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电器、衣服都不缺,还想着要下几单?英国历史学家弗兰克·特伦特曼在《物品帝国》一书中说:“一个典型的德国人拥有1万件物品。2013年,英国人总共拥有60亿件衣服,平均每个成年人100件,其中四分之一从未被穿过。”
在现代社会,人们拥有的物品多了,人跟物品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在欧洲中世纪的骑士社会,人们分为骑士和仆人,在19世纪人们分为资本家和工人,今天工作仍然很重要,但不再像过去那样定义着我们。现在我们的主要身份不是战士或工人,而是消费者。
我们都体验到了,买买买让人快乐,心理学称之为购物疗法,下单、收到快递之前挺快乐,但这种快感持续不了多久,这叫快乐减退。得到一件东西的快乐是短暂的,期盼、筹划购物的快乐却比较持久。所以你要减少冲动购物,限制购买打折商品,尽可能把期盼的阶段拉长。另外,多花钱来买时间,比如舍得花钱打车、买预制好的菜(叫外卖、下馆子)。
我们不停地买,只是因为这是获得短暂满足的捷径。要知道,“人都有欲望,其中有些是自然而必要的,有些是自然但不必要,有些既不自然又不必要。”德波顿在《哲学的慰藉》中说,快乐依赖于一些复杂的、与心理有关的事物,而对物质的东西的依赖相对少一些。“我们可能买了一辆吉普车,而在伊壁鸠鲁看来,我们追求的是自由。我们可能买了一瓶开胃酒,而在伊壁鸠鲁看来,我们寻找的是朋友。我们可能买了一件精美的浴衣,而在伊壁鸠鲁看来,能使我们得到安宁的是思想。”既然昂贵的东西不能带给我们特大的欢乐,为什么对我们还有那么强大的吸引力呢?这是因为对于我们不理解的需要,昂贵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适当的解决办法。“消费”的本意是物品的耗尽或消耗,到了17世纪它的含义发生了变化,不再意味着浪费或毁坏,而是变得更正面、更有创造力了。学者们认为,购买物品和服务不仅能满足个人的需要,还会扩大市场、使国家变得富裕。英国哲学家休谟说:“消费各种商品,用于点缀和享受,这有益于社会。在一个对奢侈品没有需求的国家,人们会陷入懒散,失去人生的所有乐趣,变得对公众无用,无法支撑其舰队和军队。” 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方人的可支配收入出现大增长、消费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早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16和17世纪的中国明朝、17和18世纪的英国就有了消费社会。清朝诗人林苏门描写过扬州的情景:有钱人奢靡浪费,普通人模仿上层社会的宴席习惯。最新的女性时装潮流是宽袖,袖口宽至1尺6寸,逐层镶绣,分至五重。娱乐性药物以前大部分人买不起,现在随处可见。此外人们还养一些奇异的宠物。在很久以前,拥有过多物品通常被认为是一件坏事。《圣经》中说:“不要为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地上有虫子咬,能锈坏,也有贼挖窟窿来偷。”所以直到18世纪,人们穿的衣服一直一成不变。炫耀性消费会受到惩罚。1574年,在伦敦,一名男子因为穿着一双塔夫绸材质的袜子而被关进了监狱。大约150年后,在德国,一名女子因为使用不符合她阶层身份的大围巾而遭到高额罚款。但物品丰富的时代迅速到来。突然间棉花变得无处不在,它不仅比亚麻布便宜,还更容易清洁、染色。1725年,小说家笛福抱怨说:“很难从衣着上分辨谁是小姐、谁是侍女,侍女往往比小姐穿得还好。”特伦特曼说,城市的兴起是引发消费文化的因素之一。一个村子只能吹嘘它拥有一个铁匠铺和一位铁匠,城市却拥有整条街的商店。美洲的发现和海外贸易也大大增加了可购物品的种类,如咖啡、茶、巧克力、糖和烟草。在20世纪,人们购物的物品爆炸式增长,这并不是因为人们的占有欲爆发,而是由于生产和贸易的进步。“在17世纪初,西班牙对中国货物的进口受到了繁琐的支付过程的限制,西班牙仍每年付给中国6万公斤黄金,但如果他们有信用卡、集装箱和互联网的话,西班牙无疑会买得更多。”特伦特曼指出,人们不停地买,并不全是出于个人的选择。政府在促进消费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中央政府、统一的货币和度量衡促进了市场的整合。再者,政府本身是一个消费者,公民也消费它提供的服务。关于消费主义是否道德,在西方有两个观点针锋相对的阵营。一方是进步主义者和社会民主党人,他们认为购物、广告、品牌和唾手可得的信贷把主动、正直的公民变成了被动、无趣的消费者;另一方是消费的拥护者,为首的是古典自由主义者,他们认为选择自由是民主和繁荣的基础。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说,奢侈会导致一个城邦在道德和身体上的瓦解。使徒保罗说,贪婪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但丁把放高利贷者送到了地狱的第七层,他们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钱袋,饱受火雨烧身之苦。在15世纪的佛罗伦萨,人们竞相展示奢侈的物品,以致教士吉洛拉谟·萨伏那罗拉采取了名为“虚荣的篝火”的抗议行动,焚烧乐器、书籍和挂毯。1512年,威尼斯的立法机构通过了一项法律,规定赠送新婚礼物时,叉子和勺子不得超过6把,并且禁止赠送镀金的镜子。到近代,浪漫主义的卢梭认为对物品的欲望把自由的人变成了奴隶。在20世纪50年代,一系列著作使反对消费主义成了一种流行的观念。哲学家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说,超市货架无限的丰富性会降低真正的自由。特伦特曼提出,虽然现在过剩的商品不会让我们更幸福,但没有这些商品的话,我们会很悲惨。购买某种东西对一个人来说是消费主义,对另一人来说可能是提高其福利的必需品。“当脸书推出的虚拟农场游戏风行时,有人觉得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虚拟农场上很可笑,但对于那些要照料三个孩子的疲惫不堪的主妇来说,这个游戏能让她们获得难得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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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小戎本刊主笔,写思想栏目时署名薛巍,哲学硕士,假装读过的倡导者和践行者。
26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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