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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Story | 王坤:老青年,新质感,明星圈里的“隐士”摄影师

2016-12-10 穷游网 穷游网


策划:穷游网

采访/撰文:李鷐 图:王坤


你可能不知道王坤,但你一定知道彭于晏、钟汉良、宋承宪、刘德华、陈奕迅、吴亦凡、陈冠希、陈坤、周迅、高圆圆、徐若瑄、林心如、吴秀波、杨幂......


而王坤,就是这些明星背后的男人——一位专为明星拍摄杂志封面的人像摄影师。



宋承宪


邓超


廖凡


从2008年至今,王坤拍过的明星将近200位。在他工作室的大门背后,贴满了无数张明星的拍立得大头照,一直到大门顶上接近天花板的位置,即使已经看不清是谁的面孔,也还能隐约瞥见他们一个个对着镜头鬼马调皮的样子。


看着这些照片,我想起采访中王坤说:“拍普通人和拍明星最大的区别,就是明星受过专业训练,他们能很快在镜头前展露自己,知道怎么把自己最美的一面露给镜头。”



我曾经想象过很多次,像王坤这样的摄影师,工作室会是什么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酝酿出了我在杂志封面上看到的那种大片?而真到了门前我才发现,它竟然不属于我想象中的任何一个版本。


我们跟着导航,从北京市中心向五环外一直开。两边的高楼越来越少,司机师傅一直问“还没到?还没到?” 终于,车停在了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小路对面是一扇古铜色的半圆形铁门,四周树木环绕,铁门紧闭着,看不出里面有人没人。半信半疑间,我们拨通了王坤的电话,听见他在那头热情地说:“对就是这里,进来吧!”


这栋400多平米的三层小楼,在被王坤和太太租下来当工作室以前,曾是家画廊。现在这里的墙上仍挂着几幅画,是华庆的作品。一进大门,正对着的就是摄影棚。一大片白色的区域,几个放机器的黑色架子,和几把可能是用来充当道具的木头椅子,原来我曾好奇的“酝酿出明星杂志大片”的场所,就是这么一块简单的地方。


王坤工作室里的摄影棚和化妆间


王坤工作室里的画



聊明星

“Eason在我心里就是这么一个鬼马的人,但有时他也会无奈”


短短的偏分的头发,一件浅卡其色的T恤,外套一件军绿色的衬衣随意敞开着,下身一条迷彩裤,脚蹬一双浅色帆布鞋,旧旧的,看起来陪它的主人走过了不少路。不笑的王坤,看起来颇为严肃,可一旦他的笑容卷起,腼腆温柔的一面就露了出来。


“先喝茶吧,暖和暖和。”王坤边说边带我们上了工作室的二层。这里是个类似会客厅的地方,一组柔软的双人沙发,几把铺着白色毛皮的木椅,一个长长的低矮茶几,上面摆放着淡色的茶杯、茶壶和各种煮茶的工具。王坤的太太此时已在茶几旁帮我们煮好了茶。


几杯茶下肚,话题渐渐聊开了。我问王坤:“还记得您拍的第一个明星吗?”


“爱戴。” 他一秒都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了我。


“我第一次拍,其实特紧张,就怕拍砸了啊。” 王坤边说边笑。拍摄那天爱戴的团队来了很多人,“助理啊,宣传啊,经纪人啊,还有好几个化妆师,我没见过这么大阵势啊,我这边就我一个摄影师,和一个我当时杂志社的领导。” 王坤说,他当时就感觉手心有点出汗,但还是“努力控制着别让它发抖吧”


但即使面对这么大阵势,王坤内心也是有底气的:“因为我做了很足的功课,准备好了道具,每一张片子应该怎么拍,我都给自己画好了草图,而且拍摄风格我也都罗列出来了。”他把四五个轮胎漆成了古铜金色,旁边用麻绳做装饰,让爱戴靠在那里。“爱戴的柔美和麻绳的硬朗形成了一种冲突,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封面。虽然我当时特别紧张,但片子拍完我还是很满意的,因为我确实很用心。”




爱戴(2008年初拍摄)


除了这个“第一次”,王坤心里还有一个“第一次”,是“第一次拍人物拍失败”。这次他的镜头面对的,是导演李少红。


当时的王坤已经有了一些拍摄明星的经验,也做了详细的方案,但原定的在影棚拍摄,突然改成了去李少红的公司拍摄,场景和设想的有很大出入,让王坤有点慌。但除了场景因素,王坤心里还揣着另一件让他紧张的事:“李少红的爱人曾念平,是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的教授,这可是一个特别懂行的人啊,老师会不会突然上来指导我啊,我真是特别紧张。”


到了李少红的公司,王坤还是维持原方案,按部就班地拍了一遍,结果“特别不满意,感觉根本没有拍出李少红的精神状态”。


“在我的设想中,李少红应该是一个很清淡的人,就像她名字里的‘少红’,淡淡的一抹红,云淡风轻。” 于是,不甘心的王坤又向李少红争取到了一次补拍的机会,这一次结果非常满意。至于之前让他担惊受怕的曾念平,事实证明:“人家自始至终就没说过一句话,根本就没有要打扰我的意思。”



李少红


对于李少红的这张成片到底长什么样,王坤没做细致描述,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当时就知道,我拍到了我想要的画面。有些状态很难用语言描述,一幅画、一张照片、一段旋律,你看到、听到时,自然就懂了。 这句话里,有艺术家特有的感性与敏感。在整场采访中,王坤一共说过两次类似的话,一次是说到李少红,还一次是说到陈奕迅。


“Eason那组照片,就是他在我心里的样子,很鬼马,感觉他就应该骑着扫帚给我拍片!” 一个大院里搜罗来的扫帚,和一把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破破烂烂的转椅,就是王坤准备给陈奕迅拍封面的道具。拍摄当天,经纪人问王坤:“想好怎么拍了吗?” 王坤把自己的构思一说,经纪人吓得差点跳起来,直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这会影响我们Eason形象的!”


但王坤还是不死心。等陈奕迅到场了,王坤看到陈奕迅看着自己,而他也望着陈奕迅,一闪念间,王坤脱口而出:“其实我今天准备了一把扫帚,本来想让你骑着拍来着。” 没想到陈奕迅直接就说:“OK啊!” 王坤当时高兴坏了,但还不忘瞥一眼经纪人:“经纪人知道以后脸都绿了,我估计他肯定在想,早知道不让你来拍了,哈哈。”


这幅“陈奕迅与扫帚”的照片,现在就挂在王坤工作室楼梯转角处的墙上。他带我去看时,走到照片前,打开相框顶部的一盏小灯,扇形的光线柔和地洒下来。照片上的陈奕迅白衣黑裤,歪坐在转椅的一个扶手上。椅子黑色的漆皮已经有些剥落了,那把干枯的扫帚安静地靠在陈奕迅肩上,而陈奕迅则收起了往常的鬼灵精怪,正眼神放空地望着镜头。



挂在王坤工作室里的那张陈奕迅


“我拍片子不会让明星来完全主导,毕竟我有我想表达的东西。Eason在我心中,是一个非常鬼马的人,但我觉得他在面对这种鬼马的生活时,有时也会有一些无奈,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就像他在那首歌里唱的,‘你给我听好,想哭就要笑,其实你知道,烦恼会解决烦恼......’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大家都难免为了生活而生活,但当一个人真的安静下来,他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Eason坐在那把破椅子上,扫帚放在一边时,我觉得我真的抓到了我想要的感觉。”



同组照片里,陈奕迅鬼马的一面



聊摄影

“我要求自己在前期就达到99%的效果,而不是靠后期”


在《美国纽约摄影学院摄影教材》的开头,有这样一首小诗:


我要成为一名摄影家

我曾见过充满生机的孩童穿街而过,也见过朝圣的身影跨越旷野

我曾记录下建设者用双手创造的繁荣,也印证过破坏者留下的满目疮痍

我曾拍下人们欢乐的笑容,和他们心酸的泪滴

我也曾记录下儿时的纯真,与世故复杂的人生

我曾记录下美丽的身躯,和纯洁的心灵

也曾拍摄过辛勤劳作的人们,和他们轻松的娱乐

我摄下了大自然的奇观瑰景,和人类建造的奇迹

我摄下了美丽的万物,还有美好的人们

这一切,我眼中的世界,尽在我的记录之中

我是一名摄影家


王坤说,他很庆幸,在他年轻的时候读到了这首诗。因为这首诗,他第一次有了以摄影为生的冲动。


王坤人生中的第一台相机,是一台海鸥DF2,“500多块钱,挺贵的了,相当于我当时两个月的生活费。” 那会的王坤正在上大学,还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以零基础加入了摄影协会,喜欢没事拿着相机拍着玩。


但很快他就发现:“胶卷实在是太贵了,一卷20块钱,才能拍30多张。”于是他就跟学长打听,有没有什么便宜的路子。学长告诉他,可以玩“散片”,就是在一个装水果那么大的盘子里,装满了底片,而这一大盘才200块钱左右,回来自己卷,可以盘几十甚至上百卷。


抱着一大盘散片回家之后,王坤因为没有暗房,只能躲在被窝里盘胶卷:“熄灯之后,我躲在被窝里,蒙着头,用手摸着感觉差不多2、30张的长度了,就拿剪子剪开。” 带着这些自己剪好的胶卷,王坤再跑到冲洗店,去买当时中国胶卷的老品牌——乐凯的盒子,“因为只有乐凯的盒子是可以自己把盖子抠开的”。“自己把胶卷缠在里面,一定要缠牢,这样就可以当成一卷新的胶卷来用了。”


学生时代的苦日子很快熬出了头,毕业后的王坤,主动浪费掉了一个国家分配的干部指标,打算认真从事摄影这一行:“我当时对摄影的喜爱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一有空我就拿着相机拍。比如下一场雪,我就会去拍雪地里露出来的小草,拍周围的老人、小孩,恨不得能拍的我都拍下来,拍完回去就琢磨,为什么别人能拍出那样的效果。”


从图片记者,到婚纱影楼,再到给杂志社拍摄封面,王坤在一步步地接近着自己的理想,而彼时传统胶片摄影正在被数码摄影替代,数码时代来了!数码相机、手机、层出不穷的高能修图软件,这一切与传统的胶片摄影有着天壤之别。王坤是个与时俱进的人,但在器材之外,他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胶片精神”。


仔细观察王坤的照片,你会发现几乎找不到后期的痕迹:“我要求自己在前期就力求达到99%的效果,基本和最后成片已经差不多了。这可能和我从胶片时代过来的有关系吧,毕竟胶片时代是没法修图的。” 


有时候拍明星,拍着拍着夹衣服的夹子露出来了,王坤就会喊:“停,服装师去把夹子重新调整一下。” 经纪人或工作人员往往会说,哎,摄影师,这个就不用管了,后期修掉就可以了。这时王坤就会假装板起脸说:“不行!我后期不修的!” 跟我学完自己严厉的表情,他紧绷的脸一松,冲我乐了一下,然后带点无奈地说:“他们都已经养成这种习惯了,觉得衣服皱了呀之类的都没关系,后期都能修掉,但我觉得摄影不应该是这样的。”



王坤


王坤也不是胶片的绝对拥护者,他承认在如今这个时代,胶片似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比如我去非洲拍片,请的是一个小时好几万的超模,结果拍的时候胶卷没挂上,要不就是胶卷曝光了,或者冲洗的时候又出了什么问题,太多不可定性了。” 


而数码,才像是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消费品,它很符合这个时代的节奏。 “比如我拍广告的时候,相机连着电脑,电脑连着打印机,我这边拍,那边直接就能输出,客户一看,这个效果认不认可,不认可就能立马再拍,非常便利。”


可是话又说回来,恰巧是因为胶片里的不定性因素,“让最终的照片显得特别珍贵”。王坤说,胶片之所以让自己着迷,是因为在那个时代,“摄影是有神秘感的”:“不是那么多人都能拍出曝光准确的、好的照片。不像现在,好像拿手机随便拍一张都挺美的。但是时代在进步,数码在进步,在这个全民摄影的时代,可能终有一天,胶片就会变成一种奢侈品。”


生长在这个时代的我们,当说自己喜欢胶片时,往往是在表达对于那种文艺调调的痴迷。但王坤的话让我意识到,“胶片”应该是一种摄影精神,而不是某种图片效果。它训练你要以百里挑一的眼光,和完美主义的标准,谨慎地选择角度和构思,小心翼翼地调整曝光,才能在暗红色的小灯下显影出一张,和你的想象相吻合的作品。



聊旅行

“只要一个地方有跳蚤市场,我就必逛”


“只要一个地方有跳蚤市场,我就必逛。我太喜欢欧洲的跳蚤市场了,太有意思了。” 王坤似乎是一个不太喜欢在社交媒体上暴露自己生活的人,所以采访前,我并没从他的微博和博客上,找到他除了摄影以外的什么爱好。随便聊起旅行的一些事儿,王坤才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我印象最深的,是瑞士巴塞尔大学里的跳蚤市场。就连小朋友都会星期天出来摆个摊,把自己用不着的东西拿出来卖。他们卖得特别便宜,感觉好像不是为了挣钱,就是为了图个乐。有时候他们要是觉得你人特好,就不要你钱,送给你了。”



巴塞尔历史博物馆门口的跳蚤市场


说到淘货,王坤特别兴奋,边说着“我去给你看看我淘来的包”,边刷一下站起身就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只见他拎着两个看着沉甸甸的牛皮包,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


他先举着一只翻盖的、看起来有点像剑桥包的浅棕色牛皮包说:“你看这个,头层牛皮,皮子特别粗,翻盖里面写满了字,我背了好几年了,特别结实。我背着去一个经纪公司的时候,他们老板看上了,出2000块钱要跟我买,我不卖。我买的时候才20欧,摊主跟我说,这是grandfather's grandfather's,我当时就觉得太有历史了。”



我们还在摆弄这个包的时候,王坤又开始迫不及待地展示另一个更酷的:“这是我收的一个二战时期给军人用的马毛包,你看它的做工,都是很纯的皮子,真的背一辈子没问题。” 他用手拉着包背后和两侧的各种皮扣,跟我们解释:“这可以挂军用水壶,这可以栓被子,下面这两块突起,是垫在腰上的...... ” 边说边打开包盖,给我们看内部层层叠叠的兜和暗格。展示完自己又感叹了一句:“我觉得这个做工和理念,真的一点都不次于爱马仕啊。”


我们上手摸了摸,包表面的马毛厚厚的一层,虽然经历了不知多少年头,但仍然根根分明,摸起来还很顺。“我买的时候才35欧,要是跟摊主聊得再开心点,没准都不要我钱了。这种包真是买一个少一个,反正我觉得在北京,应该很少能遇到同款了吧。”



王坤在旅行中最爱拍的还是人。当他的镜头不用再追着发光的明星和模特跑,可以完全听从自己的内心时,他选择去找他真正想要抓住的人物和瞬间,去自由地表达他想表达的一切观点和态度。



王坤在旅行中拍摄的人们


一次和太太去云南旅行时,王坤无意间发现了这里专门演奏纳西古乐的老人,他们中有的8、90岁,有的上百岁。他们的儿女很多都去了城市里工作,而他们为了演奏,还是坚持住在旧城里,一旦其中有人去世,纳西古乐的一部分也会随之消失。而最让王坤心痛的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认真拍摄过这些老人。


“于是我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地找这些老人。拍完后我还想,我应该每隔一两年就来一次,多给他们拍一些。” 第二年,王坤又带着相机来到了这些老人家里,这一次,已经有几位老人不在了。


纳西古乐老人何鸿章

纳西古乐老人和志强


“这次我不仅拍了他们的平面照,还让他们每个人把自己的曲子都完整地拉了一遍,包括每个音该怎么发,我都录了下来,还把一些快要失传的乐器拍了下来,最后还给老人们拍了全家福。”


何鸿章老人在王坤的照片上签名

纳西古乐演奏开场前


这件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未来,王坤还会继续去拜访这些老人:“我觉得现在资料还不够丰富,我想找机会跟着老人们生活一段时间,看看纳西古乐在生活中真正遇到的阻碍。这一路走下来,老人们的心情是怎样的?儿女们对于传承的问题又是怎么看的?我想把这个问题深刻地拍出来,拍成一个类似纪录片的东西。”


话题聊到这,气氛变得沉重,之前跟我们分享古董包的王坤好像藏了起来。一个以在聚光灯下拍摄明星为职业的摄影师,此时最放不下的事,是还没能给那些在深山老林里孤独演奏古乐的老人,留下足够丰富的影音资料。



王坤与宣科的合影(左为王坤),宣科将纳西古乐带向了世界



聊自己

“梅长苏不会武功,但我觉得他能运筹帷幄于天下”


闲聊间,我突然想起,采访前在茶几上看到一本《我不是潘金莲》,于是好奇地问:“您不忙的时候都喜欢看什么书?” 王坤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很慢又很神秘地说:“我喜欢看的书,估计你想不到...... 我喜欢看武侠!”


聊起武侠,刚才兴奋地给我们展示古董包的那个人又回来了:“金庸、古龙、卧龙生,我全都看过。每次一听见笑傲江湖的音乐,我都特激动。我就觉得武侠才是一个男儿最应该追寻的世界。”


古龙曾说:“‘过去的日子都是好日子’,这句话我并不赞成。可是过去的确有好日子。...... 我想写他们的快乐,也要写他们的痛苦。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可爱的人,因为他们敢爱敢恨,敢哭敢笑,因为他们讲义气、有原则。”


不看武侠的人总以为,武侠就是刀光剑影,打打杀杀。但像王坤一样真正痴迷武侠的人会懂,武侠里到底有什么:“那种忠义,那种道义,那种一诺千金的劲儿,都是现代人缺少的东西。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要不我就不承诺给你,我也不会摆你一道。有义,有礼,我觉得现代人缺少的,就是古代人的这种精神。”


我问王坤,你最喜欢的武侠人物是谁?他特别实诚地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最喜欢的,是《琅琊榜》里的梅长苏。他不会武功,但我觉得他能运筹帷幄于天下。” 他边说边微笑着,好像自己身上也带了一股侠气。


“有些东西我们失去了,我不奢望所有人都能把它找回来。但至少我看到了,我就要保留住我的那份真,就是那份性格里的直率和纯真,不论走到哪儿。”


“其实我这个人不太会交际,我对声色犬马的生活会本能地逃避。也有艺人或朋友叫我去一些Party,我试过几次,我坐在那,真的不知道该跟他们聊点什么。我喜欢的事情,是拍摄之余,选几部我喜欢的电影,看导演是怎么讲故事的,是如何拍这些画面的,或者听听音乐,看看书,这些我都特别喜欢。但如果让我去做那些交际的事,我真的做不来。我觉得那不是我。所以我才找了一个这样的工作室,离开五环外,好像出了北京,但其实又离得很近。”


我们聊天的地方,正好紧邻落地窗,我和王坤隔着一张小圆桌,对坐在一组单人沙发里。那天又是个雾霾天,窗外灰蒙蒙的,隐约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的微微颤。我把视线从窗外转到面前,王坤的身后,是好几盆茂盛的绿植,有的蹲在地上,有的被架在白色的小圆凳上,长长的枝叶垂下来。一窗之隔,却好似世外桃源。


王坤的工作室内绿意盎然


“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可能我喜欢的东西就是比较清淡的。现在的生活我就觉得很好,有自己的工作室,可以做我喜欢的事情,拍我想拍的专题,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我觉得对得起我自己了。”


从新疆到北京,从市中心搬离到城市边缘,从声色犬马的名流圈到田园归隐的淡然世外,从长长的脏辫到干净的短发,从繁忙的工作、不断地争取机会,到现在每年会抽出时间给自己放假去旅行,到喜欢顺其自然......


这一切生活轨迹的变化,折射出的是王坤从少年不羁到中年成熟的心路。不变的是,他始终在追求一种不需要违背内心的生活状态,正如他说“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被人尊重的摄影师、明星们的座上宾、各种艺术家的好朋友,喜欢淘宝的旅行家、心怀忠义的武侠迷、随遇而安的萌叔……王坤的身上既有着苍茫古意又有着属于城市的质感,而这一切并不让人觉得矛盾。每一个当下都能按自己最舒服的状态活着,这就是如今的王坤。我仿佛看到一匹西域骏马在这座现代的城市里自由驰骋,而那片草原,始终在他的心里,从没消失。



对 话 王 坤


Q:你认为拍明星和拍普通人最大的区别是?

A:普通人容易把自己包裹起来,你很难拍到他们本真的一面,必须要跟他很熟才行。但明星因为受过专业训练,能很快在镜头前展露自己,知道怎么把自己美的那一面展露给镜头。我在拍之前会先跟他们说,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状态,需要他在这里面表现出什么样,就跟导演说戏差不多。有的明星跟我熟了就会说,你看导演又给我说戏来了。


刘德华

成龙


Q:在你拍摄的明星里,哪一类拍起来相对轻松些?

A:我喜欢拍比较外向的明星。比如男明星里,彭于晏、Eason、陈坤,他们是属于,拍完我做的方案,甚至还能再给我提几个不同的点子。真的是手到擒来,而且张张精彩。灵感迸发、撞击,想塑造成什么样就塑造成什么样。女明星比如周迅,真的是精灵鬼马,别看她已经不是个年轻的小女孩了,但面对镜头,她完全能达到一个7、8岁小朋友的天真、纯净的状态。我觉得她本性里就有这一面,因为这是很难装出来的,她有时候会冲着我的镜头就过来了,特别开心的在玩,她的所有肢体、神态都非常非常的自然。



周迅


彭于晏


Q:拍明星之前,你会做哪些准备工作?

A:我会做大量的功课。首先他的作品我要了解,第二,他的访谈,还有曾经别的摄影师给他拍过的一些图我会看。我力求我拍的片子,都不在曾经这些照片的范围内,只要看到有和我的方案雷同的,我就会pass掉。我觉得再做重复的事情就没有意义。我会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做出一个我能表达自己思想的方案。


陈坤

吴宇森

英国演员Tilda Swinton,曾出演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纳尼亚传奇》、《本杰明巴顿奇事》等


Q:你有拍过自己的偶像吗?会紧张吗?

A:我还真没有特别的偶像,不过从上学起我就特别爱听张学友的歌,但目前为止我还没拍过张学友呢。四大天王里另外的三个我都拍过了,就是没拍过张学友。


但有一次我拍纵贯线的时候,确实紧张了。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张震岳,我拍他们四个的时候,就莫名地感觉挺紧张的。我觉得罗大佑可以说是偶像中的偶像了,我那么小的时候他就火成那样。这四个人脾气特别好,就那么让我摆来摆去的,我指挥他们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只好说,大哥,您往这边站一点,哈哈,他们都特别配合。当时是去的他们下榻的酒店,我自己带了灯什么的过去,他们还觉得,哇,大陆的摄影师太牛了,能在这么高的地方架起一个棚来。


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张震岳


Q:一般拍一个明星能给多长时间?

A:明星每次拍摄需要四个小时左右。明星和模特不同,模特是随你,想怎么拍怎么拍,但明星没有那么多时间,越是大牌的明星越没有时间,忙的要死,有时恨不得就给你几分钟。


Q:有特别想拍,但一直还没机会拍的人吗?

A:有啊,Al Pacino,Robert De Niro那几个老头,我都特别想拍他们。特别喜欢他们演的东西,我觉得他们的脸上都是戏。


Q:你贴在门上的那些明星的拍立得,是每次工作后的留念吗?

A:就是瞎拍的。每次拍完,拍着玩顺手留一张吧,让他们签个名什么的。拍立得拍出来的东西比较模糊,是景深极短的片子,人物都是很剥离出现实的。尤其是在自然光下拍,出来的人物很直接,比较本真一点吧,但都是拍着玩的,没有用拍立得拍过作品。


Q:一路走到现在,你最想感谢的人是?

A:卢北峰,我的引路人,是他发掘我,带我进入北青周刊,让我有机会去接触这些人,并得到大家的认可。还有王江月,和很多拍摄并肩战斗的伙伴。


Q:您都去过哪些国家旅行?最喜欢的是?

A:主要去的是欧洲,我喜欢历史和人文的东西。意大利、芬兰、法国、瑞士,这几个国家里每个我都会去不同的地方。出差时,完成工作之余我会再多安排几天,自己玩一下。


虽然法国那么乱,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法国。他们的历史、建筑物,作为一个摄影师来说,我觉得都有很多可挖掘的地方。意大利我也挺喜欢的,但我感觉意大利更像中国,感觉他们的思维方式特别中国化。


法国和瑞士


Q:旅行中喜欢拍些什么?

A:我还是拍人的时候比较多,我喜欢拍人,人特别有意思。我还喜欢拍一些细节,比如垃圾桶啊,电线杆子啊,天空,还有他们种的花花草草,就也挺无聊的,哈哈。不太喜欢拍大景,那些有的是人拍嘛。




Q:很多喜欢拍人的旅行者都遇到过一个问题,就是对方可能比较介意被拍,往往需要先和对方打好招呼。这个问题您会怎么解决呢?

A:我一般出去旅行喜欢用广角,我有时候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拍风景,顺便就把人也拍进去了,哈哈。


Q:拍人时有遇见过一些让你印象深刻的人吗?

A:很多人我拍完他们,他们都会跟我聊天,觉得中国很神秘。我也在国外交过几个朋友,他们还说想以后来中国找我玩。有一次我在芬兰的森林和湖边,当时我一头脏辫,拿着相机正在拍。这时有一个特别朋克的女孩,她以为我是个日本人,就一直拿日语跟我聊天,把我弄得特别紧张,还以为遇见抢劫的了呢,有点尴尬,哈哈。


Q:旅行中您会拿手机拍照吗?照片会分享到朋友圈吗?

A:我平时也会用手机拍照,但用得少,旅行中还是相机拍得多。我还是觉得相机出来的细节更好些,除非当我相机没法拍的时候,或者我就特别想把一张图分享给别人的时候,我才会拿手机去拍。我一般遇到特别好的景,我觉得特别美的时刻,我索性就不拍了,相机手机都不拍了,就只是安静下来去欣赏,用心去感受,我觉得这会哪怕动一下快门都是浪费。


旅行中的照片也会发朋友圈,但还有很多是不会分享的,其中有我以后想做成作品的,还有一些正在构思中的。


Q:如果不考虑现实因素,你最想去哪里,做什么?

A:去欧洲完成一个摄影专题吧。我觉得只有是去完成专题,我才能在一个地方呆住,不然我还是挺害怕寂寞的。比如欧洲,我觉得都很冷清。非洲一直是我很向往的一个地方,但目前还没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去完成它。


Q:那您目前有策划中的摄影专题吗?

A:我其实在做一个尝试,但还没成型,估计可能等我老了能成吧。就是我每去一个城市,我都会去找当地有历史、有故事的酒店,去拍这些酒店的内部、外部。最终把它们集合到一起,集结成一个册子,我觉得应该挺有意思的。目前才拍了十几个,我的目标是起码要拍到上百个才行。布达佩斯大饭店我还没去过呢。我觉得酒店是最有故事的,我不拍里面上演的那些故事,我就拍它本身,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我想把酒店当成一个情人一样去拍。


Q:不工作的日子里,您都喜欢做些什么?

A:不工作的时候,我会看看书,看看电影。而且你看我养了这么多植物,需要我经常修理,还有我家的狗,我要照顾它呀。


Q:您都喜欢看什么电影?

A:我什么片都看,和我妻子在一块,我爱看科幻,很神秘。我自己看的话,爱看纪录片,因为纪录片代表了当代的一些水准,包括一些当代的拍摄手法。


Q:如果有一天不做摄影了,您会去做什么?

A:你猜一下。(我猜您会归隐山林。)还真有可能。其实除了摄影和武侠,我还有一个嗜好,就是爱装修房子。我要是有一天不做摄影了,我肯定会先给自己设计一个特别好的房子,里面养满了各种植物。我梦想的房子,得是像哈尔的移动城堡一样,不能跑,也得能让我推走。所以我觉得最好实现的方式,可能是我打造一个理想中的房车,开着到处跑,里面养满了花。


Q:您的故乡是新疆,您曾说:“新疆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为什么这么说?那里对您形成现在的性格有怎样的影响?

A:我出生在那,长在那,从小我在放马喂羊的时候,这片土地给我的胸怀直到现在都是对我有很大影响的。在那种粗糙的环境下,会更有男儿体魄。我从小就喜欢骑马,在草原上奔驰,我家里还养了鹿,城市里的人体会不到我们童年的那种快乐。我们面对的,是广阔的天地,人在那种环境下,会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就像一棵植物、一匹马一样。你在这片土地上死去之后,也只是化成这的一块泥土而已。


所以后来遇到困难,我会觉得这都是小事,都会过去的。所以我觉得旅行很重要,特别特别重要。虽然旅行中你可能把攒下来的钱都花了,但等你老了,回首往事,旅行真的能让你意识到,我的生命有多精彩,这是用钱买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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