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已经过去了两天，精疲力竭的我还没有缓过来。这两天上班完全不在状态，坐在工位上，我感觉只带了躯体，灵魂已经被掏空。一起被掏空的，还有我的钱包。
作为一名在婚恋市场里的适龄女青年，我的诸多“朋友们”，也赶在这个十一，纷纷迈入了婚姻的殿堂。之所以为“朋友们”打上引号，是因为这里面不仅包含了铁杆真朋友，还有塑料朋友和场面朋友。他们齐聚一堂，在两个月前，就为我的十一安排好了行程。正所谓“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许多多年未见的朋友圈点赞之交，也无孔不入地扔来了请柬。在一个焦虑的工作日清晨，刚刚睡醒准备上班的我就惊讶地收到了来自小学同学X的微信：“亲爱的，在吗？我10.2号要结婚了欢迎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婚纱照的邀请链接。要知道，我和这位姑娘，从互加了微信那年开始就没有私聊过。印象里，我们小学或者初中的末尾，还以大吵一架互不理睬为结局。但迫于朋友圈的重叠关系，多年以后我们偶尔会给对方点一个赞以示风度，可这就是我们关系的上限了。而她，居然邀请我去她的婚礼？开什么玩笑！我花了宝贵的晨间5分钟整理思路，还是不相信她是真诚地邀请我从北京跨越万水千山回到我们长大的小县城为她送上婚礼的祝福。但是，在我的家乡习俗里，婚礼邀请是成年人之间最无法回绝的“份子钱”需求，只要被邀请，无论多少，都应该递上份子钱以示尊重。所以，尽管我非常鄙夷这种借婚礼在线敛财的虚情假意，还是根据时下的行情，转账500元并送上了祝福，又绞尽脑汁想了个小借口称自己遗憾地因故无法前去。上班路上，一早花出500块钱的我久久不能平静。我一万个确信，我的婚礼绝不会邀请她，也就意味着这500块钱打了水漂，只得忿忿地跟另一个童年好友吐槽此事，她说：“你婚礼也叫她啊！干嘛不叫！把钱要回来！”但是，我真的做不出这种事，这感觉，宛如在线抢劫。有人说份子钱是传统，不可或缺；有人说份子钱是陋习，感情没法用钱衡量。其实，当代份子钱更多的是社交、是面子、也是推不开的成年人“罚单”。少年不知愁滋味，小时候看妈妈有一个专门的小本子，记着各种人情往来的“份子”，当时只觉得跟着妈妈出去吃酒席无比快乐，没想到如今，也开始囿于各种无奈的人情账。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2017年发布的《国人工资报告》显示，国人除了吃穿用学住行这六大开销外，人情往来、请客送礼花销占工资的14.65%。新华网此前一份调查显示，年轻一代婚礼份子钱在500元至1000元的占32.5%，1000元至2000元的占23.1%。作为一个被房租刮走一大半工资的单身北漂，这个长假的开端，就对我太不友好了……更有网友戏称，十一的婚礼份子钱，是一场对贫穷单身狗的大型屠宰现场。
十一越来越近，这天刚到单位，同事圆姐笑嘻嘻地过来，递上了一盒喜糖，说：“我十月四号结婚，一定要来啊！”我赶紧双手接过来道：“恭喜恭喜！”刚刚坐定，还没来得及想到时候要不要参加，微信就叮咚响了起来。低头一看，好事者同事小陈竟然拉了一个群，群名字是“给圆姐送祝福”，开始在群里讨论起了红包相关事宜。“都是同事，咱们又在北京不容易，要不我们一个人给1000？”小陈道。群里没有人回答，我侧头一瞥，有的人正在滑手机，有的开始登陆微信桌面版，大家显然懒得回复，假装各忙各的。小陈是圆姐的助理，平时就百般讨好，没想到今天，竟然想拉着大家为他做嫁衣。刚来这个单位三个月的我，选择做那个沉默的旁观者，但我已经知道，这次的份子钱，也是铁定跑不了了，尽管我平时跟圆姐每天说不超过5句话。看了看手机里的信用卡账单，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我又刚交了房租，前几天还随了一个同事孩子的满月酒800块钱，真是发工资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份子钱啊！最终，大家在群里断断续续拉锯战般讨论了一天，一人给800红包。又过了两天，一位以前单位的同事又给我发来了微信请柬。我想了想，人在江湖，山不转水转，就当结一份善缘了。心一横，打了800元过去。前同事回了两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成年人的短暂婚礼邀请圆满结束。作为河北长大的北漂，我是这样定义自己的随礼行情的：最普通的朋友圈僵尸粉随500，同事500到800，好朋友1000到1314，亲闺蜜2000。听闻包邮地区的普通朋友份子钱都是2000起跳，我暗自庆幸自己生在了北方。尽管十一的开端不情愿地随出去了1300，但是接下来的份子都是心甘情愿的，我的一个好朋友和我的一个亲闺蜜也要结婚了！我早早就计划好行程，准备去见证她们人生里最重要的一刻。好朋友家在山东，这是我十一的第一站！我们曾在大学里形影不离地玩过半年，后来由于考研、找工作，联系减少，但是我感觉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亲密关系。工作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们也会偶尔互相吐槽。所以，我提前半月就抢好了车票，准备前往山东。好朋友家在山东的一个小县城里，坐着火车风尘仆仆地赶到济南后，还要再坐大巴车才能到。幸亏我提前查好了路线，背着双肩包，拖着拉杆箱，早上5点出发，下午3点，我终于到了好朋友家的县城，找到自己提前定好的宾馆住了下来，准备第二天再打车去她举办婚礼的酒店。“北鼻我到啦！”坐在酒店的床上，我感到有些疲惫，靠在床头给她发了个微信。看她没有立刻回复，我开始刷微博、刷起了剧……直到肚子咕咕作响，我一抬头，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切换回微信聊天页面，好朋友还是没回复我的微信。“她大概太忙了吧，新娘子都是这样。”我心说道，索性躺了下来，准备点个外卖填饱肚子。晚上9点多，好朋友终于回我的微信了：“亲爱的我太忙了今天！好激动你来啦！期待明天见啊！”我拿起手机赶紧回复：“好滴！等着明天见证你的美！”手机再次陷入沉寂。十一北方突如其来的降温让我打了个大喷嚏，快速收拾好东西，我准备早早睡觉。第二天一早，我就收拾好自己，化好妆，拿好给她的1000块钱红包出发了。查了一下路线，县城距离她举办婚礼的酒店还有25分钟的车程，我打了个车，赶忙出发了。在一阵尘土飞扬中，我终于到了她之前在微信里吐槽过的婆婆定的酒店。司机都连连说：“怎么在这里办婚礼，也太偏了。”在一片荒凉中，有一栋孤零零的楼，门口放着鞭炮，看来就是这里了。酒楼客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上上下下三层楼似乎都被包下用作婚礼。本社交恐惧症患者硬着头皮穿过不认识的宾客们，抓住一个服务员，才问到了新娘的位置。一进门，终于看到了我的好朋友，在亲友的簇拥下正在补妆。
“啊！你来啦！”好朋友听见开门声扭头，惊喜地看向我。我快步走过去，看着幸福满溢的她，旅途上的辛苦被我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她停下补妆，开始与我自拍，一切仿佛瞬间回到了大学时光。我掏出包好的红包递给她：“新婚快乐！”“谢谢！”她甜笑着。还没来得及寒暄，又有7、8位亲友涌入狭小的新娘等待室，估计是家里的长辈。她只得停下与我的自拍，开始接收长辈们的嘘寒问暖和祝福。我赶紧起身让了位置，站在一旁，帮美丽的新娘拍照。亲人越来越多，团团包住新娘：有缠红腰带的、有给份子钱的、有来拍照的、有新郎家的来第一次见面的……小屋子渐渐变得拥挤，我只得退了出来，在外面随意溜溜。很快，婚礼开始了。我跟着人流挤到前面，占了一个位置，为好朋友开始拍照。听着她老公的新婚誓词，我又一次为别人的爱情感动到流泪。仪式结束后，大家开始散去准备找各自的桌子吃酒席。我这才发现，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哪里。我盯着桌牌找了两圈，都没找到新娘好友的席位，问了两个服务生，也都说不知道。还不太饿的我想，“算啦，我回宾馆自己吃点好了。”于是，我独自走了出来。屋内觥筹交错，屋外的我，拉紧外套，准备打车。等了快二十分钟，附近依然没有车可以打。我只得按着导航，走到一公里以外的地方去坐公交车。走着走着，饥肠辘辘的我有点沮丧，精心搭配的新皮鞋把脚磨破了，我只得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行。份子1000，宾馆350，车票+打车1300，吃饭100……我圆满完成了为好朋友见证幸福的任务。回北京的路上，心情却有些异样。我充分理解结婚的忙碌和劳累，可是就是忍不住地感到失落。我想埋怨自己不够体贴，却又忍不住地想，那些夜晚抱着聊到天明的日子，真的过去啦？如果我是她，我会至少留朋友聊聊天吗？我内心的小伤感、小纠结，终于在我10月4号参加的婚礼上，得到了宽慰。我和这个闺蜜，三年未见了。研究生毕业后，我来北京，她留深圳。在异国他乡读书时，我们是室友，互相给彼此做饭，谈天说地，环游世界……一起笑、一起闹，加上远离故乡，格外亲密。她的人生大事，我一定要到场。为了她的婚礼，我们“争执”了好久。北京到深圳，十一期间的机票格外的贵。她执意给我买，我偏不给她身份证号，自己提前买好；我说自己订酒店，她不听，直接定了她家附近最好的酒店；我说深圳交通发达，我自己过去就好，她死活不同意，早早安排了亲戚的车到机场等我……婚礼前夜，她带着男朋友，为我送来了伴手礼和晨袍还有高级的巧克力喜糖，说给我和另外几个朋友开好了KTV的包房。她和男朋友为我们高歌了两首，搞活气氛后才撤退。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她居然让酒店把早餐送到了房间里，还让亲友送来了水果。万分不好意思的我跟她另外几个朋友，早早来到了她的房间帮忙。堵门、做游戏、仪式、吃饭……每一个环节，都有她的一位亲友负责招呼我们几个朋友。我们跟在闺蜜的身边，帮她提裙摆，为她拿东西，没帮什么大忙的我，反而收到了一沓子堵门红包。吃饭时，闺蜜和老公带着家人反复来我们朋友这一桌敬酒，对我们的远道而来表示感谢。一切的一切，都让大家如沐春风。我为闺蜜准备了一个2000元的大红包，又给爱音乐的她下单了一副2000的耳机当做新婚礼物。来回的机票虽然加起来2500，但是我乐在其中。送我离开时，闺蜜带着老公从楼上冲下来，反复地拥抱我。没出息的我，竟在闺蜜的怀里落泪了。是感动，是暖心，是舍不得，或许更是一些说不出来的情感。十一的我，没有参与成朋友圈世界风光摄影大赛，而是参与了红包大赛。有人开玩笑说随份子是“零存整取”，是一种传统理财方式；有人认为它是一种情感的勒索、人情社会的绑架……但在我心里，虽说“谈钱伤感情”，但有的感情，我愿意尽我自己最大的力量去表达；更何况，有的份子钱，能简简单单地看出人心。无论怎样，这个十一结束，一贫如洗的我会更加努力工作，扛起这“甜蜜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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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未来，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