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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威之父”去世,不会再有另一个斯坦·李了

朱步冲 三联生活周刊 2018-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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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11月12日,“漫威之父”斯坦·李在好莱坞一家医疗中心去世,享年95岁。消息传出,漫威迷们大呼哀痛。美国队长扮演者克里斯·埃文斯发文悼念,“不会再有另一个斯坦·李了。”金刚狼休杰克曼则表示,“我们失去了一个有创造力的天才。”

斯坦·李已经成为美国流行文化的重要标志之一,他创作了漫威80%的知名角色,圆了无数人心中的英雄梦想。他还被誉为漫威电影的活彩蛋。从《X战警》系列开始,他便成为各大漫威电影的“客串之王”,甚至凭借客串的演员身份获得“美国全角色历史最高票房演员”。

刚刚上映的《毒液》照例也有斯坦·李的身影,在片子的尾声,他演一个遛狗的路人,告诫男主不要放弃:“Don't give up on her ... either of you。” 而这,也是他在大银幕上给大家留下的最后一个彩蛋。

再见了,超级英雄。


“漫威之父”斯坦·李(图 | 视觉中国)

上世纪30年代的纽约,正饱受大萧条的折磨,禁酒令更使黑帮犯罪猖獗。放荡不羁、采用非常手段以暴制暴的超级英雄因此风靡。1938年,两个年轻漫画家西格尔和舒斯特创造的超人角色大获成功。受此激励,同样雄心勃勃的年轻出版商马丁·古德曼,创立了“时代漫画”(Timely comics)工作室,试图创造出自己风格的漫画英雄。

为了创造一个让男性青少年读者为之痴狂的“超级明星”英雄。古德曼开出12美元“天价”周薪请来了漫画家乔·西蒙。第一期《美国队长》便是由西蒙创造完成,这个手持圆形超级盾牌、身穿美国国旗制服、挥拳痛殴阿道夫·希特勒的“超级士兵”,甫一面市,就售出了惊人的100万册。

在《美国队长》首期面市后的几天,一个瘦削、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坐电车,从布朗克斯区来到古德曼的办公室,在休息室里,他向女秘书呈报了自己的名字,斯坦·李伯,是古德曼太太琼的表亲,刚刚辞掉了自己在制衣厂的工作。他此刻唯一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漫画作家。

1976 年,斯坦·李(站立者)和艺术指导约翰·罗密塔在纽约的漫威总部讨论“蜘蛛侠”漫画书的封面设计

李伯的工作一开始是打杂,包括拖地、煮咖啡,间或替漫画专栏作家创作一些配角的台词。两个月以后,为了激励下这个勤快的年轻人,西蒙给了他一个小小的任务,为《美国队长》撰写一个大约两页的短篇的故事情节,然而李伯却上交了一篇巨著,并冠以《美国队长挫败叛徒阴谋》的标题,他甚至为自己起好了一个简洁的笔名“斯坦·李”,很快这个笔名将随着Marvel英雄形象为所有“粉丝”所熟知。

不久后,西蒙和助手科尔比因为暗中为DC漫画干私活而被强硬的古德曼解雇,年仅18岁的斯坦·李成为时代漫画创作部的执掌者。1943年,全美国漫画出版年营运额突破了3000万美元,大部分漫画周刊的主力消费者正是在非洲与太平洋战线上浴血奋战的美国军人,再没有比《美国队长》更受欢迎的超级漫画英雄了,他在画面上为战争鼓劲,不断挫败纳粹疯狂科学家和其他危险犯罪分子的阴谋,所向披靡。在罗杰斯上尉的拉动下,每一部时代漫画作品的周销售量都能轻松突破50万册。

1941 年漫威漫画单行本第7 期,由杰克·科尔比绘制,描绘了漫威早期英雄毁灭者和霹雳火与纳粹搏斗的主题

 新英雄 

“二战”结束后,“冷战”和核战争威胁为大众娱乐注入了一股全新的焦虑与放纵气质。一方面是经济的大规模复苏带来的消费与享乐主义,“婴儿潮”一代年轻人可以驾驶汽车远离守旧的小城镇,前往电影院、酒馆寻欢作乐。另一方面则是无数美国家庭在后院挖掘核爆防护掩体,囤积给养,人类探索太空的最初尝试还带来了对于未知地外生命的恐惧:在新崛起的EC 漫画公司出品的恐怖漫画《恐怖秀》(Creepy Show)中,僵尸、木乃伊、蒙面公路杀人狂和独眼外星人红极一时,从而迫使古德曼不得不改弦更张。

于是,在斯坦·李和科尔比的企划下,绿巨人浩克诞生了,这是一个发生在疯狂核物理科学与“冷战”时代的“化身博士”式的故事:年轻的核物理学家布鲁斯·班纳在沙漠试验场中试图对一枚纳粹德国遗留的核炸弹进行测试,为了拯救误入试验场的小男孩儿瑞克·琼斯,班纳未能及时离开,而此时炸弹被一名一心想窃取核心机密的苏联间谍所引爆……致命的伽马射线让班纳变成了力大无穷的绿色巨怪。

《复仇者联盟2 :奥创纪元》中绿巨人概念图

1962年夏天,斯坦·李决心创造一个更加亲民,尤其是亲青少年读者的超级英雄,以迎合漫威越来越低龄化的读者。起初,李创造了一个通过魔力戒指获得昆虫般超能力的孤儿,但他的副手迪特科毫不客气地指出,科尔比已经在3年前为Archie漫画创作时用过类似的点子,搞出了一个名为“蝇人”的角色,李索性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弟弟拉里。

最终,新角色在第十五期《惊奇幻想》(Amazing Fantasy)上露面,与其他自信心爆棚、出身不凡的超级英雄不同,这个叫彼得·帕克,发育不良、戴着黑色厚框大眼镜、有些自闭症的孤儿是在高中一次科学实验室参观时,被一只神奇的蜘蛛叮咬后,偶然具备了超能力。尽管如此,他在生活中大部分时间依旧忍气吞声,入不敷出,学校毕业后,只能在《号角报》找了一份兼职摄影记者的工作,依靠不时“抓拍”到自己的超级英雄分身独家照片而保住饭碗。

《蜘蛛侠3》剧照

为了抵抗恐怖类漫画对于超级英雄的不断侵蚀,李和科尔比有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起初这个灵感来自读者——虽然漫威搬入了位于麦迪逊大道665号,毗邻中央公园的豪华办公室,但古德曼依旧要求每个人都要仔细阅读如雪片一般涌来的读者来信,一些读者抱怨,为什么在每部独立作品中只有一个超级英雄对抗邪恶势力?李决定,炙手可热的英雄们不再单独地在平行世界中孤军奋战,他们将集合起来以面对更为强大的敌人,于是,雷神索尔、蚁人、钢铁侠、美国队长组成了大名鼎鼎的“复仇者联盟”。

此时,美国社会面临的震荡与撕裂丝毫不亚于漫画中邪恶犯罪势力肆虐的虚拟世界,美国在越战的泥潭中越陷越深,约翰逊“伟大社会”一揽子计划使政府陷入了巨额赤字,经济增长疲软,黑豹党、嬉皮士、民权运动以及左翼激进街头政治席卷青年一代,要求美国做出前所未有的激烈变革。漫威的“X战警”就是诞生在这种动荡之中,1963年秋天,同为“变异人”的镭射眼、风暴女等英雄与漫威读者见面——他们的超能力并非科学试验的产物,而是一种天赋,从而使得他们身处社会公众的怀疑、敌视之中。

尽管屡次拯救人类于水火,但依旧被隔离、审查,未能享用正常人类的权利与自由。“不难看出,变异人英雄就是为了平权而奋斗的非裔美国人,而X教授与万磁王两个人物的现实原型就是马丁·路德·金与马尔科姆·X,一个平和,一个愤怒,一个试图通过合作沟通融入人类社会,一个则号召用一切可能手段,以犯罪为反抗。”

1975 年漫威出版的一期X-men 漫画单行本封面

实际上,斯坦·李是个温和的自由主义者,他频频接受《乡村之声》以及《滚石》等激进文化刊物的采访,声称漫威的英雄世界并非脱离现实——漫威的英雄阵营里增添了多位黑人英雄,诸如1966年《神奇四侠》第52期中亮相的“黑豹”,以及后来的“猎鹰”萨姆·威尔逊。

“漫威之父”客串作品集锦

 动荡年代,英雄乏力 

美国航空航天局阿波罗登月计划以及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太空竞赛,造就了全球公众对于外太空宇宙的兴趣,从而催生了诸如《2001太空漫游奥德赛》之类的电影作品。为了迎合这股对于太空探索的公众热情,漫威也决定组建一批全新的、以遥远星系为舞台的超级英雄。

1969年,“银河护卫队”宣告成立,他们和“快银”一起对抗前所未有、近乎神祇的反派“行星吞噬者”(Galactus),而为了将这些天外来客有朝一日能与地球上的人类超能英雄并肩作战,斯坦·李又为漫威虚拟世界创造了专门应对此类威胁的高科技机密特供机构“神盾局”,此时漫威漫画在全球的销量已经达到每年6500万册。

《银河护卫队》剧照

斯坦·李的秘诀是,放任那些桀骜不驯的年轻漫画家发挥他们的天赋,用他们的角色的认同和喜爱而非严格的规章制度来激发他们的工作热情与效率。“不要管他们在画室里抽了多少烟,喝了多少酒。到了截稿日不交稿,警告;如果漫画不叫好,我自己改,然后解雇这帮狗娘养的;如果作品大卖,我就闭嘴,乖乖让这帮后生继续我行我素,然后给他们加薪。”

当1975年美国在被“水门事件”丑闻纠缠了数年,并最终筋疲力尽地从越南撤军后,70年代后半叶遂被虚无主义所笼罩:漫威引进了刀锋战士,一个非裔美国吸血鬼猎人。而美国队长从北极冰盖下的长眠中醒来,发现物是人非:初恋情人特工佩吉·卡特已经进入迟暮之年,昔日战友巴基已经被九头蛇改造为冷血杀手冬兵。

在漫画家笔下,这位超级英雄感到彷徨,被失眠和负罪感紧紧包裹,无数次诅咒自己,“能够拯救无数无辜者的生命,唯独对战友之死无能为力”,体现了美国整体社会罹患“越战创伤后遗症”,难以自拔的低落情绪——旧有的爱国主义传统黯淡无光,而美国队长对抗旨在颠覆美国民主政治传统的内部秘密组织“神秘帝国”的经历,则暗示了“水门事件”后,白宫名誉扫地所带来的焦虑和震荡,公众对政府——军事工业资本联合体的信任已经降到了谷底。

1973年9月,《神奇蜘蛛侠》第121期中,漫威旗下作家格里·康威构思了一个颠覆性的情节:蜘蛛侠未能从宿敌“绿魔”手中挽救自己的女友格温·史黛西,“这是一个近代超级英雄史上前所未有的挫败,隐含美国已经失去了以往独一无二的能力与自信,而被迫降落到痛苦的现实中”。

70年代勃发的女权运动,也给漫威和其他超级英雄漫画制造者以巨大的冲击,女性作者和绘画师,开始进入这一青少年宅男垄断的娱乐工业,进而要求在叙述上打破女性仅仅作为超级英雄拯救与倾慕对象的单调性:《复仇者联盟》的第一个成员佩吉·卡特是一名英国空军女军官,当时加入了科学战略军团(神盾局前身),为了对抗与纳粹结盟的邪恶科学组织九头蛇,战后,由于“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的失踪,卡特逐渐被美国军方的官僚主义排挤,被迫从事无足轻重的秘书工作,从而迫使她与工业大亨发明家霍华德·史塔克(钢铁侠之父)联手,从事秘密技术情报工作,以防备九头蛇和其他邪恶组织死灰复燃。

虽然卡特仅仅在漫威作品中是一个配角,并不具备超能力,但她和“二战”著名招贴海报形象,握拳皱眉的露丝一样,成为早期女权主义觉醒的符号象征。1976年,女作家琳达·菲特(Linda Fite)和女插画师玛丽·赛弗林(Marie Severin)为漫威创造了“虎女郎”和“蜘蛛女”。

 困顿与新生 

80年代,随着计算机人工智能技术与太空探索时代的勃兴,硬派科幻与另类地下漫画也对漫威和DC两大传统巨头构成了全新的挑战,诸如拥有“异形”、“星球大战”等漫画版权的“黑马”(Dark Horse Comics),以及拥有自己独立漫画工作室的怪才托德·麦克法兰(Todd  McFarlane)他们推出了一系列,在一个未来混乱技术世界中独往独来,拒绝区分维护正义,反抗或犯罪的反英雄,诸如Barb Wire与“再生侠”(SPAWN)。

严格来说,托德·麦克法兰不算是一个“漫威人”。1980年夏天,他本来已经获得了西雅图大学的棒球奖学金,并被职棒大联盟西雅图海豚队的球探考察过,然而一次意外受伤使得他的棒球职业生涯蒙上了阴影。就在当年的圣地亚哥动漫展上,托德见到了科尔比,并立刻毛遂自荐进入漫威当了一名助理插画师,在他短暂的漫威职业生涯中,他为“神奇蜘蛛侠”创造了一系列个性鲜明的反派人物,包括“沙人”与“毒液”。

较之麦克法兰,对80年代至90年代漫威艺术风格影响更大的是两位同样性格古怪的天才——弗兰克·米勒(Frank Miller)和阿兰·摩尔。与日后闻名的大作《罪恶之城》一样,米勒以其独有的粗犷,以黑白两色为主的色调,借鉴电影镜头式样的视角切换、局部特写,以及表现动作轨迹的线条,使得原本已经陷入困顿的《夜魔侠》系列焕发了生机。

米勒还为夜魔侠创造了亦敌亦友的恋人、女忍者艾莉卡,并将纽约描绘成为一座魅力十足的后现代犯罪都市。而阿兰·摩尔(Alan Moore)则为漫威带来更多浪漫主义与后现代叙事风格,他那部大名鼎鼎的《V字仇杀队》就是在漫威首发,然而遗憾的是米勒和摩尔都最终转投了DC,为漫威的老对手贡献了《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守望者》等一系列强大的作品。

1992年7月16日,漫威宣布在纽交所上市,一月之内,股票价格就从16.5美元飙升至40美元,北美纸质漫画市场每年的销售额度达到6亿美元,全美拥有超过8000家漫画店,漫威推出的热门一线题材漫画单行本的销量可以轻松突破800万册。年底,斯坦·李登上了拉里·金周末脱口秀,当被问道“漫威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轻松主导漫画读者的品味”时,李倨傲地回答:“你可以那么讲,不过我更愿意这样表示,读者需要什么,我们总能给他们什么。”

然而好景不长,迅速勃发的互动电子娱乐技术取代了毫无交互功能的纸质漫画,成为青少年客厅娱乐的新热点。而另一个敌人则来自大洋彼岸,1987年,弗兰克·米勒将小池一夫的《带子雄狼》、池上辽一的《女超人小舞》搬上了美国漫画周刊,这些硬派风格的作品起先反响一般,被看作是《X战警》和《超级漫画英雄》的仿制品,但很快自少数硬派极客圈子中开始扩散其影响力。“学院中浪游的怪物猎人、忽男忽女的格斗家、将身体改造成机械的雇佣兵、蒸汽机和魔法同时存在的幻想时代,在后面支持的是一种威尔斯和凡尔纳都自叹不如的想象力。”

2001年9月11日,纽约双子塔的倒塌将美国公众关于“后冷战”时代的乐观情绪打得粉碎。对于漫画迷来说,纽约,是X 战警和复仇者联盟的基地,也是蝙蝠侠所栖息的哥潭市的现实变体,反恐战争和随之而来的全球性经济衰退,让超级英雄们披挂上阵,重回娱乐大众视野变成了某种势在必行的事情。

2002年,索尼投资拍摄的电影《蜘蛛侠》的最后一个镜头,即是彼得·帕克身穿他的红蓝两色制服,蹲坐在飘扬于帝国大厦的星条旗旁,俯瞰整个城市。2008年,由小罗伯特·唐尼出演的第一集《钢铁侠》,就把故事与时俱进地修改到了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

电影《蜘蛛侠2》剧照(2004)

同样,英雄世界和现实中的西方一样,因全新的敌人而急剧分歧撕裂,2006年出版的《美国队长:内战》则用“变种超能英雄注册法案”影射“爱国法案”等一系列“9·11”事件后出台的反恐立法,持反对意见的美国队长与抱有赞成态度的钢铁侠托尼·斯塔克反目成仇,各自裹挟支持自己的超能英雄刀兵相见——与70多年前相同,当现实社会中的危机来临,超级英雄们再次适时出现,在虚拟世界中产生慰藉,尽管坎坷阵痛不断,但他们的冒险与战斗,与人类心灵中的危机和焦虑一样,永不会停止。

(部分参考书目:《漫威75年——从黄金时代到大银幕》,罗伊·托马斯、约什·贝克著;《漫威漫画——未经透露的故事》,西恩·豪威著;《超级英雄简史——从超人到复仇者》,布莱恩·J.罗伯著;《美国队长与超级英雄的抗争:文化,心理与政治意识形态》,罗伯特·G.怀纳主编;《战争,政治与超级英雄》,马克·迪帕罗著。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5年第18期,有所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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