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刚离开农村的年轻女孩还是处女的时候，就迷上牛肉饭。”近日，吉野家高管发布了一则带有明显性别歧视色彩的新营销策略，引发争议。唐山打人事件让我们看到了，悬殊的力量差距下，女性面对暴力侵害的无力和脆弱。力量上的伤害往往是粗暴和直接的，吉野家的歧视性营销则体现了另一种角度：不易察觉的观念上的侵害。社会学家指出，比暴力侵害更可怕的，是女性有时对自己“被服务”“被商品化”的遭遇懵然不知。
日本《每日新闻》12日报道称，吉野家高管在发布“让处女迷上牛肉饭”营销策略后被解雇。报道称，吉野家这名高管将公司的营销策略描述为“让刚离开农村的年轻女孩在还是处女的时候就迷上牛肉饭”。在东京都内某大学举办的讲座上，他进一步解释称：“一旦男人请她们吃昂贵的饭菜，她们肯定不会再吃牛肉饭了。”这些言论随后遭到日本舆论广泛批评，两天后，吉野家宣布这名高管被解雇。研究家庭暴力的立命馆大学教授中村正（Tadashi Nakamura）指出：“今天的日本企业和政治领导人很多是男性，男性主导的社会结构依然存在。在这样的社会中，男性甚至会通过发表歧视女性的言论来增进彼此的关系，歧视性话语在这样的氛围下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
“这起事件的背后还有一种‘无意识的性别偏见’。”中村正进一步提出“微攻击”的问题——很多偏见和歧视藏在学校和工作场所的交往细节里，甚至连女性自己也浑然不觉。“吉野家前高管歧视性言论的根源，就藏在日本社会习以为常的观念里——男性应当支付女性的餐费。”社会学家李罗英（Lee Ra-young）指出，日本的性别差异在一张小小的餐桌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在日本，不管你是普通的家庭主妇，还是日本的第一夫人，都需要为餐桌上的男性提供服务。不久前，美国总统拜登访问日本时，两位男性国家元首坐在桌旁，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的夫人岸田优子则身着和服站在身旁侍奉茶水，而这在当时被视为亲切礼貌的象征。
李罗英认为，当去掉所有表达日本审美的那些令人愉快的措辞，核心信息就很清楚了：在男性主导的政治中，女性被视为具有“服务性”的角色，总统的妻子被要求以最优雅的方式体现招待客人，而且这成为一种普遍的外交形式。那么服务性的身份是如何变成理所当然的？《Lady Credit》的作者金珠熙将这一情形称为“餐桌的性经济” （Sexual Economy of Tables），即在男性掏出钱包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一种权力关系。很多男性认为自己已经为“娱乐体验”付出了报酬，所以获得了在特定时期内控制这些女人的权力，其中包括让女性喝酒精饮料，用歌舞助兴等。
李罗英进一步指出，更可怕的是，女性有时对自己的“服务”属性懵然不知——她们认为只有提供“性服务”才属于女性“被商品化”的范畴。事实上，无论是在幽暗的巷口招揽顾客，还是在正式晚宴上优雅地奉茶，她们都是一种服务者的身份。
餐桌仅仅是日本根深蒂固厌女情结中的一角。近年来，日本被爆出的性别歧视事件层出不穷。如2018年，日本多所大学的医学部曾被曝光招生存在性别歧视，刻意压低女生的分数；以及2021年，东京奥组委主席森喜朗在接受媒体访问时声称，奥组委理事会中如果女性成员太多会降低开会效率。根据瑞士智库世界经济论坛于2021年发布的《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日本在156个国家中排名120位。其中，日本在政治参与度方面排名147位，主要原因是女性议员和女性内阁成员很少；在经济领域，女性管理人员比例较低的问题特别受到批评；在教育领域，根据识字率和入学率情况排名第 92；在健康领域，根据预期寿命和其他因素排名第 65 位。
报告还指出，受新冠疫情影响，很多女性失去了就业机会。为了消除全球的性别差异，日本所要耗费的时间将会从上次报告书提到的99年增加至135年。《每日新闻》指出，这表明日本在各领域的性别差距没有改善。
为缩小男女之间的性别差距，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曾提出“日本再兴战略”，并把支持女性就业作为重要的目标之一。作为具体的法律保障，2015年8月《女性活跃推进法》在日本国会通过。然而，疫情放大了日本社会的性别不平等。日本厚生劳动省公布的数据显示，日本2020年的自杀人数自2009年以来首次上升，其中女性的自杀人数明显增加。男性自杀人数下降1%，女性大幅增长14.5%。iWeekly周末画报独家稿件，未经许可，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