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我的经历我接触到投资有很大的偶然性。在大学毕业之前，由于没有亲自承担生活上的压力，再加上自己物欲很低，我是真的对钱没什么兴趣。2018年我硕士即将毕业时，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对于未来没有明确的规划。我正在为找什么工作而烦恼时，一个朋友和我说：“你要不试试投资啊，我觉得你应该做得来，我有个朋友X现在就是全职投资，他好像在做黄金、期货什么的。”于是，此时还是一张白纸的我向X取了经，他也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知识，据他说，“成功的关键在于判断趋势”，“股票运气成分大，期货、黄金、外汇的技术性更强”，等等。我开了个模拟账户，并且买了他推荐的两本书，打算好好学习。当时我的想法是，A股是个骗子聚集的赌场，坚决不碰；在请教X的同时，好好自学期货，形成稳定的交易系统，然后凭借交易赚来的钱做一个自由职业者。我虽然对发财不感兴趣，但是自由的生活确实很有吸引力，还是初学者的我就时常幻想自己成长为了一个高手，平时游山玩水，没钱了就去市场取一些。最开始看的一本书《期货市场技术分析》口碑很好，据说是学习交易必读的经典之作，我抱着虔诚的心情翻开了第一页。然而没看多少，我就发现了书中有两处细节有明显漏洞，现大体描述下：漏洞一：在成书之时，已不乏声音质疑技术分析，这其中有两类观点，它们质疑的理由分别是A和B。作者通过指出A和B两者是矛盾的，来证明技术分析是有效的。暂且不论A和B是否真的矛盾，就算如此，也只能得出反对技术分析的观点中至少有一种是错误的，然后技术分析就一定对了吗？漏洞二：作者指出某种情况下45°向上倾斜的线是良好的趋势。我当时就懵了，放大和缩窄k线图不是可以改变k线的粗细吗？另外，单位涨幅所对应的竖直长度不是也因软件而异吗？这两者都能明显改变倾角。仔细翻阅了全书，也没找到作者的标准。我甚至上网搜寻“技术大神”们对这句话的解读，也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虽然我继续往后看了一部分，但是这两个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也在慢慢啃食着我的信心，就像20世纪初物理学上空的两朵看似不起眼的乌云，已经注定了全新变革的发生。对于技术分析的学习和实操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渐渐地从我的生活中淡出。其间我无意中了解到了低估定投指数基金的策略，大体觉得靠谱后就用小钱开始尝试，用支付宝中的智能定投自动周定投沪深300。大约持续一年到了2019年年中，实实在在的成果加深了我对这一策略的信心，此后一边进一步学习指数基金的知识，一边以更大的额度定投。在接触指数基金一段时间后，我也逐渐减轻了对个股的戒心，开始小额尝试。我似乎总是很幸运，不久，在个股上既没有大亏也没有大赚（是的，没有大赚也是幸运）的时候，就发现了唐书房。嗯，就是这个味！惜缘——我为什么相信老唐对于是与非的判断，我是有清晰标准的。要么让我亲眼看到，就像在物理学中看上去再美妙的理论，都得经过实验证明才有获得诺奖的资格；要么把完善的逻辑链展示出来，让每一环都能在常识层面得到认可。举个关于风水的例子，以下抄录自网上：“门前有大树,将会阻挡阳光照进房子里,房子也将会因此而缺少阳光,其后果就是房子里阴气过重,不利于家人的健康以及财运等。”门口有大树，会影响朝南的阳台接收阳光吗？“阴气”这个词能明确定义吗？就算屋里没阳光，人就不能白天出门晒太阳吗？就算不晒太阳，这与财运又有什么很强的关联吗？因此，对于上面这句论证，我认定是错误的；对于“门口大树影响运势”的论点，我无法直接否认，但自己也没法补充出其间合理的逻辑链，这就像有人宣称：有一种叫以太的物质无色无味，且与任何物体不发生作用，所以无法以任何手段探测到。我选择“奥康姆剃刀”，忽略它。而老唐的体系，不仅有自洽的逻辑，又有足够长的历史业绩支撑，自然很容易地被我接受了。虽然有些细节我拿不准或者有自己的看法，但在大的框架下我找不到老唐理论的明显漏洞。前几天，三五好友小聚。饭后闲聊，一位体制内工作的同学提到了组织内构架，见我颇有兴趣，他就更加详细地描述了这一结构及其运作方式，包括人事任免流程等。他条理清晰，我感觉收获很大，越听越专注，时不时向他提问，他也越讲越有劲。但是我俩都没有意识到时间已过去很久，直到我无意中瞧见其他几位都已在面露疲倦地玩手机，我们只好不舍地“放学回家”。你是否觉得夸张？我时常感慨，找到一位好老师太难了。回顾自己的经历，不论是专业知识、常识科普，还是使用说明，不论面对面、书本上，还是视频中，多数的传授者使我感觉他们是在故意不让我弄懂，用《如何阅读一本书》中的比喻，他们就像是在朝反方向发球，而我这个接球手需要付出加倍努力才可能成功。如今，我要是碰到在某个领域脑中有货，同时输出有效的人，就会倍加珍惜，要知道能“正向接球”的机会可不多。如果ta传授的知识又是系统性的，哇！那只有两个字能表达我的心情：发了。终于在去年找到了老唐，距离上一次的曼昆已经太久。结缘——读与感这一块分成了“内容概要”和“学习所得”，前者主要俯瞰《价值投资实战手册》第二辑（以下简称《价二》）的整体结构，后者主要讲我是怎么用唐三本（《巴芒演义》、《价二》和《手把手教你读财报》新准则版）和唐书房学习的。内容概要先用一句话概括《价二》的内容：在铺垫了一些投资的通用知识后，重点讲解了如何成为C型投资者（选择Classy企业，适度Concentration）。从顺序看，主体脉络为：①是什么→②为什么→③怎么做①是什么（第1~2章）在介绍投资和股票概念的同时，还阐明一个核心观念：投资就是比较，它无处不在，任何人都必须面对，而投资品的选项之一是股票。②为什么（第3~4章）通过数据和逻辑说明，长期来看股票是最好的资产，所以我们应该了解它。③怎么做（第5章~结束）由前文可知，普通人如果要想实现财富保值增值，股票资产大概率是绕不开的。在投资股票类资产的大前提下，作者又列出了所有可能的选项，并讨论了它们是否靠谱。因此这部分又延伸出几次分叉：指数（第5章）还是个股；如果选择了个股，ABCD四种类型又走哪条路（第6章）；作者成功的经验来源于C路，从第7章开始进入核心内容，即C路教程。第7~8章进一步论证第C大道是光明的，随后的第9~13章传授了找到好公司和识别好价格的方法，第14章~结束展示了如何将上述方法用在实践中。从知识结构上看，本书的内容可分为四种主要类型：①基础知识；②理论依据；③实操方法；④实战案例。①基础知识如投资的定义，股票的两种属性，不同投资品的历史回报，格雷厄姆和巴菲特的经历与理念等等。它们要么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要么是你一定认同的基本常识。这类知识就像物理课本中“矢量”、“标量”、“做功”等基本概念，是入门基础。②理论依据如市场先生和农地的比喻，经济商誉与ROE，泸州老窖假设实验等等。这类内容在前两篇中占了很高的比例，我想在此重点聊聊，虽然它看似不像③那么实在，但绝不是多余的。它是“定心丸”，如果不先把它吃透就去按③实践，一定会埋下无穷隐患，没有真知，行不出来。只有你完全接纳了它们背后的假设，并认同推理逻辑，才算是对结论“真知”。这部分知识就像解题思路（注意不是解题步骤）。拿我熟悉的物理学科举例。事实上，不论是初中，高中还是竞赛里，绝大部分的物理试题的解答都是有迹可循的，我们可以按照一条十分合理的思维路径去思考，最多加上简单的尝试，大致的解题步骤就浮现出来了。包括很多看似需要“灵机一动”找到突破口的难题，用合理性思维一切开，本质上没什么特殊性。再举个五子棋的例子，怎么快速达到一个还行的水平？我总结了一个原则：综合评估落子点的进攻性和防守性，如果一步棋能很好地发展你当前或潜在的攻势，同时能有效抵御对方当前或潜在的进攻，那么它应该是步好棋。这就是“合理性思维”，用常识就能判断是合理的，接受起来顺畅，行动起来清晰。可惜的是在教学中很少有老师会引导学生建立合理性思维，结果就是很多学生死记某些类型的解题步骤，要么记不牢，要么没法举一反三，最终只学会一招“缘分解题法”。不论是学生的长远发展还是功利的应试层面，这都是极其低效的。回到投资，当然，理论并非绝对正确，因为某些假设涉及信念或个人偏好，你完全可以不同意作者的观点。不认可个股的理论基础可以买指数，不认可指数的理论基础可以不碰股票类投资，只要知道自己所知道的，并依此行事，我认为都不算错。最怕的是稀里糊涂凭感觉操作，那和随机行走的爬虫有什么区别？举个例子，在泸州老窖假设实验中，股价跌到1分钱后你将整个公司买下来了，完全可能碰到茅台在建国初期的遭遇，所以就放弃投资股票？不，下一步是判断它的概率，和能否承受或减小概率，以及如果不投资，这种风险是否会显著减小，另外会不会产生其他风险。我在内心回答了上述问题后，接受了作者的结论。②在为③做铺垫的同时，也把“如何面对波动”这一课上了，其实我觉得它更像是一个筛选器，而不是课，每个人基于自己的知识和信念做出判断。③实操方法这部分是手把手的操作指南，干货无疑。它相当于解题步骤，虽然框架简洁清晰，但其中一些环节还需结合书外世界不断琢磨。比如对优质企业的理解，对竞争优势的分析等。④实战案例即第三篇的内容，它相当于课堂上老师演示的例题。在熟悉③的同时，还附带了很多有价值的行业特点，它们绝对是复制作者能力圈的利器。这部分还包含了两个小作业，这下与学科教学环环对应，看来老唐是一位被投资耽误的好教师。学习所得常在书房看到有人提问说，看完唐三本后尝试去分析企业，还是感到力不从心。我最初也有这样的感觉，后来琢磨了一套操作性强的方法，感觉有效，如今也渐入佳境。分享如下。①先意识到自己是新手。财报上简单的内容都看得慢很正常，对于一些定性分析完全没有头绪更正常，比如公司优秀程度是需要对比的，初学时头脑中根本没有案例储备，能想明白才叫怪。接受自己的笨拙，摆正心态是第一步。②再把行动路线具体化。例如在红皮《手把》中，有很多带有数字的明确描述：“至于毛利率低于20%的企业，老唐建议留给艺高胆大的高手或该行业专业人士”、“如果费用超过了毛利润的70%，通常而言，关注价值不大”……把它们集中整理起来，并按分析的顺序排列，然后在实战练习时拿着它们，当一个执行程序的机器人，坚持下来，这看似机械的做法会带来惊喜的。我在后文中贴出了自己的示例。某些步骤不涉及明确的数字怎么破，本笨笨机器人想出一招——拆分。例如“判断资产负债表是否健康”，拆成多步：画出简化的资产负债表；看有息负债多少，分别与总资产与类现金对比；看应收预付应付预收，了解占用上下游资金情况后，可知在产业链上的地位；应收、存货、固定资产、商誉等项是否占比大，若是则查附注……对于“占比大”这样的描述看看老唐有没有给过标准，如果没有可以自己先凭常识规定一个，对比多了后觉得不合适再不断修改。③接下来开始边跑边迭代。有了程序的主体框架，就可以上手很多简单企业了。不求面面俱到，能抓住70%左右的要点足矣，最终留下几个自己解答不了的问题也无妨，现在只是练习和成长的阶段。对于这些问题，一定是有对应的能力碎片没有搜集到，在实践和阅读中发现了就捡起来，于我而言这就是个拼图游戏。其中有一个非常简单易行的收集途径——看老唐建议过的明确动作，如这次我在《价二》中学到的养成先画简化资产负债表的习惯，这种碎片躺在地上，动笔记下就相当于弯腰捡起。我就像刺猬，只会一招，就是寻找散落的老唐碎片，并把它复制在我的拼图上，使其日益完整。举个我实践的例子，最近看了一家游戏公司的财报，整体很漂亮，主要有两个疑惑：归母ROE虽然不错，但少数股东ROE远高于它，以我现在的水平，判断不了是公司腰包被掏还是少数股东有核心贡献，如果是后者，我也不知道如何评判好坏；三大前提中，“利润可持续”是否满足我确定不了，这项可能是三大前提中是最难的，我缺少拆分它的拼图碎片。结果看到《价二》中提到具有竞争优势的企业的三个特性（被需要，难替代，价不管）以及波特五力模型时，我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我要的碎片，于是我回答了一个个问题，它们中的大部分回答起来不困难，例如“它的产品可替代性强吗”。最终我很容易地得出了结论——它利润持续的确定性较弱。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直接问一家企业商业模式如何我毫无头绪，用模型一拆分得出的结论竟那么明确。这就像小时候写作文，有时觉得命题的比不命题的容易。这套组合拳机械得没有灵魂，但我会在至少未来两年内严格执行，“守”尚且不易，“破”和“立”就留给今后优秀的自己去考虑吧。我整理了自己当前的拼图，它的主体框架如下：标五角星处细分步骤太多，我将它展示在下面的表格中。说明：①初筛中，我稍微提高了一点ROE的门槛，初级阶段先给自己降点栏杆高度，此外，医疗、地产、金融、汽车、农林牧渔等行业直接排除；②对于一些量化的标准，如毛利率大于20%，若个别阶段未达到，不急着立马排除，先在财报中找找有没有合理解释，给企业一个机会，如果最终仍排除了也心无挂碍；③“定性”这一步指把阅读财报后的印象与生活常识、企业分析模型等结合起来，对前景做出判断，它往往与纵横对比也密不可分；④上述的步骤中还有很多可以拆分，但全部展开不现实也没有必要。“拆分”这一动作是专门针对自己觉得难上手的部分的，随着个人的成长，反而是可以做合并或删减的，比如非主业资产占比、生产资产占比等，熟悉流程之后，扫一眼资产负债表发现它们占比很小，就不用算具体数值了。我在看最初的3~5份财报的时候老老实实地把它们都算了一遍，早期的这种机械练习对我而言是很有用的。古人云，熟读唐师三百手，不会作死只会赢。绝缘——独自前行我进入唐书房有很大偶然性。回想过往四年，很多都变了，变化最大的是我。今天的X先生仍在做“投资”，回顾他近四年的一些言论，我已看清他是个透支自己信用拿投资人钱的骗子；2018的下半年，机缘巧合下我找到一份比较满意的工作，与投资无关，投资却无声无息伴随我至今；曾经为了投资考过了CFA的二级，在明白自己更需要什么之后，我打算暂停迈向第三级的脚步；预计过3~5年，我每年的睡后收入将超过主业；仓位上指数基金从最开始的主力军，变成现在的10%小分队……如果没有事先接触阳明心学，我想自己不会那么顺利地接受老唐的思想，而在书房学习的过程中，我又加深了对心学的理解。世上相通的东西很多。芒格说，成为伟大的投资者需要野心与耐心，但我认为更基本的，是要先丢弃两样东西，即曾国藩说的败人二字“傲”与“惰”。在我看来，面对波动与学会估值，就是戒傲与戒惰的事上练。尽我所能，阅读一切，在下一次面对偶然时有更大概率走向对的那边。缘是偶然中的那一点妙，看似偶然，实则不然。周国平说，一切教育都是自我教育，一切学习本质上都是自学。深有感触。面对再优秀的发球手，我们也需要做出盯球伸手的动作。很多人视老唐为导师，他当然配得上，可我还是更愿意把自己视为长期的导师，这不影响我对老唐的尊重。于老唐而言，允许抄作业让很多人变得富有，也比不过他的思想被人学习，由此创造一个独立杰出的投资者；于我而言，“导师”给人一种可以永远依赖的错觉，我更愿意把老唐看作一座灯塔，他就在那里，照亮人生中最近这一片海域，而黑暗的远方，我仍有勇气独自前行。愿你多看bal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