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一碗暖心Boza，承载土耳其人百年的回忆变迁
两年前搬去伊斯坦布尔的时候，初雪的冬夜我跟室友（一个土耳其男孩和一个法国女孩）在家里吃起火锅，底料食材都是托朋友从国内带来的，为的就是给他们吃一顿地地道道的中式火锅。吃着吃着就听到窗外传来了叫唤声，土耳其男孩眼睛一亮，“是Boza”。
我们仨在厨房里找了一个大碗，冒着初雪出门买了Boza。这是我第一次喝Boza的经历，我记得当时回来打开一看，发现Boza是浅黄色的，羹汤一样的质地，闻起来有股麦芽香。
土耳其男孩兴奋不已，说是很久没喝过新鲜的Boza了。“手艺人卖的新鲜Boza跟超市里装在瓶子里的可不一样，超市那些装瓶的时候就已经发酸了，根本不配称为Boza，新鲜Boza撒上一点肉桂粉，那可是人间美味呀！”
我趁着新鲜喝下，发现口感酸酸甜甜，有点像麦芽味的米糊，或者说像是米糊质地的布丁。法国女孩喝完一杯就直呼：“为什么这么好喝的东西我们却一直没发觉？”土耳其男孩说他小时候常常喝这个东西，但是现在真的很难找到了，“很少人走街串巷卖Boza了，不挣钱”。
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先生写过一本我很喜欢的小说，叫《我脑袋里的怪东西》。里边讲到了这个叫Boza的传统饮料，这是老土耳其人的记忆，千禧年后出生的年轻一代和游客们很多都不知道这为何物。
Boza原本是老一代土耳其人隐晦的酒精替代品，酒精含量非常非常低，甚至到底是否含酒精人们都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但后来土耳其共和国成立，成批的德国啤酒开始在大街小巷出售，大家再也不需要同样由小麦发酵但酒精浓度很低的Boza了。
Boza主要由玉米碴、糖和水制成。它的制作过程繁琐且耗时，烹煮过程中需不断加水搅拌，浓稠度的拿捏也十分讲究，最后还得放入酵母在阴凉处静置15个小时以上，途中需时不时掀开锅盖搅拌，待发酵后才能调味和重新配置水的比例。制作完毕后得将Boza放置在玻璃罐中，最好能在冰箱里冷藏保存。
小说《我脑袋里的怪东西》里卖了一辈子Boza的麦夫鲁特，最终也是贫贫困困过完一生。在一个冬夜被无赖父子打劫后，他最终决定再也不卖Boza了（事实上后来他还是卖了，他喜欢卖Boza时自己可以走街串巷地叫喊，像是跟伊斯坦布尔这座城市在对话）。巧合的是，帕慕克先生书中主人公每日贩卖Boza的那个街区，正是我在土耳其居住的街区——奇哈格（Cihangir）。
上世纪70年代起，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开始在奇哈格建起乌托邦，这是我在伊城最爱的街区，它很酷，也很有生活气息。这里的房价一年比一年高，如今已经成为伊斯坦布尔房价最高的街区之一。
它一直就默默伫立在胜利广场和独立大街旁边，然而鲜少游客兜进来打扰，这里也没有游客们热衷的那些商店，有的只是个性的画廊、咖啡馆和复古二手商店，奥斯曼时期的台灯或手提箱，碰上好运气在这里都可以买到，当然价格可能不菲。
这里就相当于上海的前“法租界”，曾经是属于希腊人的街区，所以你会发现这里的建筑群，这些窄窄的巷子和陡峭的阶梯，跟雅典的Kolonaki有异曲同工之妙。找一天，睡到自然醒，拖着睡意惺忪的身体来这里吃一顿传统土耳其早餐，听起来就透着“大家都在努力忙着挣钱，but I don't give a shit（但我一点也不在乎）”的文艺感呢。
《我脑袋里的怪东西》是我觉得帕慕克先生写得最好的小说，浪漫又悲情，且让现代人也可以有共鸣。除了故事本身，也在于你可以清晰看到Boza对于一代土耳其人的影响和它逐渐消失且无法被扭转的命运。
正如《我脑袋里的怪东西》书中写道，在伊斯坦布尔的小街小巷，那些沿街叫卖酸奶的人消失了，后来的酸奶都被整整齐齐摆放在超市的货架里——“全自动化机器生产，绝对无人工污染”，厂商们在广告语上这么说。
这些尝起来一个味道，不会因人而异味道有所不同的酸奶，大概也是Boza最后的命运吧。冬夜里的那碗Boza曾温暖和慰藉一代土耳其人的心，那些像《我脑袋里的怪东西》主人公麦夫鲁特那样正直、单纯又平凡的土耳其人一辈子的努力，会灰飞烟灭吗？
Q：哪里可以品尝Boza？
A：如果有幸来伊城旅行，想一尝老土耳其人的秘密，可以前往VEFA BOZACISI专门店。基本上提起Boza，土耳其人就会推荐这一家。这家店创立于1876年，比土耳其共和国的历史还要长，在伊斯坦布尔家喻户晓。店里的Boza不含酒精，食客多为传统土耳其人，很少游客，绝对没有旅行团专门来打卡。
地址：Mollahüsrev Mah.，Vefa Cad. No：66，34134 Fatih/Istanbul
电话：（0212）519 4922
Q：如何食用Boza？
A：食用Boza最好的方式是撒上肉桂粉，您亦可以到VEFA BOZACISI对面的杂货店购买烤鹰嘴豆撒上一起吃，这是土耳其人的传统吃法。一碗新鲜的Boza仅需3里拉（约合人民币5元），喜欢它的土耳其人会一下子喝两三碗。烤鹰嘴豆是7里拉，一般会有盈余，可以打包带走吃。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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