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礼卿：货币政策扩张需要保持一定警惕丨首席对策

近期，国内市场波动增加。本周，“中特估”集体回调，北向资金连续大幅流出。而汇率方面，截止5月26日，本周人民币中间价累计调贬404基点。在岸、离岸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持续贬值，整体围绕7.08波动。除了外部原因，国内经济基本面因素值得关注。业内认为，中国经济仍在复苏过程当中，从实体经济到市场层面，都需要政策持续保驾护航，并继续推进深化改革。

下半年支持经济持续恢复的政策发力点是什么？银行存款利率还会继续下行吗？存量房贷利率是否有下调空间？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破“7”，汇率市场韧性增加了？此轮人民币汇率波动会持续多久？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普华永道中国首席经济学家张礼卿。

记者：梁相宜 

摄像：傅振东 侯天一

---

张礼卿的主要观点：

财政政策需要在投资和减税两方面加力

货币政策扩张需要保持一定警惕

存款利率是否会继续下降 取决于三方面因素

存量房贷利率有下浮可能

市场化退市意义重大 鼓励更多长期资本流入市场

“中特估”行情短期内可能有调整风险

投资还是要回到企业基本面

汇率市场韧性增加 人民币呈现双向波动局面

财政政策需要在投资和减税两方面加力

第一财经：张老师下午好，感谢接受我们的专访，首先我们看到前4个月的中国国内的经济数据已经都公布了，您之前认为现在确实我们还存在一定的压力，您认为现在需要有一些更强有力的宏观政策出台来刺激经济，为中国经济的复苏来保驾护航。在您看来现在最需要出台的政策是什么？

张礼卿：一般来说在经济下行压力比较大的时候，财政政策作用会更大一些。从我们国家来讲，从长期看，我们也需要进行结构调整，比如说我们需要把更多的资源分配到新经济领域，包括数字经济新能源等等，那么这些可能政府投资就比较有优势，增加政府在这些领域的投资，那么既可以提升本期的需求，又可以从长期看改善我们的经济结构。

另一方面的话，我觉得广义讲，税收政策也是财政政策的一部分，我觉得考虑到我们需要鼓励企业更多的进行投资，要提升企业的投资信心，我觉得政府应该出台更多的降低企业税负的政策。一方面可以增强它的投资信心，增强她的投资盈利能力。

这个过程中间其实也有助于消费的提升，因为一方面的话降低企业的税负，可以使得更多的中小企业能够更好的活下来，另外一方面其实也为它们可以提高企业工人的工资创造更好的条件。

我觉得适当再加大一点货币政策的力度，个人觉得也有可行性。当然从长期来看，我们对于货币政策的扩张还是要保证保持一定的警惕，因为我们现在的宏观负债水平，就是宏观杠杆率已经相当高了，和次贷危机时期的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存款利率是否会继续下降 取决于三方面因素

第一财经：目前存款利率持续下降的趋势下，我们看到商业银行正受到净息差持续收窄的压力，您认为未来银行存款利率下降的低点在哪儿？有可能真的达到零利率吗？

张礼卿：现在很难说，我想说的是存款利率进一步下行能够下行到什么位置，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三个方面的因素。一个是银行的贷款需求，如果存款利率进一步下行，那是有其合理性的，这是一。

第二个方面的因素，存款利率进一步下行，会不会在某些地方引起银行体系的风险。为什么？因为总体来讲应该说存款利率的下行对于银行是个好消息，降低它的资金成本。中小型银行也开始下降，这种情况下的话，会不会导致更多的储蓄从中小型银行转移到大银行去，这是我们需要关注的一个事儿。如果中小型银行出现大规模的存款流失，那么会不会对它们的经营稳健性，它们的风险控制能力会产生影响，我们需要观察。

第三个对于存款利率的进一步下降，我觉得还有一个因素要考虑，就是通货膨胀的水平。我觉得我们需要坚守这样一个原则，一般情况下存款利率要高于通货膨胀率。否则的话我们就会出现负利率，而负利率的话从本质上讲是对老百姓财富的一种剥夺。

存量房贷利率有下浮可能

第一财经：您认为存量房贷利率会触底吗？从而给老百姓减轻一定的压力。

张礼卿：存量房贷的利率是有可能下降的，下降的空间主要看咱们货币政策的空间。

因为存量房地产的贷款利率，它的基准利率就是所谓的LPR。贷款基础利率目前一年期是3.65%，5年期是4.3%，已经有大概半年多没有变化了。当然现在有一部分地区的银行，它也在试图将它的利率定在LPR之下，就是下浮，我觉得下浮可能短时间有一些合理性，也有可能性可以操作。但是从长期来看，这对银行来说是一个比较危险的事情。

因为银行的按揭贷款它是一个优质资产，其实很多银行它就指着这一块来保持它较高的盈利水平，如果说这块的利率下降了，一定会影响到银行的盈利能力，也会影响到银行的抗风险能力。

市场化退市意义重大 鼓励更多长期资本流入市场

第一财经：最近A股又迎来了一轮退市潮，尤其是我们看到在注册制全面铺开的背景下，现在标准非常严格。您认为对于高质量的资本市场发展，它的意义在哪儿？

张礼卿：简单说的话，这样一种改革，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现在实行注册制，实际上就是让市场更多的在上市公司资源的分配中发挥主导作用。这有利于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把最优秀的企业选出来，让它成为公众公司，成为上市公司。

所以说强制退市，我们觉得这个词可能用得听起来有点刺激，实际上就是说它应该是一种常态，它不符合一定标准之后，它就应该自动退市。整个资本市场上市公司水平的提高，也会鼓励更多的长期资本，包括国内国外的资本流入市场，所以说对于长期的中国A股市场的健康发展，应该讲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中特估”行情短期内可能有调整风险 投资还是要回到企业基本面

第一财经：我们再看对于现在很火热的“中特估”的行情，部分的基金公司已经开始出售相关概念的一些指数基金了，您怎么来看待机构密集布局这方面的行为？会有一些风险吗，尤其是对于一些现在股价已经很高的“中特估”概念股来说？

张礼卿：我觉得一定要关注这方面。我觉得这个方面的风险确实是值得关注，因为“中特估”的题材已经炒了大概有半年时间了，很多股票它的涨幅已经高达30%甚至50%以上，有的可能更高，翻倍的都有。

那么对于这些股票，我觉得我们对投资者来说要保持警惕了。虽然从长期来看，也许这些股票还会涨，但是短期内它必定面临着一个很大的调整风险，所以这是需要高度关注的。

我觉得中国的股市它是受三个方面的影响：一个是就是宏观面，宏观基本面，也包括资金面的情况；第二个就是企业自身的状况，或者叫基本面，企业自身的经营状况、财务状况怎么样；第三个就是政策面。

政策面的话，其实我们从过去的历史来看，政策面的影响有的时候是相当大的，也是股市容易大起大落的一个重要因素，所以我觉得从投资者来讲的话，应该更多的还是关注企业的基本面。

因为这些企业的基本面也就是它的经营方针，经营策略是不是对，它的财务指标是不是健全、健康，长期增长有没有前景，更多的靠基本面制定你的投资决策，而不是靠政策面的一些消息去博取短期的利益。

汇率市场韧性增加 人民币呈现双向波动局面

第一财经：我们再来聊聊汇率，因为汇率最近大家也很关注已经破“7”了，我们观察近5年来的人民币汇率破“7”又回到“7”之内的时间点，第一次是在2019年的8月，第二次是在2020年的2月，第三次是在2022年的9月，前两次破“7”再回到到“7”下方耗时5个月，第三次是3个月，所以这个时间的收窄，是否意味着汇率市场的这种韧性增加了？

张礼卿：可以这么看。从长期来看，人民币汇率的弹性会逐渐的扩大，而且随着中国对外开放的扩大，人民币将在很大程度上呈现双向波动这个局面。

那么你刚才说到最近几年的几次出现破“7”，其实中间有上升的过程中间的破“7”，也有下跌的过程中破“7”，其实这都是很正常的情况。只要不超过一定的界限，我觉得这对于市场来说不是一个需要紧张的事情。

当然我觉得如果说短时间里边跌得太狠或者升得太多，我相信有关监管部门也会适度地进行干预。干预的手段也很多，可以直接入市干预，也可以通过加强宏观审慎管理这些手段来影响资本流动，进而来稳定汇率。但是我觉得在短时间里边，如果那就波动还是在可控范围内，应该坦然处之。

第一财经：您觉得这轮波动大概会持续多久？

张礼卿：很难预测。我觉得主要看几个方面的发展，一个是看美联储的加息会怎么样展开，第二个是取决于中国经济的恢复情况。因为中国经济的恢复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跨境资本流动，而跨境资本流动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汇率。

值班编辑：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