的“政治正确”,把他黑人化、女性化了,也边缘化了。其实在原著小说中,这人的出场堪称草蛇灰线、伏延千里。在厄崔迪、哈克南等几个家族打得跟热窑一样的时候,列特·凯恩斯却一直潜下心来搞他的研究——他想知道沙丘星球厄拉科斯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这似乎是个蠢问题——因为小说中的其他人都觉得,沙丘星球本来就如此啊,是一片缺水的干旱沙漠,所以才演化出沙虫这样的奇葩生物。但列特·凯恩斯博士越研究越觉得这不对:厄拉科斯如果本来就如此干旱、条件如此恶劣,那它就不应该诞生生命,有氧气,更不可能产生沙虫和香料这些东西。而小说特意写到,厄拉科斯星上其实布满了大量的盐矿床,这是典型的海洋干涸后的标志。大量的证据表明,厄拉科斯星本来是有水的,甚至本来是一个水资源异常充沛的水之星球。可是这些水,都到哪儿去了呢?在小说的中后部,列特·凯恩斯终于隐隐约约的猜到了答案,他告诉主角:“现象往往会蒙蔽我们,使我们忽略极其简单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是:我们正在跟造就这一切的东西打交道,也就是在户外正生存着的那些植物和动物。”是的,列特·凯恩斯指的就是沙虫。小说的最惊人真相是:不是沙丘厄拉科斯造就了沙虫这种独特的生物,而是沙虫这种奇特的生物,把厄拉科斯星改造成了人类所见的这个样子。原来,厄拉科斯星的真相是这样的:亿万年以前,这里本来是一个水资源非常充沛的星球,可是有一天,沙虫作为一种“外星入侵物种”来到了这里(具体怎么来的未知,也许是原住民口中的造物主(外星人)有意移植过来的)。这些外星生物的生命分截然不同的两个阶段:在孵化后,它首先会成长为幼体的“沙鳟”,沙鳟是亲水的,它通过游动滤食微生物获得营养长大,同时,在长大的过程中,能够利用体内的储水细胞吸收大量的水份,然后将自己身体代谢的废物与水混合,在体内发酵后产生一种叫做“早期香料”的物质,这种物质经由消化系统被排出体外,不过通常都在极深的沙层之下。“早期香料”在地底积聚到一定数量后,由于其挥发的气体无处排逸,压力会造成一次大规模的喷发,被称为“香料爆炸”。这种爆炸会将地底的大量“早期香料”带到地面上,它们经过阳光的炙烤和风干,最终形成“香料”。就这样,沙鳟不断地吸收水分、滤食微生物,排出早期香料。在这个过程中消耗掉大量的水,让其所生存的环境逐渐干涸,成为沙漠。等到气候干涸到一定程度,其他生命都因缺水而基本消失后。沙鳟进入它生命中的第二步——一部分沙鳟会变态发育为沙虫,这些沙虫将改变习性,从亲水变为疏水,甚至只要碰到水就会痛苦的死去。这些沙虫转而在沙中滤食微生物,并继续长大,成长到相当程度之后,它们才会死亡。在死亡的过程当中,他们会把生前细胞所吸收的水还给自然界,但是从沙虫体内流出的这些“生命之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沙虫之血)对普通生物是有剧毒的。小说中的贝尼·盖塞利特姐妹会甚至用这种毒水来训练她们的成员,只有喝下这种毒剂却依然存活的姐妹会成员才有资格成为圣母,而喝下生命之水却依然活着的男人,则是预言中的救世主——所以在电影《沙丘2》中保罗的母亲杰西卡才在喝下“生命之水”后一跃而成了圣母。而只有两类生物可以在“生命之水”中正常存活——沙虫所滤食的微生物,以及沙虫的幼体沙鳟。2好的,现在请你回顾一下沙虫的这一生,问自己一个问题:这种幻想中的生物,用它这一辈子,究竟干了一件什么事?准确的回答是:沙虫用它这一生,打造了一个其他生物都无法“准入”、只有自己和自己的食物才能存在的生态环境。沙虫的幼体沙鳟吸收水,把其他生命甚至大部分同类都渴死,换得成年沙虫可以肆意横行的干旱环境,而成年沙虫死后又释放生命之水,只让自己的后代和自己的食物可以在其中生存。在这个过程的循环往复中,沙虫得以淘汰掉了那些和它同生态位的竞争者。在把星球变成沙丘的过程中,也在残酷的自然演化中得胜。所以我看有朋友留言调侃,说看完《沙丘2》觉得沙虫真苦逼,天天被沙民们骑来骑去,还领不到工钱。错,其实就像弗雷曼人精准描述的,沙虫才是真正的沙海之主——是这种生物造就了这个星球的一切。由此我们可以理解一个《沙丘》中看似很不“硬科幻”的设计——沙虫这种看起来这么“弱鸡”的生物,为什么能够制霸厄拉科斯星?你别看电影里的沙虫虽然体型巨大,张牙舞爪,但从生物学的角度讲,这种生物其实进化的很不成功:它既没有尖牙、也没有利爪,没有脊椎动物用以咬碎猎物的下颌,甚至连大型生物在生存竞争中几乎必备的器官——眼睛都没有,或者退化掉了。体型巨大是沙虫唯一的生存优势,可是生物巨大化这一点的先决条件,首先是你必须成为优势物种啊!那么,这样一种生物,究竟是怎样在厄拉科斯星上击败其他物种,成为优势物种,还把自己长得如此巨大的呢?回答就是,沙虫虽然没有尖牙、利爪、下颌、眼睛这些现实自然界中大型生命几乎必备的生存利器,却有一种更大的生存利器,它能改造环境,制造干旱。形成一个其他生物都挤不进去的“生态闭环”。沙虫通过把其他竞争者在干旱中渴死,让自己在干旱中独存。这就是沙虫的生存策略,而这种生存策略,在小说虚构的厄拉科斯星获得了令人恐怖的成功——它改变了整个星球。最恐怖的生物没有尖牙利爪,它只是制造环境,用以杀灭对手。“海干了,鱼儿就要向水洼聚集,水洼也将要干涸,所有的鱼终将消失。把海弄干的鱼却不在这里,他们弄干了海,然后在海干之前上了岸,从一片黑暗森林奔向另一片黑暗森林。”若干年后,中国科幻作家刘慈欣在他的小说《三体》中描述他幻想的宇宙黑暗森林法则下的降维打击时,写了这样一段话。我不太确定大刘写这一段时是否想到了《沙丘》。但可以肯定的是,大刘在《三体》中那个“生命通过改变环境来杀灭竞争者”的思路与《沙丘》是如出一辙的。只不过大刘所设想的生命通过改造环境互相残杀的舞台变得更加宏大——已经不再是一颗星球了,而是整个宇宙。3弗兰克·赫伯特这个点子的伟大,在于它并非是一个只在科幻小说中才存在的点子。在《沙丘》成书的很久之后,人们才突然发现,原来《沙丘》所讲的这个生态故事,在地球上其实也发生过无数遍了——我们的地球,其实就是一个现实版的“沙丘”。2007年美国天文学年会上,微生物学家谢尔·达萨玛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地球演化假说——“紫色地球假说”。紫色地球假说的提出,最初是为了回答长久困扰生物学界的两大根本难题——第一,地球为什么是绿色的?或者说植物为什么要使用叶绿素来进行光合作用?研究表明,其实在太阳所发射的光谱当中,我们眼睛所定义的绿光本来是能量最充沛的一种电磁波,换而言之,它是阳光中不可多得的“优质能量”。可是植物所选择的叶绿素却偏偏反射了这种波长的光线,两种叶绿素反而选择用紫光和红光去完成光合作用。这就像你进了一家自主烤肉店,却说我不吃烤肉、只挑一些素菜一样别扭。而地球的诡异之处在于,这家太阳提供能量的“自住烤肉店”里,主要食客(优势物种)居然全是这么“别扭”的家伙。是生物不容易合成用绿光来光合作用的物质么?非也。比如厌氧的古菌所使用的视黄醛,就是一种能够高效吸收绿光来产能的物质。所以古菌是一种真正“去烤肉店吃烤肉”的生物。理论上讲,地球充斥着古菌这类用视黄醛来光合作用的生物,呈现出紫色,那才是正常的。而说到古菌的厌氧特性,这又是生物学上的一个未解之谜——为什么,地球上会充斥氧气,大部分生物都用氧气来完成代谢呢?须知,氧气其实是一种非常活泼气体,氧化作用可以损伤细胞,让其加速衰老、甚至死亡。而氧气在远古地球上是不存在的,它是植物通过亿万斯的光合作用产生的。那么远古植物为什么要排出这种“有毒气体”去毒害自己所生存的环境呢?把这两个疑问连在一起,再结合一些分子生物学和考古证据,达萨玛最终提出了“紫色地球假说”,并获得了学界的认同。原来,地球上其实也存在着一个彻底改造环境的“沙虫”,这个“沙虫”就是最古老的植物——蓝藻。达萨玛猜测,在生命起源之初的远古地球上,真的遍布着利用视黄醛高效更高效进行光合作用,并且将氧气视为剧毒物质的古菌。它们利用视黄醛的类光合作用不断生成有机物,不断扩张,形成厚厚的菌毯,最终遍布整个海洋、河床、滩涂,将地球染成一颗紫色星球。这个地球的“紫色王朝”整整持续了9亿年(35~24亿年前),也就是说比之后的整个显生宙还要长,那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外星观察者,他会认为这颗没有氧气的紫星就是地球的常态。可是演化之手,最终让那个“破局者”出现了。这就是蓝藻(蓝细菌),他们因为竞争不过古菌,无法从最充沛的绿色光线里分到一杯羹,所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吸收古菌“吃剩下”的红光和紫光,在古菌的菌毯下苟延残喘。但在这种苟延残喘中,有一些蓝藻却在偶然的突变意外进化出了一种“大杀器”,它通过光合作用排出的废气氧气,杀死那些厌氧的古菌甚至自己的蓝藻同类,以扩张自己的生存空间,一开始大部分氧气源源不断与海洋中的铁进行反应,形成暗红色的铁锈沉积在海底,这就是25亿-23亿年前的“成铁纪”。而当所有的自由铁接近耗竭后,一场史无前例的残酷杀戮就开始了。厌氧的古菌和大部分蓝藻都被越来越多的氧气所毒杀,成批的死亡。最终只有那些能够氧气下生存,甚至在其中完成呼吸代谢的蓝藻存活了下来,成为了新世界的制霸物种。而因为它们通过叶绿素捡拾古菌残羹剩饭的习性,已经在基因的底层代码中被确定了下来,无法更改了。所以之后的地球生命的颜色意外成为了绿色、而氧气成为了呼吸的必需品——虽然这两点,在“紫色地球”结束前那漫长到近乎永恒的远古世界中,是匪夷所思、无法想象的。就像曾经的“水之星球”厄拉科斯无法想象自己变为沙丘一样。植物,就是我们这个世界中的“沙虫”,就像沙虫把厄拉科斯星从汪洋一片改造的大漠漫天一样,植物制造了氧气、并把生命的颜色定义为了绿色——而它们改造环境的初衷,只是为了杀灭自己的竞争者。“现象往往会蒙蔽我们,使我们忽略极其简单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是:我们正在跟造就这一切的东西打交道,也就是在户外正生存着的那些植物和动物。”上世纪中叶写就的《沙丘》借列特·凯恩斯博士之口说的这段话,真的堪称神预言。我们的地球,居然真的是现实中的“沙丘”。这其中最恐怖的生物,会主动制造环境,用以杀灭对手。4原来,生命在残酷演化竞争中击败对手的大杀器,从不是眼睛、下颌、尖牙和利爪,而是环境。改变环境、降维打击,让其他的竞争者都活不下来,而自己却能在自己造就的环境中独存,这才是生命为了求存所能做的最狠的杀招。其实这种现象在今天的生态圈里也经常会发生。比如澳大利亚经常发生山火,除了气候原因,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澳洲特产的桉树非常易燃。据统计,澳大利亚的森林有大约80%都是桉树。研究表明,桉树的枝叶中富含一种具有挥发性的芳香油,这也被称为桉树油,这种物质非常易燃,其燃点只有50摄氏度左右,并且其热值比我们常用的汽油还要高,曾经还有研究者试图利用桉树油来制造生物燃油。桉树的生长速度很快,在生长过程中,桉树的枯枝败叶会不断地在地面上累积,用不了多久,就会形成一层厚厚的易燃物,在澳大利亚炎热、干燥或者是多风的环境中,这些易燃物只需要一道闪电、一点火星、甚至只是烈日的炙烤,就可能会引发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那么,本来就气候干燥的澳洲,为什么会进化出桉树这种“坑爹”的树种,动不动来一场无法遏制的山火呢?答案其实还是那个——它在通过操控环境完成物种竞争。想象一下,作为一种植物,桉树的“死敌”是很多的——不仅有动物会吃它,其他树木也会和它争抢阳光和雨露。那没有尖牙利齿的桉树,能怎么对付这些敌人呢?办法就是时不时的来一场山火,把自己和天敌们都一起烧焦。而在山火过后,桉树又可以凭借它生长极快的特点,趁着其他植物和植食性动物没缓过劲儿来之前,先完成一波大繁盛。等到其他对手跟上来了,它就再点一波山火,完成“清场”。所以,桉树其实也是个“沙虫”,它不断利用改变环境的“降维打击”,去杀戮对手,让自己独存。当然,这种生存策略,很不幸,人类最终也学会了——“这里埋葬着罗伯斯比尔,路过的人啊,请不要替我悲伤,如果我活着,你们谁都不可能活。”据说,这是法国大革命中雅各宾派头子罗伯斯比尔的墓志铭。其实法国大革命和所有后世的类似风潮中都存在一个谜——像罗伯斯比尔这样的人,为什么鼓吹极端和不宽容?一定要借自由为名把法国杀的断头台林立、人头乱滚?他难道预见不到以革命的名义杀人杀多了,自己早晚也会上断头台么?回答可能还是那个——极端和不宽容的思想,其实也是一只“沙虫”,它可以通过改变环境,确保自己的独存。在一个宽容、中立的环境当中,极端和不极端、宽容和不宽容的思想都是可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可是当环境一旦也变得极端和不宽容,能够存在的就只剩下了极端和不宽容的声音。所以你会发现,就像沙虫要制造干旱、桉树要招引山火一样,那些极端的声音,在正常社会中争论不过他人的时候,他们最喜欢搞的就是“大召唤术”,通过呼唤把环境变得极端和不宽容,来杀灭自己的论敌,从而完成制霸。诚然,在这个过程当中,持有极端理论的论者自身作为耗材也在不断被杀灭掉,之前鼓吹某种极端论的人会被“后起之秀”批判为还不够极端,从而身名俱裂,死在自己曾经动过的刀下。但问题在于,极端和不宽容作为一种“模因”(meme),是在这个过程中长存,并在不断繁衍壮大的。因为它的对手——宽容,已经在越发干涸的环境中消失了。最终,曾经一片汪洋的舆论场会像厄拉科斯星一样日渐干涸,成为一片沙丘,只有巨大而盲目的沙虫,可以在这漫漫黄沙中游荡。而即便它们衰亡了,其死后流出的毒血,却也只能滋养下一代沙鳟。这真是一种让人绝望的循环。相比他们,我宁可遇到那些自然界里“沙虫”。生命相争中最致命武器,从不是尖牙与利爪,而是环境。无论在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都如此。最宏巨的“沙丘”不在小说里,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也许推开窗,你的目之所及,早已是一片现实中存在了亿万斯年、永劫无尽的“沙丘”。全文完花了7000字的篇幅,把《沙丘》最精华的部分——生态学给解读完了。写的很费心力,愿您能从这篇文章中有所得。《沙丘》系列解读我还想再写一篇,不过最近看的人确实太少了,动力有点不足,毕竟这种文章,写起来太累了……这篇过后看情况吧,如果反响好,我再续。长文不易,喜欢请三连,多谢,你的支持是我创作的动力。
3月11日 下午 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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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和恨你的人保持联系

各位好,今天的文章《如果你这样批农夫山泉,那我们不配有更好的企业》是篇时评,维吉尔上许久不发文,就发在那边了,想看的朋友请移步过去:并关注我的两个号:西塞罗这边,再照例多说两句。其实,虽然这篇文章谈了农夫山泉惹上这场无妄之灾的原因,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东西没谈透,我觉得说到底,这场网暴的根本原因,是矿泉水这个产业的模式决定的——作为一种最廉价的快消品,矿泉水想赚钱,就必须深入到一个市场中最基层的部分。所以无论农夫山泉还是娃哈哈,他们的销售链都比其他产业铺的更下沉,一二三四五线城市、小镇、乃至乡村。他们是从那些一个月只挣两三千的基层受众手中挣钱。而受众一旦多了,难免什么样的人都有,农夫山泉的这个受众群体,其实跟眼下刷那些两三分钟、喊喊口号刷流量的民粹短视频的受众是高度重合的。这就非常麻烦,因为这些受众的思维是简单的,他们平时虽然喝农夫山泉,但他们对这个品牌是没有什么感情或忠实度的,他们对这个矿泉水唯一的观感,可能就是两块钱一瓶还是太贵了,能不能再便宜一点。甚至我们可以设想这样的场景,很多时候人们买矿泉水真的是因为迫不得已——他此刻口渴的要命,手头又没有水喝,于是不得不花钱买个矿泉水。而如果这是一个非常拮据而小气的人,他花这钱没准是很肉疼的。扫码转账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在暗骂矿泉水企业黑心了。所以农夫山泉一直是在跟一群并不爱它的受众做生意。于是当网上一有人煽动,很多这种受众很容易就调转枪口,粉转黑了。在这一点上,矿泉水公司真的就不如车企,因为汽车距离基层消费群体是相对较远的,一个有钱买车的家庭,大约是愿意好好过日子的。而且一个人买车和买矿泉水不同,那毕竟是很大一笔钱,客户必须对品牌有高度的认同,才能真正把钱花出去。而一旦客户愿意给你投入这么大的成本,也基本就奠定了他对你的忠实度。我为什么要讲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下一个时代,每一个人都应该远离那些对你没有感情、甚至恨你的人。像我现在写公众号文章,已经不追求阅读量有多少了。我现在更看重的,反而是每篇文章打赏有多少——这倒并不是贪图那些钱。而是我觉得一个读者如果愿意为我的文章付钱,那就说明他对我是有感情,有重视度,这样受众肯定不会去伤害我,不会一有机会就搞那种上纲上线、欲置我于死地的事情。相反,那些从不打赏,还留言谩骂我的人,我一般看到都直接拉黑了——我其实并不反对读者白嫖,也不是遭不住骂,只是我实在不想跟恨我的人有什么交集。我觉得如果扣帽子毁灭他人过于容易,那么与不爱甚至痛恨你的人保持关联就是一种风险。一个聪明的人应该主动摒除这种风险,才有更大概率保自己的安全。想起了郭子仪的那个故事。唐朝的时候,平定安史之乱的郭子仪晚年时卧病在家。有一天,门卫通报,说有个叫卢杞的官员前来探望。郭子仪大惊失色,连忙吩咐家中的妻儿老小都赶紧回避,只留下自己独自接待卢杞。等到他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卢杞之后,家人们都很奇怪,问:老爷,平素有那么多官员前来拜望,您从来不让我们回避,怎么这个偏偏这个姓卢的来了,您就反应这么过激呢?郭子仪长叹一声,说你们有所不知啊,这个卢杞不仅长得丑,内心还极为狭隘阴险,我怕你们看到他的相貌,忍不住失声发笑,他若记恨在心。等到他日我死了,保不了你们了,他又当了宰相,但凡寻个不是,发落了我,咱们家会被他杀的鸡犬不留。后来的事实证明,郭子仪这个嘴就跟开过光一样,卢杞这人后来真当了宰相,把之前所有的罪过他的人都统统罗织罪名、陷害杀掉了,唯独郭子仪一家得以幸免。我觉得郭子仪是个聪明人更是个善良的人,他没办法改变环境,也无法彻底跟卢杞这样的“垃圾人”断开联系,因为自己就在局中,没办法。但他至少希望自己的家人们可以与这种垃圾人别扯上关系,远离这些垃圾人,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看我为文写号,现在真的不求、甚至希望不要十万加——我就希望那些能看得懂,对我善意的朋友跟上,那些看热闹的看客们退散。也是因此,上个星期我很用心的写了三篇《沙丘》系列解读——我知道这个话题很冷,但我只想写给懂我的朋友看:读过这篇文章,你就可以去看《沙丘2》了与你的命运和解——你是否看懂了藏在《沙丘》中的哲学隐喻?原来,《沙丘2》讲了个“渣男”故事下一个时代,一定别和恨你的人保持联系。只要发现三观不同,赶紧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切记切记!周末了,我把这篇随笔,写给所有我的读者,喜欢我文笔的读者欢迎跟上,讨厌我的趁早取关,慢走不送——真的,我比期待更多朋友的关注,更期待你的离去。随笔一篇,感谢读完,周末晚安。
3月10日 下午 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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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沙丘2》讲了个“渣男”故事

如果你看完这样想……那说明你真看懂了。昨晚去看了《沙丘2》,应当这样说,假如你是一个既没有补过原著,也不了解相关设定的纯路人,那么当你走出电影院时,肯定吐糟欲满满:这是什么垃圾科幻爱情片?——影片中的主角保罗(甜茶饰演),作为落难公子流落沙丘,跟原住民弗雷曼人妹子谈了一整部影片的恋爱,可是到了影片最后五分钟,甜茶在终于完成复仇之后却当了渣男,给沙妞契妮抛下一句“只要俺还喘气,就永远爱你”的土味情话,转身就跟素昧平生的宇宙帝国公主喜结连理,登基称帝去了。这是什么宇宙版陈世美的故事?甜茶演的保罗,明明是救世主、堂堂宇宙大帝,怎么也学起当代考公青年,要“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了?反正最后决斗是他表舅问甜茶的那句,“她是你的宠物吗?”虽然是叫骂,但整个影片看下来……好像就这么回事儿啊……保罗与契妮:我会娶她,但不妨碍我睡你。是的,如果抛去一切背景设定(借口),《沙丘2》好像真就是这么一个“史上最渣分手传说”的故事。可是如果你有闲心补一下背景知识,会发现主角这么渣,倒也是有理由的。1首先,是昨天稿子中讲过的,这是一个预言的自我实现。《沙丘》原著小说中,主角保罗自从沦落沙丘之后,半仙属性就逐渐觉醒,最终在他喝下沙虫之血、死而复生之后彻底成为先知,他预见到了自己将杀掉自己的外祖父哈克南男爵以便为父报仇,也预见到了自己会成为宇宙皇帝——但在称帝的路径则是他会娶公主。这就触及到了那个所有戏剧作品都喜欢讨论的古老命题:人有没有力量违背自己的命运,你与谁恋爱、与谁结婚、以什么样的方式度过一生这件事,到底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还是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挣扎一下?很多戏剧最有趣的情节都是围绕这个话题展开的。比如在《黑客帝国》中,女主崔妮蒂从先知那里获知了救世主的存在,先知还预言她会爱上救世主。而在第一部结尾,尼奥死亡后,崔妮蒂流着泪把这个预言讲给尼奥听,说你不可能死,因为我已经爱上你,所以你就是救世主……再然后,尼奥就活了。这个剧情细想之下就很有意思——到头来,到底是因为尼奥是救世主,崔妮蒂才爱上了他?还是因为崔妮蒂确信自己爱上了他,所以尼奥成了“三位一体”(Trinity,崔妮蒂)所选定的救世主,因而可以死而复生呢?没准是后者。而在《沙丘》当中,我们其实可以看到《黑客帝国》这个故事的原版(如之前解析所述,美国科幻有“万物皆抄沙丘”的传统)——在男主保罗喝了剧毒的沙虫之血而假死后,他母亲告诉契妮,说你也在预言中啊!你绰号不是叫沙漠之泉么?预言中说只有沙漠之泉的水才能让救世主复活。于是契妮就把自己的眼泪涂在了保罗的嘴上,然后保罗就苏醒了,成了语言中的救世主。看出来没?这俩故事其实是一样的。这里有一个很有戏剧张力情节——假如契妮在这里发觉她不爱保罗了,此时转身离去,那么保罗是否就并非预言中的那个救世主,从而不能复活,像常人一样死掉呢?也许爱情本身就是一次预言的自我实现。我们所爱之人并非特殊,只是我们用泪与吻钦点了他们,她们才成为了我们的救主。2以这个视角去看,保罗在成为先知,预见到自己命运之后,最终选择抛弃契妮与帝国公主结婚,确实是一种很渣、更屈从于命运的举动——至少,他远没有《沙丘》能成为一代科幻经典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作者弗兰克·赫伯特在作品中融入了诸多巧思,更重要的是他所写的并非单纯的主角保罗的“复仇爽剧”,而是一个他与命运抗争和妥协的悲喜剧。保罗所爱的沙民妹子契妮,代表的是他性格中不屈从于命运,要与命运抗争的那一面,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沙丘2》中,保罗曾一直在契妮的鼓励下拒绝成为“预言中的那个人”——你就是你,凭什么你非得活成预言剧本里说的那个样子?这是契妮在反复告诉保罗的事情,也是她所爱的保罗的那一面——一个不屈命运的自由人。可是最终,在大势的威逼下,保罗还是屈从了,他喝下了沙虫之血,看到命定的未来,并选择接受它。所以当契妮看到保罗最终选择与帝国公主结婚以获得皇位的时候,她的感觉其实是失望大于伤心,因为她所爱的、那个不屈从于命运的自由人(弗雷曼人)已经消失了。那么这个人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由此你会想到他们的之前的那段对话。契妮说:弗雷曼人只会爱弗雷曼人(只有自由人与自由人才会彼此相爱)。保罗说:我就是弗雷曼人(我是自由的,你可以爱我)。契妮回答:从灵魂上讲,你是,但从血脉上讲,你不是(你的确在精神上向往自由,但因为你的家庭、你的命运,你没办法获得真正的自由)。这段对白很妙,表面上看,他们在谈风俗、谈现实、谈恋爱,但实际上,他们在探讨一个古老的命题——人到底是不是自由的,怎样才算自由。“我会永远爱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保罗对契妮的最后一句话以及他之后所做的事,给这个问题了一个最后的解答——一个人灵魂上也许永远热爱并追求着自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就像保罗爱契妮,可是在现实中,他们很多时候不得不屈从于命运,就像他必须娶公主。所以剧中保罗的选择并非一个单纯的渣男故事,它暗喻了我们大多数人在现实中的选择——面对绝对自由的召唤,与现实的威逼,我们大多数人的选择不也如此么?从灵魂上讲,我们都是自由人,但落于现实的尘埃中,我们并不是。3多说一句,弗兰克·赫伯特是个饱读史书的人,他给保罗做的这个剧情安排,其实充满了历史梗的——在欧洲历史上,战场上兵戎相见的双方最终结亲,通过政治婚姻的方式完成产权的相对平和继承,确实是一个通例。公元1485年,让英国创痛甚剧的玫瑰战争的最后一战博斯沃思战役终于打响,受到法国国王资助的亨利·都铎,在这场关键战役中击败了约克王朝的末代国王理查德三世的军队,一举奠定了都铎王朝的江山。但你知道,对这场战役的结果等的最着急的人是谁么?这人就是约克王朝名君爱德华四世的亲女儿伊丽莎白公主。伊丽莎白公主对这场两个家族之间的最终决斗的态度,跟《沙丘》中帝国公主看厄崔迪家族和哈克南家族之间最终决斗时的那个态度是一模一样的——你俩赶紧打,打出一个你死我活来,我才好决定到底和谁结婚。最终亨利·都铎赢得了战争,伊丽莎白公主犹豫都没犹豫,就嫁给了她这位既沾了远亲、又有家族血仇的亲戚。两人的结合将约克和兰开斯特两大家族合二为一、把红白玫瑰交织在一起,这场折腾了几十年、死人无数的英国内战才终于消停了。欧洲贵族当时就是这么结婚的,爱不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和私产的延续。欧洲中世纪的贵族战争之所以经常以这样一场政治婚姻做结,是因为他们确实很讲究“继承权”。你兵强马壮,能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这在当时的欧洲并不足够,如果你不能从血脉上跟这片土地的老领主找一个什么曲里拐弯亲,说明自己拥有该领土的继承权。那周边的各大家族是不会同意你控制该领土的,你会成为“恶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晓”的僭主,陷入“贵族战争的汪洋大海”当中。就像玫瑰战争中的约克家族因为始终没有完全解决法统问题而不得安生一样。所以最终的解决办法,往往就是简单粗暴的新国王与老国王的女儿结婚,仇家变亲家,双方的家族都容在一起了,产权就不用争的那么细了。欧洲人这种习以为常的王权更迭方式,跟我们所熟悉的“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自为尔”的古代中国王朝更迭逻辑很不一样。若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这是因为中欧之间不同的地理环境所决定的。古代中国的核心地域是宽广的华北大平原,这里是绝对核心粮食和战马产区,所以中国自古就有“逐鹿中原”一说,只要你控制了中原地区,在压倒性的生产力和军事力量面前,什么法统、九叶天子、继承权宣称,那都是虚的。一个帝国一旦在这片土地上失势,就只有偏安江南、上表称臣或者被败亡逐北、一根弓弦勒死末代皇帝这两个选择了。而同时代欧洲则不一样,阿尔卑斯山系的存在、欧洲河流总体东西走向、以及大不列颠这样的大型岛屿,决定了欧洲始终存在着若干个被地理相对隔离、又互相连通的核心区块,这些区块的人口、资源、生产力相对平衡,所以一个“雄主”固然可以在一个区域内骤然崛起,但他无法通过“马踏中原”这样的模式迅速获得制霸整个欧洲的压倒性力量。于是欧洲打到最后,总会形成一个多方彼此制衡的格局。在这种时候,单纯的强力,或者随便扯一句“奉天承运”之类的就不太好使了。你必须得有个至少说得过去的继承权来源,否则真会遭遇“天下诸侯共讨之”。所以欧洲的地理环境,最终意外的萌发了“尊重私有产权”这个概念,它从欧洲中世纪的贵族战争中萌发,直到近代成为资本主义大发展的基石。前段时间,看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有个发言,大意说欧盟虽然因为俄乌战争冻结了俄罗斯高层在欧洲的巨额存款,但是这些钱欧盟是不会动的,欧盟只会拿这些被冻结资金的利息去支援乌克兰打仗。因为“尊重私有产权,是文明的底线”。你看,这就是特殊地缘环境结出的“意外之果”。4而说回到《沙丘》这个故事中,弗兰克·赫伯特为了在小说中塑造一个“未来中世纪”舞台,把人工智能的科技树给锁死了,从而导致星际远航在小说世界观中变得异常艰难而昂贵,于是故事中的宇宙帝国不得不玩起了与欧洲中世纪非常酷似的分封制,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行星(领地)和势力范围,帝国皇帝也没法说灭谁就灭谁。随之而来的也就是欧洲中世纪的贵族私权概念——于是主角保罗想要登基称帝,就算捏着鼻子也必须娶前王朝的公主为妻,认杀父仇人、老皇帝当岳父。但是《沙丘》其实也有一个写穿帮了的地方,你在电影《沙丘2》中可以看的特明显——保罗前脚刚和帝国公主订了婚,后脚手下来报,说你称帝各大家族不服啊,保罗一声令下“那就送他们去天堂!”然后其手下的弗雷曼人就在宗教信仰和香料贸易控制权加持下展开了“圣战”,如同“大征服”时代的阿拉伯帝国一样,混一了全宇宙。但这就有问题了,如果你真有“物理说服”全宇宙各诸侯的绝对实力,那你还为照顾他们的心情,跟前帝国公主搞政治联姻干什么?直接把旧帝国一脚踢翻,重建新帝国,愿娶谁就娶谁,岂不美哉?所以说到底保罗甩了契妮,还是因为他自己太渣,对么?只能说,赫伯特虽然借了阿拉伯帝国大征服的故事,但他到底还是个西方人,他骨子里不理解东方古代王朝的政权更迭的逻辑规则。5说起来,与西方中世纪不同,东方式的古代皇权反而是最忌讳与博弈对手搞联姻的。比如汉宣帝“故剑情深”那个例子——汉宣帝被权倾朝野的大将军霍光迎立为皇帝之后,霍光就对他提了一个“小要求”:能不能把自己的小女儿霍成君立为皇后?汉宣帝于是下了史上最一道“莫名其妙”的诏书:“在我贫微之时,很喜欢一把古剑,现在我是十分地想念它啊,众位爱卿有没有办法帮我把它找回来呢?”大臣们揣测上意后,很快便知道了汉宣帝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他合奏请立汉宣帝接发妻子当时被封为婕妤的许平君为皇后,霍光之女霍成君则成了婕妤。你看人家汉宣帝,这深情男主的人设,是不是狂甩《沙丘》里的渣男保罗十几条街?可是,真要理性分析一下,这个故事背后也有权谋。汉宣帝之所以要“故剑情深”,对许平君的感情也许是一方面,但绝对不是关键诱因。更关键的考量,是汉朝的皇权不能与霍光这样的权臣分享。所以汉宣帝需要通过故剑情深这个动作,与霍家完成切割,挫败霍家通过成为“外戚”和刘家“合资控股”汉王朝的尝试——也正因为他此时拒绝了,后来对霍家抄家灭族时才下得去手。只能说,皇权的不断扩大、拒绝分享,并先后击败外戚、宦官、权臣、朋党的分权尝试,就是贯穿整个二十四史的一条主线。而这样的故事,是《沙丘》这样主要以西方人所熟悉的历史为蓝本构架的小说所想象不到的——虽然故事中的保罗最终力量非常强大,说上一句话就可以知未来、使人服从、甚至征服整个宇宙,可弗兰克·赫伯特所幻想的依然是一个有着浓厚欧洲历史味儿的有限王权。像汉宣帝那么玩儿,是在他的想象之外的。归根结底,人无法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沙丘》名为科幻,所用的元素、遵循的逻辑其实还是西方历史。而真正的科幻,其实不在遥远的星际之间,存在于不同文明、不同世界观之间的巨大差异之间。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和一个与你世界观决然不同的人,才真正生活在彼此的“科幻世界”里。你们的世界观、你们的追求,你们对命运的理解,彼此之间的距离,大于宇宙星辰。所以,像影片落幕时的契妮那样,驾上沙海之王,走吧。你与他已多说无益。全文完本文5000字,不算解析正稿,观影随笔一篇,长文不易,喜欢请三连,多谢。
3月9日 下午 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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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的命运和解——你是否看懂了藏在《沙丘》中的哲学隐喻?

“上帝创造了厄拉科斯,用以锤炼他的信徒。”各位好,休息了一天,我们今天继续来解析《沙丘》。在上一部《》当中,我们讲述了该书的历史隐喻。今天我们来说一说其中的神话、宗教问题。前天那篇文章,若说是我给您的观前指南,那么今天这篇就是我为您写的观后点评。涉及对《沙丘1》的微量剧透,但但并不影响大家对新上映的《沙丘2》的观影效果。来自古希腊的“伦理哏”
3月8日 下午 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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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这篇文章,你就可以去看《沙丘2》了

补过本文再去看,观影效果更佳。各位好,今天肩疼依旧,想要静养一下,正好明天《沙丘2》就上映了,索性发一下之前压箱底的对本作的解读文。作为美国科幻经典,《沙丘》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既闻名遐迩又很陌生。作品确实中掺杂了很多深层的西方历史、哲学、宗教甚至科学要素,没有好的解读的话很难看明白。两年前《沙丘1》首映时我写过一个解读系列的头,这次看反响吧,如果大家支持,我就一鼓作气把它写完。过去:驱逐人工智能的塔克文很多初看《沙丘》的朋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作品的设定观好怪:电影和小说描写的明明都已经是一万多年以后的远未来了,怎么里面的人物关系、服饰、社会制度等等反倒神似欧洲中世纪的封建社会?你若是有这种观感,那就对了,因为在设定中的故事开场以前,作者虚构的人类确实发生过一次关乎人类命运的抉择——巴特勒圣战。在《沙丘》的设想中,人类社会在未来原本发展的十分迅速,距今约一两千年以后,就殖民了宇宙中的各个星系。但在漫长的星际航行当中,人类遇到了一个问题,宇宙系统过于复杂,想要完成星际航行就必须依靠人工智能精密而巨量的计算能力。但时间一长,人工智能就反客为主,反而奴役了全人类,人类进入了由人工智能统治的时代。这段历史用书中的说法就是:“很久以前,人们想要获得自由,便将思考交给机器去做。然而这只会导致机器奴役了我们”。但这种奴役却因为一个赌约被打破了有一天,主宰全宇宙的人工智能A和他的助手人工智能B打了个赌。多疑的人工智能B通过其惊人的演算力,判断出人类是不可信的,会起义推翻人工智能的统治。人工智能A说:肯定不会的,人类反不了天,离了我们,这么大的宇宙他们怎么管理呢?B说:老大,你不信啊!那咱试试吧?A说:试试就试试呗。后来的发展结果证明,果然是试试就逝世。当时人类社会中有一个半宗教半异能的势力,叫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这个姐妹会里的女性都是一群能遇见未来的女半仙。女先知们做过一个伟大的预言,说她们可以通过人工的优生优育诞育出一位“救世主”魁萨茨·哈德拉克(也就电影中主人公保罗神智不清醒时一直念叨的那个词)。预言说,这个人一旦诞生以后,就能够联通宇宙的时间与空间、过去现在与未来……总之就是牛x坏了,他一来,人类就不需要再仰赖人工智能来联系宇宙了,可以从此摆脱奴役。为了培育出这个“救世主”,姐妹会暗中搞了很多很多很多年。但是,就在这个“圣婴”马上就要生出来之前,刚才说的那个人工智能B跳出来,搞了一出人工智能流产,直接把孩子给打掉了。苦心培育多年的好白菜,突然就让电子猪给拱了,人类勃然大怒。于是在姐妹会一位名叫贞德·巴特勒的“圣女”的领导下,全宇宙的人类扯旗子造反,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巴特勒圣战”。这场圣战最终推翻了人工智能的统治。……《沙丘》这个背景设定很有意思,因为它埋了不少历史梗。这里面有经典的希腊神话式的“预言自我实现”——人类本来不会反(或者说至少不会那么早反),但人工智能B“演算”出人类会造反,它为了验证自己的验算结果,搞了一系列动作,反而把人类给逼反了。还有基督教式的救世主剧情——一群受奴役的人预言会出现一个救世主,将他们拯救出苦难。结果人工智能采用了酷似《圣经·出埃及记》中法老王的方式,试图将这个“救世主”扼杀在襁褓中,结果适得其反。但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在这段《沙丘》前史当中,还埋藏着一个不太容易被发现的罗马历史梗——人类驱逐机器人的这个过程与传说中罗马人驱逐国王高傲者塔克文的过程是非常相似的。在罗马上古史中,罗马人驱逐王政、建立共和制的导火索也是一个赌约。国王塔克文的儿子卢修斯·塔克文有一次跟朋友柯拉廷努斯打赌。柯拉廷努斯说我老婆鲁克丽丝是天下最贞洁的女子,不信你回去看,我出征在外的时候,她一定在家里安静的做针线。结果塔克文王子回到罗马一看,发现鲁克丽丝果然很贞洁、也很漂亮。于是见色起意把鲁克丽丝给奸污了。受辱的鲁克丽丝在控诉了塔克文王子的罪行之后愤而自杀。于是全罗马的人们都被这种暴行激怒了,不能容忍国王对他们这样赤裸裸的挑衅,他们宁可放弃王权统治带来的好处(城邦安全),也要赶走国王。从赌约开始,因挑衅而引爆,最终以统治者被推翻和驱逐而结束。《沙丘》前史的这段故事,其实应该算是一个未来版的“驱逐高傲者塔克文”的故事。当然,就像罗马人驱逐王政,会引发一系列社会问题一样。《沙丘》世界中驱除了人工智能,制定了类似摩西十戒的“尔等不能制造与人相近的人工智能”的戒律后,也将付出沉重的代价。现在:尔虞我诈的中世纪2.0版“巴特勒圣战”之后,由于销毁了人工智能,人类无法再廉价而顺畅的在宇宙中自由航行、沟通,星际航行变得特别漫长、危险而又昂贵。同时,技术的发展也趋向于停滞,这一停滞就停了一万多年,造就了《沙丘》中那个类中世纪的世界。这个困境就又非常类似于罗马帝国末期基础设施崩溃,西方世界各地进入彼此难以连通困境中的“黑暗时代”——全球化断绝,技术和人们的生活水平急速倒退。于是一个同样十分“中世纪”的方法,也被重新应用了起来:分封。圣战中功勋最为卓著的科瑞诺家族直接化国为家,登基称帝。而几个立功的大家族则被分封到宇宙中各地,各管一摊。这其中,就包括小说的主角厄崔迪家族和哈克南家族。这两个家族在“圣战”中曾经是战友和上下级关系,因为一场战斗的意见分歧(要不要用20万人的性命换一场胜利?)闹得很不愉快,最终结为了不死不休的死敌。我个人猜想,《沙丘》这种驱逐机械暴君后三大家族崛起的故事,可能也是从罗马共和时代获得的灵感。小说中的科瑞诺家族、厄崔迪家族和哈克南家族,分别对应罗马历史上同样显赫的西庇阿家族、尤利乌斯家族和布鲁图家族。在正式开打之前,几个家族博弈主要场所也同样是帝国议会(元老院),最后几个派别矛盾无法调和,斗争公开化,帝国陷入内战,由一个父亲被阴谋杀害的“神选之子”复仇成功,重新建立了帝国新秩序。所有这些,都跟罗马前后三巨头的内战故事有神似之处。但不得不承认《沙丘》世界中,几个家族之间的具体斗争模式,还是中世纪式风格的,其中充满了中世纪欧洲的那种王权与算计。比如在电影版《沙丘》的开头,导演特地突出了一个细节。科瑞诺家族的皇帝因为忌惮主角厄崔迪家族功高震主,派使者千里迢迢跑到其主星(封地)上去宣旨,要他们家徙封。三个宫廷使者、不远万里,耗费数百亿帝国资金,跑来就为了宣读个诏书,很多人看这一段时就觉得很不理解,为什么不打个视频电话,或者邮件就解决了呢?理由还是那个——技术锁死之后产生的区域阻隔与沟通不便,当然更重要的是,皇帝要通过这种声势浩大的“宣旨”造成一种压迫感,逼厄崔迪家族就范。观影时请注意,当那位使在威风凛凛的宣完旨以后。其实还色厉内荏的问了公爵一句:请问你接不接受诏书?你要是不理解《沙丘》的背景设定,而过分了解中国史,看这段时估计都能笑喷了——皇上宣读个圣旨,怎么还问臣下接不接?试想一下,如果《沙丘》中的宇宙皇帝对封臣们有现代国家式的管控能力,或像中国古代帝王那样绝对的控制权,宣诏使者是无论如何没必要加这一句的。——你敢抗旨?皇上的御林军旦夕可到!借你个胆儿你敢吗?可是欧洲中世纪的封臣们就敢,因为他们知道交通不便,地广人稀,国王兴师动众的去镇压个叛乱太得不偿失了。所以只能凡事只能跟封臣们商量着来,且必须允许封臣们相对独立势力的存在。这一点,与离开人工智能之后沟通困难的《沙丘》世界是非常相似的。这个世界观中,宇宙就是处于一种既不分裂、也不统一的“欧洲中世纪状态”。理解这个背景设定,其实是欣赏整部《沙丘》系列故事逻辑的关键。所谓“大道隐,巧技出”。可以说,《沙丘》世界,是通过假设人工智能技术被锁死的方式,在人类的未来虚构了一个“中世纪2.0版”。而为了让这个“中世纪2.0版”变得更中世纪一些,作者还虚构了一种“能量护盾”的技术进步,这种能量护盾的特点就是“慢穿快不穿”,高速、高能物体会被护盾阻挡或发生随机爆炸,只有低速物体才能够穿过。于是热兵器都不管用了,人类重新回到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肉搏时代。大人,时代又变回来了!小说作者弗兰克·赫伯特亲口承认,之所以要补这个技术设定,就是为了让那种崇尚个人格斗技艺的“骑士”们能重出江湖。于是我们才能在电影中看到“海王”上演喜闻乐见的一个打十个。所以,《沙丘》其实是一本非常奇特的披着科幻外衣的中世纪小说。《冰与火之歌》的作者乔治·马丁曾说自己在创作该书时对《沙丘》有不少借鉴,事实上也确实是。这里简单说几个他公开“致敬”《沙丘》的明梗吧:1.
3月7日 下午 6:45
其它

请不要擅自代表我,要莫言赔那一块钱

你这么以我为名找茬闹事,经过我同意了么?各位好,肩膀疼的厉害,今天就长话短说,直抒胸臆吧。前两天我写《万人支持起诉?请在这场“人渣大合唱”中保护莫言》一文,提了最近网上有人起诉莫言的荒谬。昨天刷手机,看到此事的新进展——一是法院没有受理那网红对莫言的起诉。还好,社会还有常识。第二是胡锡进老师前两天也下场了,批评现在有一帮人打着“爱国”旗号给别人乱扣帽子,说此风断不可长。结果隔天人家那边就回应了,称要起诉胡锡进。话说的还特大义凛然:“起诉胡锡进,是为如今的爱国人民而战!”看到这个新闻我还挺吃惊的,因为我本能的感觉,莫言和胡锡进这两位,在我印象里都有同一类标签,那就是不太惹事儿。莫言就不用说了,老先生一直以来(尤其是拿了诺贝尔奖之后),基本极少在公开场合对新闻发表什么观点。他真的就跟他在诺奖上的那个演讲一样,是个“讲故事的人”。所以10年前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网上对莫言的普遍批判还都是觉得他人如其名,“莫言”、不发声。而胡锡进老师这个人,他倒是经常发个声什么的,但如果你常看新闻的话会知道,他说话都是那种感觉——遇到一个什么事儿他一定说“对于xxx,老胡觉得……老胡还觉得……老胡又觉得……”总之就是方方面都给你谈到,力求达到一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感觉,看上去一篇评论写了千把字,但你读完以后的体会经常是——“大音希声”啊,说了等于没说……某种程度讲,胡总编这也算另一种感觉的“莫言”吧。总之这两位在我印象里都是那种不那么容易招惹是非的人,再加上两个人都有官方身份,一个是北师大的教授,另一个是环球时报的退休总编,按说挨批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才对。当然我知道我这样说肯定有人要抬杠——莫言、胡锡进就不能批评么?既然他们是作家、总编,每个读者都有批评他们观点的权利!你这样说,当然也对。但我要提醒你一个基本事实:莫言和胡锡进摊上的事儿——是起诉、是起诉、是起诉!重要的话说三遍。起诉和普通的批评不同,一旦它进入司法程序、形成判决,它就是具有法律强制力的。哪怕不作出不利于被告的判决,甚至不进入司法程序,在很多时候它对当事人产生的困扰也是相当大的。你看张罗起诉莫言的那位,现在已经在网上纠集起了相当大的声浪,还搞了什么万人投票,甚至这人还公开威胁,说如果正规法律程序走不通,他就要“使用暴力手段”……我觉得这已经上升到人身威胁了,对于作家、编辑,不喜欢、批评、不买他的书、取关他的微博,这固然是你的自由,但起诉乃至发出威胁,这就太偏激乃至偏执了。当然偏激、偏执的人什么时候都有,但一个如此偏激、偏执的主意,居然能在如今的互联网上应者云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让人真正害怕的点——我不知道有此先例之后,会不会有别的网红弄潮儿出来如法炮制,靠展现或者强装偏激和偏执博出位。而下一个这种网红,他所对准的目标又是谁?谁知道呢?连莫言和胡锡进都不保险了,我觉得谁都别说自己安全。黎塞留说得好:“给我一个这个世界上最诚实的人,让他写六行字,我一定能从中找到足够的理由来绞死他。”贝利亚更牛:“让我看一下那个人,我就能告诉你他是个罪犯!”思来想去,莫言和胡锡进与我们这些普通人唯一的区别是啥?无非就是他们比我们出名罢了。昨天的文章我又聊了两句刘慈欣老师的《三体》,在《三体》的黑暗森林寓言里,“被看见”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罪,因为你把自己的坐标广播给了全宇宙,而对其他文明来说,打击你是几乎没有成本的,它可以是一颗“光粒”或者一个“二向箔”,对超神文明来说,已经普及到个体几乎可以随意取用的程度了。既然零成本,那为什么不做呢?既然你被众人所看见了,那你怎么保证没有谁闲来无事不打你一下呢?所以这样的逻辑一旦能走得通,所有“广播者”或“被广播者”就都是危险的,无论你向宇宙广播什么,“被看见”本身成了一种罪。所以当看到那个网红秀出他在法院排队起诉莫言的那张叫号单,我当时真的很想说:你看这张纸,它又小又薄,像不像传说中的二向箔?而那些在网上给起诉莫言点赞和关注的人,他们投出的,是一颗颗光粒吧?昨天我在文章里说,我很不喜欢大刘的一些故事逻辑,因为他总把人类逼到一些很极端的环境死角里,在这些死角中,正常的人性都成了奢侈、矫情而圣母婊。然后大刘再批判这些正常人性。让人看了很不舒服。可是写完那文之后我又反思,我觉得错倒也未必在大刘,他只是用科幻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地狱,这是他的创作自由。任何人无权因为自己感情受到伤害而起诉他。重要的只是,我们应该避免在现实中去重现这个噩梦。所以,我反对甚至厌恶任何在现实中试图搞“光粒”和“二向箔”的人。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互联网时代,“每个人都能成名十五分钟”,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广播者或被广播者。而即便你不以码字为生,你在网上的发言加起来也一定超过六行了吧?你感保证你说的话句句经得起这样就好比那个起诉莫言、要他“赔全体中国人每个人一块钱”的家伙,别看他打着爱国的大义名分,但难道他以为自己就可以逃脱这种规律,在这个旗帜下绝对安全了么?不然吧?这人让莫言赔每个中国人一块钱,这是否涉嫌在“致敬”当年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让每个中国人赔一两白银的行径?你是何居心?再问,难道在你心目中每个中国人民族感情被伤害真么严重的事情,就只值一块钱吗?你这么看轻我们的民族感情,又是何居心?那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也去起诉你,让你赔个一万五千亿啥的?而且颇为有意思的是,在宣称要起诉胡锡进时,虽然,此人口口声声说“起诉胡锡进,是为如今的爱国人民而战!”但却不再提十五亿这个标的了。这其实颇为奇怪。因为我敢打赌,全中国老百姓当中听惯了胡总编遇事儿就“老胡觉得啊……老胡又觉得……”的人,绝对比真看过莫言小说的人多。我觉得这位抬杠者在这里倒确实是聪明的——因为任何疯狂的事情发生一次是个悲剧,发生到第二次时就会是个闹剧,所有人都知觉到它的荒唐。试想,假如他起诉胡总编时也索赔15亿元,那这件事的荒谬感就会激增。以后索赔15亿元没准会成为一个可笑的梗,而丧失他想要的那种大义名分感。没准你逛公园时,随地吐痰、乱扔杂物一下,也可以有人跳出来,说你居然破坏公共环境,我已经用手机拍下来了!发到网上你就伤害了全体中国人的感情,所以我先代表全体中国人向你索赔15亿元!荒不荒唐?缝补疯狂?但这就是这个逻辑推演下去的结果。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似乎又写长了,胳膊又开始痛。其实,跟莫言的莫言与老胡的“老胡还觉得”差不多,我也是个不想生事的人。所以我无心也无力跟那些偏执的人论争。我只想提一个要求:这号人再“代表全体中国人向莫言索赔”时,不要捎上我!!!第一,他这样起诉没经过我的同意,他不能代表我。第二,我没觉得莫言老师或胡总编伤害了我的感情。第三,就算真伤害了,凭啥我的感情那么贱,只值一块钱?我觉得搞这种闹剧,才是在真正侮辱了我,侮辱了我所生活的这个希望和平、稳定、消消停停安生过日子的社会。本文3000字,写了半天,发现无非说了些很常识的话,抱歉。但面对着无厘头却汹涌的恶潮。我觉得,这是我所能做、也当做的抗争。病中为文,行笔匆匆,感谢读完,喜欢请三连,多谢。
3月6日 下午 5:53
社会

《周处除三害》的冷酷真相,与“人类不感谢罗辑”

这个故事到底讲了什么。这两天,电影《周处除三害》正在热映,影片借了历史故事讲了一个通缉犯以为自己生命将尽,于是决心除掉通缉榜上排在自己前面的两大罪犯并借此扬名的故事。用典是一个好习惯,不过导演对“周处除三害”这个进了中学课本的故事的理解本身,其实犯了一个我们读书时也很容易望文生义的常见错误——它其实并不是一个流氓青年改邪归正的故事。这个故事最早记录在《世说新语》和《晋书》里,两个版本大同小异。说周处是三国时代东吴名将周鲂的儿子,年少时周鲂早亡,而母亲又溺爱他,于是周处“好驰骋田猎,不修细行,纵情肆欲,州曲患之。”有一次周处跟乡里父老聊天,说今年风调雨顺,你们有好日子过了吧?乡里父老说哪有好日子过啊!有三害未除。周处问:哪三害啊?父老说:南山白额虎、长桥蛟龙还有你这小子。于是周处就去山中打虎、桥下除蛟,花了三天三夜时间才回来。由于他回来的的太晚,乡里的人以为他已经死了,三害并除,大喜过望,搞起了庆祝联欢晚会,周处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乡亲们在搞联欢,深感自己为恶之巨,于是痛改前非,最终成了忠臣孝子。这个故事本身挺简单的,但我记得小的时候看了以后有两个突出印象:第一是觉得周处这帮乡亲挺没良心的,人家周处痛改前非为你们除害,你听说他死在除恶路上,不掉眼泪也就算了,居然还搞联欢庆祝。这岂有此理?第二则是觉得奇怪,因为在这个故事里,有一种力量似乎是缺失的。无论是山中猛虎、水下孽蛟还是为祸乡里的恶霸,官府听到了都应该出手翦除才对啊,这是公权力的职责所在。怎么会坐视三者火并呢?后来大学学了历史,这两个问题其实都有答案,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它自然就呈现出来了。首先是“公权力去哪儿了”的问题,如果你了解三国时代吴国的特殊制度设计,你就会发现,整个故事里它一直在场,甚至扮演着主角——故事中那个被乡人骂做三害之首的周处,其实就是统治当地的公权力。文眼其实在《晋书》原文里就有,所谓“州曲患之”,什么叫“州曲”呢?州当然说的是一级行政单位,曲则是指部曲。东汉时期豪强利用特权兼并土地,让百姓纷纷沦为自己的佃农。所以在汉末乱世当中,我们可以看到大量像张飞、臧霸这样的人物仗着家中“颇有资财”,领一支“义兵”(也就是部曲)起事,成为割据一方的小军阀,这些小军阀后来逐步兼并整合,投入到大军阀门下,最终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而魏蜀吴三国对待这些拥有私人部曲的小军阀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具体到东吴,由于孙家是从异地迁来、客居江东的,又没有蜀汉那种“光复汉室”的大义名分。所以对当地的私人地主武装的既成事实,只能采取接受和怀柔的政策。于是就有了所谓“佃客部曲制”——顾名思义,就是一批民人和其附属的土地都依附在某个兵主的名下,这些人口平时为佃客、为兵主耕种,战时则为兵,随兵主上战场作战。所以在这种体系下,吴国的作战能力是受到相当的掣肘的,因为军队是私人化的,兵主的军队基本上只有兵主的族人能接收,其它人不能,即使是吴主孙权也不行。东吴能打赢赤壁之战和猇亭之战这样的防守战役,而一旦战争推到外线——比如孙权经常帅十万众去打合肥,却拿不下来。归根结底不是孙权不能打,而是他手下的这些兵属于各个将领。将领们一旦打外线战争就一定会有自己的私心,部曲之间难以依据野战战略规划进行合理协调,战斗力立刻就不行了。这就是为什么东吴无论是孙策还是孙权当家,以至于后来西晋和南朝都难以北伐,而只能坐守待毙的原因。也正因如此,东吴后期挑大梁的将军陆逊死后,他的职位和兵员只能由他的儿子陆抗接任;而陆抗死后,他的防区则要分给他的四个儿子分别统帅——其实从当时东吴险恶的军事局势上来说,这种“众建诸侯少其力”的选择大大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注定了东吴灭亡的命运。但由于“佃客部曲制”这个制度基础存在,它又是东吴不得不作出的选择。了解了这个历史背景,我们再去看“周处除三害”的故事,你就能理解这个故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其实不是一个横行乡里的恶少改邪归正的简单故事,周处是东吴大将、鄱阳太守、关内侯周鲂的儿子,他所生活的“州曲”,其实就是他们老周家现实意义上的封地。作为“兵主”,周处天生就拥有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权力与义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处在成年后才会主动去问乡里父老“丰年何不乐?”这不是改过自新后的“管闲事”,而是他身为当地管理者必须承担的责任。而以这个视角去看,之后周处除害的故事就颇为讽刺了,搞到最后他发现,老百姓虽然痛恨猛虎和蛟龙,但最希望的居然是他这个“兵主”消失。在他几百年前孔子说“苛政猛于虎”,几百年后柳宗元又说“赋敛之毒有甚蛇”,其实表达的也是同一个意思。中国古代王朝往往乐于像周处一样用“为民除害”证明自身的合法性。在地方层面可能去除猛虎和蛟龙,上升到帝国层面,则比如像汉武帝那样北击匈奴、南伐百越。但事实上,老百姓其实是会算账的,他们知道三害中最大的仍是周处,希望作为“兵主”的周处们与猛虎和恶蛟一起消失,让老百姓过上“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式生活。这就是道家“无为而治”的学说为什么始终有人在提的原因——本来无一物,何事惹尘埃?但这种道家式的朴素无政府主义梦想总是难以实现的,现实中不存在没有外敌、猛虎与恶蛟的桃花源,周处这样的“兵主”,是必须有的。于是儒家的方案就应运而生了。在“周处除三害”故事的最后,作者安上了一个带有典型儒家思维的结尾,说周处在经过高人指点之后改过自新,发奋学习,成了“忠臣孝子”。不理解这个故事真是逻辑的话,读到这里肯定会奇怪,当了“忠臣孝子”怎么就对州曲乡里“无害”了呢?这其实就是儒家的那个理想:儒家希望公权力基于家庭式的伦理去治理国家,并受到配套制约与规训,从而既能够“降龙伏虎”又对老百姓无害——或者至少,减少对老百姓的的伤害。于是就像《周处除三害》所暗示的,儒家成了古代帝制能找到的解毒剂。千余年以后的1651年,英国政治学家霍布斯在《利维坦》(又译《巨灵论》)中,说了一个与《周处除三害》十分相似的寓言。霍布斯认为人生活在世界上、难免受到各种危害的威胁,甚至自然状态下,每个人都天然对他人不怀好意,所以我们处在一个“人人为敌”、他人都是野兽的黑暗森林当中。而人们为了摆脱这种状态,就一定要订立契约,上缴自身的权利形成公权力,国家便由此产生。所以霍布斯承认国家和君权就是一种怪兽“利维坦”,它本身就是一种恶,但却是必要的恶,就像乡民们厌恶周处,但是没有周处,就没有人替他们去除猛虎和恶蛟一样。期待三害同归于尽是不现实的,人类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在承认公权力是猛兽的同时,想办法即利用它的力量为人类除害,又制约它不使其为祸乡里。所以《利维坦》这本书被奉为近代政治学的肇始是有道理的,它同时提出了两个政治学的两个原初命题:第一,公权力是一种“必要的恶”。第二,想让它合理发挥作用,必须将其“关进笼子”。于是近代社会找到了法治。又过了几百年,日本电影导演黑泽明拍《七武士》,这个故事从头讲到尾,其实也是一个《周处除三害》的翻版。电影中,日本战国乱世里的农民为了保护自己的乡村在秋收后免受强盗的劫掠,不得不出钱雇佣流浪武士们为他们“除害”。可是在战斗结束后,死伤惨重的“七武士”发现,他们所保护的农民并不为他们的牺牲感到多么的感激或怀念,幸存的武士与归来的周处一样,看到了欢乐的农民,于是悲伤的感叹说:“这次也算打了一场败仗吧,胜利的是农民。”很多人说黑泽明这里是在批判“农民的狡猾”或忘恩负义。我觉得其实不然,与《晋书》中一样,他想反应的就是这样一种人性中无法配平的永恒矛盾——武士与农民之间,终究要有一方输、一方赢。既然如此,那还是让农民赢,更像个喜剧一些。其实,无论《七武士》还是《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在讲到结尾的时候,都来到了一个充满戏剧张力的节点——假如保卫农民了的七武士或者除害归来的周处对农民的“忘恩负义”义愤填膺,恶向胆边生,决心教训他们,从而大行拷掠甚至屠杀,那会怎样呢?那就成为了一个“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悲剧了。相比之下,我觉得,还是宁可让那些乡民们“忘恩负义”一点更好些——毕竟雇佣的钱已经给了,大家太平过日子,不挺好的么。由此想到科幻作家刘慈欣写《三体》,在那个故事里,他描述了主人公罗辑兢兢业业为保护人类文明而“执剑”,可是在卸任“执剑人”之后非但没有得到全人类的感谢,反而遭遇了群体冷漠,甚至有人要起诉他。刘慈欣老师说:“人类不感谢罗辑”。我知道这个情节曾让很多三体迷和大刘一起义愤填膺,觉得故事中的人类实在是太卑劣了,罗辑这样一个伟大的、挽救了整个人类文明的“执剑人”,你们应该顶礼膜拜才对啊!怎么能不感谢他呢?这里其实又反映了《周处除三害》故事里呈现的那种矛盾,只是大刘把它推到了某种极致,于是故事中人类的“忘恩负义”也显得尤为浓烈,让人气愤。但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大刘这样讲故事,因为他所幻想的世界所面临的危机都过于极端了,不是太阳要爆炸、三体人要入侵,就是全宇宙黑暗森林大逃杀。在这些极端条件下,人确实很难保持正常人性。甚至可以说,人类文明几千年积攒下来的这点人性与常识,在大刘爱讲的那种极端故事中反而显得像个“圣母婊”和神经病。刘慈欣老师这么写小说,也这么跟人聊天。记得他曾经在一次三人对谈中,指着身边的美女主持人问科学史家江晓原,说“如果地球濒临灭亡,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三个人,而我们拥有的是整个人类所剩下的文明,而咱俩必须吃了她才能生存下去,你会选择把她吃掉她吗?”江晓原老师当时回他:“我是不会把她吃掉的。吃掉她我们还有什么人性可言?一个连人性都没有的文明,有什么拯救的必要?”我觉得江老师这个答案虽然三观很正,却未免上了套,因为他认了大刘这个极端假设,要是我,我一定这样回他:“你这个假设太极端了,怎么地球就濒临灭亡了?真濒临灭亡怎么就剩我们仨人了?剩三个人还怎么延续人类文明?想活下去吃啥不好,为什么非要吃人?真要吃人,凭什么非吃她不吃你?真要吃你,你愿意么?”罗素曾经说过,从一个错误的前提出发,什么狗屁结论都能得出来。所以大刘小说里的很多前提假设和最终结论,当个小说听听蛮好的,但太当真就没意思了。所以我觉得,无论《利维坦》、《七武士》还是《周处除三害》,都是好书、好电影、好故事。至少他们的三观是正常的。人类在怎样构建一个平和社会、安心生活这一点上,虽然表述不同,终究仍是会殊途同归的——为了不让屠龙少年终成恶龙,我们宁可接受乡民们的“忘恩负义”。全文完本文4000字,感谢读完,病中为文,行笔匆匆,喜欢请三连加关注,多谢。
3月5日 下午 8:05
其他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辱法”

人家毕竟是个现代国家,可学的东西也挺多的。各位好,这两天肩周炎日重,昨晚一晚没睡好,决定在集中修养一到两天,然后再多写精品文章。昨天头条发了一篇广告,有些读者对这不满直接取关,对此我表示理解——其实很早就明言过了,我不识什么不是人间烟火之人,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文章也不知道可以写多久,发广告这种既能补贴收入,还比自己写文更安全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呢?而且一个星期我只发一篇头条广告,这都不能理解、甚至要辱骂我的那些人,取关就让他们取关吧,横竖这些人也从不愿体谅我的难处,我不需要看这种人的脸色。虽然头条发了推广,昨天本可以就那样发了,但次条我还是写了一篇《马克龙说要出兵乌克兰,当真么?》的文章。病痛原因,那篇文章其实很多东西没写到,比如随着俄乌战事的进程,欧洲主要国家越来越深度的介入将变得越来越可能,甚至很大概率已经开始了。日前俄罗斯官媒爆料了一段信息,显示德国联邦国防军的高级官员在一段录音中讨论了他们将如何轰炸克里米亚大桥。德国军官还在录音中提到了美国和英国军人,并讨论了他们早就直接介入了俄乌战争。目前看来俄罗斯试图通过捅破美欧参战这层窗户纸的方式吓阻对方更深度的介入。但我觉得这是很难的,俄罗斯目前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筹码能够做到这一点——近期被俄高层频繁提及的“核威慑”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吓唬住西方的。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核武器在发射架上的时候才是最有威力的”,俄罗斯的核武器尤其如此。维护核武器是需要钱的,美国为维护其核武器库的开支年均400-500亿美元,而俄罗斯的维护费不到这个数字的五分之一。俄乌战争爆发前,西方权威媒体就曾估计说俄罗斯可能只有10%的核弹头处于正常维护的状态,俄乌开战之后,俄军有限的国防开支中用于支付常规武器和人员损耗的经费剧增,在军费总额增加到一定程度无法继续攀升之后,核武器的维护经费一定会相应的缩减。所以这其实存在着一个悖论——俄罗斯为了维持前线占据需要增加常规武装投入,但长此以往又会进一步导致其核力量的削弱。所以核威慑这个东西,对眼下的俄罗斯来讲像是一根“太阳下的雪糕”——如果要一定用,就应该现在用,否则以后会威慑力会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而在这种情况下,仗打了两年,且明知西方已经深度介入这场战争却不用,就只能说明一点,人家多半只是说说而已。明晰了这一点,你就能知道,为什么说时至今日还拥护并笃信俄会“动核”的最大群体,大约只存在于简中互联网上。而且从昨天那篇稿子的留言当中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很多中国网民真的是非常瞧不起法国。我在文章中分析了两句法国这个国家的战略诉求和外交底线,马上就有人出来反驳,说“法国这种五常之耻就别提了”云云,然后罗列了一堆辱法段子,什么“没有人能在法国投降之前占领巴黎”之类的。言外之意就是法国这样的国家说什么话压根就不足为惧,甚至不值得听。因为该国早已是衰朽、老迈、上不得战场了。“五常下两常也配说话?”这种留言蛮多的,让我感受到一个问题,就是今天互联网上讨论“世界格局”的键盘侠们眼光都有点太高了,他们眼中的“大国”似乎只有五常中的中美俄这样的“上三常”,其他的国家,英法都“不足为惧”,什么日本、以色列之类就更不入他们的法眼了。这样的世界观结构,你就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在俄乌开战之初轻易相信乌克兰会“一天二十二小时”甚至“一小时二十二分”就被“灭”了。因为在他们的“大国观”当中,乌克兰这个欧洲领土面积第二的国家也是“蕞尔小邦”,“战斗民族”数十万天兵泰山压顶,那还不得赶紧倒戈卸甲、以礼来降?而人的世界观与他的生活观总是想通的。在我们平日生活中,你常常能发现很多人都是典型的“二元思维结构”,与他人交往的时候总在权衡这人是比我势力大还是势力小,权势大者他就无条件服从,地位卑者他就任意拿捏,这种在生活中习惯了媚上欺下的货色去看国际新闻,他当然很容易得出一个“不如我强大者,皆是蕞尔小邦”的错觉。而又因为我们的国家确实是在世界上领土相对辽阔、人口最为众多的,所以有这样心态的人反而能在国际新闻的阅读当中得出一种舒爽的“睥睨众生感”。但这种感觉其实错的离谱。首先,国际交往确实与人际交往确实有相似之处,比如不是说你膀大腰圆就一定能吃得开、走哪儿都能被别人俯首帖耳,多读读世界史,你会发现至少在欧洲历史上,小而强、小而富、小而民众生活相对幸福、小而足以撬动世界的“蕞尔小国”不可胜数。远有希腊小国战胜波斯,近有芬兰狙击苏联,一个小国,如果能真的让他的国民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感到骄傲、发自内心的同仇敌忾,其力量也是不可轻视的。比如拿破仑战争中的法军之所以能爆发出那样恐怖战斗力,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自由、平等、博爱,共和思想的普及,甚至仅仅是那首向封建王权宣战的马赛曲。其次,国家和个人又毕竟是两码事,一个国家能称霸于世界,也未必一定意味着其国民就能够“骑在洋人头上拉屎”。否则近代以来欧洲生活质量最高的国家应当是扩地千万平方公里的沙俄帝国。但事实上俄罗斯这个国家无论制度这么改,领土是大是小,其老百姓好像都跟(欧洲标准的)穷困有不解之缘。这是为什么呢?只能说,很多时候国家的强大与民众的幸福是两码事,一些国家,甚至是在宣布退出称霸游戏之后才过上好日子的。这一点,之前《国家强大与国民幸福,是两件不同的事》已经对比过了瑞典与俄罗斯,这里不多赘述了。所以我劝那些键盘侠不要那么心浮气躁。也许人年轻的时候,尤其是男生,都难免喜欢宏大叙事,喜欢金戈铁马、喜欢“气吞万里如虎”。但实际上,一方面,你九成九根本不是那个“气吞万里”的人而多半是那个被“吞”者。另一方面,历史其实也从来不是那样发生的,每一个“皇图霸业”“气吞万里”的故事能呈现出来,都是一个时代所有人基于自身现实考量作出选择的总和。自由、平等、民主、法治这些理念之所以能成为当今世界所有人都不否认的公理,恰恰是因为以其为原则组成的社会与国家,能够在这种进化算法中胜出,体现出最大的发展力、生命力与战斗力。所以谨慎一些、虚心一些、“格局”不要那么大,至少不要把法国这种启蒙思想的摇篮国家看成可以轻视的“蕞尔小国”。网上现在很多“工业党”只看得上枪炮与钢铁,瞧不起“文科生”,因而瞧不起法国。但实际上,思想是有最伟大的力量的,因为它不怕子弹。躺在先贤祠里的其他人咱都不提,一本就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就足够让这个国家彪炳史册、名垂千古了。病痛之下思维总有些乱,随笔写了这么多,却提不出什么纲领,那最后再聊两个我能想到的真实“辱法”段子吧。都是关于晚清名臣李鸿章的。李鸿章办外交的时候,法国的驻清大使名叫施阿兰。因为年轻气盛且自恃文明开化,不把清廷官员放在眼里。李鸿章有心教训他,于是就在有一天故意问这个施阿兰:“你多大了?”施阿兰不得不答。李鸿章接着说,哦,原来你是施阿兰先生的孙子啊!去年我在法国的时候,我跟你爷爷说过话,我们谈了好半天呢。按照中国人排辈分的规矩,你应当叫我爷爷。据说,施阿兰听了李鸿章说了这些话后“气焰顿沮”,李鸿章觉得他替我大清又赢得了一次外交胜利。但我看这个历史故事的时候总是很有疑心的——洋鬼子,尤其是法国人,不像咱中国人那样重视长幼尊卑次序,人家崇拜的是上帝又不是祖宗。所以像咱相声的时候里那种“我是你爹”、“我是你爷爷”的伦理哏砸挂,估计也只有咱中国人听得懂。所以,这个施阿兰听李鸿章拐弯抹角的说“我是你爷爷”,心理上到底能受多少暴击?我觉得很存疑。所以李鸿章的这番“乳法”,估计也只是让自己爽了一下而已,或曰“精神胜利”。若干年后,鲁迅先生解析阿Q的“精神胜利法”,曰“这年头,儿子都打老子了!”李鸿章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吐血三升——这不就是我当年对付施阿兰那一套么?巧的是,1896年,李鸿章去法国,代表法国外交部给他安排行程的,偏偏又是他那个“干孙子”施阿兰。这孙子倒是不念旧恶,非常“恭谨孝顺”——当时法国为了举办万国博览会并庆祝共和100周年,修了埃菲尔铁塔,他就想请李鸿章登塔一看,俯瞰一下巴黎风光。李鸿章推辞说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施阿兰说:您老腿脚不好也没关系啊!有个新发明叫电梯知不知道?俺们都装了,您坐电梯登高塔,这多时髦啊!这孙子还拽文呢:说按照贵国的诗句,这叫什么来着?哦!“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啊!多好的寓意……没想到,虽然法国孙子施阿兰如此孝顺,中国爷爷李鸿章就是不领情。不敢领情。施阿兰在中国待的那几年,虽然学了汉语甚至唐诗,却不理解大清的官场文化。1896年那是个什么当口?大清甲午战败,保守派、维新派、革命党明争暗斗最风起云涌的时候。李鸿章自请出洋考察,有一多半就是为了“避祸”来的。这个时候你让他登上一个纪念共和革命的高塔?还要“更上一层楼”?消息传回国内,同僚会怎么说?太后和皇上又怎么想?所以这一次,轮到李鸿章实实在在的“气焰顿沮”了,老先生被吓得不得了。不顾外交礼节严辞拒绝,搞的场面非常尴尬,回顾这两个真实的“辱法”段子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感叹,人真的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的,你看李鸿章,虽然是那个时代大清最精明的人,但他的精神世界还是那个样子的——一个等级森严、尊卑分明、下丝毫不能忤逆上的世界观。他不停的在为这个世界观之外的人压根理解不了的东西所得意、所惧怕。而当你跳出那个世界观,用现代人眼光看,你会觉得他的很多行动和想法,真的即无谓、又可笑、更可悲。李鸿章是个聪明人,但他这一辈子的聪明劲儿,有一多半都错付在了这些无聊的内耗上了。我想说,百余年过去了,我们不应该再生活在那样的世界观里,读书看文,其实不是为了获得什么新闻——那些东西,说实在的,你今天看来明天就可能会忘,读再多也没什么意义。而是应该增长一点现代意识,不要做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古代人,只会用一些古代逻辑去理解世界。否则你这一辈子,也会活的挺可悲的。这应该才是我最想说、也最重要的……实在是疼痛难忍,匆匆写了随笔一篇,聊做请假吧。病中为文不易,喜欢请给个三连。其实我只希望看得懂我文字的朋友,能跟上。多谢了。
3月4日 下午 9:09
其他

马克龙说要出兵乌克兰,当真么?

欧洲的“弹性防御”机制正在生效。各位好,今天周末休息,随便闲聊几句。这两天,法国总统马克龙一句“不排除向乌克兰派兵”的言论,引发了不小的震动。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俄罗斯,当天就发出警告——如果法军进入乌克兰,就等同于北约向乌克兰直接派遣军队,即可视同为北约已向俄罗斯宣战。第二天,俄总统普京更是直接恐吓法国,出兵“将引发悲惨的后果”“构成核战争的威胁”。这就相当于对法国直接进行核威慑了。我有一个问题:法国也是有核国家,俄罗斯这样核威慑真的有效么?——可能,这种核威慑,拼的更像是谁舍得死人。美国、德国、北约秘书长等也纷纷作出反应,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说,北约会继续为乌克兰提供“前所未有的支持”,但是暂时并没有任何计划要直接派兵。不过马克龙本人倒是继续坚持,他在当地时间2月29日出席一个巴黎奥运会暖场活动时一口咬定说:“我在这个问题(俄乌问题)上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权衡、深思熟虑和仔细斟酌”。这说明他之前的发言至少不是表述错误或者“嘴瓢了”,他想表达的就是“我们可能出兵”这个意思。我觉得长期观察俄乌战局的人可能会对马克龙的这个表态感到有些惊愕。因为在西方的几个主要国家当中,法国此前一直是以“亲俄”的面目出现的。2022年2月,俄乌战争爆发前夕,在美国的相关情报通知,预感战争在即的时候,马克龙曾亲自跑到莫斯科与俄方沟通,然后又和基辅的泽连斯基打了好几个电话,尝试劝和,但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回国后,他又再次给普京打电话。据传,在那一次通话中,他遭遇了后者的羞辱,普京跟他聊了几句就说自己要去打球了,并挂断了电话。即便战争爆发后,有关援乌的议题,从数据上看,法国的表态似乎也相对比较温和,法国对乌军的援助一直比德国和英国差很多,甚至都不如波兰等身处“一线”的国家。以至于曾多次在北约和欧盟内部被盟友们指责为“对俄绥靖派”。但是时间进入去年下半年一来,我们发现马克龙政府在俄乌战争问题上的态度正在出现急变,比如面对俄罗斯越来越频繁的对欧洲援乌国家的“核威慑”,2月中旬,马克龙曾公开表示法国愿在必要的时候与欧盟国家分享核武器,以让这些欧洲国家免受核讹诈。这段发言刺激的最爱把“核武器”挂在嘴边的梅德韦杰夫在社交媒体上破口大骂,说:“马克龙同时患有两种疾病,首先是尿失禁,然后被自己的尿液击中了头部,因此又患上了皮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做过一国总统的人能说出的话……毋庸讳言,曾经亲俄的法国,如今也急速与俄拉开了距离,那么这是为什么呢?很多人觉得法国的外交政策在西方国家中特立独行,让人很摸不透。但其实理解法国的外交原则必须了解欧洲历史。欧洲这片土地,虽然从来没有被“大一统”过,但一直是存在说了算的“话事人”或者说“霸主”的。古典时代的这个话事人的角色是罗马帝国,所谓“罗马治下的和平”(Pax
3月3日 下午 5:56
历史

最早“发现”丝绸之路的,为什么会是德国人

一次关于陆缘贸易逻辑的再思考。各位好,又很久没有写书评了,这两天在病中,读了一本我旦史地所的侯杨方教授写的新书《这才是丝绸之路》,觉得很有意思,拿来跟大家分享一下。顾名思义,这本书聊的是丝绸之路,但侯老师在书的开篇劈头就提了一个很大胆的论断,他说我们常讲丝绸之路,但大多数中国普通人未必了解什么是真正的丝绸之路,很多人对丝绸之路的理解都基于一种片段式的想象。比如西安地铁大雁塔站有一幅壁画,画的是玄奘(唐僧)从长安出发,沿着丝绸之路去印度取经的故事。寓意很美好,但这里面画的很多东西都是错的,比如其中玄奘法师的形象,你会发现他背了一个特别大的能遮雨的背篓,可问题是,我们都知道丝绸之路沿线的地方是干旱少雨的,一路走过去,更要紧的是翻山越岭、横绝大漠。唐僧如果穿这么一身笨重而无用的装束,他真的能走完这趟旅程么?那么这身装束究竟是咋来的呢?侯老师考证说,原来这个唐僧的形象原版现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画的是镰仓时代的一位行脚僧人,最初也没说是唐僧,但民国时期该形象从日本传来之后,经历一番误会,不知怎么的就被很多人默认为了唐僧的标准像。可是日本那个地方气候是多雨的,且村庄和村庄之间彼此距离很短,行脚僧人需要更多考虑遮雨而不是长途跋涉便利的问题。所以虽然都是“行脚僧”,但日本镰仓时代行脚僧和唐僧的形象几乎可以肯定是不一样的。怎么说呢?得亏前段时间在广西某地铁站拿着广告画中扇子骨愣说是旭日旗的那位没侯老师这么大的学问,也不爱读书,不然网上岂不又要掀起一波巨浪,说这是“以倭代华”?玩笑归玩笑,这个简单的例子,很形象的说明了今天的我们对古代丝绸之路的了解,很多其实都是想象的填充,而这种想象不少是错位的。那么为什么丝绸之路这个概念会让我们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呢?说起来,丝绸之路的存在虽然非常古老,但历史学完成对这条路线的发现或者说“自觉”,其实是非常浅近的事情,距今也就只有一百多年的历史。1877年,德国历史地理学者李希霍芬出版了一本书,名叫《中国——亲身旅行和据此所做的研究成果》,在该书的499页,李希霍芬画了一张漂亮的彩色地图,用两条线将中国的河南、陕西和波斯湾通过陆路连在了一起。图片来源请见水印然后地图右下角有段文字说明,说这是公元前128年到公元150年中国与西方之间的贸易路线,因为他猜测这条路上流通的一般等价物为丝绸,所以他将其称之为丝绸之路(Seidenstrasse)。李希霍芬为什么要提出丝绸之路的概念?我想这可能跟当时他的祖国德国所处的世界环境有关。1871年普法战争结束,普鲁士整合德意志诸邦,成立德意志第二帝国,一个新兴强权在欧陆冉冉升起。然而德国刚刚统一,就因为其实力过于强悍,遭遇了欧洲其他强国尤其是海上霸主英国的围堵。那一代德国精英其实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德国未来的发展出路在哪里?我们是航向海洋,发展海洋贸易,还是复兴陆权,勾连大陆?在这种背景下,确实当时存在一派思潮,认为德国可以通过铁路从陆上沟通东西方,以与英国主导的海洋贸易体系分庭抗礼。德国甚至计划建造一条“3B铁路”,沟通柏林、拜占庭(君士坦丁堡)、巴格达,将贸易力量直接投送到波斯湾。那么从波斯湾再向东,有没有一条可行的贸易路线直达中国呢?李希霍芬其实是带着这个问题来华考察的,所以他最终成为了“丝绸之路”这个概念的首创者。但带着任务来的李希霍芬虽然提出了丝路的概念,但却并没有给予这个概念一个更恰当的解释。事实上,如果抛开德国人当时“找路突围”的思维,“丝绸之路”更恰当的名字也许是“丝绸路网”——它不是一条被规划好的、预先知道一定能走通的沟通之路,而是基于沿途各个城镇之间自由贸易自发形成的、每个节点都互相勾连、“走一步算一步”的贸易网络。而这个过程中仰赖最重要的动力,就是自由贸易——大汉朝廷之所以要往西域运送丝绸(绢帛),最初的考量本不是做生意,而是支付军饷开支。由于缺乏贵金属,铜钱又过于笨重不适于远途运输,所以需要用绢帛赏赐“经略西域”的将士。而将士们拿到绢帛赏赐之后,又会在当地当做货币交换掉,于是丝绸到了西域的商人手中,西域商人在城镇与城镇之间进行跳岛式的短途商贸交易过程时,又通过高卖低买,遵循商业本能的将这些丝绸运送到更西方的城镇,换回宝石、金银器等在西方城镇价格较低的商品。于是逐渐的,整个“丝绸路网”就在这种短途贸易的“接力”中被连通起来。这种和大航海时代达伽马从印度运回一船香料直接获得几十倍利润迥然相异的贸易方式,是古代丝路贸易的实质。赶时髦的说,它甚至有一点现代“互联网思维”的影子。它的优点是抗打击能力超强,路网上任何一个节点若发生战乱而断裂,整个贸易网络因为短途利润依然存在而可以维系。而其缺点是,其实整个流程中的每个人,都没有自觉到他们在做什么——无论是急于给士兵发赏的中原王朝,西域每一个做短途贸易的商人,还是最终在罗马市场上买到“赛里斯出产的丝绸”的罗马贵族,他们都不知道东西方两个世界是通过这种方式彼此联通,甚至互相依存的。这是古典时代自由贸易的伟力,也是它的遮蔽。古代丝绸之路从事实上存在的第一天起,就不是主观构建或想象的产物,而是沿途所有普通人基于自身生存、贸易诉求,让其自由生长出来的。所以,“这才是丝绸之路”,它最终还是自由贸易、自由发展的孩子。这是我阅读《这才是丝绸之路》在这本书得到观感,当然,由于是正经历史地理研究者,本着严谨治学的精神,侯杨方老师在写作过程中没有把很多概念说的这样武断而确切——侯杨方老师说,他本来想把这本书定名为《你从未见过的丝绸之路》,因为只有在同时结合了历史和地理的考证之后,你才能通过合理的想象,构建出古丝绸之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比如很多人看到今天的丝路遗迹,以为古代的丝路就应该沙海上的袅袅驼铃,但就像侯老师说的:首先沙漠驼铃这个意象,是古代撒哈拉-阿拉伯商路上才常出现,中国很多的沙漠其实都是戈壁滩,石头都很少,跟别说沙丘了。其次,即便是这些干戈壁,古代丝路商队也都是绕着走的,所谓“逐水草而居”,古代丝路沿线应该是一派水草丰茂、塞外江南的繁盛景象,他甚至认为玄奘应该都没有翻过沙丘、走过大漠。事实上,初读《这才是丝绸之路》你很可能感觉它更像是一本学者写出来的“旅行日记”。侯老师在开篇提出重新理解丝绸之路的命题、并叙述了丝路的历史流变之后,紧接着就进入“行万里路”的细致考证当中,将每个丝路上的重要节点——河西走廊、罗布泊、楼兰、玉门关、剑末谷、大石崖、公主堡、葱岭、玄奘曾经过的中亚“铁门”等等等等,都做了细致的史学考证,并配以大量的复原地图和现场照片。这并非一次简单走马观花就能做到的考察,而是作者历时10年、超过20次、累计行程3万公里,不断重走丝绸之路进行实地考察,并配合以大量案头考据工作才最终能得到的结果。而因为这本书属于中信出版社“大方”系列的丛书,所以该书中的配图堪称考究而精美。这一点是有保证的。侯老师还为这本书录制了延伸音频节目,在喜马拉雅上可以免费收听。多说一句,我接触过很多去过新疆自驾游的朋友,一路走下来,花费的时间和金钱不少,但一路旅程下来,一问旅行感受,除了沿途一些真假不知的古迹景点、就是全是等着被割韭菜的网红景点,再剩下的就是一些或漫漫黄沙或山河壮丽的模糊记忆,顶多说上一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其实这样去“西域”旅行是非常浪费的,因为那里明明是我们的文明与东西方交流的故地,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所在,你去那里旅行,联想不到这些事,看不懂这些文化符号,将是非常可惜的,就像好不容易吃一次和牛,却剁了做包子馅一样。太煮鹤焚琴了。所以你若让我推荐一本书,能够让你重新认知那个你其实从未见过的丝绸之路,并在有心重走一边这条古路时,能够有最完美的体验与心灵所得,那我就推荐这本《这才是丝绸之路》,这是一本考证严谨的历史地理专著,但也是一本读来精彩有趣、散落着无数让你耳目一新的知识点的“旅行之书”。全文完本文2700字,读书笔记一篇,感谢读完,喜欢请三连,多谢。
3月2日 下午 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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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行做直播带货不该被谴责,但我担心……

不要这样考验人性。各位好,肩周炎日重,一伏案打字就很疼,不写正稿了,站着简单写两句,随便聊聊。昨天《对董宇辉来说,这其实是他最聪明的选择》这文刚问了一句“董宇辉走后,热搜能剩下啥”,今天微博的热搜第一,就是这么个事儿:曾经引发“重庆姐弟坠亡案”生母陈美霖,日前透露,说她准备开始直播带货。此事立刻引发了很大的争议你可以想象,当这样一个母亲决定与供货商合作卖东西的时候,很多网民们会怎么想、怎么说。当然陈美霖肯定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她对媒体做了很多自辩,说自己不是想利用家庭的不幸博取大家的同情心,“如果我想博取大家的同情心,我可以选择在事件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去做,那时候的关注者会更多。”此外她还说:“我会严格进行品控,现在选出的产品我都会让品牌方先给我寄样品,我自己试吃试用。好的才会分享给大家。”但行内的人其实一看即知,至少后一句是直播带货界的专用话术,陈在遭遇痛失一对子女的不幸前,其实既不是名人也不是直播主持人,如果没有那场不幸,她其实没有任何理由进入这个行当、她能被那些“品牌方”看上的理由,就是因为她是这场凶案中两个遇害孩子的生母。换句话说,说残酷一点,她入了这个行,最终免不了还是要靠大家对她的同情心来作为行内的立身之本。不然呢?讲文化她讲的过董宇辉,论推销她推的过薇娅和李佳琦么?不过我倒觉得,大家倒也不必指责这位不幸的母亲:即便她需要靠同情心来博流量,但不可否认,她依然是个无奈者。人皆有恻隐之心,所以凶案受害者转型网红这件事,甭管想起来有多么别扭,但它确实是事实上存在的。之前杭州保姆纵火案的林生斌和江歌案中的江歌妈妈江秋莲,都曾搞过类似的直播,但同样都遭遇了极大的非议。陈美霖肯定不傻,她在作出这个选择之前,肯定从这些前车之鉴中预估到了自己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为什么?从采访中她自己的自述,我们看到,她说自己并非富二代,遭遇变故之后生活所迫并且“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去年曾经尝试搞过创业,但却并不成功,现在“要努力赚钱”,所以才经不住品牌方的三请四邀,决定做直播……我觉得,这几年有生活经验的人,应该都能理解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眼下其他生意都不太好做,就直播带货这个行当可能还能多挣一些钱。所以她就来了。确实是人之常情,但正因为这份常情,我感到一种深深的忧虑。我想起前段时间女老师师生恋上热搜的时候,当时网上一下子冒出了几十个冒充涉事女老师的直播主,有冒充者甚至直接把签名写成“我要接住这泼天的富贵”。很显然,当其他的风口都熄灭的时候,所有想要挣个钱、飞一把的人,都在拼命的往直播这个风口上钻。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董宇辉、薇娅和李佳琦。追热点、追流量,成为甚至冒充热点事件的当事人,就成为了普通人有可能进阶直播网红最便捷的进身之阶。这里面有像陈美霖这样无奈的人,也有冒充师生恋女教师那样无耻的人,但我想还有更多的人,在用其他的路径去挤这个风口——比如前段时间看到个广告上的红圆圈就举报商家媚日的“战马行动”,亦或者那些刚举报了莫言、又去举报“替莫言说话”的胡锡进的某些当代黄文炳们。毕竟上热搜这种事情,未必一定要家里出了凶案、或者出轨自己的学生才能办到,只要把自己搞得够偏激、够疯狂,关注度自然就来了。然后就可以变现。马克思说:“如果有20%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我觉得他说的其实不仅止于资本,而是一种普遍的人性。当其他的行当都不赚钱,就直播带货一门灵的时候。我不太敢想象人能在赚钱欲望的驱使下作出什么事来。既然它可以让一个母亲放下对“吃亲生孩子人血馒头”责骂的惧怕,为了改善生活上镜带货;可以让一群网红刻意打扮成一个绯闻女老师,去接“泼天的富贵”;那么它也就自然可以让一些人去做更极端、更疯狂的事情来,比如去搞什么“战马行动”。小时候看《武林外传》时,燕小六考了大嘴一个问题:“一女生在她母亲的葬礼上看见一个帅哥,几天后她把她姐给杀了,请问为什么?”该问题的答案是“她以为那帅哥是她家远房亲戚,只有再办一次葬礼那个帅哥才会再次出现.因此.她为了再见帅哥一面,她把她姐姐杀了。”《武林外传》里当时说能回答上这个问题的人都有变态杀人狂的潜质。但我觉得现在接通这个脑回路的未必一定需要是变态杀人狂,当直播带货的赚钱诱惑,能说服一个普通母亲放下对孩子横死的悲痛,去用随不幸而来关注度从事这个行当的时候。我不太敢想这个诱惑还会引诱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是直播带货这行赚钱太容易了么?还是说,其他普通人能干的行当赚钱都太难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位母亲去年创业能成功,或者即便不成功,也能找一个别的改善自己和父母生活的行当来谋生。她还会不会接受直播邀约呢?那样,是不是对她自己,也对我们整个社会,都是更好的选择呢?莫名想起了屈原,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生活都不容易,惟愿富足与安全感能使我们的人性免受考验。我觉得,我们不该谴责这位失去两个亲生骨肉的母亲转行直播,但这则新闻隐含的某些信息,让我有些可能多余了的杞人之忧。全文完病中不能写长稿,匆匆一文,愿您喜欢。另外维吉尔上另有一篇短文,想看可以移步:怎样看待自焚的美军士兵亚伦为文不易,喜欢请给个三连,多谢。
3月1日 下午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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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董宇辉来说,这其实是他最聪明的选择

连董宇辉都删了微博了,以后热搜还能有点什么。各位好,如昨天所请假的,今天去医院看了胳膊,确诊为肩周炎,社区医院的医生虽然对我这么年轻就得这病挺吃惊的,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是建议我多休息、多做按摩、少伏案写作……听他说到最后一个建议的时候,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大约就像某些饥荒时代医生建议饿浮肿了的病人多吃有营养的东西一样,说来简单,却未必能做到。像我这样一个靠码字吃饭的人,一天两天不写稿也许还可以,真卧床一周,怎了得?出了医院门的时候我在想,活的也有一小把年纪了,我越发理解工作这东西是什么——我觉得它很像一场人生的“水力发电”。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像那河里的水,不停的奔涌而去,与其白白流掉,不如筑起堤坝拦一下,让那动能发一些电力,照亮我们的生活。可是修坝这件事,对我们的生活质量总是多少会有影响的,此刻我所疼痛的肩膀、亦或者那些攻击辱骂我的后台留言,以及我在这条路上所将遇到的所有“工伤”,大约都是这种影响中的一部分吧。我无力改变这些事情,不能因为它们的存在而把坝拆了,我只能减缓和忍受这些。因为我的生活需要这份“电力”以维持,更因为我的人生经不起不做任何推动白白的流淌。说起“工伤”,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最近闹得挺凶的“董宇辉删微博风波”。2月27日,董宇辉突然清空了所有微博内容。原因是2月24日他在直播带货时,直播间上架了两款内衣内裤,但他却一直不讲解这两款商品,只是说了一句“需要的朋友自己拍”。面对网友的催促,董宇辉面露难色,“这个我真不会讲,你们别为难人。”结果2月26日,“董宇辉三拒讲解内衣”的话题就登上微博热搜,正在直播的董宇辉表示:天然就反感热搜,明天就去把微博注销——结果他还真这么做了。看我文章久了的朋友应该知道,之前“董宇辉vs文字小编”那一句中,我是不站董宇辉的,这种态度除了我作为一个码字者知道写文章的人的辛苦外,实事求是的讲,也未尝没有对这位顶流的嫉妒之情——我们这些天天点灯熬油、为码字不惜累坏身体的人只有这么点阅读量,人家董宇辉往直播间那么一坐,身不动膀不摇,轻轻松松几千万的营收就来了,虽然这事儿应该怪流量算法,但你说身为同龄人对他一点都不嫉妒,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最近陆续看了一些董宇辉的直播之后,我对他的观点改观不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董宇辉确实也是个喜喜欢知识、爱读书的人,可与我们这些即便会做一点公众表达却也忍不住掉书袋、更没有多少镜头表达感的读书人相比,董宇辉更会做表达,更知道怎么去把知识讲给那些读不进去文字、只想刷刷手机放松一下的受众听。这是一种才能,而且是一种对知识普及、共识构建非常有益的可贵才能,有这个才能的人就应该这样红、就应该多挣钱。所以理性说服了我,董宇辉其实没什么可嫉妒的,在那么多直播网红里,他已经算是难得担得起这份破天富贵的人了。更何况董宇辉还有一份出奇的敏锐,你看这次他删微博的行为,就是这种敏锐体现。表面上看,这场风波是董宇辉与他反噬的粉丝之间的龃龉,但实际上,这是一场微博官方、甚至整个平台流量逻辑与董宇辉之间的战争。所以董宇辉才会说他是“匹夫之怒”。问题从第二天董宇辉“三拒讲解内衣”话题登上微博热搜之后,就演变成了微博平台与董本人之间的争斗。董宇辉删微博之后,有一个热搜话题很快继之而起,叫“董宇辉享受了流量红利,”我觉得这篇评论不仅代表了作者本人的观点,八成也包含了推这篇评论上榜的微博官方的深深怨念——想当初你能红,攒这么多粉丝,还不是我们合力把你捧出来的?有媒体引用第三方平台数据统计,“反感热搜”的董宇辉在他的成名之路上光微博热搜就至少上过300次。当年没红的时候董虽然“反感”但却默默承受了推流,如今流量起来了,就把微博一删走人……我要是微博平台,我对这样的“昨日小甜甜、今日牛夫人”的“渣男”行为,肯定也是怨念满满。可是你能说董宇辉这样的“始乱终弃”是对不起微博么?我觉得不是,董宇辉是个聪明人,他只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件事——如今的微博、已经极端不适合大V生存了。平台正在张开血盆大口,对他们这些顶流大V吃人不吐骨头。逛微博久了的人,大约能够感觉到,微博对热搜的推流选择,是分这么几个阶段的——古早时代的微博,还是经常关注一些有价值的社会热点公共事件,那会儿在微博上比较活跃的都是一些正规媒体的新闻人、时评、社科知识分子、律师之类的。可是后来可能是发觉这样的话题不安全吧,微博开始有意让自己的热搜转向,频繁推流一些娱乐花边新闻,什么郑爽代孕生子啊、肖战粉丝恶斗啊、海外惹官司的强哥和奶茶妹妹之间婚姻状态啊,种种此类的。然后微博好像是在这类新闻上“摸着石头过河摸到宝了”,发现这类娱乐花边不仅比之前那种社会新闻更安全,而且居然流量更高——是个人都有窥私欲,而且越是底层受众,在不愿意直面自己充满无奈的生活时,窥私他人麻醉自己的欲望可能也就越强烈。所以安全与流量的双重加持下,微博热搜逐渐转型为一个除了某些很挑民族主义情绪的国际新闻,其他社会新闻一律干不过鸡毛蒜皮八卦的地方——你就看最近就知道了,贵州大火这么大的严肃新闻,居然连个热搜榜位置都没有。而后台编辑们却有闲心出一个“董宇辉三拒讲解内衣”的话题,给它推流,并留着“起诉莫言投票”这样碰瓷儿存在。其实作为干过新闻的人,我能理解这些小编的难处,他们也是忍着各种不舒服要天天上班的人,他们也压力山大,要挣到工资、还上房贷,就有KPI的考核,需要维持热搜的热度,还必须谨防触碰红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天然要选择那种既吸引眼球又安全的话题——没有这种话题,制造这类话题也要上。于是热搜就不可避免的滑向了第三层阶梯——通过放大、制造一些原先甚至不存在明星、大V私人风波,去带流量。像“董宇辉三拒讲解内衣”这个话题的制造就是最明显的——本来无非就是一场直播间内茶壶里的风暴,结果居然能被挑出“三拒讲解内衣”这么一个擦边而香艳的标题,真的让我佩服编这个话题的后台编辑的能力。而董宇辉和所有因这类话题“上热搜”的明星,在这个过程中是名誉受损的,他们像小丑一样被热搜拎出来遛了一团,微博收割了流量收益的大头,而他们获得了关注,诚然这种关注对还不太有名的小V来说是可以得偿所失的。但董宇辉人家现在什么知名度啊?名誉的受损与新收获的关注之间已经不再相互匹配。于是他理所当然要“反感热搜”,并选择退出这个被玩坏了的名利场。这就是这场风波的真相。其实微博对上热搜的这些大v的“名誉剥削”一直都存在,只是董宇辉现在有资格不忍了、不玩了。这跟他前段时间终于可以不忍他领导东方小孙,其实是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的一个无奈真相是,某些公道虽然一直存在,但只有当你“翅膀硬了”的时候,你才有资格去追求它。文章的结尾,我想讨论的是另一个问题——微博热搜如今这个样子,天天推一些一地鸡毛,该给流量的话题上不去,不该给流量的话题莫名其妙的挂在上面几天不下来,我们是否还有必要去关注呢?这事儿我想了一下之后,发觉其实我们自己说了不算。毕竟不关注微博热搜,我们看什么呢?看知乎?看抖音、快手?看视频号?这些平台就没有类似的推流逻辑了吗?你看到的新闻就真的是你值得关注的吗?所以,受众没有选择,我们其实生活在一个环境与平台所构建的巨大的“推流之网”中,大多数人所看到的,都是算法和算法背后的平台小编希望我们看到的。于是他们的志趣和功利考量,决定了大多数受众的认知高线。然后莫名的想到某平台一位哥们离职前给我的忠告,那兄弟说:我走了,我是干内容出身的、还有点文字追求,愿意给你写的东西多分些流量,接替我的同事是搞算法的,他只关心给你这个产品推流你的流量能不能成爆款,爆款了以后还能不能安全而又不惹麻烦。望你珍重、好自为之。我特别感谢他的忠告,因为他其实点醒了我,让我意识到我作为文字输出者,其实也在这张“流量之网”中,若不想没饭吃,就不得自由。所以能怎么办呢?终于聊到了这件事——未来,在算法、安全与大众品味的多重逼迫下,用心做内容的人的出路。其实我还是挺羡慕董宇辉的,固然有等着看他热闹、看他笑话、甚至期盼他完蛋的“垃圾粉”,但是更有相当多的一批人,理解他、愿意支持他,甚至我的读者里都有人说“因为董宇辉讲的好,所以他卖什么东西我都会买。”这样盲目消费我虽然不赞同,但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有数量庞大的这样一批“真爱粉”,保证董宇辉能活着,而且能活的很好。他才能够不再忍那些他之前忍了很久的人和事。我要想写的更随意、更自由,挣脱这流量之网。那么这样的真爱粉,我也得有——不需要董宇辉那样多,但我需要有一批。这是我为什么即便胳膊疼的要命,也要站着(这样打字能稍微舒服点)写完这篇文字,保持日更的原因。就像董宇辉忍热搜一样,我也在忍这张困住我的流量之网。但为了尽早从这张网里脱出,我不得不笔耕不辍,多攒粉,多写作。可是我要攒的,只是真爱粉,所以昨天我说我病了,打字困难后,看到有人留言,说:“那你趁早闭嘴吧!我看你文章很久,觉得你就是个“公知”!”然后口吐芬芳……没有任何犹豫的,我马上拉黑了这人。就像董宇辉不需要微博一样,我不需要这样的黑粉。我只需要理解我的读者一路相伴。我也觉得这样黑粉的人生挺可悲的——他花了大量的时间,每天看那些他不愿接受,甚至恨之入骨的文字。并执着的去诅咒一个与他不相关的人“赶紧死”,他生活一定很不幸福,他到底图个什么呢?就随笔写这么多吧,疼痛导致思维有些散乱,抱歉啦。最后我还在想这样一件事:连董宇辉都删了微博了,以后能上热搜的新闻,又能是什么呢?“真理的太阳落下了,雅典的哲学家们退回到自己的书房,在灯光下做属于他们个人的沉思。”有价值的公域流量正在日渐萎缩,想做高品质输出的写作者,要只把更多理解他的人们请进私域,做更有价值的创作。为此,我要继续工作。全文完是为文,病痛,站着写完本文,不多配图了,若有错别字勿怪,感谢读完,晚安。
2月29日 下午 3:56
其他

瑞典与俄罗斯:国家强大与国民幸福,是两件不同的事

一段小国大民与大国小民的战争故事。各位好,跟大家请个假,长期的疲劳写作可能是让我得了肩周炎,昨晚起胳膊周围疼的特别厉害,实在是没办法写长文了。此刻每多打一个字都非常难受。就结合新闻,聊个历史吧。当地时间2月26日,匈牙利议会以
2月28日 下午 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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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老讲这些话,你累不累啊?”

昨天写了《万人支持起诉?请在这场“人渣大合唱”中保护莫言》一文,发出去没多久,发现我很喜欢的一位作家前辈押沙龙也写了一篇《关于莫言的争论,让我有种巨大的荒谬感》。在那篇文章中,押司说,为莫言辩护,呼吁保护莫言没错,可是他有一种巨大的荒谬感——都2024年了,还要单独写文章阐述这些基本的道理,不该觉得很荒谬么?不知道怎么的,这话确实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常读我文章的朋友应该记得,我写文章一般都是3000字起步,兴致上来了,写个万把子也正常。可是昨天那篇稿子,写到2000字的时候我就收尾了。为什么呢?因为我确实感觉到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随之而来疲劳感——一群人不可以通过投靠,通过捕风捉影构陷的方式去陷害另一个人、侵害他的合法权益,这在我看来是多么基础的常识啊。苏格拉底都死了两千多年了,反思公投处死他有多么非正义的书汗牛充栋,还用我在这里吭哧吭哧再费笔墨讲一遍么?我自己都觉得这工作做的没有意义。常识其实也是分种类。有些高端常识,比如我在《《三体》“黑暗森林”,一种原始而低幼的社会学狂想》中解释的“黑暗森林理论为什么是错的”,它虽然也是社会学常识,但考虑到社会学在我国算个“把孩子打晕也别让他学”的学科,普及一下我觉得还挺有价值的。但有些常识,如“为什么不该万人起诉莫言”这种,这已经不是某个学科的常识了,这是一个但凡生活在现代法治社会的正常人应该具有的基本常识。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懂呢?居然!这种荒谬感好比……你让一个物理系大学生给你讲相对论是可以的。但你非要让他从1+1=2开始推导,推导到地球围着太阳转时,还有傻逼跳出来嚷“你这是亵渎神明!异端!绝罚!烧了!烧了!”然后吵嚷着再让他上一遍火刑柱。你觉得,他会作何感想能?一定是感到荒谬,继而疲劳。就如昨天的我一般,那文只写了一半,我就遭不住了,匆匆结尾,去读叶芝的诗补补心力去了。最近这样的事儿总是太多,我想缓缓。所以押司得出一个结论,说我们像“爱丽丝漫游仙境”的红皇后悖论一样,社会的常识要“不停的向前奔跑,才能停留在原地。”但结论是不是就该如此悲观呢?我还是有点不同意意见。一年或者更久以前,有段时间写文也写的挺抑郁,于是我闲着没事就会去趟博物馆,在历史展厅对着北京猿人那块头盖骨发呆。那个时候我总会想,人类毕竟还是进步的——我指的不是技术进步、科学进步之类的,而是正如《人性中的善良天使》所言,我们的人性,虽然缓慢,但却总在坚定地前进。比如说眼前的这块头盖骨,你有没有怀疑过这样一件事?为什么古猿人化石当中,头盖骨的遗存量特别惊人?这些猿人身上的其他部件,什么大腿骨,肋骨之类的都哪儿去了?回答是,都被其他猿人给吃掉了。是的,考古学者目前猜测,在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前,曾经至少搞过几十万年的“舌尖上原始人”活动,那个时候的古人类从来不觉得字面上的吃人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抓到其他部落的俘虏也不讲什么日内瓦公约,一般直接杀掉,把能吃的零件都卸下来吃掉,只留头盖骨这样消化不了的部分随手丢弃。再后来,到了几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人类终于发现吃人是不对的了,对同伴仁慈了一点,今天看来去依然非常残忍。比如考古人员在陕西零口村挖掘出了一具7300年前的女性遗骨,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个被称为“零口姑娘”的遗骨身上扎满了18件骨器,证明这人死前遭受了让人难以想象的酷刑虐待。更加骇人听闻的是,有证据标明这个姑娘是被部落公开处死的,而且死时只有16岁。我在想,今天,除了少数宗教里的极少数原教旨主义者,你在当今的全世界随机挑任何一个人穿越到那个场景下,他都会觉得这个场景简直惨绝人寰,但这件事在那个不被历史所记载的史前,就那样发生了。再然后人类进入了轴心时代,人类又文明了很多,我们有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们有了“摩西十诫”,我们有了“彼此相爱”,无论东西方,圣贤们的训教被写进了经典,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常识。然而我们依然有些今天看来很非常识的时候,比如昨天那篇稿子所讲的公投处死苏格拉底——古希腊文明,在那个时代,即便在一众古文明当中也依然算是政治文明建设的高地,毕竟他们发明了古典公民民主的概念,可是我们依然看到,他们所行使的那种民主,在今天的常识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暴民政治,是非常识甚至野蛮的。再然后,人类进入了近代,常识的水准进一步水涨船高。“兀兴腾,泰西之异人也。起事勇于胜、广,割据雄于曹、刘;既已提三尺剑、开疆万里,乃不僭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夫三代之遗意……”清末开眼看世界的徐继畬在《瀛寰志略》里这样评价华盛顿,把华盛顿说的跟上古圣人一样,可是你看华盛顿当总统时代的美国报纸,对这位在位总统的批评甚至辱骂不绝于书,丝毫没有“美利坚出了个大圣人”之类的自觉,原因为何呢?无他,只是启蒙时代以后,人文常识的标准被大幅革新,已经不复往昔了。再然后,就是鲁迅的《狂人日记》了。虽然鲁迅先生骂那些儒家经典里“字里行间写着吃人”,但是实事求是的说,我们的传统观念并没有真的不堪到像原始人一样真去吃人的地步。先生只是恨铁不成钢,觉得我们当时的人文常识与水涨船高的世界标准而言远远落后、比科技常识被世界甩的更远而已。所以,即便以人文常识而论,“红皇后假说”也未必是成立的,我们未必是不停的向前奔跑,却只停留在原地。人文常识也是在进步、发展的。只不过它未必有近代科技革命之后的科技常识那般发展那么迅速,百年余前飞行还只是个梦想,百余年后登月都是旧闻了。即便在最保守的社会当中,人文的常识依然是在进步、演进的,只是常识需要说服的受众在下沉。押司说几十年前王小波说的那些东西让他感觉平平无奇、无非常识,但这种“常识感”当年只是在极少数读的进去书的知识分子中建立的。《黄金时代》在王小波死后三年一共卖了20万册,当时却已称“大卖”,就看这个数字,你就可以想象当时他能真正影响的人到底有多少,那会儿全社会真正大卖的,难道不是余秋雨老师的书?所以我总觉得,所谓“王小波时代”,也许只是知识分子小圈子里一种带着回忆滤镜的追念而已。我们不要总把过去想的太美好,没那回事儿。因此,我们也不要惊讶于“今天再有人写《花拉子模信使问题》、《思维的乐趣》《积极的结论》这样的文章,很可能引发争论,很多人就会不认可,甚至会骂。”因为谩骂的那些人,出了少数丧良心的投机者,大多数正是王小波所说的“沉默的大多数”,在先生活着的那个年代,他们不仅沉默、而且被隔绝在当年那个舆论场之外。如今他们来了,站到了我们的面前。今天在微博上投票起诉莫言,明天去某音上点赞“西方伪史论”,狂信近代西方科技革命都抄袭自永乐大典,他们的声音是如此的喧嚣,鼓噪这种声音的投机者们是如此的网红。这帮人即便放在当年,有几个会真的读过王小波的书?王小波的书,怎能下沉到他们所处的那个层次?面对这些“沉默的大多数”,我们这些还记得一点常识的人们,能怎么办呢?唯有言说,唯有重复。表面上看去,我们只是在重复那些被重复了无数遍的常识。可是这份工作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们是在将常识普及向那些从未接触过它们的群体。当然,这项工作将比王小波时代更加艰辛、甚至危险,一个社会中,越向基层去,人们的执念就越固执的,常识普及者越容易遭遇攻击。可是这项工作仍有意义,因为只有当这些群体也接受了常识,社会作为一个整体才会进步,人文常识的演进,才能如宏观历史看去的那般“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所以虽然疲劳,虽然偶感乏味,我却依然坚信我们的“重复”有意义——哪怕有些时候,非理性的喧嚣一时盖过了我们这些说了又说的“常识唠叨”,让我无可言说了。我也会在心中默念丘吉尔在“至暗时刻”中的那句名言:“我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奉献,唯有热血、汗水、眼泪与辛劳。”是的,唯有重复、唯有言说、唯有辛劳、唯有浴血!诚然,我们所言者无非常识,我们的工作只是在重复,但我从不认为我们在原地踏步,我们的工作,自有对得起我们人生的意义。押司是我大学时就追更的作者,那会儿他们这些作者写作的平台还是天涯,他们的肝稿频率与我此刻相仿佛。后来经历了公众号的风口期,如今又到了平台期,他们这代作者的更文频率明显慢了许多。如六神、如押司,我们这些追更者如今都习惯了他们的月更了。由他们这一代再往前数,则是我之前曾在文章中提到的马少华老师、和我毕业后教会我时评写作的张金岭老师等那一代报人,他们时评写作的高产期更是早已过去——甚至整个报纸的时评时代都已经过去了。由他们这一代人再往前,才是王小波那一代知识分子,他们积极言说的“黄金时代”则更为古早。其实你盘点一下,这一代又一代人写的东西,所强调的精神,其实都“无非常识”。同样的话,前一代人写累了、写倦了、写失望了、或者年岁渐长,不再愿意忍受太多无知傻叉们的攻击与构陷了,不愿意冲锋在前了……但这没有关系,自有后一批人会顶上。而我们作为顶上的那一批人,无法去选择所面临的弹雨是猛烈还是稀疏。就像一个应征入伍、保家卫国的战士没办法选择他献身的疆场,到底是马里乌波尔、巴赫穆特,还是阿夫杰耶夫卡。我们也终不屑于像某些过于聪明的某些老师们一样,总能机敏的改换自己柔嫩的身段,见微知著的不断改变自己的观点与口风……我们所能选择的,唯有重复常识,让已经知道他们的人不要忘记它,让更多不知道的人知道它。而我从不怀疑,终有一天,我也会说累了,无力或者不能天天肝稿了,对那块社会常识的巨石,我终究也推不动了。但这也没关系,无论到时候社会舆论是否会因为我的言说变得理性、温和一些,我都不会对这项工作失望、怀疑它的意义。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是否会有另一支更年轻、更有力、更睿智、更洞见的手,去接我的笔,去替我的工作?若有,我就无憾。若有,所有常识的言说者,都可无憾。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huai)。想起了这首我所喜欢的宋诗。我是一个相信花落了还会开、相信东风去了还会回的人,就像我相信人类的良知与常识总是在进步的。所以我愿做看似徒劳而重复的“夜半啼血”,因我坚信,人性的春光永在。全文完本文4000字,随笔一篇感谢读完,喜欢请三连,多谢。
2月27日 下午 6:13
其他

爱并不强大,它只是比恨更持久

各位好,昨晚梦见了一些少年时的事,起床后依然枉自嗟呀许久,影响了心情,只在维吉尔上写了一篇《万人支持起诉?请在这场“人渣大合唱”中保护莫言》,想看的朋友请移步去看看吧,这一篇重在表达观点,赞同的话,恳请转发。保护莫言老师,就是保护我们自己。西塞罗这边,照例还是跟大家聊聊天。前天俄乌战争爆发两周年,打破自己定的西塞罗这边不写俄乌的规矩,写了一篇《俄乌战争两周年,俄军换了三种打法》,好多朋友问我为什么要写。想了想后我说,我只是想表达一种坚持——我觉得乌克兰会赢。是的,一种坚持,其实这两天你可以看到,全球不少地方都在举行支持乌克兰的集会,其实这些集会新闻所表达的也仅仅是一种态度,大家用这种方式在告诉乌克兰人民——我们没有忘记受难中的你们,我们会支持你们,直到你们的苦难结束。我觉得,这就足够有威力了。当然我看到很多实力主义者会看不起甚至嘲笑这样的表态,他们也瞧不起我的文章(虽然我做的俄乌战争预判到目前为止比他们准的多),觉得我这样的表达“一钱不值”。我想说,这些人并不理解爱的意义,因为在他们可悲的世界观中,更熟悉的是恨,他们的心灵习惯于恨一些远在天边、其实与他并无关系的人,恨这些人基于自由意志所做的发声与选择。将他们的诅咒为纳粹、汉奸,说他们“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所以“可亡也”。这种被煽动起来的恨很多时候也非常强大,强大到足可以去毁灭或征服他人。可是纵观人类历史,那些看似骄横、强大、依靠强悍武力建立起来的帝国,又到底都能横行几时呢?生活在这些强横帝国之下的臣民,真的能享受到虚幻的地图开疆所带来的多少欢乐呢?检阅历史,我总是很怀疑这件事,因为我从没有看到一个依靠单纯的暴力征服所建立的起来的帝国能够持久。所以,恨的力量虽然容易被煽动,但它远没有爱持久。最终,永远是爱能够得胜。基于这种对历史的观察所得出的对爱的信任,而不是基于别的,我才会对俄乌战争作出那样的整体预判。你觉得我的判断对吗?我相信爱的力量,远比仇恨更持久,或许技术、兵力、一切一切外物都是暂时的,但只要假以时日,爱终会得胜。因为论持久力,它是恨所无法匹敌的。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打盹,回忆青春这是叶芝写给他心上人茅德·冈的诗。叶芝的爱情可以说是一个悲剧,他二十多岁的时候邂逅了青春靓丽的茅德·冈,对她一见倾心,多次对后者求婚,可是茅德·冈一直坚决的拒绝叶芝。小时候我一直不太理解,对于叶芝这样一个既有才、长得又挺帅(而且越老越有味道)、并且真心爱她的追求者,为什么茅德·冈会如此冷若冰霜。后来读了那段爱尔兰的历史才知道,这两个人之所以错过的最大原因,就在于对爱与恨的理解。两个人都还年轻时的20世纪初,正是爱尔兰独立运动正风起云涌的岁月。强横一时的大英帝国在颓势初显时,最终为它残酷对待爱尔兰人民而付出了代价,包括叶芝和茅德·冈在内的一批爱尔兰有志青年都在追寻爱尔兰独立。可是对独立的方式,叶芝和茅德·冈分属不同的派别,叶芝热爱自己的祖国,但性情温和的他当时新芬党所热烈鼓吹的恐怖袭击与暴力革命持有极端怀疑的态度,他认为这样的暴力最终无法让爱尔兰达成真正的和平与自由,英国是一个可以通过和平的议会斗争来达成妥协的对手,爱尔兰人应该用爱的方式争取少流血。叶芝深爱自己的祖国,但可能正因如此,他想把爱尔兰的独立之路走的更从容些,缓和些。但正是在这一点上,茅德·冈的主张与他大相径庭。她虽然出身英国驻爱军官的家庭,却“背叛”了自己祖国,当了“英奸”(当然英国人不讲这个),极力支持爱尔兰人民寻求独立。但可能也正是因为这层身份使然,让她不得不以一种殉道者的方式热烈的支持那些过于激进的手段。这种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因而让深爱这位姑娘的叶芝非常痛苦。太漫长的牺牲能将一颗心造就成石头,哦,何时才能到头?这是叶芝的《一九一六年复活节》,这首诗写于1916年爱尔兰共和兄弟会起义失败之后。这首诗并非全是对起义的讴歌,在叶芝看来,长久的仇恨,将人心变成了石头。虽然是“美”的,但也是“可怕”的。据说,茅德·冈在读到这首诗之后,曾写信给叶芝,强烈的表达她的不满。于是两人在政见上分道扬镳,。叶芝一生五次向茅德·冈求婚,从20多岁一直求到50岁,却都以失败告终。但茅德·冈拒绝叶芝后的婚姻其实并不幸福,她先是与一位法国民族主义政客长期同居,为其生下了两个女儿,但后者一直没有给她婚姻,随后又嫁给了“革命战友”、爱尔兰共和军的少校,这位丈夫在婚前追求她时视其为掌上明珠,但婚后不久就对其展开了家暴。不堪忍受家暴的茅德·冈几次想要离婚,但想到丈夫与其毕竟“志向一致”,咬牙坚持,甚至在这位丈夫被枪杀后依然愿意为他去坐牢……茅德·冈的这一生,真的也走的非常坎坷。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叶芝写给茅德冈的诗,在最终还是不幸言中了,他成了那个唯一用毕生去爱她的灵魂的人。而叶芝也这样爱着他的祖国,在爱尔兰建国之后,他力主将爱尔兰建成一个现代、宽容、自由的国家。“我们要建立这样一个国家,否则太多的牺牲毫无意义”。可是他再度遭到了与茅德冈相似的拒绝,新生的爱尔兰自由邦,民众的情绪短期内仍被对旧宗主的恨意所裹挟,由保守的政客、天主教的教士主导着政府,将女性、新教徒排除在政府之外,那个叶芝所梦幻的,多元的爱尔兰渐行渐远。1923年,就在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当年,他从爱尔兰参议院去职了,从此远离了政坛。叶芝的这一辈子的辛苦的,他被他所爱之物拒绝了两次,一次是姑娘,一次是祖国。但时至今日,当我们会想这些时,我们仍要说,最终得胜的依然是叶芝,因为他写给茅德冈的那些诗毕竟名留青史,因为他所期望的那种宽容与自由的精神也最终降临了他的祖国。所以真的像叶芝诗中所说的那样,爱是一种更持久的力量,无论对一个人,还是对这个世界。当狂热的恨与炽热的欲求消退,爱终究会长存。也因如此,我们应当获得长久一些,并对这个世界满怀信心。我想,这就是我此刻的心曲吧——如常看我的文章的朋友所知的那般,我并非一个多么激烈而极端的人,相比于那些短暂而浓烈的仇恨,因为我更相信长久的爱的力量。我会用我的笔一直去写,去见证,写的长久一点,再久一点。为了有一天,当我们都老了,到那时,所有迷惑我们眼睛的繁华之物都将消退,我们将在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我们会见证,这个世界最终会航向何处。而我相信,那个未来,一定是如叶芝般满怀对人类真诚之爱的人们所愿。因为唯有他们,肯于等待,肯于守望,肯于牺牲。因为唯有他们,连这漫无止境的时间都无法战胜。我执着的这样坚信着——爱人者终将胜利。谨以此文,聊做随笔,晚安。
2月26日 下午 6:46
科技

《三体》“黑暗森林”,一种原始而低幼的社会学狂想

各位好,今天周末休息,不写新稿子了,发篇自己喜欢的旧作,愿您读过有所得。大刘只是开了个初阶社会学玩笑,好多文科盲却当真了。我们今天重点刨一刨整个《三体》三部曲世界观最重要的一块基石:黑暗森林理论。黑暗森林是什么《三体》的作者刘慈欣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科幻作家,一本好的科幻小说,往往会对现实中真实存在的某个问题作出解答。而《三体》对宇宙的黑暗森林假说显然做到了这一点。它至少给“费米悖论”问题提供了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解释。半个多世纪前,科学家费米提出了那个著名的问题——既然宇宙中恒河沙数的星球可供智慧生命繁衍生息,而外星智慧生命的萌发只要比地球早上个几千几万年就应该成为科技值爆表的星际文明,那么为什么人类文明至今没有与外星文明接触,甚至为什么外星文明没有在人类进化出来以前,就到达地球把这里殖民掉呢?这就是所谓“外星人为什么不跟地球人说话”的费米悖论。关于这个悖论的猜想性解答其实有很多。而大刘的“黑暗森林”理论是其中的一种:在《三体》中,大刘借叶文洁之口,假设了“宇宙社会学”的两条公理: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之后又假设了两个重要概念:“猜疑链”和“技术爆炸”——“猜疑链”也就是说,在通讯受到光速限制的情况下。文明与文明之间永远无法达成绝对的信任,一个文明无法判断另一个文明对自己是善意或恶意的;一个文明无法判断另一个文明认为自己是善意或恶意的……“技术爆炸”则假设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的优势可能是转瞬即逝的,一旦对方出现技术爆炸,很可能在瞬间对自己实现超越。基于这两条公理和两个概念,小说中,受叶文洁启发的人类第一位“宇宙社会学家”罗辑,创造了“黑暗森林”理论——外星人为什么不跟人类说话呢。因为整个宇宙就是一个黑暗森林,所有文明因为要抢夺有限的宇宙资源、满足文明无限的发展需求,因为猜疑链的存在无法构建彼此互信,所以必须对其他文明进行“发现就立刻消灭”的“清理”。所以宇宙的各文明之间永远无法彼此沟通,处于所有文明对所有文明无所不用其极的永恒彼此作战当中。应当说,“黑暗森林”理论,作为小说中的一个包袱,确实抖的非常惊艳,我当年在看这一段时,也有一种“哦,原来是这样啊”的畅快淋漓之感。但这些年来,我看到不少《三体》的书迷,好像读《三体》读傻了将,这种惊艳升格为了狂信,坚信宇宙就像大刘说的那样是个“黑暗森林”,甚至将“黑暗森林”理论不加甄别的套用在看待社会、国际或历史当中去,认为整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弱肉强食、不讲任何规则、底线的“黑暗森林”,还自以为参透了世界的真相……每每看到这种“三体教徒”,就真想上去劝一句:哎,哎,您差不多得了呗。以真正的社会学常识衡量,这个理论其实相当幼稚。民科级的“宇宙社会学”在《三体》的小说设定当中,罗辑是一个“理转文”的学者,物理学读了一半突然转去读社会学博士,理由是“物理学是块铁板,不容易钻透,而社会学是块木板,容易钻”……我很怀疑,这种论述当中,是否藏着我们社会普遍存在、大刘也同样难以免俗的那种对文科生骨子里的蔑视:很多觉得,你们文科生研究的没什么了不起么!就那么点东西,理科生一学(甚至不学)就会了。你看罗辑这么个半路出家的学者,受了叶文洁这个物理学家的一句点化,轻易就站上了文科研究的顶端。搞出了“宇宙社会学”和黑暗森林理论,拯救了全人类……听听,那么多科班出身的社会学家,赶不上罗辑这个半路出家的。罗辑这个半路出家的,又赶不上叶文洁这个没学过社会学的。这就是《三体》对文科生投来的浓浓的蔑视。当然,那边艺术生说了,你还没看大刘对我们呢!危机纪元一来,他干脆把画画等专业取消了。说这些不重要。失业美术生庄颜同学……可是实话实说,如果脱离小说设定,放在严肃的社会学中进行讨论,你会发现“黑暗森林”理论相当之low……low到什么程度呢?大约相当于中科院门口天天自信的叫喊“拳打牛顿、脚踹爱因斯坦、发明永动机”的民科理论。它们的共同特点是,都貌似用了一点点这个学科基础常识,但从第一行推演开始,就错的放飞自我、荒腔走板。这里就不引用什么现代社会学的前沿研究了,就说一本社会学还处于胚胎时期时的名著——17世纪英国社会学家、政治学家霍布斯的《利维坦》(全名《利维坦,或教会国家和市民国家的实质、形式和权力》,又称《巨灵论》)。在《利维坦》这本书当中,霍布斯对人类社会自然状态的设想,与《三体》中罗辑对宇宙的设想是几乎一模一样:首先,霍布斯认为人在“自然状态”下其欲望是无限的,而社会的资源总量是有限的。其次,总想尽可能多的占有资源、并且趋利避害、对他人只保有最低限度的善意。那么结论是,在这种状态下,人与人之间很容易形成永远无法互相信任的猜疑链,并由此引发不死不休的排他性彼此争斗。霍布斯将这种状态称为“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而用《三体》的话说,就是所谓的“黑暗森林”。而当你考察现实,你会发现在原始状态下的“黑暗森林”确实是普遍存在的,不仅在人类社会中有,甚至动物中就如是。比如老虎等食物链顶端的食肉凶兽,为什么都有非常强烈的“地盘”意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就是这种同性别同类之间无法达成彼此互信,互为“黑暗森林”,彼此发现既消灭,处于永恒开战状态。而如果你去读靠谱一些的“末日生存”小说,讲某一天突然丧尸爆发、人类社会突然整体崩溃了。你会发现聪明的主角团至少最初也会陷入这种“黑暗森林”困境,碰上其他幸存者比碰上丧尸还紧张,恨不得马上一枪毙了。因为末日小说假设的人类博弈,是在社会信任崩溃下进行的,这种状态下,他人既是地狱,丧尸只会扑上来咬你一口,而活着的他人为了人性中的贪念、因为彼此打不断的猜疑链,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所以,“黑暗森林”理论其实不需要推广到宇宙层面、由罗辑的
2月25日 下午 6:34
国际

俄乌战争两周年,俄军换了三种打法,最后一种正让乌克兰面临危险

梳理一下这两年来,战场上到底在发生什么。各位好,今天是2024年2月24日,原本据说一天22小时就能结束的俄乌战争已经打了整整两年了。记得,两年前俄乌战争刚开打的时候,我曾经做过预判,说这场战争很可能将俄罗斯拖入上世纪八十年代苏联侵略阿富汗战争极为相似的泥潭。记得当时很多人喷我,说什么:乌克兰不是阿富汗,俄乌之间一马平川,俄罗斯将士军改后能征善战,当代朱可夫绍伊古英明锐断……等等等等,之类的话。如今战争打了两年了,谁对谁错呢?我就看见这帮人都把他们当年的爆款爽文都删了。所以还是那句话说的好啊,凡事就怕看“合订本”。好吧,如今在战争两周年之际,我们再来做个判断,说说这场战争究竟是怎么打的,又会再打多久。我们发现,在过去的两年中,作为战争的主动进攻方,宛如程咬金的“三板斧”,俄罗斯军队至少换了三种战争思路。1其实在俄乌战争刚刚爆发一个星期左右的时候,但凡稍有相关常识,判断俄军此次“特殊军事行动”已经“崴在泥里”了并不是一件非常难做的判断。因为从过去的战例看,现实中苏联-俄罗斯军队并非很多人想象中的“钢铁洪流”,那都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老黄历了,事实上,苏军自二战结束后,就一直在修炼“斩首战”的独门秘籍,预想在未来战争中一旦对战争开始,就利用特工部门、空军加特种兵部队的多方位协同,首先打到对方首都的指挥中枢去,通过控制或消灭对方的最高决策层让敌方的整个军事系统瘫痪,随后边境上的“钢铁洪流”才会真正启动,如同麦田上的联合收割机收获小麦一样,将已经基本丧失战斗意志与组织度的敌军前线部队缴械。是的,与后来的美国总喊斩首,但萨达姆和本拉登其实都是战后才干掉的不同。在苏联鼎盛时期,曾经创造过不少此类“斩首战”的杰作,其中的典范比如1968年的布拉格事件中,苏联对捷克斯洛伐克的弹压,当时苏联派出特种兵化装成民用飞机突袭并占领了布拉格机场,随后重型军用运输机载着坦克大炮神兵天降,当天就开进了布拉格市内,五十万华约军队才随后跟进,没遇到什么抵抗,随后苏军“邀请”捷克新政府签署“友好协议”,同意苏军
2月24日 下午 4:00
社会

回乡的你,拿什么面对你的“小镇土豪”朋友

城市未必使你富有,但一定使你自由。这两天,有个话题在网上引发了挺大的热议,那就是所谓“城市消费降级,县城消费升级”,起因是某北上广漂年轻人过年回了趟老家县城,结果发现“被自己给穷笑了”。她自嘲拥有“下班挤地铁的温暖,加班吃饺子的快乐”“只敢在晚上7点后去精品超市,因为有些食物会打折”“身上穿的45元的针织毛衣甚至花了100个淘金币和200减30的优惠券”“不在拼多多搜品牌同款是最后的体面和尊严”。反观留在小镇里工作生活的朋友,“有的开了宝马,有的住了别墅”“小镇贵妇一千多元的大衣说买就买”“精品超市代购运回县里山姆卷、烤鸡、波士顿大龙虾加价卖,供不应求”。小镇的他们最苦恼的,至多只是“生活有些无聊”。于是很多北上广漂青年感叹“原来留在老家的才是隐藏大佬”,“年初九开工,躲在大城市的出租屋里哭了很久”,甚至“怀疑自己当年出来的选择是否正确”。有朋友把相关的文章发给我,问我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我说写这样文案的人,除非是想炒情绪博流量,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离家太久、过年回家受刺激太大,忘了自己当年咬着牙坚持不回家是为了什么——哥们(姐们),你清醒一点,其实你当初毕业选工作时,根本就没有“回乡当土豪”这个选项。你如今过年回家看到的那些实现“车厘子自由”开豪车、住别墅的童年朋友,他们能成为土豪的原因,多半原因其实是因为人家家本来就是在地方上“有势力”,是土豪,或者至少是人脉资源当年还没有实现兑换的隐形土豪。而你,当初为什么要出来上学、读书、拼搏、当北上广漂,努力在大城市留下来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当初没退路?说说我自己吧,熟悉我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我是从某北方滨海城市出来的。我的家乡在北方其实已经不算小城了。可是我从小在那里长大,耳濡目染最熟悉的词汇之一,就是“找人”——说白了也就是托关系。是的,在一个不足够大的城市里,小到子女上学、老人看病,大到你做生意创业、寻机会、集本钱,一种必须面临的考验就是你必须要托关系,中小城市里那些能够给你提供机会的人,他们是有两幅面孔的——一副是没关系的人之间公事公办,另一副则是只对“有关系”的熟人开放。一个没背景、没关系、永远只能遇到前者的人,一般再怎么努力,也是很难竞争的过有背景、有关系、永远面对后者的人。从你找工作拿一刻开始,你就竞争不过关系户,此后的考核、升迁、提拔等等所有过程中,你都要面对这种真实的“双标”。哪怕你看不惯这种风气,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在中小城市自己出来创业,也不过就是换了一种方式面对这个问题而已。因为你身为企业主,平时接触的客户、管理人员,也依然习惯于这种生存环境。中小城市如此,县城乃至农村就更不必说,想理解这个逻辑的朋友不妨去看看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这本书。费先生在该书中对中国传统农业村镇社会所固有的那种“差序格局”有非常深刻的剖析和解读,他说在这种社会当中,一个人对他人的标准是不匀质的,而是像石子投入池塘后激起的涟漪一样一圈圈散开,处在涟漪更中心的人就是会得到更多的机会并最终累积更多的财富。这就是为什么古代中国虽然王朝更替频繁,但除非遭遇极为血腥的改朝换代,地方豪强的格局极不容易被撼动。因为这种“差序格局”存留在每个“小地方”的人们的心中。而处在这个“池塘”边缘的人,是无法挤进“池塘”中心的,就像未庄的阿Q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让自己姓赵一样。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遵循这种秩序的“小地方”跳脱出来,去另一个地方寻求自己真正的机会。那个地方就是城市。所以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不满足于自己的出身给我们命运安排的人,应该感谢近代化、感谢城市化,因为是城市,更大的城市,给了我们这些不是土豪的人去搏一把的真正机会。什么是城市?如果你到欧洲或者北美的很多城市历史博物馆去走一走,你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那里很多城市最初的肇始,并非像古代东方的古都一样是依附于王权而建立的。它很可能就是一帮走投无路的移民、流民、甚至是逃奴,在海边、在河畔的某个高地上暂时建立的某个聚落。他们都是无数差序格局等级凛然的“小地方”中掉落下来、出逃出来的边缘人,受够了之前那种“差序格局”的约束,决定一起订立一种更公平、自由的新规则、新秩序,展开协作,共同生活。所以欧洲人曾骄傲的说:“城市的空气都使人自由”我觉得这才是城市存在最大的意义——这样的故事适用于古代的欧洲,比如“永恒之城”罗马——罗穆路斯、七丘之城和他们十二铜表法就是这样诞生。这样的故事适用于近代的北美,比如五月花号和它上面那永垂不朽的协议。这样的故事同样适用于近现代的中国,比如上海、比如深圳,他们的诞生同样萌发于新时代、新规则。所以城市是什么?城市不是村镇的简单扩大或者累加。某种意义上说,它恰恰是村镇的反面——它是人们试图按照与村镇不同的“差序格局”进行协作的一种尝试。人类的文明史,某种意义上说可以说就是城市秩序与村镇秩序的竞争史,罗马帝国末期,由于城市文明在帝制集权下逐渐丧失了应有的活力,在罗马这样的大城市中看不到希望的市民们开始纷纷“逃离罗马”,前往庄园定居,于是城市文明崩解了,古典时代的城市文化被中世纪的庄园文化所取代。而在文艺复兴时代之后,欧洲城市经历数百年的反思,重新形成了一套更有效保障城市协作公平、自由与开放的良性秩序,于是城市又开始异军突起,并最终击败村镇,将人类文明不可逆的拉入近代、拉入工业革命。时至今日,城市的自由格局与村镇的差序格局之间的较量早已见了分晓。一个人,如果生来就不是小村镇、小地方中“差序格局”里的得益者,如果“别人有背景、你只有背影”。那你就不应当质疑自己“走出来”的决定——你可以怀疑自己去的那座城市是否足够的自由、是否有足够多的机会,你可以反思自己努力的方向对不对,但你不应该质疑自己是否应该走出来,留在小镇,你大概率一事无成,什么都不会有。而你所羡慕的那些“小镇土豪”朋友,他们所拥有的那种“富有”是你本来就无法拥有的,你能和他们同感的,唯有他们生活的那份无聊。所以,向前走,别留恋,别回头,你若有骨气,拎得清,应该知道,这是你必然的选择。最后再聊看起来不怎么相关的三件事吧:第一件事,是今年我过年回家,其实也经历了,类似的“打击”,打击我的是一位和我相亲的姑娘,姑娘人挺不错的,不过她在言谈间小心但也十分在意的提了一问题:你现在出来干自媒体,能养活的了自己么?一个月能挣多少工资?老实说这个问题确实挺让我措手不及的,因为我压根没想过她会这么问。但后来想想觉得也正常,如果我当初留在故乡,在那里上学、工作,把日子过的今天像昨天、明天像今天,我遇到一个像我现在这样工作的人也会有此一问——因为我没见识过他的生存方式,我所熟悉的“好工作”,就是故乡有限的那几家国企、那几个体制内单位,那些“托关系”才能搞定“好工作”,我从不会知道,在这些之外,想努力的人还有另一片天空,另一种生活。井蛙不可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是我走出来的决定,是更大的城市教育了我,让我有了那种未曾设想的见识。第二件事,是我前两天不是去上海看了个达芬奇的画展么,和朋友在一起挑纪念品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我“艺名”——“西塞罗”,我回头,发现是一位我的读者,说带孩子也是来看展,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我。我们很高兴的合影留念了一下。结束后我和朋友看玩笑,说虽然上海生活成本高了点,但钱花的也值啊——因为这种与知音、读者不期而遇的经历,真的只有大城市才有。在大城市,即便你赚不到更多的钱,但如果你是一个灵魂有趣的人,你能遇到更多懂你的人。这难道还不够么。第三件事其实与要不要“逃离北上广”无关,只是明天就是俄乌战争爆发两周年了,我今早又看了一遍两年前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战争爆发前夜的那个讲话。在那个视频当中,泽连斯基用俄语向俄罗斯普通民众呼吁,请他们不要参与这场战争。但最后泽连斯基说:“如果你们要进攻的话,那就来吧!你们将看到的,不会是我们的背,而是我们的脸!”这里不想再评价什么这场战争的是与非,而是一种人生态度,作为一群“只有背影”的人,打拼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这份艰难我知道。有时候时代和机遇不会垂青我们,这份苦涩我也知道。可是面对汹涌而来的命运之潮,我依然想学泽连斯基那样说了:“那就来吧!你们将看到的,不会是我们的背,而是我们的脸!”做个生活的勇者,往更大的城市去,向更广阔的天空去。城市未必使你富有,但一定能使你自由。全文完本文3000字,感谢读完,喜欢请三连加关注,多谢。
2月23日 下午 6:06
社会

达芬奇与唐伯虎:让你名垂青史的,也许是人生的意外

各位好,今天在上海博物馆看了达芬奇与唐伯虎特展。上海博物馆这个“对话达芬奇”的展览办了也有几个月了,一直很想来看。初看这个展题的时候觉得特别奇怪,唐伯虎和达芬奇,两个从未遇见的人,怎么会放在一起展览呢?再想之下,又觉得有些靠谱之处。达芬奇出生于公元1452年,唐伯虎比他小二十来岁,两个人基本是同时代的人,又都是画家,生前虽然不可能见面,但死后画作放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对比与趣味——其实东西方这样让人不说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的同时代人物还蛮多的。比如华盛顿与乾隆皇帝,就其人生做派看宛若两个截然不同时代的人,但实际上,他们也是同时代的。而具体到达芬奇与唐伯虎而言,我觉得同时代,他们有一个点倒是迷之相似——虽然他们都是以画作立世的人物,但如果你穿越回15世纪,告诉这二位后世给他们的这个历史评价,他们是想象不到的——因为两人最初的人生志趣都并不在此。达芬奇出生于一个公证人家庭,在15世纪商业繁荣的意大利,这个工作本来也算个旱涝保收的好工作,可是无奈他还有另一重身份——私生子。在当时的欧洲,私生子不仅无法继承爵位,很多行业工会也是不认可他们有资格子承父业的。达芬奇就不幸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从小没有继承权,只能到画家韦罗基奥的画室去当学徒。可是达芬奇的学画之路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他快出师的时候,佛罗伦萨的“大善人”美迪奇家族给韦罗基奥画室分了一个大活儿,让他们给教堂画天顶画。结果试用了一段时间之后,美迪奇家雇佣了该画室所有的学徒——除了达芬奇之外。我没有查证到为什么美迪奇家为啥“有眼不识泰山”的错过了这位划时代的大画家,但达芬奇有句名言,说“画家绝不可模仿他人的风格,因为这样他就会成为大自然的‘孙辈’而非‘子辈’。”我猜很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执拗的理念,让年轻的达芬奇错过了第一份工作机会。因为美迪奇家当时的看上的是韦罗基奥的画风,那些能够忠实复刻师父风格的匠气师兄弟,显然比达芬奇更讨喜——这就像一个如今过于有自己想法的研究生往往很难毕业或者在实习后转正一样……所以至少到30岁以前,达芬奇就是这样一个因过于有想法而怀才不遇的苦逼青年,绘画上的不被认可,让他不得不靠研究机械,建筑等更“工科”的工作以求得用。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他留下的大量兵器、机械草图。搞到后来,达芬奇可能自己都放弃画家这个身份了。30岁那年,深感佛罗伦萨过于卷的达芬奇想去米兰大公斯福尔扎家族那里供职,写了封求职信,说了半天自己打仗时怎么能制造兵器,和平时能制造机械。邻到最后才说了一句“捎带说一下,本人还偶尔会画一些画,水平不逊色于任何其他人。”从这句话里,你能感觉到大龄青年达芬奇那满满的不服不忿么?而今我们知道,那是相当的“不逊色”。有趣的是,同样在大约30岁时,过的同样苦逼的还有东方的唐伯虎。唐伯虎这人出身商人家庭,明代那个环境,商人再有钱也是没地位的,所以唐伯虎他爹就一力供儿子读书,力求能让家里出个走科举正途的“公务员”。唐伯虎这人倒也非常成器,乡试就得了头名解元,满怀信心的进京赶考,考完会试还信心满满的说今科的会元非他莫属。但倒霉的是,天有不测风云,那年会试考官出了道特难的题,就唐伯虎和另一个举人答上来了,朝廷觉得有蹊跷,决定严查,一查之下发现那人作弊,再一查,唐伯虎与他有交游。那不用说啊,你俩一定是串通作弊,于是直接下了大牢。后来虽然被家人花钱保了出来,但从此上了黑名单,这辈子都进不了科场了。所以唐伯虎和达芬奇一样,都是“被人生放逐的人”——他们的人生本来是有一个写好的剧本的。他都遭遇了命运的残酷玩笑——你有你的人生规划,可是命运对你的人生另有计划,它偏偏不让你得偿所愿。于是无奈的达芬奇与唐伯虎,相隔万里的在同样的年纪拿起了画笔,把他们那满腔的怀才难遇与无处发泄的才气,诉诸笔端。画成了他们的作品。所以他们都画美人,画风景,画他们眼中所见的那些转瞬即逝的美好。而今,时隔数百年,看着这些画时,我在想他们在落笔的当时当日,也许从未想过他们能凭这些画着玩的东西名留青史。他们的人生本有其它的更在乎的东西,无常的命运残酷的打断了它们。绘画,只是他们在人生的“垃圾时间”里,聊以自慰并赖以糊口的随性之作吧。但他们又都没有想到,正是这些闲笔,却让他们意外的走向了永恒与伟大。得以跨越五百年之后,相会在这里,相会在我的面前。“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对于达芬奇和唐伯虎的命运,似乎可以鸡汤的这样说。可是我却绝对这样说不好,上帝其实对这两个人并不友好,他给了他们才华,却关上了他们所热望的那扇人生正途之门,至于他们得以扬名的那扇窗,则更像是他们自己无意中打开的——只是天才的气质在他们灵魂的小屋中压抑了太久,窗户一旦打开,就立刻喷薄而出了。所以命运终究还是公平的,有才华的人终究不会被埋没,哪怕你伸张才华的方式未必是你所预料的那种“正途”。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有时候觉得,达芬奇和唐伯虎这种卖画为生,靠喜欢他们作品的粉丝资助生活的人生,其实也挺像如今的自媒体的。而作为一个也是三十出头离开了体制内这个“人生正途”,以卖文为生的江湖后辈,他们的故事应该给我一份淡然。命运无常又怎样,给你关上了你原本规划的那条路又怎样?只要还有才情,和对这个世界上真与美的爱,我们总能生活下去——甚至说不准,还能留下几件作品,博若干年后有同样心曲的人们会心一笑。我是获了这样的慰藉与坦然,结束这次观展的。新的一年,这条“未曾设想的道路”,我仍会走下去,无论风雨为何——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随笔一篇,写得匆促,感谢读完,愿您喜欢。
2月22日 下午 7:55
其他

生日停更,重发这篇我最喜欢的旧作

yiyi你爱我,我爱你,不合时宜的天才,人生不甜蜜……各位好,今天是我阳历生日。我有个习惯,农历生日是过给家人的,阳历生日是过给自己的。这个生日,我决定过的特别一点,正好听说最近上博正在搞达芬奇&唐伯虎的特展,蛮感兴趣的,就临时起意买了张高铁票跑来看。无奈碰上下雪火车大范围晚点,看来今天是没法更稿子了,发一篇我最喜欢的旧作好了。愿您也和我一样喜欢她。“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不自觉的唱起来了呢?前几年,这首蜜雪冰城改编的魔性广告歌曲,突然在各大短视频平台对中国受众完成了一次“洗脑”。就这个“小破曲”……由于该曲刚火那会儿正值高考,很多考生对此曲深恶痛绝,因为但凡听过了就不会忘,复习中、考场上不自觉的都能想起来,十分魔性。这首曲子为什么会成为中国受众的集体“耳虫”呢?除了蜜雪冰城包装和宣发之外,我觉得主要是曲调的原因,该曲原名叫《哦,苏珊娜》,你把这首曲子的谱子拿过来一看,就会发现它的曲调特别简单、音域很窄、但却特别优美欢快、不仅上口而且上头。打个比方,《哦,苏珊娜》这曲子在西方音乐中的地位,有点像咱们中国唐诗中《静夜思》,虽然简单,却优美,非李太白这样的天才之思不能为之。什么样的天才能写出这么简单却优美的曲子呢?他就是美国作曲家史蒂芬·福斯特。你如果多找几首福斯特的曲子来听,就会发现这位作曲家的作品几乎都是这个特点:音域不宽、曲调简单、却出奇的优美。比如这首《肯塔基故乡》来首中文版,很多人更熟。打个比方,如果说同时代的欧洲作曲家是法餐大厨,用最名贵精致的食材,做出了美味的食品。那么福斯特似乎就是一个乡下厨娘,就会做一些番茄炒鸡蛋、辣炒土豆丝之类的家常菜,但每道菜做出来的味道其实一点都不逊于法式大餐——你可以想见这个人有多牛了。只可惜,这样一个牛人,却有着出奇不幸的一生。而不幸的主要来源,就是太穷。而穷的主要原因,则是他的祖国美利坚。《你爱我,我爱你》火了以后,我看到有网友曾在弹幕里戏言:“蜜雪冰城这得给原作者多少版权费啊。”我不忍心会这位朋友,其实原作者福斯特早在150多年前就穷死了,死的时候兜里只有38美分,有人说他的死因是割喉自杀——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自己热爱的事业,为什么会给他这样不幸的一生。我的音乐史系列中,已经相继讲过巴赫、莫扎特、门德尔松、瓦格纳和肖斯塔科维奇,这些人里面有人确实是穷死的,比如莫扎特。(《莫扎特,被时代杀死的那个少年》)但福斯特的穷和莫扎特还不一样,有人考证过,莫扎特的穷主要是他太作,他的收入虽然配不上他的天才,但其实还不错,如果不是他太作,又讨了比他更能胡花钱的“败家娘们”当老婆,是不会经济破产的。可福斯特就不一样了,他生活非常简朴,长期吃饭都是凉水就面包那种,可是真的就是赚不到钱:比如这首今天不断给我们洗脑的《哦,苏珊娜》,出版商只花了100美元就从他手中买下了版权的,其购买力换算到今天,大约也就2000美元左右。而福斯特一生的作品(请记住他最出名的曲子,不是这首《哦,苏珊娜》),卖的版权费,一共也只有2000美元左右,折合今天约为4万美元(约25万人民币左右)。可你敢信吗?靠着这2000美元,他辛苦的写作到了37岁——因为他是美国第一个靠买音乐为生的职业音乐人。我们今天看来,美国是全球音乐艺术的中心,全球最好的音乐人、最成熟的音乐产业、最棒的交响乐团都集中在那里。但仅仅不到两百年前,美国还是一片艺术和文化的荒漠。美国开国元勋约翰·亚当斯有句话说“我必须学习政治和战争,以便我的儿子们能够学习数学和哲学,以便他们的孩子们可以学习绘画、诗歌、音乐、建筑和雕塑。”不知是不是受了这位国父教导的影响,19世纪初的美国,虽然哈佛、耶鲁这样的名校已经建立很久,西点军校也已经草创,但却一个培养艺术或音乐家的院校都没有,美国也没有系统的音乐商业化体系。当时的美国人能听到的那点可怜的音乐,都是由少数欧洲艺术家和歌剧团来到波士顿、纽约、费城和巴尔的摩演出时所带来的,但是他们从来也不离开海岸。美国本土也从来没有诞生过自己的音乐家,就连美国国歌都是改编自英国海军当时流行过的一首黄色小调。总是,与当时欧洲已经如日中天的古典音乐盛世相比,美国音乐还沉浸在沉沉黑暗中。美国人在他们的欧洲亲戚眼中,不仅土得掉渣、而且俗不可耐的。但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天才的福斯特过早的到来了。1826年,他出生在宾州一个中产家庭中,父亲当过当地的镇长。按说这个家庭环境不错,身为富二代的福斯特甭管干点什么,此生都不至于混的太差——如果他不作死搞音乐的话。福斯特一家其实都是挺有音乐细胞的人,他父亲一有机会淘来各种乐器,他最钟意一把旧小提琴,每到夜晚,一家子人就会围坐在老父亲身旁,父亲拉小提琴,哥哥或妈妈弹钢琴,姐姐会伴着琴声吟唱,成为这个简朴家庭中不多的娱乐。可是再怎么热爱,也没有孩子想过将来能以音乐为业。因为生在当时美利坚这片清教土地上,人民性格是普遍高度务实的,美国人不觉得自己到了需要搞音乐的时候,既没有成熟的音乐教育系统,更没有成熟的音乐商业化体系。想靠写音乐为生,这怎么可能呢?但天才是无可阻挡的,福斯特3岁开始接触音乐,期间几乎全靠自学,十来岁时就开始尝试自己创作曲目,到了21岁的时候,他就写出了脍炙人口《哦,苏珊娜》。这首曲子不仅如今,在当时就是风靡全美的“洗脑神曲”。十年内曲谱销售量居然超过了10万份,而在此之前,美国从来没有一首曲子的曲谱销量超过五千份。可是问题依然是那个,当时的美国没有一个良性的音乐家生存环境,人们是不重视音乐版权的,他们唱着福斯特的曲子,却没有人关心这首曲子是哪里来的,也不在乎这位作曲家是否会饿死。所以当出版商只给了福斯特100美元做酬劳时,他也许还觉得自己是在大发善心。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音乐天才的命运是注定悲惨的,甚至可以说,他越天才,命运就越悲惨。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不能说福斯特所处的时代不好,只是他太不合时宜,美国当时就是不需要他这种天才,所以同时代别人的美国梦再美,美国的经济发展再欣欣向荣,都与他无缘。甚至有人猜测,《哦,苏珊娜》这首曲子当中,福斯特也隐约透露了他命运的苦楚。有种说法认为,歌曲中反复咏叹的苏珊娜,可能正是福斯特仰慕的一位女孩,可是福斯特此时已经走上了贫穷的专职音乐人之路,为了谋生他需要四处漂泊、演出,给不了爱人稳定富足的生活,姑娘最终不得不另嫁他人。所以歌里才会说:“太阳当空照,我心冰冷,哦,苏珊娜别哭泣。”虽然“蜜雪冰城”的改版歌词唱的是“你爱我,我爱你”,但原曲很可能是作者在讲述自己的一出爱情悲剧。当然,这种说法只是猜测,由于当时的美国太不重视他们的这位音乐天才了,所以福斯特虽然刚刚成年就写出脍炙人口的神曲,但他的的一生,都很少太多可供考证的事迹。与同时代欧洲的舒伯特、勃拉姆斯、门德尔松等等一大批古典音乐巨匠相比,福斯特的人生太过寒酸、清苦、而又默默无闻。他没有受过系统的古典音乐训练,也从没获得过乐队的指挥权,因此从没写过古典音乐套曲,他与最能发挥他伟大才华的古典音乐失之交臂。但他依然执着的写着,他写《故乡亲朋》(Old
2月21日 下午 5:41
社会

枪都不禁的美国,为什么却严禁师生恋

​​​​师生恋,无关乎性别,只关乎权力各位好,今天的主稿《不计成本拿下此“重镇”,对俄军到底有多大价值》依然发在维吉尔上了,想看的朋友请移步过去:请关注这两个号并加精,以及时获取我的原创文章。西塞罗这边,依旧聊点别的。昨天的文章《“哈,美国佬又搞了个奇技淫巧!”》我聊了近期引发全球网络热议“文生视频”AI模型Sora。但写完之后到微博上逛了逛才发现,这个话题的热议已经被冲掉了,占据简中互联网榜首的新闻,现在是某地一位丈夫实名举报自己妻子——一位高中女老师勾引自己的未成年男学生,并与其发生关系的新闻。本来整理了这个新闻的一个概述,但整理着整理着发现实在是太不正经,这位丈夫的爆料中自己妻子与那个男生聊了许多那种话题。考虑到此案现在有关部门还在对涉事女老师停职调查之中,还没有最终确证消息,反正大家应该在微博和其他微信号上也看过这事儿了,这里我就不转述一遍了。想了解的自己去查吧。我这里想说的其实是广大吃瓜网民对这个事件的反应——看了一圈,我发现,义愤填膺、凛然正气的指责涉事女老师违背师德,性骚扰甚至侵害未成年人的声音固然有之。但它不是舆论的大多数,舆论的大多数可能是你此刻在想的那个样子:很多男网民一看这位女老师相貌姣好,青春靓丽,哈喇子流了一地。然后开始开玩笑说:这样好的老师我怎么没碰上?太过分了!放开那个孩子,有本事冲我来!而一些疑似女性的号呢?扒出聊天记录里那学生主动“撩”老师的话,说虽然两人年龄、身份地位差距大,但你情我愿么,恋爱自由么,女老师结婚了又如何,结婚就没有追寻自己真爱的权利了吗?然后楼就盖歪到女老师的丈夫实名举报自己妻子隐私有多么用心险恶上去了。总之,过去在微博上遇见两性话题就会打的跟热窑似得的男权与女权,在这次吃瓜当中倒是达成了一次神奇的合唱——双方都觉得女教师如果真的犯有其丈夫曝光的行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说“怎么不冲我来?”女人则说“这是她和他的自由”。看着这样的评论,我在想这样的一个假设。假如,在这起事件当中,老师与学生的性别发生倒转,是一个男老师这样主动追求,甚至诱奸了自己的女学生,公众又会作何评论呢?不需要多想也知道,大部分有良知的男性,以及几乎全部女性,恐怕都会指责那个男老师丧尽天良、禽兽不如、以权谋私,即便这个男老师有多高大威猛帅气,也甭管那个女学生是否享受甚至主动回应这份“爱情”,舆论也一定是这样一边倒的。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同样的情况,放在男老师和女学生身上会让旁观者心生厌恶,放在女老师和男学生身上,很多人却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你情我愿就挺好”呢?说白了,这说明无论男性还是女性,无论你宣称自己有多么女权,我们其实还是没有学会以真正“男女平等”的视角去审视世界。把青春漂亮的女性视为一种性资源,而男性视为这种性资源单方面的猎取者,这是古代男权社会给我们造成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性别视角残留。直到今天,我们通常还会将男性和女性发生身体亲密接触称为“占便宜”。顾名思义,只有当男性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去占身边女性的便宜时,才会被认为是一种侵害。而强势且漂亮的女性作为“便宜”的持有者,如果居然愿意白给身边某个男性去“占”,那在大众眼中就非但不是一种侵害,反而是一种恩赐。活雷锋一样的人物,谁还会去指责呢?可是持有这种观点的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其实本质上都犯了真正女权主义者最反感的“物化女性”的那种错误——在这种视角当中,女性除了身上的那个“性资源属性”,其实什么都不是,她本身就成了那个“便宜”,一个用以奖赏他人的奖品,身上的一切其他价值、身份都被剥夺了。请问,以这样的视角去为女老师开脱,真的是在尊重她、尊重女性么?我觉得这恰恰是对女性最大的亵渎。习惯男权思维的男性这样想可能还好说,部分高扬女权的女同胞也这个主张,我就不知道她们是什么逻辑了。好吧,让我们从老套的“男权or女权”的争论中挣脱出来。其实我觉得这件新闻,虽然包裹着两性私密的香艳外衣,但实则与性别无关,它只有关另一件事,那就是权力。为什么这么说?你可能听说过这么一个事儿,大洋彼岸的老美,虽然不禁枪、部分州甚至不禁黄赌毒,但却是禁止师生恋的。在美国学校里,如果一个学生单独去办公室找一个老师,无论女生去找男老师、男生去找女老师还是同性学生去找同性老师,统一的规矩是你不能关办公室门,你关门老师可能会跳起来夺门而出。因为他或她会害怕你出了办公室门之后告他性骚扰你,在美国,教师一旦缠上这种官司而又无法自证清白,基本就社死了,不仅要丢工作,而且很难再找到教职。事实上,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美国大学就开始陆续禁止师生恋。1984年,哈佛大学就修改自身的校规,从原先的“极为不鼓励”转为直接“禁止教授(包括教授的学生助理)和其直接教授与指导学生之间发生浪漫关系。”后来这个规矩逐步发展为全美、以及加拿大、德国等很多国家的通行惯例,中小学就不用说了。即便是在大学里,面对已经是成年人的学生。教授要是想跟学生谈恋爱,而且能证明彼此你情我愿,可以!老师辞职、甚至学生退学,你们愿怎么恋爱自由怎么恋爱自由去!所以师生恋现在在很多国家都是“禁断之恋”。《言叶之庭》你说不对啊,不是说恋爱自由么?凭什么老师就不能跟学生发展你情我愿的恋爱关系呢?这里面其实涉及到一个权力逻辑的基本问题——老师在与学生的交往中,是天然处于握有权力的强势一方,学生平时上课、考试、论文、参加重要课题、毕业等等过程中产生一系列的权利和机会,都掌握在老师的手里。而且老师还对学生保持一种知识和人生阅历的碾压——学生上课得一直盯着你听你讲吧?在这种情况下,你身为老师,说你没有以权谋私,完全凭着自己的本事和魅力把自己看好的女生或男生发展成为自己的情侣——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么?身为老师你有太多机会、太多方式让学生根本无法拒绝你的追求了——不一定是赤裸裸的胁迫,可能就是一个眼神、一个暗示、或者一次因势利导,就会让学生对你迷得五迷三道,主动投怀送抱。甚至再高端一点,PUA你总听说过吧,一般的PUA总需要这套邪术的施展者对猎物先过去一定的心理地位优势,这是整个过程中最难的一步。可是如果你是那人的老师,这一步直接跳过了,你可以直接进入接下来揉捏、诱导对方的步骤。所以请问,如果一个PUA大师,刚好成为了你孩子的老师,如果不禁止师生恋,身为孩子父母,你能怎么办?别觉得这是危言耸听。这里推荐一本书,名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该书的作者是林奕含,她以小说的方式将自己在十多岁的时候被老师诱奸,并且以为那就是爱,保持不恰当关系多年的经历,全部写到了这本书里。悲剧的是,林奕含自己却一直没有走出老师的梦魇,完成这本书后不久,26岁便抑郁症自杀。该书在出版后,曾经在我国台湾省引发很大震动,因为通过这本书人们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老师对于学生的性侵,未必是需要用强迫的方式进行的,他可以性侵你,还让你觉得是你自己爱上了他。因为他手中有一项你无可抵御的力量。那个东西,名叫权力。而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们能保证师生恋的老师都“正心诚意”,不去PUA自己的学生,真的就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一旦师生恋发生,请问你怎么保证老师不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有意无意的“照顾”自己的恋人学生,这对于其他学生来说,又是否公平呢?所以为了防止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发生,唯一的办法只能严厉禁止师生恋。人生而自由,却无往而不在枷锁中。恋爱是自由的,生而为人,你爱谁都可以。但为了保障这份自由的行使,你不能爱自己的老师或学生,就像你不能爱自己的直系亲属。说到这里,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国古代以师道去比伦理,还挺有先见之明的?当然我知道,说到这里,肯定有人会反驳——“你说老师不能用自己的强势地位让自己的学生爱他。可现实中的爱情,谁又不是因“势”爱上另一个人的呢?你健身减肥、把自己捯饬的漂亮帅气,用来吸引异性就不是凭势了吗?你努力搞钱、积累个家财万贯、开着劳斯莱斯、兰博基尼去吸引妹子目光,就不凭势了吗?甚至你勤奋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凭着“有趣的灵魂”去得到他人的爱慕,这也是仗着某种“势”么!爱情的本质是利己的,一个人看上另一个人,总是看上了他身上某些“势”么,不然凭什么爱你。”我觉得这话很对,但我不知你用心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上面说的这些“势”,无论貌也好、才也好、钱也罢,与前面说的教师那种权威有什么区别?我觉得你问到点子上了,下面才是本文想说的最关键的事。我们比较一下这三种(钱、才、貌),与教师的威权,究竟有什么区别?答案是,以上说的三种,都是具有“商贸属性”的。你长得好看,还有别人更好看,你有钱有才,还有比你更有钱有才的。所以作为被你追求的人,他或她会拥有一种菜市场挑黄瓜式的“商贸自由选择权”,而有自由选择才会有爱。而与之相反,教师对学生的权威,既然是一种权威,它就是天然具有“权力属性”,相比商贸,权力的特点就是排斥被施加者的自由选择权的。身为学生,他就必须坐在课桌上老老实实听你讲课,交上考卷任你评分,不能说你给我这个打分不高,我拿着试卷找个老师另打,分高者说了算……看清楚没有,这就是权力所拥有的,屏蔽自由选择的强制力。而任何权力,无论以什么面目出现,本质上都是一种利维坦,一种“必要的恶”。人类为了完成知识的传承,不得不赋予老师以对学生的权力。那么这种权力在被行使的时候,就必须是被严格约束的、要严防其被用来假公济私。或者通俗的讲,也就是要把“权力关进笼子”。而老师,作为学生在自己人生道路上接触的第一个非亲情权力,我们又怎能不约束其权力、禁止师生恋而严防权力的外溢呢?这是学生将接触到的有关“将权力关进笼子”的第一课。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其实挺看不上法国总统马克龙和他老婆的那段师生恋的,很多人肉麻的吹捧,说这反映了什么“法国式的浪漫”。我说,屁,光从法国人能选这么一总统,还把这当个美事儿来谈,你就能看出这个国家确实是有些滥用自由而不太尊重程序正义,难怪相比英美,它的现代化之路,总走的那么磕磕绊绊。请允许我用塞缪尔·约翰逊的那句名言结束本文吧——“任何未经约束的权力,总会包含着危险。”如果既正在远离师道尊严的道德约束,又还没有法制建设的跟进,那么哪怕小如老师的权力,我们也并没有拿来调侃的优容。全文完本文4000字,感谢读完。又是一天两篇原创长稿的一天。明天无论如何休息一下。长文不易,喜欢请打赏转发加关注,多谢。
2月20日 下午 5:35
国际

“哈,美国佬又搞了个奇技淫巧!”

各位好,今天的主稿《真相是:无论谁当选,美国都不可能放弃乌克兰》发在林中的维吉尔上了,请想看的朋友点击下方移步过去看。长文不易,若您喜欢可以打赏一下,您的支持是我创作的动力。西塞罗这边还有点灵感,前两天OpenAI的AI视频模型Sora引发全球轰动,就写一篇随笔,从技术史的角度聊聊这事儿吧。Sora会带来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一定会带来一些什么。你看到的这台机器名叫“珍妮机”(Spinning
2月19日 下午 6:46
社会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让你“断亲”

各位好,今天本来写了一篇关于俄乌战争的《晚安》文章,发在维吉尔上,但后来觉得不适合在公众号这边发,所以,把文章删了,放在知识星球那边。所以跟大家说两件事,第一是烦请关注林中的维吉尔和海边的西塞罗,并加星标,有文章及时保存及时看,因为我发的随缘,删的随性,不确定那篇文章会留到什么时候:另一点,是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扫码买一下我的知识星球,因为微信群太不稳定,所以我基本把那边当做自己的读者群来运营,每年只需99元,平素大家讨论,我也参与,偶尔发一些觉得更适合给vip读者看的文章。请大家原谅我写的这么谨小慎微,过完年刚开工,不想让家里人为我太过担心,所以文章要收着一些写,行长方能致远。所以想看这类文章的朋友,就得烦劳你们一下了。说到不让家人担心的问题。昨天我写了《父母在,必远游》一文,在获得不少赞同的同时,也受到了一些误解。有些朋友误认为我主张的是把父母甩开的“断亲主义”,还有朋友转给我的公众号冰川私享会的《别急着喊断亲,你们还是太年轻了》一文,冰川那边的几位老师都是我的朋友,这篇文章的观点我也是大体赞同的,在当下的社会、医疗保障体系下,一个年轻人在长大以后想要跟父母“断亲”,或者哪怕只是效仿西方社会一样彼此独立,都是不可能而且挺残忍的一件事。你需要你的父母、亲戚,否则在很多地方不拖关系怎么找得到工作?买房首付的“六个钱包”谁来给你凑齐?结婚生了孩子谁来给你照看?小孩子入园、入学、有个头疼脑热等等一系列问题,谁帮你打理?你的父母也离不开你,他们正在逐渐老去,有个头疼脑热上医院看病得挂号吧?万一住了院得有人照料吧?将来若是卧病在床,或者丧失自理能力,你好意思把他们就往养老院一丢,自己出去潇洒么?肯定都是不能够的。从发达国家的经验和未来社会的长远发展而论,无论是抚养孩子还是照料老人,最终的解决之道一定都是社会整体加大投入,建立更完善的保障体系,使幼有所育、老有所养,但至少目前,这一点我们还是做不到的。抚育子女和赡养老人的责任,极大程度上还是要由个体家庭来承担,而这个重担如果你真的执行“断亲”,是承受不起的,它必须通过亲情关系进行均摊,才能稍微缓解一些。以我自己过年回乡的耳闻目睹而论,我觉得我们父母那一代人其实现在很多都在承受着这份重压,说起来他们好像都已经退休或者临近退休,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但实际上他们这个年龄的人现如今很多仍在“上有老下有小”的煎熬当中,很多人一方面要照顾比自己更年长的父母,另一方面还要帮衬自己子女一把。看了这些长辈真实的生活状态之后,你就会发现我们未来说要效仿日本搞“银发经济”,基本是个不太可能的事,日本在老龄化之后有“银发经济”是因为他们社会当时的福利、养老育幼体系已经相对完善了,退休初老的老年人才会憋在家里没事做,才会有人“U型就业”或者天南海北的到处旅游消费。可是这种情形在目前的我国是很难铺开的。你看我们父母辈这些人,很多人可能今天刚刚照顾了家里的长辈老人,明天就要去子女家帮忙照看孙辈,两头跑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有自己的休息时间,哪有什么退休后旅游或者接着实现自我的空间。而他们这一代其实还没有进入独生子女时代,等到我们这一代人老了,“上有老、下有小”的负担只可能更重。在那种情况下,你说要来一句“断亲”,子女孙辈你可以不管,父母你能够不侍奉,不赡养么?一个人平摊父母两个老人,你能想象这个任务有多艰巨么?所以我说“父母在,必远游”,并不是要“断亲”的意思;血缘和人性决定了我们断不了。我只是想说,正因如此,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更应当趁着这如山的重担还没有彻底压到我们身上之前,早一点自立,早一点出来过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思考,做自己的事业,尽量多的攒一些钱,以备这未来一定会很沉重的负担。若有余力的话,也应当趁着还年轻,多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情,爱想爱的人。因为等你如父母一般初老了,你真不知道自己到时是否还有这个精力和时间。而要做到这一点,如果之前那篇文章所说的,先脱离开父母,独自生活一段时间,真的是你必须要先做的事情——正因为我们最终断不了亲,正因为我们此生最终要挑起回报父母养育之恩的重担,所以我们才应该抓紧青春,努力先活出自己。我这样说,那些不懂我之前意思的人,能明白了么?而我还想说,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真的不容易,因为我们承担的是一个“承上而不启下,启下却并不呈上”的重任,身值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的鼎革之中,我们既要像传统社会所要求子女的那样,最终去承担赡养长辈的义务,也要尽量给自己的孩子(如果我们有的话)一个现代社会意义上的人生,不要在我们年老时让他们有这样的牵绊和挂累。这样的代际鼎革从我们父母那辈开始,已经做了很长时间,但它需要在我们这一代完成。所以这一代年轻人,怎可不说责任深巨呢?我们怎可不赶紧生活呢?所以,我的父母亲人,请不要怪我离家太早。我的读者,请不要怨我写文越来越谨小慎微。你们也不必称赞我每天码字写文的勤奋、我走出体制的大胆、或者我每日都有话说的蓬勃的表达欲……所有这一切都是我该做了、也必须做的,我已看到了我人生未来的长路,所以我必须走的日夜兼程,而又兢兢战战。我想我们这一代人,也许都有此念吧,所以不敢消费、不愿结婚亦或者生育意愿低,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想我一般的很多人,还不想彻底躺平,我们还想凭自己的努力,先拼一把。所以我们必须趁着父母健在时,先远游,过好了自己的人生、打理顺自己的事业、积累足够的资本,再回来,承接这命运的重担。这就是我的意思吧——越近中年,我越感到,我们这代人,着实没有资格不努力生活、不赶快生活。全文完本文2000字,感谢读完,谨以此文给大家谷歌进,祝开工大吉。再提醒一下,更多文章,请关注及时关注并加星西塞罗、加图和维吉尔,或加入我的星球。
2月18日 下午 6:53
社会

父母在,必远游

全文完本文2000字,今天一天在路上,只以此篇随笔奉上,明天起正式恢复正常写作,新一年开始了,请我的各位读者,也请我的家人放心,在外的我会好好写稿、好好打拼的。Gonna
2月17日 下午 6:27
娱乐

《麻辣滚烫》这个结局很爽,但有点问题

娜拉走后会怎样?女主“赢一次”之后又怎样?各位好,今天春节在家最后一天,实在太忙,随手写两笔随感吧。昨晚陪家人去看了贾玲的新片《麻辣滚烫》,我觉得这部片子可以打十分制的七分——没有热捧者说的那么神奇,也没有贬损者说的那么遭。片中有很多细节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是可以细品的,但今天篇幅所限,就说电影结尾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改编——我觉得这个改编……还挺有意思的。《麻辣滚烫》改编自日本电影《百元之恋》,原片我看过多遍,讲的是女主角一子从宅女家里蹲通过拳击重新证明自我,“赢一次”的故事。而顾名思义,穿插这部电影的其实有一个串联故事,是影片中女主与拳馆男主角之间的情感故事,女主先是因为喜欢男主而注意到拳击,而后两人同居,男主劈腿,女主在被伤害之后彻底放飞自我,练拳升华,最终的拳击赛场上,女主在男主“站起来”的助威声中站到了最后。赛后两人重新牵手,完成一场“百元之恋”。光听我这么讲,你可能觉得这剧情没什么,但《百元之恋》的这个结尾,在之前小众的影迷圈子里是受到很多观众的诟病的,因为影片中的男主明明那么渣——他其实根本不爱女主,约她只是因为她好约,与她同居只是为了吃软饭,最后还劈腿,可最后女主居然还接受了他。这个安排是让很多女性观众看了不舒服的。觉得《百元之恋》有一种浓浓的日式男性视角。可能是也感到了这种不爽,贾玲在把这片子改成自己剧作时,对这个感情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删改,男主劈腿的剧情被删掉了,渣属性大幅弱化,可是当我以为这种改动是为了让观众更容易接受电影结尾两人的牵手时,贾玲却安排女主在影片对男主的邀约这样回绝:“改天再约吧。”“那你看你哪天有空啊?”“看心情吧。”我看有评论说,这是高冷女神对舔狗的回绝。爽么?很爽。确实,与一般的合家欢电影总会安排主角在故事的尽头收获爱情、亲情、友情不同,《热辣滚烫》这部电影的收尾颇显标新立异,最终赛场的胜利、教练的肯定、家人的赞许、甚至“有情人终成眷属”,都没有成为女主最终的归宿,瘦下来的贾玲继续奔跑在了阴暗的街道上,然后荧幕浮现出她发的那个朋友圈:“终于赢了一次”。我觉得这个结尾处理,是非常女权的处理方式,因为它一改《百元之恋》中女主的自我改变与升华最终还是要由男主的肯定与求爱来实现的呈现方法。直白的在告诉男主也告诉观众:女主的改变不是为了他人的肯定,尤其不是男人的肯定。我就是为了活出我自己,就是“想赢一次”。这当然是一种对传统男权叙事直白的反抗——你可以想象在一个童话故事里,灰姑娘或者白雪公主在故事结尾说:“改天再约吧”,“看心情”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所以《热辣滚烫》是一部励志爽剧,如贾玲减肥100斤一样,最后这个拒绝,也让很多观众尤其是女性观众直呼很爽。与原作《百元之恋》的质感是完全不同的。但所有爽剧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它不接地气。百年前的易卜生写话剧《玩偶之家》,故事的最后女主角娜拉抛弃渣男丈夫勇敢出走,让观剧的新女性大觉痛快。可是,鲁迅先生却在女校做了个演讲《娜拉走后会怎样?》泼冷水的说,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女性,那么她出走之后的前路无非两途:堕落(作娼妓)或回来。因为鲁迅认为当时的社会给女性的前路就是这么有限几种,鲁迅不客气的说:“在现在,一个娜拉的出走,或者也许不至于感到困难的,因为这人物很特别,举动也新鲜,能得到若干人们的同情,帮助着生活。生活在人们的同情之下,已经是不自由了,然而倘有一百个娜拉出走,便连同情也减少,有一千一万个出走,就得到厌恶了,断不如自己握着经济权之为可靠。”我觉得,这话如果放在《热辣滚烫》上似乎同样适用。作为一部高扬理想主义的励志片,影片后半段采取的一个把故事说圆的方法,就是完全忽略了经济问题。贾玲扮演的女主,在拳馆里练拳,那是需要钱的,更进一步讲,故事之初家庭矛盾的爆发,雷佳音饰演的男主在现实面前屈服、对女主的始乱终弃,等等等等情节,推动的第一动力其实都是现实经济的窘迫。但在故事的后半段,从《洛奇》的音乐响起,女主开始暴瘦、练拳开始,我们就没看到她再为曾经无处不在的经济问题操过心,电影在后半段让女主起飞的方式,是一方面给了她一双奋斗的翅膀,另一方面却又悄悄取消掉了现实的重力。然后造成了女主迎风起飞的错觉、《热辣滚烫》的故事逻辑其实是没说圆的。而这种叙事问题,其实也影响到了故事的结局。就像鲁迅说《玩偶之家》没有写娜拉出走之后如何一样,在电影的结尾,影片没有回答女主“赢一次之后”怎样了——她以后要靠什么谋生?住在哪里?有什么样的生活?房租不用交了吗?拳馆办卡不用办了吗?钱从哪儿来?在故事的开头,家人就是因为觉得女主没有工作才发生的矛盾,在故事的中期,女主为了工作不得不忍受色狼上司的骚扰。那么在故事的结尾,女主的经济压力应该同样存在,并不会因为她练了拳、减了肥就消失。所以女主独自跑入黑夜里之后,明天怎样生活?这事儿其实是没说清的。独自跑入黑夜,更像是戏外的贾玲而不是戏里的女主会做的选择,因为成名成腕的她,确实不缺钱、不缺他人的认同了。所以影片演到最后,戏外的贾玲已经完全代替了戏里的女主,成为了叙事主体,从这个角度讲,有人批评《麻辣滚烫》搞的是“以主演代主角”这个批评是有道理的。而把现实重力这个因素计入考量,重新去审视原版《百元之恋》那个结尾,你会发现原著中的一子选择与男主复合,虽然别扭,但却是真实的——因为人总要生活,而两个被生活击打的遍体鳞伤,曾经自我放逐,却又重新站起来的人,可以完成和解和相互扶持,将这条艰难的路走下去。人活在现实里,不可能只作自己想做的事,要求他人完全如自己所想,要被生活所痛击,却依然拥抱生活。这是《百元之恋》所以《百元之恋》那个看似窝囊的结尾背后,是充满了现实关照的,导演确实是在认真思考一个现实中这样的人究竟该怎么选,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而与之相比,《热辣滚烫》的结尾处理,与这部剧名和整部剧一样,是以求爽为要义的。女主孤独的跑进了黑夜里,就像娜拉走出玩偶之家,戏剧不思考她出走后会怎样,她离去的身影很帅、很爽,这就足够了。但我得说,这其实不算是一个多么负责任的结局——就像你吃一碗麻辣烫一样,爽是爽,但实则对健康生活无益。
2月16日 下午 11:52
娱乐

芥川的鼻子与贾玲的暴瘦

她不是在减肥,她只是终于有了瘦的自由。日本小说家芥川龙之介,写过一篇有趣的短篇小说,名叫《鼻子》。说日本的池尾地方有一位老和尚,他有一根长的像香肠一样的长鼻子,从上唇一直垂到下颚。池尾当地人们对老和尚这根怪鼻子,都抱有一种微妙的态度,既对老和尚的这种不幸遭遇深感同情,又把此事当做一桩怪谈来说。老和尚自己也深为此苦恼,想摆脱此窘境。终于某一日,老和尚寻得一个偏方,让自己的鼻子恢复正常。他想这下可好了,从此他就能做他那容貌正常、又受人尊敬的有道高僧了。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老和尚的意料——周围的人在看到他的鼻子恢复正常之后,都呈现出一种别扭而奇怪的表情,后来干脆发展为露骨的嘲笑甚至敌意。老和尚陷入到了一种和周围所有人关系都融洽不起来的窘境当中,甚至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治那怪鼻子。然后,突然有一天,老和尚的怪鼻子不知怎地又忽的长了回来。“太好了,”他一边在寒风中晃荡着那怪异的长鼻子,一边心想,“这样准没人再笑话我了。”芥川这个人写小说很毒,他喜欢揭露人性中我们多数人不愿意承认的阴暗面,比如《鼻子》这一篇,他就谈了一件很残酷的事:我们在欣赏他人的丑陋与不幸时,往往要比欣赏他们的美丽与幸运更用力许多。池尾的那位老和尚,他在当地被尊为得道高僧,也未必一定是因为他的道行有多么高深,很大一部分原因,也许是因为他那根怪鼻子,人们潜意识里觉得这老先生顶着这样一根怪鼻子还能如此潜心研究佛法,同情怜悯之余不由得生出一份优越感,觉得毕竟自己在五官正常这一点上比他强得多,心情大好的同时也就不由得更容易肯定他的其他优点——譬如他的佛法高深。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老僧医治好了怪鼻反而遭到同乡妒忌与敌意,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还债”,他是把原来透支了邻人们的那份同情,再还回去一些而已。这残酷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在芥川描述的那个世界里,老僧并没有医治好自己鼻子的自由,因为他人不允许。那么,我们有么?在我们现实生活中,有那种怪鼻子的人不多,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人都会从其他形形色色的“鼻子”当中找到对邻人的优越感。并要长出一些这样的“鼻子”,让别人舒适。比如我记得我小时候,很多小品当中都有嘲笑残疾人的桥段,卖拐、卖车之类的。为什么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究其原因,其实也是芥川的“鼻子”规律使然——我们无法改变自己的生活,但我们能从目睹他人沦入比我们更差的处境当中时获得一份轻松感。所以大多数笑星演员在长相上也往往有缺憾,比如长得丑点、矮点或者胖点之类的。人们在看这种演员拿自己这些弱点开涮的时候就会乐的特别开心。这就是我们的人性,比老僧的那根更滑稽的人性。当然这种优越感有的时候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去释放,比如过去有个说法是某些新闻节目最后十分钟永远是“外国生活很苦难”,有人批评这种报道不好,殊不知这样的新闻其实恰恰是符合大多数受众心理的。你把国外描述的山好水好人也好,观众在见了西洋镜之后未必是多么开心的。因为热闹是人家的,大多数人无力改变自己的现实生活,所以看到国外水深火热,其实也算是大多数受众的一个潜在需求,这其实也是一根“鼻子”。相比之下正规媒体报道好歹比那些虚言“日本危在旦夕”“美国灭亡在即”的营销号好一些,因为他们好歹报道真实……哪怕只是部分的真实。但我想,这种靠着别人的怪“鼻子”来获得幸福感的生活状态,总归是有害的。比如贾玲的胖,以前看她演小品、电影,在欣赏这人的喜剧天赋的同时,我总觉的她真的太胖了。虽然胖瘦是他人的自由,但一个太胖的人总归不健康。可是我又知道,胖这个标签对贾玲来说又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胖就是她的“鼻子”,她需要用这个标签来吸引他人的关注。而关注哪怕不是她成功的原因,也至少是她成功的第一步。贾玲这个人的人生,其实也是一场笑中带泪的喜剧。贾玲是个地道的农村女孩,靠着自身的努力、一边打工一边考试,考了几次才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可是报专业那天,学校招生办打电话到老家时,咨询家长,孩子是选戏剧班,还是相声班?贾玲的母亲李焕英说:“戏剧班”,因为口音太重,被学校听成了“喜剧班”。一字之差,就让贾玲的人生彻底发生了变化。你有没有发现,相声这个行当里很少有女演员,究其原因我觉得就是芥川的“鼻子”规律使然,因为相声是需要调侃的,普罗大众听不了太高端的调侃,传统相声说来说去,就是一些伦理哏、黄段子、屎尿屁之类的梗,可是在我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男人说这些梗不会有人在意,女性如果这样抖包袱,就会有人觉得是伤风败俗。所以相声这个行当天生对女性是不友好、甚至不给活路的。不是富二代、没有退路的贾玲硬着头皮把这个专业读了下来,却连自己都养不活,在十多平米的地下室里啃了多年的咸菜、窝头,受尽了冷眼。但在这个过程当中,贾玲慢慢长出了一根自己的“鼻子”——她变胖了。是的,如果你去看贾玲早年的影像,会发现她本来是不胖的,长相虽不说惊艳万方,但好歹也是中上。可是正是这个中上的相貌,让她在一众演员中没有特点。所以她变胖了,并凭着这份胖让观众接受了她,记住了她。沈腾在谈起贾玲时有个评价,说她的成功是因为:“男人不讨厌她,女人不嫉妒她。”沈腾看人真准。成名后的贾玲确实挺胖,但你用心观察一下,她的胖从来没有达到那种让男性审美完全不能接受的程度。贾玲让自己的胖精准的控制在可供自我调侃,能屏蔽女观众嫉妒,又不引男观众讨厌的程度。所以与很多人胖是因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和腿不同,看似很胖的贾玲其实一直是个“身材管理大师”——她并不是管不住自己,瘦不下来,她只是把这份胖,当做了自己的“芥川之鼻”。就像芥川笔下的老和尚不能治好自己的鼻子一样,昔日的贾玲,也没自由瘦下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给自己套上枷锁,活成自己不愿意的那个样子,为的仅仅是有一天,能去实现某个更大的目标。所以,当听说贾玲为了自己的新片《热辣滚烫》暴瘦一百斤变成一个瘦子的时候,我真觉得没什么可吃惊的。在身材管理上,贾玲从来不是个失败者,当初胖不是因为她真的爱吃,如今能瘦下来,这有什么奇怪么?真正奇怪的,其实反而是我们这些受众。想当初,正是我们心中那份有意无意的“望人胖”的期盼,塑造了那个胖贾玲。如今,吃惊于她能一下子暴瘦一百斤的同样是我们——我相信她其实从来都有这个能力,只是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这个自由。推而广之的想一想,我们又何尝不时这样呢?在生活中,被父母、被老师、被单位,被社会,我们一直被告知自己应该活成什么样子,或者“某种能力你不行,你没有”、我们一如芥川笔下的那位老僧,拖着那条长长的鼻子,一如贾玲,不得不维持自己胖子的形象,仅仅是因为别人对那根鼻子,那份肥胖习以为常。但我们其实不是我们所展现给世界的那个我们,我们只是畏惧于代价,被迫去扮演别人所认知中的我们的角色。可是一旦我们拥有了那份自由,一旦我们攒好足够的资本、鼓足了勇气,去拼一把、博一次,也许改变就会随之而来。你会发现,那份享受自由的感觉,真的很燃、很美,这才是真正的“热辣滚烫”。新片《热辣滚烫》我还没有去看,但其原作日本电影《百元之恋》我是看过的,其实电影抛去某些男性视角的糟粕,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鼓足勇气、挣脱束缚、改变自己的样子,最燃、最美。所以当贾玲在接受采访时说:“未来的日子,我要爱自己”时,我想我能理解她的意思。自由,就是一个人对自己最大的爱,尽管它从不廉价。所以我们该恭喜贾玲,这部电影里,她所做的不是减肥,而实现的是身材自由,这么多年的隐忍与奋斗,她终于做到了。新的一年,也但愿我们所有人,都能甩掉一点别人给我们的那根“芥川之鼻”,向你所梦想成为的自己,挥出第一击。“好想赢,哪怕只是赢一次也好!”——《百元之恋》全文完本文3000字,感谢读完,随笔一篇,愿您喜欢,喜欢请三连加关注,多谢。
2月15日 下午 6:05
其他

俄乌战争两年了,还会打多久?我做了一份“小西内参”

请订阅我的“小西内参”,慢慢听各位好,今天是北方小年,过了今天,民间默认就要开始忙年了。在几天的整备后,我也将启程从居住的城市回故乡。又是一年的忙碌,当然我知道,很多朋友难免感叹这一年多少有些穷忙。但怎么说呢,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不管怎样先把这个年过了再说。年末在几个平台扫尾的时候,看到很多留言提问,有朋友问“小西你怎么不写俄乌战争(以哈战争、美国大选)了,想看。”我看到这样的提问的时候就摇头苦笑,不是我不想写,也不是我写不好这样的话题,看我文章久了的朋友应该都记得,写国际话题是我起家的本事,无论是俄乌、还是以哈,事件刚刚发生时我都写了文章做了自己的预判,并且这些预判都对得起时间的考验,这些文章也都有相当的阅读量。只是我发现一个非常奇怪、且越来越严重的现象,每次这样的爆款文章火了后不久,它们都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做攻击的对象、和赚取他们的流量的素材。这样文章,如果是基于事实和逻辑分析,到也就罢了,比较恶心的是他们往往是在搞上纲上线和大召唤术——“什么?你竟敢说俄罗斯一小时22分拿不下乌克兰?你这个美分,洋奴。”“什么?你居然觉得哈马斯没几天课蹦跶了?”大约是这一类的——且往往是在我的那些分析应验之后,这帮人恼羞成怒的口诛笔伐会更加激烈。我觉得吧,这帮人大约都是属袁绍的,虽然你说不准他们也未必能宽容你,但真被你说中了,只能激发他们更大灭你而后快之心。这两天官媒在带头批判“战马行动”这样“碰瓷爱国”的假爱国者。但实际上,当下的中文互联网上,尤其是双微上,有大量类似“战马行动”举着看似光鲜唬人的“大义名分”行碰瓷之实的小人。他们像水浒传里的黄文炳,天天在浔阳楼上找“反诗”一样,如非洲鬣狗般天天在网上逡巡,寻找他们攻击的目标。我实在是厌倦了将自己的心血之作一手送到他们的面前,以我之血肉染红他们那并不光彩的流量。还要看着这帮人以此为傲,洋洋自得,就像央视剧版《水浒传》里原创的那段黄文炳对着下了狱的宋江说的那段让人恶心又毛骨悚然的独白——“亏了你啊,我黄文炳也终于有出头的这一天了!”所以,你能感觉到,这一年里,我在微信公众号上对此类话题的写作,真的兴意阑珊了。然而,我终究是不甘心,对天下大事,我确实能写出一些东西、说出一些观点,给真正想读、想看的朋友去听,去看。我不想让这份才思白白流逝。我在之前跟朋友的对谈直播中聊过,2024年对于世界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年份,俄乌战争、巴以冲突、半岛局势、美国大选、两岸关系……等等等等,太多的重大议题,我都想找一个相对安静、平和的地方,写给值得看的朋友看,说给想听的朋友听。这些想法、观点,都是平和、合规的,放在公众号上供人免费阅读,唯一的问题,只是招嫉。刚好,国内知名媒体平台,蜻蜓FM近期向我发出邀约,想联手打造一个精品付费音频栏目,我想了想,于是就答应了下来。付费栏目有一个好处,就是它可以屏蔽那些别有用心的碰瓷者和喷子,给真正想听我好好说话的读者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而我也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将这个产品打磨的理性、精品、安全而又不失洞见。总之,你可以把我的这个产品,当做一个我给我的核心读友们开设的避风港、小酒吧。当海面上风波乍起、浊浪排空,当旅途上夜幕低垂、豺犬远吠,请您驶入我的港湾里,酒吧内,喝杯酒,聊聊天,暖暖身子、听我谈谈我眼中的天下大事。我觉得这感觉,是我真正想要的——我已经厌倦了写篇文章几十、上百万阅读,然后招致一堆无聊者撕咬、怕惹事的日子。我现在就想把自己的金玉之言,说给值得听的人们去听。至于这个栏目的名字,就叫“小西内参”好了,我会从“国际关系”“人文历史”“社科新知”这三个领域中精选话题,每个月和大家聊上几回,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想要收听的专题内容进行购买,也欢迎大家在节目评论区和我讨论。为了让有诚意的读者进来,我的每个系列专辑价格设的不高,只需花49元,就能永久收听我的付费音频。嗯,是的,这次我尝试做的是音频,之前嫌我写文太长、读来费眼的朋友有福了,现在你开个车、做个饭,也可以打开蜻蜓APP,听我聊天。花费月余,我们已经制作了第一季,四期节目。主聊的就是俄乌战争两周年的回顾与展望、这场战争为何会发生、为什么俄罗斯会打的旷日持久、它怎样改变了世界,它又将在何时、怎样结束。在这些音频里我都给出了自己的预判。今后我会对这个栏目保持更新,美国大选、朝韩关系、中东问题等等,未来都会出类似的专题。我们将在这个栏目里一起看世界。读我文章久了的朋友应该记得,我写文的特点是让历史照进现实,从中发现规律,在“小西内参”里,我也将延续这个风格。我知道,这些题目如果写成文章,发在公众号上,都有可能成为爆款,让善意的朋友激赏的同时,也引来许多恶意的目光。现在好了,我们开这个栏目,观点和我照样写,善意的朋友依然能听到,也能稍微屏蔽一下这些黄文炳……所以,喜欢我的朋友跟上。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我的一次创新。请有意订阅小西内参的朋友,点击下方商品可直接进行购买。另外有几点请购买的朋友注意:本次俄乌专题由于是我专栏的第一个系列,因此视频号商店对商品每天的库存有上限限制,所以今天只有500份,卖完为止,如果没买到的朋友可以等明天库存更新后再进行购买。由于节目是音频内容,大家在视频号商店购买的商品为电子券码,请正确填写手机号,购买后最晚当天零点前会收到短信节目兑换码。节目兑换及收听需要下载【蜻蜓FM】APP,到【个人中心】【优惠券】里进行兑换,兑换后在【个人中心】【已购内容】里可以看到我的栏目。由于商品为电子兑换码,一经购买兑换,原则上不支持退款,请大家按需购买。本次购买的商品为“小西内参”的俄乌专题系列,未来我也会陆续出其他专题系列,我希望我的内容被真正有需要的读者听到,欢迎大家按需购买,谢谢各位的支持。
2月15日 下午 6:05
社会

生日寄语:怒吼吧,怒吼!哪怕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各位好,今天是初五迎财神、也是2月14日情人节,又是我农历的生日,有太多的理由给自己放一天假了。相传史上著名工作狂皇帝雍正爷,一年工作到头,只给自己放三天假:冬至、除夕和自己过生日。我觉得我现在好像比雍正皇帝还要勤奋一些,因为我自己过生日,也不放假。你看,关于俄罗斯宣布通缉爱沙尼亚总理的事情,我写了一篇文章《我的土地,我的欢愉!》,发在维吉尔上了,想看的朋友请点击下方图片或者关注维吉尔过去看一下:烦劳大家了,其实这样来回在各个号上发文章,我自己也蛮累的。不过就像昨天文章所讲的,我想在不确定当中努力寻找一些稳定感,所以这个工作还必须做。请大家及时关注,我会在西塞罗这边写一些更温和,更谈心的文章,咬写完后觉得不保险的,就维吉尔上见。又老了一岁,这两年每到了生日这一天,我总会读一遍狄兰·托马斯写的那首《Do
2月14日 下午 7:12
社会

我也很想多出去走走,只是……

各位好,今天的主稿,发在林中的维吉尔上了,喜欢的朋友请点击下图或关注该号移步过去看:今天是蛮忙碌的一天,除了写这篇文字,还准备并且播出了和朋友麟阁的一场直播,他在维也纳,我在国内,我们就这么隔着万水千山的那么想到哪儿聊到哪儿,从咖啡的起源,到特蕾莎女皇、到茜茜公主。反响还是蛮不错的,当然也有不少朋友提意见,有朋友要求安一个比较优质的麦克风,还有朋友建议,既然聊维也纳你这么有话题,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到欧洲去拍,现场直接跟朋友来个citywalk,那样应该会更精彩。其实说实话,朋友们提的这些建议我都想过了,甚至有些——比如是不是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去几个地方、写更精品的文字和视频,这个念头在我脑中已经转了无数遍。可是每每想到关节处,往往还是作罢,说来说去,无非是因为“三无”——没钱、没人、没安全感。说没钱,无非是因为以前是上班族,除了买房就没攒过什么家底,写号这几年虽然攒了一点钱,但相比云游四海所需要的花费,却仍是不足的。为了攒这笔梦想中的旅费,我必须此刻更勤奋的干活,写稿,而这对于我的梦想,总是一种拖延,眼看着朋友身临其境,自己却还停在原地,说羡慕是挺羡慕,说沮丧也是蛮沮丧的。说没人,是我写公众号到今天,其实一直没扩招什么团队。但现在却遇到了很大的瓶颈——的确,文章只要自己肯写肯干,一个人也就够了,做视频却可能涉及到剪片子、摄影等一系列的庶务,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我自己干不来,雇人又担心成本,也曾有朋友表示愿意给我风投、融资,真的把文化工作室开起来,搞一些精致的产品,但是一看他们开出的风投条件,我就犯难了。我知道对方不是要坑我,可是我知道签了这些条约,就会丧失自我,而我始终觉得,我能奉献给我的读者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知识,而是真诚。而这其实又涉及到最重要的另一件事,那就是没有安全感——其实风投业界目前有个比较公开的秘密,那就是像文化IP这种东西其实属于劣质投资项目。能不能火另说,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些写文章的,也不知那句话可能说着说着就碰了哪条线,文章甚至号说没就没,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别说投资商不敢投你,团队你也不敢建——因为你不知道断了收入该怎么给人家开工资,同样的,也不知道你要攒多少才能够为自己应这个急。于是没有安全感,就加剧了没钱、没人的窘境。所以没钱、没人、没有安全感,是目前束缚我接下来发展的三座大山,眼看着这个年就过完了,但我也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才能解决这些困难。我空有很多的计划,很多觉得精彩的联想,却无法奉献给大家。这着实是一件蛮无奈的事情。明天,就是我农历的生日了,希望未来这一年,至少能有一个困难能被解决。因为就像很多朋友建议我的——我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写作不仅仅是书斋里的事情,我想多去一些地方,多见一些世事,才能写出更好的文章。只是如今的我,确实难以做到。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年纪越来越让我感觉时不我待了,我想要有一次起飞。这是我36岁这一年的愿望。愿它实现吧。随笔一篇,正稿请移步去看《扎卢日内做错了什么?》祝您晚安。
2月13日 下午 11:48
娱乐

累了,在希特勒与茨威格都喜欢的地方,让我们一起喝个咖啡……

各位好,近期写作加上忙家里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劳累,今天居然睡过了头,忘了写今天的文章,请个假吧。向大家致歉。同时做个预告,明天我要和好友“麟阁经略”的主理人仝麟阁做个直播连线,聊聊维也纳的文化。请喜欢的朋友预约一下,不要错过。他选的直播地点有些特别,是维也纳的那家百年老咖啡馆。这个地方其实大大的有名,因为它是一众曾经汇聚维也纳这个欧洲文化之都的名人们曾经喝咖啡的地方。这里是茨威格的挚爱,但也是希特勒的挚爱,两个人在他们对维也纳的回忆中都提到了这家中央咖啡馆,一个时代的文豪与恶魔都在这里汇聚。足见人类的观点无论多么不同,在根性上总还是想通的,比如累了的时候喜欢坐下喝个咖啡。所以挺期待这次聊天能成为一场圣地巡礼吧。希望我们会聊得开心。最近遇到各种事情,搞得自己累了,我会多休息,也请大家体谅。今天的文章不想放空,既然要去茨威格最喜欢的地方,那就发一篇怀念他的文字好了。愿您喜欢。对于笔耕不辍的茨威格来说,《昨日的世界》这本不算薄的回忆录,其实应该算他的长篇遗书。1942年2月22日,在被自己的母国驱逐近9年后,茨威格与他的妻子在巴西公寓中服毒自尽,在被发现时,两个人握住双手紧紧抱在一起,显得非常恩爱。茨威格在遗书中写到:“我的母语世界已经沉沦,我的精神家园——欧洲亦已自取灭亡……”多说一句,之所以我能把茨威格的自杀日期记得这么牢靠,是因为那一天(当然不是同一年),刚好是我的生日。小时候我觉得这非常巧,所以就把这个日子连着茨威格的悲剧,一起记了下来。但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说实话,我很不理解茨威格。因为所有中文材料都会告诉你,茨威格的自杀是因为他的犹太人身份在被德国吞并的奥地利受到了排挤,希特勒下令在整个德语区封杀这位作家。而茨威格本人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他又对整个欧洲的战火纷飞、纳粹横行看不到希望。所以最终决定自杀。然而,按照这种解读去理解,你会觉得茨威格简直亏大了。因为他死的1942年年初,纳粹德国在东线已经顿兵于莫斯科城下。小日本不揣冒昧的的在1941年底空袭珍珠港,惊醒了美国这个工业巨人亲自下场参战。全世界反法西斯的斗争只是在经历“黎明前的黑暗”而已。茨威格看到了这份黑暗,但他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忍上三年,不,也许只用再忍一年不到,整个世界就会迎来转机。他为什么要如自己所言,死的那么“性急”呢?是的,在十多年前的高中时代,在一个与今天很相似的夜里,早早的读过了这本书,我曾经无法理解他。可是今日,躺在榻上重读这本书,我突然对这个“这个过于性急的人”多了一分理解——茨威格对这个世界的失望,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空前黑暗而非理性的二战,而是关乎更多,比如人性。茨威格出生于19世纪末,与当时先后遭遇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的大清不同,当时的欧洲正在经历一个堪称空前绝后的繁荣时代。那个时代的欧洲人与今天的我们在心态上颇有几分相似,科技的日新月异、全球化的不断深化推广、及其所带来经济的高度发展,让所有欧洲人对未来的生活都充满了信心,股票市场逐渐铺开并繁荣、世博会、奥运会这些盛会在巡回召开,伦敦、巴黎、维也纳这些欧洲一线城市的房价蹭蹭的上涨,让当时前来维也纳当维飘的某位艺考生几乎住不起。因为所有人都相信欧洲这个昌明的“恒纪元”会永远持续,战争当然有可能发生,但它充其量只会像布尔战争或突尼斯危机一样,是远在天边的“冒险体育运动”,不会来到自己的身边。因为欧洲的苦难历史,似乎已经终结了。而出身犹太富商家庭的茨威格,在享受物质的富足之外,也追求着精神文化的满足。他听歌剧、读文学、留连在名家的沙龙里,靠着舌灿莲花、语惊四座获得众人的赏识。当时的欧洲主流社会几乎没人关心政治,甚至“没人在意街上路过的总理,相反,也没人会不认识剧院的女演员和男演员。”可是在这一切似乎人类已经迎来“历史的终结”的表象之下,生活富足却又不够尊贵的茨威格没有看到,在他社会阶层的头顶与脚下,都有暗流在涌动——在欧洲的上层,德奥俄的帝王们和英法的政客们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在有意激化着彼此之间的矛盾,他们自信的认为,能够把民族主义的烈火刚好玩到能够烧热自己的人望却不把自己烤焦的程度。而在欧洲的下层,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红利将尽与第二次工业革命接续时的阵痛,造成了越发严重的财产差距,这让大量社会底层陷入焦躁、愤懑而又无处伸张的窘迫当中。一旦上层有一个火星崩落,就会瞬间将火药桶引燃。当一切条件在冥冥中被铺就,历史,总在不经意间突然发生。这场惊天的悲剧的开始,就发生在1914年6月,一个茨威格自己也印象模糊的日子里。那一天,奥匈帝国皇储费迪南大公遇刺的消息传来。茨威格正在维也纳附近的巴登度假。获知消息后,餐馆里的音乐突然停止了一下,人们象征性的脱帽,为这位他们国家的皇储致哀,但也就是一分钟而已。随后音乐就再度响起来,美好的的生活似乎依然在继续。茨威格回忆说,在当时,几乎没人把这当作一个标志性的事件,甚至许多奥地利人都暗暗高兴,因为他们总算像老皇帝弗兰茨一世一样,可以摆脱这位不受欢迎的皇储了。经历过这段插曲后,茨威格就按照原定计划,前往比利时的海滨浴场去度假、会友。临行前茨威格还跟他的朋友赌咒发誓,说我们和德国绝对不会跟比利时这样的国家宣战的,不然你们可以把我吊死在路灯上——后来茨威格在他的回忆中不无幽默的自嘲,说“感谢我的朋友们,他们听话时没有像我说的时候那样当真。”是的,让茨威格和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短短几周之内。欧洲的形势突然急转直下。原先那些被所有人忽视,通常认为只有在纸面上有效的盟约,突然变得显眼而有效了起来。各国的宣传机器开动起来,报纸开始嘶声竭力的呐喊,说自己的国家和其盟友所代表的是正义、理性与秩序,而他们的敌人则是万恶的、不可饶恕、不可妥协的。于是成千上万受鼓动的青年,满怀爱国激情,登上了开往前线的火车,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一场空前的尸山血海。惨烈的一战结束了欧洲人“永远繁荣”的迷梦,欧洲人发现,在战争中失败的一方固然失去了一切(德国割地赔款、而曾经身为列强的奥匈干脆灰飞烟灭),但胜利一方却也并没有获得什么,法国在战争中元气大伤,直到二十年后二战开打,都没有恢复曾经的国力,而曾经统御世界的大英帝国则在这场战争中耗尽力气,日薄西山,日益显露出颓势。但尽管如此,欧洲人一度依然试图自欺欺人,他们试图说服自己和他人,像一战那样的悲剧,只是一场偶然的灾害,不是每一个执政者都会像一战时那一批一样被野心蒙蔽了双眼,民众虽然会被民族主义激情所挑动,但吃一堑总该长一智,已经遭遇的创痛不会再次重演了。战争虽然创痛甚巨,死者虽然不能复生,但只要活着的人还能努力生活,日子依然可以越过越好。毕竟,日子已经够糟糕了,还能继续怎么糟糕呢?当时的欧洲人,没有这个想象力。于是茨威格又开始了他的旅行、思考、写作,更积极的发表演讲,结识名流。与罗曼·罗兰、高尔基、弗洛伊德结为至交,试图重建欧洲知识分子的共识之网,并用这张网,网住人类的非理性冲动。可是他又错了,1934年的某一天,奥地利警察突然闯进他的家,声称要搜查“危险品”,可茨威格知道,这是因为他的犹太人身份,他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当天晚上,茨威格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决定离开自己的故国。以历史的后见之明看,茨威格的嗅觉显然是灵敏的,他作出这个决定4年之后,德奥两国就合并了,希特勒随即将他的作品和戏剧全部列为了违禁品,被封禁,被焚烧。此后,身为作家的茨威格失去了他的事业——是的,他是个犹太人,但他是个以德语为母语的犹太人,在纳粹占据整个德语区的时代,茨威格失去了几乎所有他可以言说的空间与对象。他怀疑自己的人生,是否还有意义。况且,他也对这种言说的价值,失去了信心。身为一个少负才学的作家,茨威格曾经认为,他可以用自己的笔、自己的讲述、自己的思考去影响大众,继而影响整个世界,让世界变得温和和理性。可是,当数十年如一日的打击一次又一次的到来,茨威格,作为一个“世界公民”的茨威格,呼唤理性真的有用么?他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和对这个世界、对人性的怀疑。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老友弗洛伊德的论断——文明与进步,也许只是人性中的表象,野蛮、残酷和原始的毁灭冲动,也许才是所有人心灵中是根除不掉的本能。也许理性与人性对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来说真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奢侈品。尘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不问是非的站队、互相攻讦,这是人类社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周期性就会发作的本能。于是茨威格绝望了,他其实并不仅仅绝望于自己的人生,他绝望于被他所误认的人性。如果人性如此,那么他曾经的写作与呼唤,就毫无价值。“我依然坚信,个人自由是这个世界上最崇高的财富。我向我所有的朋友致意,愿你们在经过这漫漫长夜之后还能看到旭日东升。但请原谅,我这个过于性急的人,要先于你们而去了。”在遗书的最后部分,茨威格这样写。他确实是一个性急的人。昨日的世界,他看够了。明日的世界又怎样,会更好吗?他也不想看了。毋宁说,他更害怕看到二战后的世界不过是他所看过之前世界的又一次轮回与重复。人类在战争的创痛中吸取了一次教训,短暂的学会了宽容与理性,消消停停的过上几年、几十年日子,可是随即又故态复萌。这是茨威格最怕看到的,因为这会让他所深以为傲的文明史,看上去不像悲剧,而是闹剧——如果人类忘记历史时,他们重复历史的错误,而人类记住历史时,他们准确的重复历史的错误。如果人类的文明与良知,始终长不出牙齿,要在野蛮与残忍的面前一再退让。那么像茨威格这样的人,写的再好,又有何意义?!是的,在这个重读茨威格的夜里,我终于理解了他的死,理解了这个曾经奋进却最终绝望的人,彼时彼刻的心境。记得余华曾经说过,茨威格的《人类群星闪烁时》是他的“速效救心丸”,每当绝望的时候读读它,就重燃了对人类的希望。那么与之相比,《昨日的世界》又如何呢?但愿,它能成为一针疫苗吧,让后来者回忆起茨威格那一代人在文明昌盛时猝然遭遇的“世界的凛冬”。但愿,伤痕累累的人类,能多些理性、多些良善、多些勇气,以让我们明日的世界,不会重复茨威格们昨日的世界的悲剧。绝不。无论怎样,我还是不愿意完全否定我年轻时的信念:这个世界还是会变好起来的!哪怕我身处在这深渊之中,带着这黯然而破碎的灵魂,像个盲人一样来回摸索,我仍然不断地抬起头去看那些往昔的星辰。是它们,曾经照耀了我的童年。——
2月12日 下午 10:04
娱乐

我这么勤奋的拜年,只为你不要吃我了

从食人族唠嗑,到拜年短信,交流货币为什么要存在。今天是大年初二,我知道很多朋友和我一样,一整天都会忙着拜年,我也知道很多人这会儿一定都被这事儿折腾的很疲劳——平素你的朋友越多,这会儿你的“拜年债”一定也就越重。说到拜年和过年话,我这人小时候嘴还比较甜,家里过年来了客,一大保留节目就是让我上去说过年话。可是年龄稍长,我就拒绝演出这个节目了。因为我觉得拜年这个习俗好傻——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些“新春快乐,恭喜发财,祝你x年行大运”之类的吉利话。我又不是什么活佛仁波切,嘴也没有开过光,说了又不能给对方上个祝福buff,何必呢?是的,如果以社会学或者经济学的角度去思考,你会发现拜年这习俗是个特别奇葩的存在,全中国人民集中在这几天,串亲戚、走朋友、打电话、发短信,互相传递一些其实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的无效信息。而这些行为占去了很多人春节假期的大部分时光,不完成就感觉压力山大。这实在是一件既不经济、又无效率的事情,考虑到拜年前一天不少人还都守了一宿的夜,一大清早顶着肿眼泡就出来走亲戚了……这样的习俗,更近似于一种自我折磨同时也互相折磨的苦役。况且你仔细想一想,吉利话这种东西,在过年这几天是高度通货膨胀的,“恭喜发财”的话听多了,人也就麻木了。到最后几乎等于说了白说。问题来了,勤劳智慧而又精打细算的中国人民,为啥搞这种劳什子民俗呢?这个疑问,直到我大学学了点人类学知识才被解开。20世纪初的时候,人类学家登上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惊奇的发现这个岛上的人都特别“话痨”,一见面要聊半天的无效信息。打个比方,上街买个菜,咱没什么文化的现代人都是单刀直入的问“菜多少钱一斤?”这个岛上,如果经济水平足够发展出菜市场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买菜的人可能要先说:“哎呀今天天气挺好、今年气候也不错、你家里都挺好吧,我家人挺好,咱共同的二舅的三婶子的七大爷身体还好吧?祝你出海多打点鱼啊,哈哈哈哈……您这菜多少钱一斤?”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并不是因为这个岛上民风淳朴,每个人都怀着一颗善心。恰恰相反,人类学家的考证证明,这个岛上各部落的彼此仇杀、攻伐非常惨烈。把不同部落的人绑回家,搞舌尖上原始人的操作屡见不鲜。但由于岛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不同部落的人又必须紧紧巴巴的挤在一起,为了避免过度打架、把人都杀光了,咋办呢?于是岛民们就创新性的发明了这套话痨式聊天法。两个人见面先海聊一通,看似是传达无效信息,但实则是互致了善意。暗含的意思是:“我无意吃你,至少今天不。”在善意传达,彼此信任构筑之后,有效地交易或协作才能够产生。所以这个岛上看似无聊而低效的见面海聊,反而是最符合社会学和经济学规律的——它模拟了人类社会在无政府、无法律甚至无道德的社会中,达成一次协作将是多么困难。在这种人与人关系要单独维护的社会里,简单、低效、通货膨胀严重而又繁重的彼此人情交往,是信任与协作达成的前提,是必须的。所以这样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难免复杂。类似的例子,在文明社会中其实也偶有出现。比如布罗戴尔就曾考证说,法国布列塔尼地区曾有个习俗,陌生人哪怕打个照面也要互致问候,而且一定是赞美天主之类的词汇。但这个习俗在宗教气氛最浓烈的中世纪反而是没有的,真正产生是在18世纪法国大革命以后。革命党试图肃清当地的王党势力,连着天主教会一起打压,结果引爆了当地农民旨在保卫自身宗教信仰的朱安党人起义。自那时起,当地陌生人之间见面,为了分清敌我,都会特意先赞美一番天主,为的也是先互相建立信任感。从太平洋岛民和布列塔尼村民的习俗中,你会发现一个有点反直觉的规律:人类社会中那些互致善意的废话,其实是一种弥补双方不信任感的代偿,交流的越频繁,说明社会的信任成本越高。由此推而广之,我们也可以明白,为何越原始的社会,民众越容易享有“民风淳朴,热情好客”的美名,理由其实无他,因为人们要通过这种“厚重”的方式建立彼此的信任感。以这个眼光去看,咱们中国人拜年说吉利的废话的习俗,其实是个挺符合我们传统农业社会规律的习俗。农业作物的生产是以年为周期运作的,所以农民们也必须以年为单位跟周围的邻里、亲友建立协作契约。据说中国一些农村,至今仍保留着年初一挨家挨户给邻居上门拜年的习俗,这样繁琐的拜年礼在我看来原因无他,就是想借过年重建善意互信:去年咱甭管有啥恩怨,这一拜,咱就翻篇了哈,今年可别偷偷把我家地里的苗给毁了。其实拜年的核心含义,就这么点意思。拜年是什么?消极的说,它是一种我们不得不重建和维护与周围人那脆弱互信的无奈。中国人的人际关系过于复杂,社会内卷过于剧烈,所以必修时常更新维护,才能长久。所以传统中国人的拜年必须是不辞操劳的,因为它并非一种放松,而是维持社会生活所必须的一项劳役。而从更深层角度讲,传统的农业形式,决定了我们文化是强调集体性而压抑个人性的。包括过年在内的大多数节日,“过”的主体并非个人而是家庭,个体的感受在这种节日中经常是受到压抑,甚至被忽略的。沉重而繁琐的仪式性拜年,只是这种忽略的一个体现而已。所以很多人觉得春节这个节日“过得累”,是有道理的,这类中国传统节日的现代化进程,还远没有结束。最近我听到一种说法,说真正好的朋友,就是你不必联系时无论多长时间不联系,也不觉得别扭,想联系时无论什么时候联系,都不会觉得生疏。当然,这个说法,无非是“君子交友义,不必长相从”的详细解释版。但我觉得这种精神,确实是现代人所需要的。因为现代社会中,我们的朋友可以有很多很多。如果赶上过年这样一个个去拜,只怕累死你也拜不完。所以,各位朋友,如果今年您没收到我的拜年短信、或者我收到了却不回您,请勿见怪。并非咱俩已经生疏,而是我觉得,咱们的交情,已经不必那般刻意维护了。在此一并向大家拜年了——不刻意,很真诚的那种。本文完今天忙年了一天,没空写长文了,小品文一篇,感谢读完,喜欢请三连,多谢。
2月11日 下午 11:44
社会

别了,那位用汉语祝我们“新年好”的日本老人

我们以为他的那句话是在跟我们挣脸,其实他依然是在给日本拔份。各位好,今天是大年初一,祝各位阖家团圆,生活幸福,龙年大吉。早上的时候随手刷新闻,看到一则不幸的消息,世界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先生因心力衰竭,已于2月6日在东京自己家中去世了。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当夜发表谈话,称他是一位“伟大的指挥家,是日本引以为豪的传奇人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古典乐迷,也很喜欢小泽征尔的指挥风格,所以我忍不住在年初一写一篇文章纪念一下这位伟大的指挥家——虽然他是个日本人,这在很多国人眼中,似乎并不那么讨喜。第一次知道有小泽征尔这个人,是在看央视转播的2002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当时就看见整个乐池里,一群高鼻深目的洋老外在演奏,而指挥他们的却是一个身材矮小、头顶一头乱发的东方人老头。说实在的,这一幕其实在童年的我心中挺震撼的,因为那个时代,一个东方人能够在世界顶级的音乐会上出现,而且还是担当指挥这个最重要的位置,这确实让同为黄种人的我们感到注目——这人是中国人么?我估计刚看到这一幕的中国人有很多,会如当时的我一样想。当然中场解说的时候,主持人会告诉你,这个老头是国际乐坛驰名的指挥家小泽征尔。这多少让我们有些失落,但到了音乐会即将结束,指挥家要向全世界发表新年致辞的时候,令我记忆至今的那一幕出现了。常规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致辞,都是指挥简单说两句,然后全体乐手一起用德语说“新年快乐”。但小泽征尔那一次,他玩了个别出心裁,全场安静之后,他如指挥乐曲般往乐池的某一个方向一点,一个乐手应声站起来,用自己所属国家的语言说了一句“新年快乐”!紧接着,随着小泽的指挥棒,一个又一个乐手站起来,用英语、德语、法语、捷克语、波兰语、瑞典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甚至俄语,相继说出“新年快乐”。不同的语言交错汇成了一首语言的交响乐,而小泽征尔也宛如在指挥一首独特的华美乐章。在这个过程当中,身为中国人的我们,有一点小小的遗憾,毕竟这些语言里没有中文。但致辞的最后,有趣的一幕出现了,首席小提琴手站了起来,用一口显然练了多时的纯正日语说到:“新年明けまして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全场顿时大笑,因为这下子小泽征尔本人就难办了,他面露难色,似乎在思索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祝贺新年。也许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会用最通用的英语,或者奥地利东道主所用的德语。谁知,小泽征尔敛容,用非常纯正的汉语说到“新年~好!”全场顿时欢呼,连当时担任解说的赵忠祥也练练惊呼:哦!小泽征尔先生居然用中文、他用中文!祝福全世界乐迷新年快乐。这一幕让我记忆犹新,也是从那一届新年音乐会起,央视采访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摄制组,只要有专访这一年指挥家的机会,就会教对方用中文说“新年好”。理由当然也容易想到,因为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舞台上,像小泽征尔那样用汉语说上一句“新年好”,给我们文化所做的宣传效果是不言而喻的。可是,再少有指挥家在那个舞台上用汉语说“新年好”,偶有人说一句,其发音纯正与郑重程度,也都不再如小泽征尔在2002年那句最后一锤定音的“新年好”。文章写到这里,你也许会认为我会说小泽征尔的那一幕有多么可贵而让中国人感动……不,我并不想说这个。实际上小泽征尔的出身就牵连着那段中日之间不愉快的历史,他出身在中国沈阳,甚至他的名字,用今天很多人的标准看也涉嫌“辱华”——征,取自板垣征四郎,而尔,则取自石原莞尔,这两个发动九一八事变的战争罪魁,是当时被军国主义洗脑的日本民众心目中的所谓“民族英雄”,小泽征尔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用今天严格的逻辑看,确实是非常辱华的。事实上,如果小泽征尔依然生活在他所出生时的那个旧日本,他用汉语在国际舞台上说“新年好”,恐怕也是要惹麻烦的。因为日本当时正在兴盛所谓“ABCD包围网”的理论,认为美国、英国、中国、荷兰,这“四大国”正在包围他们,想要绞杀日本的崛起之路。所以小泽如果敢在当时用汉语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去“一锤定音”,日本国内肯定有头绑着膏药旗的“忧果青年”打到他家里去质问——“八格牙路,你到底是何居心!?居然在那种重要的场合说中文,替帝国的敌人张目!你这个卖国贼!死啦死啦地,天诛!”别说这么批判了,那个时代的日本这么干的人都不少,比如据说同样能说几句纯正中文、与孙中山先生交好的日本首相犬养毅,就被刺杀了,罪名之一就是亲华“卖国”。所以,2002年那一刻,当小泽征尔急中生智,说出那句“新年好”时,最大的意味是什么呢?是小泽征尔这个老先生对华特别友好么?是中华文化的软实力当时已经崛起,“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中国人的话,越来越国际化”了么?我觉得这些原因固然有,但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些。最主要的原因,是日本这个国家自身确实发生了变化。没有人再回因为你一个公众人物在公开场合说一句外国话,表现的过于亲近某个国家,或者给这个国家文化“打广告”“肥水流了外人田”而去找你麻烦。当然,生活在军国主义迷梦中的傻x肯定依然有,但这些人不敢像旧日本时代那么嚣张了,社会的法制对公民自由权益的保障,他们不敢去找小泽征尔先生的麻烦。正因为有这样的社会基础,小泽征尔先生才敢那样用汉语说——“新年好”。所以,若干年前,当他用汉语说“新年好”时,我们以为小泽征尔这话是给咱中国人涨了面子,扬眉吐气。但若干年后,回首再看这件事,你会发现他这样说,终究还是在给日本本国挣面子。因为只有一个开放、包容、自信、起码保障公民有说话的自由而不会被傻x找麻烦的现代文明国家,才能支撑小泽征尔的这个举动。小泽征尔用一句汉语的“新年好”,说明了新日本是这样一个国家,这不是最牛的给自己国家挣面子,是什么呢?由此想到大年初一看到的一些新闻,比如我们的媒体上会报道,全球华人在各地欢度春节,不少洋老外也来共襄盛举,纽约的帝国大厦,日本的东京塔都在除夕夜彻夜亮起了中国红,一起欢度新春,而且已经都持续很多年了。全世界都在过中国年。我们过去看到这种新闻,本能都会觉得:哎呀,祖国不愧是强大了、软实力提升了,你看全世界都过起了中国年,咱可是扬眉吐气了一回等等。可是你顺着刚才的那个逻辑再想想这件事。美国、日本、欧洲都能大大方方、开开心心的欢度中国年,而没人说这是“文化入侵”、指责过中国年的本国人都是“洋奴”都是在“跪舔中国”,这是不是也说明了这些国家文化已经达到相当包容、自信的程度,并且可以充分保障每个公民的切身权益了呢?所以全世界都在过春节,表面上看这是我们的成功、我们的自信、我们的面子,但讲深一层,与小泽征尔的那句“新年好”一样,这何尝不更是他们的成功、他们的自信、他们的面子呢?过年了,那个用中文说“过年好”的小泽征尔先生走了,我觉得他至少留下了几点思考给我们。第一,眼下很多人都在热议梅西对中国香港的“侮辱”。可若干年以后,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小泽征尔对我们如此的友好呢?还有多少中国人在这位老人离世的时候,愿意为这份示好报偿一份哀思?就像我之前文章说的,与他人交往,不能只记仇,不记好,不然你交不到朋友,记住那些曾对我们好的人,比仇恨那些侮辱我们的人更重要。第二,小泽征尔先生走了,今后还会有多少这样国际级的大师,愿意在国际舞台上展现对我们友好、替我们传播中华文化的举动?过去很多人有一种思维,认为世界终究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所以中国只要强大了,自然会四海宾服,全世界都说中国话。可是最近这些年,很多新闻其实已经证明了这种想法未必正确,强大未必一定等于获得尊重,多交小泽征尔这样的朋友,多获得世界的好感,这其实是一个要凭技巧、看真诚、更考验我们现代意识的技术活。第三,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诞生小泽征尔这样伟大的指挥家、音乐家,成为我们民族在世界上的一张名片,或者我们也许已经有了这样的人,那我们什么时候会不介意他们,在公开的国际场合,在展现民族身份的关键时刻,说一句英文、甚至日语?我们的受众可以因为他们这样的表态不发怒么?能不去找他们的麻烦么?甚至,我们会像当年金色大厅的观众们一样,为指挥家的这份幽默与包容鼓掌欢呼么?我想,什么时候,我们真的做到了这一点,那将是我们民族,我们文化最大的荣耀,因为这证明了我们不仅重回汉唐盛世的自信、开放与包容,还多获得了一份现代社会对个体公民自由的尊重与保障。谨以此文,纪念小泽征尔先生,并仅以他的那句中文,祝福所有我的读者:新年好!全文完本文3000字,感谢读完,大年初一,给大家拜年了,新春快乐。
2月10日 下午 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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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我只愿所有人平安

平安是福,也是对人性最好的滋养与教化。各位好,今天是大年三十,写篇请假条,跟大家道一声平安,就要开始陪家人准备年夜饭了。昨天写了《关于梅西:违约就说违约,扯“辱华”就太扯了》一文,文章很快就十万加,引发的反响也不小,但我心情却有点复杂,因为在这篇文章的下方,我同时看到了两种攻击我的声音,骂我给“给梅西洗地”的声音当然并不足惧,这样不看文章、不论分析、只凭着一腔不知从哪儿来的戾气与情绪,直接开喷的人,我这些年见过太多了。他们不是我的目标读者,他们看不懂我的文章,我不在意他们到底说些什么。真正让我觉得有些伤心的,是我同时也得不到另一些读者的理解,有读者在文章下方反对我说的,梅西和迈阿密国际可能涉嫌违约的提法,认为梅西就是无辜的,甚至做的没错。其实,这次梅西香港行的是是非非,很多问题聊深了多少有些敏感,大过年,我确实不太想聊这个问题,但我想重申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截至目前为止,无论迈阿密国际、赛事的主办方还是港府,其实都还没有公布他们当初达成的合同的详细条文。在这个合同公布前,谁也不能铁口直断说他就违反了,同样谁也不能铁口直断说他就没有违反。昨天的文章,我只是基于常理给出的判断,觉得这样的赛事,既然主办方已经预判到整个中国香港和大陆的球迷都基本是冲着梅西来的,那么应该签署的是有刚性要求梅西上场参赛的合同。如果合同的条款居然不是这样的,那么确实主办方应该“花钱买个教训”,表演赛的本质是商业活动,约束球员的唯一刚性条件就是合同。合同里如果不写明相应条款,却指望“卖面子”给你,我觉得这不应该是习惯了商业逻辑的中国香港的主办方应该犯的错误。所以我觉得此事中的是非曲直,确实有待澄清。唯一要不得的是过于激愤的情绪。就像我昨天文章说的,剪队服、烧球衣、在直播里声嘶力竭的喊抵制梅西,这除了靠煽动情绪吸引一点流量之外,伤不到人家半根毫毛,梅西是世界级球星,中国球迷的这份钱,他能挣当然乐意,但他确实也可以不挣。可是如果给世界造成一个球员来咱这儿一不留神就碰受众情绪点的印象,这对于我们的足球、乃至整个文化事业与世界的交流,是很不利的。比如,我猜梅西以后若不来了,下一步C罗来华的表演赛出场费可能就会水涨船高。因为没了竞价对手了么。当然你可是说,这些国际球星以后咱都不请,足球么,一项游戏而已,咱就不提了又有什么呢?可是国计民生这个东西,就是千千万万个足球这样看似算不得什么,可以舍弃掉的“游戏”撑起来的。每一个“算不得什么”的行业的背后,都关乎着无数同胞的饭碗与生活。所以保持理性、保持开放、保持交流、稳定好每一项看起来“算不得什么”的行业,就是响应国家的号召,在稳经济、稳预期、稳定我们每个人未来的生活。那些打着爱国旗号,遇上这种事就以煽动情绪为务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一定不是爱国,因为他们并不真正关心每个他们的同胞真实的生活。当然,同样的,我觉得我们也应该反对另一种偏激,说实话,我自己确实是梅西的球迷,我很欣赏他坚韧不拔的足球生涯,但我同样不赞同很多人这一次给梅西喊好的行为,我觉得这些人是在暴风雨中拆一艘船,而我自己是那条船上的人,他们可能早已备好了自己的救生筏,但我和我的大多数读者没有,我们的出身,我们的财产状况,让我们无力去抵抗那些风雨。可预见的此生中,我们必须在同一条船上风雨同舟。所以我不喜欢那些拆船的人,哪怕他们似乎有自己言之成理的道理。是的,2023兔年马上要过去了,若说这一年中我和这个世界有什么变化,我觉得那可能是我自己变得更加温和、更加中庸了,不信请读我文章久了的朋友看看我这一年写的稿子,你会发现我今年写的稿子不再那么锋芒毕露,很多观点都很“温吞”。温吞到有的时候自己都会反思自己是否在“胡锡进化”。究其原因,这是因为我毕竟“老了”,过了这个年,我36了,我要考虑自己生活,在哪里,和谁过一种什么样的日子。站在这个由青春向中年的时间节点上,我希望我未来的人生是平安、平和、理性而又少折腾的。所以我力求用我的笔,去为自己,也为那些支持我的读者,去营造这样一个社会。但与我的这份努力相反的是,我觉得我们社会的观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化,几乎每一个新闻,似乎都只有狂热拥护与恨之入骨这两种旗帜鲜明的态度,而为了迎合这两种声音(也可能是因为时兴的短视频,就是这样一个表达鲜明情绪的载体),自媒体的论述,也会旗帜鲜明的分为两派,不存在任何中间可调和的余地。在这种极化当中,作为一个自认为的自由保守主义者,我的写作是艰难的,不仅要面对看不见的言论边界,也要一天比一天更艰辛的去说服我的读者。所以2023年,我迎来的朋友比往年少,但告别的读者却比之前多。我并不为此感到挫败,但有一丝丝的伤感,我初入媒体写作这一行时,前辈师长教我以温和中正去引导这个社会,如今我自己离这份心态越来越近,但却眼见着越来越多曾经的受众离它越来越远。新的一年,我会为守卫我心中的这份正道去继续努力,却不知道还能获得多少人的支持与跟从,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继续这样写多久……或许“十里搭长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或许明年,或者更远的某个时候,我也将离开这份工作,去尝试另一种生活……或许有一天,人们会不再认为中正、平和、理性的生活是一种难得的幸福,或许有一天,浓烈的嘶吼会重新涌入我们的鼓膜,生活的逼仄会让我们自己也失去理性,我们会激动地呐喊那些自己也未经思考的语句。或许有一天,人与人之间终于忘记彼此的宽容,尘世间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我从不否认,人性中,有这种健忘与盲动,但,我不希望那一天是今天!为了我们与我们所爱的人的幸福,它绝不能是今天!今天,让我们升起烟灶,我们点燃炉火。今天,让我们包饺子,我们蒸饽饽,我们为春节守岁。今天,让我们阖家团圆,我们举杯欢庆。所有这一切,都反映了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文化,有一种与全人类一道有一种共同的根性——我们渴望平和,我们渴望理性,我们渴望安宁的、不折腾的过我们自己平和的日子。为此我们不愿仇恨任何人,并期望这份克制、理性与良善,能换得任何人并不仇视我们。或许我还是太年轻,但我对我们深植于我们文化中的这份根性,依然满怀着希望与信心。我想,这些,就是我为之坚守、为之写作的原因——我们这些平凡的人,今日安宁的生活,来源于社会整体的平和、宽容与理性,为了守卫叫这些,有一日,我当写一日,有一人懂,我就争取一人。力尽方竭,至死不渝。我也感谢所有懂我的朋友,我是一个脆弱的凡人,当我危难时,感谢你们将我扶起。终于要过年了,我们中国人在过春节的时候,喜欢说吉利话,什么恭喜发财,步步高升之类的。然而此刻,我却不想祝愿大家这些,此刻我只想祝愿所有人,那些理解我或不理解我,关注我或取关我,与我为善或与我为敌的人——祝所有人新年平安。读到这篇文字的人,无论你是谁,无论明年年景的好坏,我都祝您平安。但愿平安顺遂可以成为一种教化,能把更多的人拉回平和与理性。而平和与理性,关乎所有人的幸福。我的读者们,新春快乐,过去一年,大家都不容易,感谢您一年来的不离不弃,祝您新年平安。
2月9日 下午 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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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梅西:违约就说违约,扯“辱华”就太扯了

一个平等社会里,除了你自己,你无法用失礼辱没他人。除了你自己,他人也无法用失礼来辱没你。各位好,这两天后台不少人要我聊聊球王梅西在香港参加表演赛却没有上场的事,我看这个事儿现在已经被国内有些媒体吵到了“辱华”的高度了。我觉得确实需要说两句,自己的观点。1首先,梅西和他所属的迈尔密国际队此次在香港的应对,确实有相当的问题。梅西在结束自己的生涯黄金期,从国家队退役之后,与苏亚雷斯等人一起签约迈阿密国际,说白了就是要发挥自己个人的影响力,在全球四处参加表演赛,走穴捞金。那么既然你干这个工作,就需要遵守一定的守则,明星球队的表演赛与正规比赛不同,不是以球队的最大战斗力为最大化的,来买票的观众希望看到明星球员,这是他们的根本诉求。这一点,无论梅西,还是迈阿密国际,不应该不知道。那么从这个角度看,梅西签了约、来了香港,却全程在替补席上观战,这确实是一件“货不对板”到球迷足够喊“退钱”的事情。而且据说香港方面之前与迈阿密国际签有协议,要求梅西、苏亚雷斯等重量级球星,必须上场踢满45分钟。从最简单的履约精神来看,梅西也确实涉嫌毁约,香港方面要求一个解释,这确实一点没问题。当然,这种协议一定存在某些“紧急退出条款”,比如规定如果球员遇到伤病等不可抗力,是可以不上场参赛的。梅西现在给的解释就是这个——我腹股沟受伤,没法出战。但是如前所述,表演赛和正规比赛是不一样的,球迷要看的不是你踢得有多好,而是你要上场踢。所以梅西如果没有病到完全不能参与训练的程度,上场履约,甚至哪怕不踢满45分钟,只踢几分钟,都算是“给面子”的。或者再退一步,如果梅西确实害怕自己伤情加重(这种心态对于顶级球员来说倒是常见),赛后或赛前跟球迷们解释一下,也能说的过去。然而梅西确实连这个动作也没做,这确实不免让人生疑,梅西是不是确实有什么不痛快,不在腿上,而在心里。但“有事您说话”啊,这样憋着不说,闹得大家都不痛快。这事儿确实是个公关危机。梅西和迈阿密国际,不仅涉嫌不履约,而且不履约之后还没有个合适的态度。这是违背契约精神的——既然你要来挣钱,守约总是底线。实在无法守约,表达抱歉总是底限。2至于为什么梅西前一场在中国香港“伤病”,到后一场去日本神户就踢了30分钟,还在场内场外和日本球迷积极互动,这是否涉及辱华、是不是“喝了核废水恢复快”这种事,我觉得着实有点过度解读了。其实了解国际顶级体育球队医保技术的真球迷应该都知道,有些伤病,确实有可能在三天之内恢复到能够上场的状态,这在很多顶级联赛中屡见不鲜。甚至严格说来,这种伤病很多也并不妨碍球员们在三天前的比赛中上场,但是对顶级球员来说,他们的伤病观和普通人不一样:合格的职业球员是很在乎自己的身体的,因为那是他们事业的本钱:我有一些地方受伤,医生、理疗师建议我先不要上场,暂时观察。那么这个伤病再小,我这场比赛也有权拒绝踢。因为身体是我挣钱的本钱,万一这场球我上去踢了,小伤积累成大伤,让我职业生涯受损,我找谁赔我去?所以梅西如果真的有伤,真球迷是不会责怪他“矫情”不上场的。“轻伤不下火线”这是打仗时才适用的逻辑,一场主旨在于走秀挣钱的表演赛,你不可能指望梅球王真冒着伤势扩大的风险给你拼命。而有时候,这种小伤观察、恢复个两三天,发现确实没问题了,球员确实就可以恢复出战。你去看看欧洲那些顶级联赛里,前一场还因伤全程替补,下一场打满全场的球员大有人在,别说提个三十分钟了。所以,质疑梅西为什么在香港一分钟不上场,却在神户踢了30分钟,梅西这样做是不是“双标”?这样的质问且不说外行不外行,至少得不到国际足球圈的支持,因为就像中国也有很多人不了解巴西与阿根廷之间的情仇一样,世界上的很多国家的人也不太了解中日之间敏感的民族心态。你非拿着这个去追讨梅西,很多人听不懂,甚至梅西自己也未必听得懂。相比之下,还不如直接拿“不守约”去问责他——至少这个问责,全世界都能听得懂,看了说不出别的什么二话。3我看到有人那这个事儿进一步上纲上线,分析为什么梅西在中国香港就“全程臭脸”,跑到日本去以后就生龙活虎,说这就是辱华……我觉得这就有点过了。为这事儿上火的人可能是健忘了,大约半年以前吧。梅西还来过北京踢过一场友谊赛,当时事先也是签了一个踢满半场的约,可是梅西当时是打满了全场的,期间还发生了有位小球迷从观众台上跑下来,与他的偶像梅球王拥抱,然后全场飞奔的插曲。这事儿在当时国内闹得很大,平时不关注足球的人应该也有所耳闻。两相对比,那我就想问了,如果梅西此次在中国香港的表现算是辱华,那么半年前,同样在中国,在北京,梅西踢满了全场,还和球迷拥抱。算不算亲华呢?半年前那么“亲华”,半年后却“辱华”了,他动机能是什么?早上吃拧了?提醒一个常识,人与人交往,不能只记仇,不记好,不然你交不到朋友。特别有意思的是,记得北京那场球之后,因为梅西当时很热情,网上还有好事者拿他在之前在日本(可能也是因伤不能参赛)时的表现来作对比,说梅西“日本冷脸,在华热情满满”,暗示梅球王亲华反日,好好地自嗨了一把。如今这才过了几个月啊,怎么就翻过来了呢?再者说,如果把梅西在北京和香港两场球作对比,是不是又要得出一个梅西讨厌香港、喜欢北京的结论呢?那这样一说梅西是不是就又不“辱华”了?这显然是在乱解释。真实情况很可能压根就没那么复杂,很可能就真的是人家伤病了,或者这两天就是心情不好,或者梅西“大姨夫来了”……凡事论迹易、论心难,有太多的理由都可以解释梅西这次的表现了,“辱华”是最靠不上谱的那一种。而且非要出了点事儿就非往“辱华”的方向扯,还吆喝的满世界都知道了,这仿若一个人到处提醒别人“千万不要想一头长着粉色绒毛、带着太阳墨镜、叼着雪茄烟的大象”——你不说没人回往那个方向去想,你一说,别人都有画面感了。那你说真“辱华”的到底是谁呢?4我还观察到一个蛮有趣的现象。如前所述,我觉得梅西这次确实是违约了,但对于一个商业违约行为,按理说,应该是越处在契约中心的人,越感到利益受到侵害。也就是说,对于这场球,香港人应该比内地人愤怒,去了香港观赛的球迷应该比没去香港看球的人愤怒,平时看球、关注梅西的人应该比不看球、不关注梅西的人愤怒。这才是对一次商业违约正常的舆论反应。可是我看目前国内的一些舆论,好像刚好是翻过来的,内地比香港更愤怒,没去看球的人比去看球的人更愤怒,没看过球的人比看过球的人更愤怒,平素可能压根不知道梅西是谁的某些公号主,现在骂梅西“辱华舔日”骂的那个起劲啊,比我们这些平时至少看两眼他的球赛,甚至还有他球衣的人壮怀激烈多了……我觉得,这不正常。一个人,应该首先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在去关心一些更宏大、自己平素不涉及、不关心的大义名分。这才是比较正常的心理状态。如果你平时都不看球,不关心梅西是谁,更不会专程坐飞机去香港看他的表演赛,那你完全不必为这点小事如此义愤填膺。省省力气,把这份怒气留给与你更息息相关、侵害到你切实权益的事情上,不更好么?还是说,正因为对后一类事情你不敢发声,所以才非要在前一类其实离你十万八千里的事情上泻一下胸中淤积却无处发泄的无名火气?这事儿就不多聊了,聊多了,又戳了很多受众的肺管子了。人性使然,姑止吧。5现在很多人说,梅西这事儿大了,这关乎到民族尊严。但我在想一件事——什么才算有尊严?咱们且不聊“民族尊严”这么宏大的命题,光聊“尊严”,一个人,什么样的表现,才最能显示他的自尊?契科夫的《小公务员之死》,我们小时候都看过,小公务员切尔维亚科夫因为看戏时不慎把一个喷嚏打到了将军的后脑勺上,结果居然因此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原因何在呢?因为这个小公务员极度自卑,将军这样的大人物,一颦一笑,早上见面没跟他打个招呼,他都觉得是在暗示什么,是天大的事情。在契科夫所要讽刺的沙俄那个社会当中,这种自卑和谨小慎微是真实且必要的,因为那是一个等级社会。但现代社会是平等的,无论你是天皇巨星还是普通球迷,你都有平等的人格尊严。这份尊严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辱没不了你。梅西如果真的想通过冷脸、通过失礼去侮辱谁,那他侮辱的是他自己,因为他无法通过这种失礼去损害任何其他人。而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公众对这样一起体育事件体现的过于神经过敏、甚至上纲上线,人家一不笑,我们就疑心“他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他是不是在辱华?”那你跟契科夫笔下那个小公务员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说你到底是极度自尊、还是极度自卑?所以这就是我对梅西事件的态度——梅西和迈阿密国际,这次确实是涉嫌违约了。那就该要他们给解释给解释,该道歉就道歉、该索赔就索赔。别含糊就是了。至于扯别的什么有的没的,非得从中追究出什么别的有的没的,甚至上升到“辱华”。我觉得这纯属庸人自扰——说到底,一个伟大、明智而自信的国家和民族,岂是一个足球运动员说辱就能辱的了的?哪怕他是退役的球王,又怎样?他和我们的人格是平等的。如果你居然觉得他可以,那只能说明一点:你自己对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似乎没有那么自信。全文完本文3500字,感谢读完,看到网上吵得实在太无厘头,忍不住聊一点常识,知道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一定有人喷我,但我说的是常识。另外,昨天的文章可能发的仓促了,错别字很多(比如把爷叔全程写成了叔爷,北方人,习惯了,见谅),看的人也少,但还是挺不错的,自我推荐一下:《繁花》能这么火,是因为它真的拍懂了上海发声不易,喜欢请支持加关注,多谢了。
2月8日 上午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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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能这么火,是因为它真的拍懂了上海

“市场永远是对的。”“一切归功于时代。”各位好,这两天在家闲来无事,刷了刷年初引起热议的网剧《繁花》。剧集太长,还没看完,仅就我看到的部分,写一篇文章。其实,实话实说,我是一个对王家卫拍的片子不太感冒的人,很多人总说这位导演是“光影大师”,但在我看来,仅从光影上看,王家卫无论拍什么地方的片子,都似乎是在拍香港,而是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最灯红酒绿的那个香港。这也是《繁花》刚上映时引发一定非议的原因所在,因为繁花所体现的上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之初的上海,离现在有那么一段距离,但也并非太远,很多人觉得王家卫没把当时大陆那种有一定程度的开放,却乍暖还寒的味道拍出来。我觉得这确实是这部剧作的一大遗憾,王家卫的视角中的90年代上海似乎只有外滩、有黄河路、有在建中的东方明珠塔。然而,这些,一如这部剧的片名所言,都只是《繁花》。他如果能稍微把镜头偏移那么一点点,去拍一下石库门里的那些老弄堂,去拍一下当时几户人家挤在一间老房里、邻里每天要为倒马桶、上厕所这样的琐事争吵的生活状态,才算是拍到了当时上海的“根”。不了解这些,你也就不能理解为什么片中的主角“阿宝”等那一代上海人,更或者说所有同时代的中国大陆人都那样拼命于致富——因为经历了几十年的与世界脱轨与彼此拘束的生活。中国人的致富、改善生活状态的渴望在那个时代不可遏制的达到了一个极盛。正因这种强烈渴望的存在,才造就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全国老百姓一起奔致富的共识和影片那种烈火烹油式的繁华与灯红酒绿的繁花。但我依然愿意把极高的赞誉送给《繁花》,因为虽然缺失了那个时代人们致富的根由,但《繁花》确实拍出了某种“上海精神”——剧作的开篇,胡歌所扮演的普通工人阿宝,提着一堆的礼物,去请刚刚刑满释放、住在阁楼里的叔爷出山,叔爷年轻的时候是上海滩叱姹风云的股票交易员,却在特殊年代的时候因为投机倒把罪被关进监狱,一呆就是十几年。年轻的“阿宝”找到晚景潦倒的他,告诉他国家现在又开放股票市场了,您的毕生所学有了用武之地,请您教我。这个小小的细节其实相当还原历史的真实,我大学是在上海读的,尤记得上经济课的时候,有位老师就讲过,说为什么改革开放以后,上海能够领先于内地很多其他城市,率先抢到先机,重新崛起为一个国际大都市。他说根本原因不是上海的经济底子、地理环境或者政策倾斜,而是这座城市商业文明的“根”没有彻底断绝。这个城市里有千千万万像“叔爷”的“老克勒”(上海话“老绅士”),你别看他们蜗居在弄堂里每天和小市民一样买茶叶蛋、倒马桶了。但这批人是真的吃过见过一个现代的世界经济中心究竟应当是怎样运行的。有这批人还健在,有他们所代表的那种海派文化在,有阿宝这样的年轻人愿意向他们虚心求学,这个城市原本气若游丝的那种气若游丝的“都会味儿”就能被吊回来。《繁花》把这种上海精神“隔代传续”的味道拍出来了,在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叔爷”就像黄石公教张良、法利亚长老教基督山伯爵一样去培训他的徒弟“阿宝”。先让他借六千块钱,全买一只股票,等到股票赔的只剩三千了,再让阿宝全部抛出去,问他:你心疼吧,心疼就对了,等你经历过最惨痛的失败,赔的一无所有,就知道其实也不过如此。做生意,要想赢,先得学会输。现在你可以挣钱了,再借一万,去买某某股票……我觉得这一段其实是拍的特别传神的一段故事。什么商业文明精神,商业文明精神的本质,就是一群随时准备失去一切、却仍可以从头再来的人所进行的创业。在人类进入商业文明社会以前,人类所熟知的那种权力社会是更血腥也更没有底线的,一个玩家一旦在权力斗争中失败,那么他就不仅会失去一切,甚至丧失掉自身和家人的生命。而商业文明是一种有底线的博弈,一个博弈者即便失败、失去了一切,只要他的经验与技艺仍在,他就依然可以重新白手起家,从头干起。这是最大的进步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比尔盖茨、乔布斯这样的人敢于从大学里退学,在他们的车库中创业。而片中的阿宝在叔爷有意让他蚀了三千本钱之后,依然可以继续在商海中拼搏,并且愈挫愈强,一步步成为宝总。我觉得这个开头,其实是整部剧后面所有剧情提纲挈领的一个总预演,繁花是一部剧情非常密集的剧,王家卫在剧中塞满了无数的商战、股战,无数人在剧情的起承转合当中几起几落。但是在这种纷繁芜杂当中,我们还是能看到一条主线——那些愿意以自己的一切全力以赴、并不惧怕从头再来的人,最终会在这场博弈当中笑到最后。就像叔爷对阿宝说的:天气不会一直好下去的,人不会一直吃上风的……但目标从来就不遥远,一步步,一天天,走下去,剩下的交给时间。前不久刚刚去世的查理·芒格曾将他的投资经总结为“长期主义”,而在我看来,《繁花》中的叔爷,和他代表的那种海派“老克勒”身上其实也有一种“长期主义”的精神。他们以自己的底线、自己的耐性、自己的拼搏,“不响”的去做着自己的生意,过着自己的人生。所以很多人觉得《繁花》的结局好像是个悲剧,阿宝通过拼搏变成了宝总,宝总又破产重新变回了阿宝,好像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一切“繁花”宛如一场梦幻。但我却不这样认为,生意黄了可以再做,好天气没了还会再来。一个人,只要他所练就的技艺在、底线在、勇气在,繁花会随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重新绽放。易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说的无非就是这个道理。这就是海派文化的精髓,很多人觉得典型的上海人算得精、性子软、做事情“不响”、遇上风险绕路,难成引领时代的担当,至于上海“冒险家”们乐做的生意,以我们的传统农业视角看来,似乎更是一种舍本逐末的行为。但事实上,你去翻翻中国近现代史,这个城市一直是在中国的最前沿的。太多时候,正是这里的“冒险家”们、无数的叔爷和阿宝,把我们这个古老的、习惯了农业文明的国度,一点又一点的拉入到现代工商业社会的轨道当中去。如唐德刚先生所言,牵引着中华文明这艘巨轮,度过“历史的三峡”。行船之间,我们看到繁花开了又谢,时代去了又来,股票跌跌涨涨,经济与投资环境时而暖春、时而寒冬,无数个现实中的叔爷与宝总的人生,在这冬去春来中起起伏伏。一切看似只是轮回与碰运气。但我却依然相信,这些曾经的“繁花”是自有其力量的,因为唯有那些看遍过繁华的人才会更加渴望那春暖花开的世界。而无数人的意愿终将会汇作洪流,不可逆的去推动历史向那个他们所期望的方向去前行。就像《雏菊的世界》那个故事里说的一般,弱小的繁花,有时也会最终左右一颗星球的气候。所以繁花有意义、上海有意义、商业文明有意义、你我人生中所有曾经历的浮华与灿烂都有意义。繁荣虽然会逝去,但对它的追忆与向往,终会成为人们追寻更美好未来的路标与勇气。此刻,2024年的新春已近,刷完这部剧的我想起了很多,作为一个在上海生活了许久的人,我想起了关于那座城市的很多,发现自己其实对它很是眷恋。就愿中国有更多的《繁花》,更多的上海,更多的叔爷与阿宝,更多的城市精神吧,所谓城市,就是一群并不惧失去一切、却仍可以从头再来的自由拼搏者所组成的社会。那样的社会,那样的时代,和他们终将召唤出的现代文明,值得这样一部灯火灿烂的《繁花》。文章的结尾,我想以这部剧中我印象最深的两句话作结:一句是阿宝说的,在他赔钱时,他咬着牙笃信:市场永远是对的,错的只是人。另一句是叔爷说的,当阿宝赚钱要感谢他时,他提醒阿宝:一切归功于时代。市场永远是对的,一切归功于时代。我觉得,《繁花》之所以这么火,是因为它真正拍懂了上海,拍懂了商业文明,也拍懂了那个时代。即便繁花已逝,只要人与信念仍在,它还会再来。全文完本文3000字,感谢读完,喜欢请三连,感谢您的支持。
2月7日 下午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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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36岁了,我却还没开始自己的人生

一件过年回家才明白的事各位好,今天本来写了一篇《他当了70年太子,在位一年就患癌,但他仍是幸运的》,想发在这边,但临发布前,我突然犹豫了,最终还是更在了维吉尔上,想看的朋友,请点击下方图片移步:因为,那篇文章,不是我此刻最想说的。至少不是回故乡第一天的我,此刻最想说的。回想第一天,我的所思所想所感,最想让我写点什么呢?其实是一种感慨——过年一回家才明白,过了这个年,我都36岁了,可我却还没开始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我这样说,倒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事业、养不活我这个人——承蒙各位读者的关照,我可以靠写作维持自己的生计。我也并不是说,我时至今日还没有自己的爱好,和人生值得托付的志向——也许写作应该算是吧,我有太多的东西计划想写,这些计划足够排满了我的下半生。最近这段时间,又开始和朋友尝试拓展业务,以后会多做一些讲述历史、文化乃至艺术的音频或视频。——首个音频课系列已经蜻蜓FM上推出了,在这里再打个广告吧,反响还不错,以后我会继续做下去:但是,一旦回家,我依然非常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人生似乎还没有开启——这种感觉来自一个说来其实非常简单的原因:我还没有结婚,依然单身。没有结婚,就意味着不管长多大,回到家里我依然还是孩子,凡事还是像年少没有离开家的时日里一样,到点被父亲喊去吃饭,吃了饭继续躲回小屋阅读。当然我原本想,回了家可以多陪陪家里人,比如和祖母聊聊天,陪父亲做做事,可是这件事要真正实行起来,我发现一个蛮严重的问题——他们所有人在言谈中都在小心避免而又欲言又止于一件事:对我催婚。是的,催婚,数年或者更久以前,我祖父还在世的时候,这项工作主要是由他来担当的,往那里一做,祖父会从我近期的工作状态跟我聊起,一路曲里拐弯,一口气最终聊到催我早点找女友,尽快“成家立业”。说实话,对于这种催促,我本来是挺不懈的,因为讲的开玩笑一些,20-30岁时的我,可能确实是一个觉得“女人哪有读书/音乐/游戏/写作/挣钱……有趣”的人。那时的我一心扑在阅读和写作上,闲暇时候自己玩玩游戏,觉得生活已经很完满了,若有什么不足,大约就是觉得我这么一个还算能写能聊的人,怎么居然少有读者问询、“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所以我当时真不觉得成家立业有个伴是个多么重要的事情。后来,家里最盼我“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祖父去世了,他活着的时候我一直执拗的违背他的“指示”,扮演一个最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他去世一个月以后,我的公众号有了一点关注了,一下子有了很多的读者,然后我成了现在这个可以单凭码字养活自己,甚至不用自己去买书,出版社的朋友也会送书给我的自媒体小v。我30岁以前的梦想似乎实现了,可是每次回家,我却感觉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彻骨的孤独。祖父去世后,开明、或者说惯着我的家里人,很少再跟我提早“成家”这件事,可是我自己却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孤独。儿时的玩伴、同龄的表亲兄弟姐妹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春节回乡或者不回,都不可能再在一起消磨时光,家里人呢?如前所述,跟他们聊天总隐隐觉得他们目我为一个“行走的巨型地雷”似乎是生怕聊起婚事会触及我的雷区,而我也确实不愿和他们聊这个事情。所以转了一圈下来,我发现自己居然成了这个我最熟悉的家中,最多余的那个人,以至于回家第一天,就开始反思自己回来是不是太早了——当然我知道这种反思是不对的,离家在外工作了一年,平素甚少回来,如果过年还不早回,我自己都觉得实在太不孝了。于是就在这种孤独、无聊、寂寞、矛盾与乏味当中,度过了今天这整整一天,而以往的经验,让我知道这样无聊如歌剧宣叙调的生活依然会继续,一直持续到我离家为止。这是怎样的一种难捱?我在我自己最熟悉的家里,成了最多余的那个人,而过了这个年,我就已经三十有六,故乡的生活却时刻提醒我,我甚至还没开始自己的人生。行文写到这里,似乎应该顺势给自己征个婚什么,但我不会的,我知道这种事情纯粹随缘。我只是想建议那些和曾经的我一样,觉得自己的生活很知足而完满,厌烦家里催婚的年轻朋友——请慎重考虑你的父母、祖父母给你的建议,考虑一下是不是尽早找一个合适自己的伴侣。我知道我的这个建议,很违背自己一贯的自由主义观点,但我其实从不是一个纯粹的自由主义者,我倾向于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折中——在现实中,你就是需要意识到,只要你还生活在中国,需要过年回家看看养你的爹妈、祖父母,成家甚至生孩子,就是一个你早晚逃不过去,不完成,就会每一次受其折磨得话题。不管你的父母是开明还是执拗,催促你还是不催你,这个话题永远都在那里,不解决,它就会成为你回乡时与故乡亲人之间的那颗刺,让你的春节回家之旅一年比一年显得更加冷寂而怪异。我知道,这话不中听,但确实是肺腑之言。我知道我的有些朋友会主张“那就干脆断亲主义”,可是真正豁得出去,能执行“断亲主义”,少回家,甚至不回家的,究竟能有几个人呢?请所有和曾经的我一样的朋友想一想,你真的可以把自己的人生过的那么决绝么?别轻易回答。理想不能一直奋勇翱翔,它总需要落地,而故乡是你本能会选择的栖处。至少我做不到,现实的重力和自身感到的孤独,确实让我觉得难承其重了。所以我想把这件事,通过这篇随性写出的文章告诉你——过年回了家,父母的话未必中听,但还是尽量听些。在他们还敢劝你的时候,听劝,并慎重考虑。在此也向我的所有读者请个“长假”,过去的三年,我真的一心扑在了这个公众号的写作上,从早到晚像照顾一个婴儿一样为它殚精竭虑,为此我几乎丧失了自己的生活,并甚至不敢想一旦失去它的后果。这样努力写出的文章,也许偶尔不会让您满意,但确实都是我的心血。可未来,一年,两年甚至多年的时间里,即便这个号还能长久地存在下去,我也许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写的那么用力、用心了。我要开始自己的生活,爱我当爱的人,建我自己的家庭,或许有我自己的孩子——也许,我还会带着他们周游世界,翻越高山与大海去见你。愿你到时也有幸福的人生,我们两家人在一起把酒言欢,回忆我们曾分享思想的点滴。愿这一天可以早一点实现。我热爱写作,但写作不能是我人生的全部,直到35岁的尾巴上,我才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知这算不算太晚。但这是我此刻的感受,所有喜欢我文字的朋友,感谢,但对不起。我不是写累了、没得可写了,而是人生的余额,不支持我这样全身心的写了。过了这个年,我将开始新的人生,愿我得到你们的祝福。谢谢。也请关注我的号,未来,它们也许会换个节奏,换个写法,但一定依然真诚……
2月6日 下午 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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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我的“中途下车”

各位好,马上要过年了,今天收拾行李回家,挺不巧的,山东今天普降大雪,我的那班车晚点特别严重,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所以今天没办法写新稿子了,重发一篇几年前的旧文吧。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前天写了《俄乌战争两年了,还会打多久?我做了一份“小西内参”》推荐我的新音频栏目,流程上有很多朋友有不明之处,故今天次条发一下蜻蜓FM官方对该问题的答疑,希望能够帮到想要付费阅读该音频的朋友。另外再说一下,因为该音频不想扩大太大的影响力,所以才设置了一定付费门槛。大家酌情购买即可,不要强求。类似的情况还有前天写的《英语里为什么没有“爱国贼”?因为他们甚至没有“爱国者”》,也是控制影响范围起见开设了6块6的付费。我的不少读者朋友可能还是财力有限的学生党,这些文章我并不建议他们购买了——我还年轻,他们更是,希望多年后,他们会更愿意掏钱买我的思想。我自认还算是一个挺工作狂的人,什么话题都愿意写,也不介意财力不够的朋友“白嫖”我的文章,开设付费固然有给自己发点年终奖的意思。但更主要的是为了屏蔽恶意,能让自己的写作生命尽量拖得久一点。我相信我的大多数读者朋友应该都能理解。就这样,大家晚安。长大之后我才知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中途下车》。1我的故乡,烟台,曾是铁道线终点上的一座小城。作为胶济铁路完成主要任务后向东北方向一段有气无力的延长,曾经,所有火车到烟台都是终点站。铁轨在我们这些烟台孩子眼中从不是一直漫无止境延伸开去的,而是有一个被水泥站台封死了的尽头。这让我每次回家有一种意想不到安泰,我可以在旅程的颠簸中安然睡去。咱中国有些想来比较奇怪的习俗,比如你坐火车,每每临到下车的时候,就会感到奥林匹克精神开始激励每一位乘客,所有人都开始提前忙活收拾行李——我一定要第一次提着行李冲出车厢!一定要第一个过检票口!第一个出火车站!而我不然,我喜欢在上车前一天晚上熬个通宵,为的是能在车上睡的很死,直到大家下车的骚动把我吵醒,我再慢悠悠的收拾行李下车,腿着回家。记得有一年,可能是因为头一晚玩的太疯了吧。我在火车上座位上依着车窗睡的很死,旅客都走光了我居然也没醒。然后,在睡梦中,我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把我推醒了,“小伙子,到站了哈,还不着急下车,回家过年喽!”——是巡视的列车员,他一边做着打扫一边对我说。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车上甚至站台上都已经空无一人,车窗外,只是一片白雪皑皑,白雪中依稀横卧着黑色的铁轨,仿若古战场上躺卧着的巨人僵死的的骨架,一直横亘、绵延开去。但我知道,在不远的地方,这条本该漫无止境的通路,会有一个宿命中的终点。嗯,到烟台了。不过,前几年,胶济铁路提速翻修,轨道通到了威海荣成,我就再也不能得享这份在火车上睡到自然醒的优容了。停车时间很短,必须提前起来,赶在几分钟里,中途下车。但烟台还是那个烟台,还是那个“地平线上的美丽城镇”——这就是我对故乡的印象。嗯,无意中,用了一句初中课本上学到的话。记得那篇课文的名字,也叫《中途下车》,日本推理小说家森村诚一写的。2现在想来,其实我小时候语文课文选的其实挺迷的,比如我现在都不太清楚,作为推理小说的代表,他们为什么会选这篇《中途下车》——森村诚一是日本推理小说文坛的五虎将是不假,可是这篇《中途下车》实在称不上什么真正的推理。无非讲了一个在日本上世纪七十年代经济危机中破产的人决心寻死,最后一次归乡,去参加一个同学会。结果在会上碰到了一个同样失意,准备自杀的老同学,在对他的劝慰中,主人公反而放弃了自杀的念头。“要死可不行,得好好考虑考虑。”佐贯提出同自己决心截然相反的忠告。他用肩支着朋友那沉甸甸的身躯,走在大雪纷飞的市街上,没有目的地,只是为了走而走着。虽然是自己的故乡,却似一个陌生的城镇,显得一片寥廓。我依稀记得,小说的最后,是这样写的。你看,这篇古怪的小说里,没什么推理、没什么悬疑、没什么最后一分钟翻转、只有满天的飞雪、中途下车、归乡、同学会,还有那种让我预感到唯有我人到中年时才会懂的苍凉与寥默。
2月5日 下午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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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着,“我妈就是董明珠”被骂的冤枉

这种对权力的“硬蹭式认亲”,是我们社会的普遍现象。先讲一个历史段子吧。说明末那会儿,魏忠贤公公得势,大明朝堂上掀起了史无前例的一股“太监崇拜风”,官员们不仅管他叫九千岁,还排着队的想认他当干爹,于是魏忠贤就有了所谓“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等等。但认爹的人实在太多了,魏公公门下的儿孙和宠物名额也是有限制的,排到最后总有人连重孙子都当不上了。那怎么办呢?于是就有官员别出心裁,发明了“硬蹭式认亲法”——他把自己家里原本用来暖床的一个魏氏小妾抬了出来,尊为“魏夫人”,并且一有机会就跟同僚提起“我家的魏夫人如何如何”。实际上,这个小妾跟魏公公半点亲属关系都没有,但这位官员从来不提这茬事儿,言行举止不断暗示他小妾是“魏家人”,并紧接着表达对魏公公的无限敬仰与崇拜。久而久之,大家居然都他这套组合拳给忽悠住了,身份成谜“魏夫人”真成了这人的一张“护官符”。读明史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我经常觉得,历史其实也挺充满黑色幽默的。你看这个段子,它就生动形象的说明了明末官场,乃至整个帝制官场史上,无非存在三种人——能认上魏忠贤这样的权势者当干爹的、认不上权势者当爹的,还有明明认不上也非要搞出个“魏夫人”硬蹭一下的。当然你说那种就是高风亮节,打死不认这太监当干爹的人当时有没有?可能也有过,像东林党的赵南星、高攀龙这帮人。但诏狱里的铁钉贯耳、土囊压身可不是盖的,这帮人早就被淘汰出局了。是的,在一个上尊下卑的体系当中,硬蹭式认爹认妈方向没错,甚至是一种必须执行的生存策略。只是你要讲技巧,既要让大家都看到,又不能做的过于显眼。这其中的微妙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的,而最新失败案例,请看最近闹得很凶的格力年会上的“我妈就是董明珠”事件。“论关系,我比你们都特殊,我妈就是董明珠!”本来好好开个年会,表演快板时演员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当然石破天惊。当然这演员马上也往回找补:“我妈最喜欢董明珠,董总人缘特别好,杰出女性是代表,雷厉风行工作忙……”虽然同样是不同角度拍马屁,但最终火的还是“我妈就是董明珠”这句话,董明珠女士凭着部下的这句“认亲”再次成为了舆论的中心。我看好多自媒体号前两天都口诛笔伐的批判她。但我觉得,董总和格力这一次倒是不必如此挨骂的。不信请你扪心自问一下,前两年马云老师还是全民创业偶像的时候,有多少人叫过“马爸爸”?房地产火的年头,王健林的那个儿子王思聪,被多少女孩叫过“老公”,获封国民老公的称号?乃至于单位里开个酒会,酒过三巡,领导如果排着你肩膀叫你“兄弟”,有多少人因此就飘飘然了?甚至极而言之,我们小时候,多少人在“国旗下的演讲”之类的地方喊过口号——“祖国啊,母亲!”其实你有没想过,这种口号,是很容易让你亲爹说不清楚的。是的,我们要对自己诚实,在喜欢“硬蹭式认亲”这一点上,很多国人与格力年会上打快板那位姑娘相比都不遑多让。格力这次年会,若说有创新,也仅仅在于把原本中国人私下喜欢搞的“认亲”行为,搬到了公开台面上,还投影到大屏幕上了而已。这就稍微尴尬和过了那么一点点,有点类似于阿Q在酒馆里直接说他姓赵,引来众人一片哄笑。但众人嘲笑归嘲笑,嘲笑中他们其实看见了自己。类似的行为,其实大家都在实行。中国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认亲”,非要与原本没有血缘的权力攀附拟血缘关系呢?以下位者的角度而言,这种“硬蹭式认亲”如果搞的好,确实可以给他带来一些实际利益。比如你生活中应该也听说过这样的段子——某日,你单位突然传出一个小道消息,说某某同事和某大领导有个什么什么关系,那员工本来能力平平,但消息传出之后所有人立马都敬她三分,别人旁敲侧击的问她,她也但“笑而不语”,就这样一直被她云山雾罩的忽悠到了她高升调走。很久之后人们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与大领导的关系”纯属子虚乌有,这个谣言本身就是她自己捏造出来的。于是,我们对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就都多了一层理解——你看阿Q在里面开篇就夸口说自己“姓赵”,是赵老太爷的本家,长赵秀才三辈之类的,结果消息传到赵老太爷耳中,得了一巴掌和一句“你也配姓赵!”流为笑柄。但对比一下上述两个古今故事,你就会发现,阿Q这场硬蹭亲戚的愚蠢之处,在于且仅在于他把话说的过于明确而公开,如果他像故事中的明末官员或体制内小职员一样隐秘一点的暗示这个流言,他是不会挨着一巴掌的,说不定也会得到一点好处。在一个讲背景、看人下菜碟的社会当中,地位越卑小的人,往往越需要有一个强大的后台以傍身,获得哪怕傍不了身,幻想一下也是很爽的。比如一个普通打工人,真想象一下“我妈就是董明珠”,那他身为商业巨子,当然予取予求。你到起点上去看网络爽文,会发现一片一片都是这种套路,主角原本身处社会最底层,突然有个特牛逼的老爹、或天大的家族背景,于是就“龙王归位”了。这就是人性的爽点与弱点所在。往往越是穷困与弱势,人就越容易暴露这种弱点,急于找一个天大的后台以傍身。而对上位者而言,为什么很多领导也会纵容这种胡乱认亲的行为呢?挺精明的董明珠老板坐在台下,看到那么大一个“我妈就是董明珠”打在大屏幕上,她就不尴尬么?这就更有意思了。看过一段杨澜对董明珠的采访。采访中杨问董:你有没有决策失误的时候?董回答说:我的决策没有失误过,有过错也是下面执行的时候出了问题……如果有下属发现我的决策出错了,却不敢我的问题,那就是他的问题了,证明他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我听了这段发言之后有三点感想。第一,我觉得董总真的是一个深谙中式领导术的人,你看她这话说的,一方面好像是在鼓励下属给她提意见,但另一方面,人家一上来就开宗明义“我的决策没有失误过,有过错也是下面执行的时候出了问题”。考你个问题,如果领导这样有言在先,请问你会给领导提意见么?别闹了,董总后面那些话,分明是在“引蛇出洞”么。人家前面都说了么,我的决策没失误过!那你身为下属,就应该努力执行、化不可能为可能就可以了。执行不好,是你执行力不够。真敢说“董总,你这这决策不对”,你就太不开面了。于是你就能理解,为什么在老罗面前冒充自由青年的王自如老师,进了格力之后立马那样了。不是人家精神世界发生了逆转,只是王自如老师太会学习,率先领会董总训示里的弦外之音。第二,你从这话里,确实能听从董总的一种自信,那是一种基于权力的自信。董总是一个相信只要威权给到位,权力就可以“大力出奇迹”的人。只要上面对下面能够做到如臂使指,似乎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除了问题,那也是执行力不够。这个逻辑,很容易催生一个威权体系的经典死循环——董总的决策是绝对没有过错的,出了错误也是下面的“歪嘴和尚把好经念歪了”。于是每次错误之后,必然随之而来一波整顿,加强董总的权威,强化执行力。而每次这样整顿过后,能留下、高升的又一定是王自如老师这样坚信“董总说什么都是对的”的人。于是下次执行过程中,就更不会有人对上级决策进行有效纠错了,大家都更强调执行。进而遭遇更大失败。之后又要进行下一轮更严格的整顿,又会更加强调“执行力”,裁汰有意见的人……这个死循环演进到一定程度,产生的必然结果是什么呢?那就是“我妈就是董明珠”。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三点了,像格力这样想要强调“董总决策都是对的”的企业,为什么最终一定会把“我妈就是董明珠”打在年会投屏上呢?因为领导也乐见下属与其建立这样一种“拟血缘关系”。企业原本是一种基于契约精神所建立的现代科层制度,但在这种制度本意当中,上级是无法让下级为其自身的过错进行无限担责的,因为双方协作的底层逻辑是契约,而契约的本质是一种有限责任。这一点,你对比一下俞敏洪的新东方的企业文化,就会看的比较清楚,俞敏洪在新东方里是不怎么讲“兄弟情”这样的拟血缘关系的。于是代价就是新东方的很多问题都被摆在台面上,开年会的时候员工公然吐槽俞老板的不是,董宇辉风波出了以后,俞敏洪还要亲自出来重新分配权益。如果不是俞太会搞危机公关,新东方有无数次可能会散摊子。而如果一个企业老板,不愿意承认自己决策有错误,那她能怎么办呢?很简单就是建立一种“拟血缘关系”。在中国,建立拟血缘关系对关系中的上位者是有天然好处的,因为传统儒家文化为这种血缘关系中的“父兄”们提供了很多契约给不了的方便——论语有云“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礼记》则说:“为人臣礼不显谏,三谏而不听,则逃之,子之事亲也,三谏而不从,则号泣而随之。”也就是说,儒家视角下的血缘关系,是一种高度强绑定的。要求父子兄弟之间为彼此隐瞒过错,而儿子对父亲,则是即便对方有错,也必须服从,万不得已时要“号泣而随之”。用俗话讲,也就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长辈说的话,不理解也要执行”。所以董总所要求的那种下属为上级无限承担责任的关系模式,现代企业契约不能提供,但古代“拟血缘关系”却可以。于是你就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企业领导,特别喜欢让员工学习《弟子规》了吧?拟血缘关系能让老板们永远正确。“有哥哥在,我等事事只听哥哥吩咐!但凡一句话,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小时候读《水浒传》,总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一伙土匪,却偏偏要那么讲究拜把子当兄弟,白龙庙里“小结拜”还不行,后面还要搞忠义堂一百单八将“大结拜”。但现在我有点理解了,恰恰是因为《水浒传》里“好汉”们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普通契约、法制一旦落草、上了山寨就都不能作数了,所以才必须拜把子、称兄弟。因为当一切其他协作手段都失效的时候,“拟血缘关系”就是彼此所能达成的最后的信任保障。同理我们其实可以理解,为什么在明末,不仅魏忠贤在收“十孩儿,四十孙”,其实全社会都风行认干亲、拜把子,结成拟血缘关系,然后才能一起做事。乃至满清入关后专门下了个文,严禁民间私自结拜。为什么?因为明末的那个社会当中,其他的信任关系都已经板荡了。唯有“拟血缘”成为了人与人信任的最后基准。可是,这种拟血缘形成的体系,一定是上层无过错,而下层全扛责的。你看《水浒传》里宋江把他的兄弟们最后坑的那么惨,谁却也不敢明面上说宋头领一句不是,人家把“忠义宋公明”的名头一直保持到了最后。为什么?谁让你们当初忠义堂前跪一地,齐齐叫了人家一声“大哥”呢?既然把“宋江就是我大哥”的口号喊在了公屏上,就要做好“水里火里不回头”的觉悟。而大哥(干爹、干妈)们,也多半真会把你带到水里火里去。这是硬蹭式认亲最终一定会上缴的“血税”。只不过,在那个春暖如花的大型认亲现场,所有人都没有看清那个已经被命运标好的价格。所以我觉得“我妈就是董明珠”不该挨骂——咱自古以来,这么乱认爹妈的早就认习惯了。多一次少一次的,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全文完本文4000字,感谢读完,长文不易,喜欢请三连加关注,多谢。另外今晚做年前最后一次直播,喜欢的朋友莫错过。
2月4日 下午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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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里为什么没有“爱国贼”?因为他们甚至没有“爱国者”

从Patriot的真实语义聊起。各位好,今天周六,在知识星球上回答读者提问,聊到一个话题,虽然它其实很常识、很基础,有点像“地球为什么是圆的”,但对于中文受众还挺值得辨析一下的,就写了个长篇解答。觉得聊出了一点东西,就发在这里,跟读者们分享一下。因为星球那边是付费的,公平起见,这边也做个付费好了。另外做个预告,明天我有一场直播,请想看的朋友莫错过:最近有个读者问我,西方有没有爱国贼这词儿。我想了想,这还真是一个挺有趣的问题。一个生活与中文语境,不太了解英文的人,估计很容易提出这样的疑问。但其实西方有没有“爱国贼”是一个“皮之无存,毛将焉附”的问题——严格意义上说,英语、甚至乃至整个欧洲语言中,压根就不存在我们中文语义中的“爱国者”,既然连“爱国者”都没有,哪儿来的爱国贼呢?这个问题,应该是习惯了中文语境,不太懂英文的人提出的一厢情愿的问题。有人可能会说,小西,你说的不对吧。英文中有爱国者啊!“patriot”么!美国人还为此拍了一部名为《patriot》的电影,中文译名就是《爱国者》么。这就是吃了对英文一知半解的亏了。其实英语里的patriot,并不等同于现代汉语意义上的“爱国者”。是的,如果你受过中学以前的英文教育,当然讲求一个英文一个汉语意思的直译,老师会告诉你:patriot=爱国者。但如果你如果受过大学以上的英文教育,老师应该会给你普及这样一个常识,英文中很多词汇的语义内涵,与中文中其实是迥异的。比如country、state甚至nation,中文都可以被翻译为“国家”,但英文中就是内涵迥异的词汇。你说你“爱国”,英美人会先问你,你爱的到底是哪个国?所以,语言的本质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世界观,两种不同思维方式、世界观的人,会有很多概念并不一致,强行像小学生一样找二者的一一对应,然后妄自尊大的说什么“你看看,英文中没有爱国贼!”这是一种小学英文水平才有的、非常可笑的妄念。具体到patriot为什么不是我们概念中的“爱国者”,这个其实很值得说道一下了:为了更好让大家理解patriot在英语里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先岔开一笔,说个段子。如果你看过英文原版的《哈利波特》,一定注意到过,它的很多咒语很有意思,比如哈利最拿手一个咒语“呼神护卫”:Expecto
2月3日 下午 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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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战争两年了,还会打多久?我做了一份“小西内参”

请订阅我的“小西内参”,慢慢听各位好,今天是北方小年,过了今天,民间默认就要开始忙年了。在几天的整备后,我也将启程从居住的城市回故乡。又是一年的忙碌,当然我知道,很多朋友难免感叹这一年多少有些穷忙。但怎么说呢,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不管怎样先把这个年过了再说。年末在几个平台扫尾的时候,看到很多留言提问,有朋友问“小西你怎么不写俄乌战争(以哈战争、美国大选)了,想看。”我看到这样的提问的时候就摇头苦笑,不是我不想写,也不是我写不好这样的话题,看我文章久了的朋友应该都记得,写国际话题是我起家的本事,无论是俄乌、还是以哈,事件刚刚发生时我都写了文章做了自己的预判,并且这些预判都对得起时间的考验,这些文章也都有相当的阅读量。只是我发现一个非常奇怪、且越来越严重的现象,每次这样的爆款文章火了后不久,它们都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做攻击的对象、和赚取他们的流量的素材。这样文章,如果是基于事实和逻辑分析,到也就罢了,比较恶心的是他们往往是在搞上纲上线和大召唤术——“什么?你竟敢说俄罗斯一小时22分拿不下乌克兰?你这个美分,洋奴。”“什么?你居然觉得哈马斯没几天课蹦跶了?”大约是这一类的——且往往是在我的那些分析应验之后,这帮人恼羞成怒的口诛笔伐会更加激烈。我觉得吧,这帮人大约都是属袁绍的,虽然你说不准他们也未必能宽容你,但真被你说中了,只能激发他们更大灭你而后快之心。这两天官媒在带头批判“战马行动”这样“碰瓷爱国”的假爱国者。但实际上,当下的中文互联网上,尤其是双微上,有大量类似“战马行动”举着看似光鲜唬人的“大义名分”行碰瓷之实的小人。他们像水浒传里的黄文炳,天天在浔阳楼上找“反诗”一样,如非洲鬣狗般天天在网上逡巡,寻找他们攻击的目标。我实在是厌倦了将自己的心血之作一手送到他们的面前,以我之血肉染红他们那并不光彩的流量。还要看着这帮人以此为傲,洋洋自得,就像央视剧版《水浒传》里原创的那段黄文炳对着下了狱的宋江说的那段让人恶心又毛骨悚然的独白——“亏了你啊,我黄文炳也终于有出头的这一天了!”所以,你能感觉到,这一年里,我在微信公众号上对此类话题的写作,真的兴意阑珊了。然而,我终究是不甘心,对天下大事,我确实能写出一些东西、说出一些观点,给真正想读、想看的朋友去听,去看。我不想让这份才思白白流逝。我在之前跟朋友的对谈直播中聊过,2024年对于世界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年份,俄乌战争、巴以冲突、半岛局势、美国大选、两岸关系……等等等等,太多的重大议题,我都想找一个相对安静、平和的地方,写给值得看的朋友看,说给想听的朋友听。这些想法、观点,都是平和、合规的,放在公众号上供人免费阅读,唯一的问题,只是招嫉。刚好,国内知名媒体平台,蜻蜓FM近期向我发出邀约,想联手打造一个精品付费音频栏目,我想了想,于是就答应了下来。付费栏目有一个好处,就是它可以屏蔽那些别有用心的碰瓷者和喷子,给真正想听我好好说话的读者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而我也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将这个产品打磨的理性、精品、安全而又不失洞见。总之,你可以把我的这个产品,当做一个我给我的核心读友们开设的避风港、小酒吧。当海面上风波乍起、浊浪排空,当旅途上夜幕低垂、豺犬远吠,请您驶入我的港湾里,酒吧内,喝杯酒,聊聊天,暖暖身子、听我谈谈我眼中的天下大事。我觉得这感觉,是我真正想要的——我已经厌倦了写篇文章几十、上百万阅读,然后招致一堆无聊者撕咬、怕惹事的日子。我现在就想把自己的金玉之言,说给值得听的人们去听。至于这个栏目的名字,就叫“小西内参”好了,我会从“国际关系”“人文历史”“社科新知”这三个领域中精选话题,每个月和大家聊上几回,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想要收听的专题内容进行购买,也欢迎大家在节目评论区和我讨论。为了让有诚意的读者进来,我的每个系列专辑价格设的不高,只需花49元,就能永久收听我的付费音频。嗯,是的,这次我尝试做的是音频,之前嫌我写文太长、读来费眼的朋友有福了,现在你开个车、做个饭,也可以打开蜻蜓APP,听我聊天。花费月余,我们已经制作了第一季,四期节目。主聊的就是俄乌战争两周年的回顾与展望、这场战争为何会发生、为什么俄罗斯会打的旷日持久、它怎样改变了世界,它又将在何时、怎样结束。在这些音频里我都给出了自己的预判。今后我会对这个栏目保持更新,美国大选、朝韩关系、中东问题等等,未来都会出类似的专题。我们将在这个栏目里一起看世界。读我文章久了的朋友应该记得,我写文的特点是让历史照进现实,从中发现规律,在“小西内参”里,我也将延续这个风格。我知道,这些题目如果写成文章,发在公众号上,都有可能成为爆款,让善意的朋友激赏的同时,也引来许多恶意的目光。现在好了,我们开这个栏目,观点和我照样写,善意的朋友依然能听到,也能稍微屏蔽一下这些黄文炳……所以,喜欢我的朋友跟上。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我的一次创新。请有意订阅小西内参的朋友,点击下方商品可直接进行购买。另外有几点请购买的朋友注意:本次俄乌专题由于是我专栏的第一个系列,因此视频号商店对商品每天的库存有上限限制,所以今天只有500份,卖完为止,如果没买到的朋友可以等明天库存更新后再进行购买。由于节目是音频内容,大家在视频号商店购买的商品为电子券码,请正确填写手机号,购买后最晚当天零点前会收到短信节目兑换码。节目兑换及收听需要下载【蜻蜓FM】APP,到【个人中心】【优惠券】里进行兑换,兑换后在【个人中心】【已购内容】里可以看到我的栏目。由于商品为电子兑换码,一经购买兑换,原则上不支持退款,请大家按需购买。本次购买的商品为“小西内参”的俄乌专题系列,未来我也会陆续出其他专题系列,我希望我的内容被真正有需要的读者听到,欢迎大家按需购买,谢谢各位的支持。
2月2日 下午 6: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