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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文身:如何处理自己的热恋蠢事?

lafuenty 三联生活周刊 2021-10-02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身成为一种特殊的信物,像是命中注定。它与爱情的行为特征完美契合——都要借一点冲动才能发生,带着痴狂执迷的色彩,要受些折磨才能成功,再承受加倍的痛苦才能抹去。



文|lafuenty

文身示爱:立一份无法解除的契约



《致命女人》称得上是2019年最热闹的一部美剧,还不知道剧情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刘玉玲饰演的贵妇萨蒙妮那个“Ah youth”(年轻真好)的表情包刷了屏。
御姐萨蒙妮与小奶狗汤米的情难自禁发生在丈夫卡尔的双重背叛之后——卡尔不仅婚内出轨,还是同性恋。萨蒙妮一面竭力维持着社交场上的体面,回头就在家里哭花了妆。这时年纪比她女儿还小的汤米走了进来,告诉她“我打小就爱上您了”,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一场偷偷摸摸的刺激忘年恋。

《致命女人》剧照
汤米文身的情节发生在第八集,接近全剧结尾。卡尔已经坦然接受了萨蒙妮和汤米的关系,并鼓励她和汤米去欧洲旅游。汤米打算两人一起穷游,萨蒙妮则想要优雅华丽的上流式度假。18岁的汤米不可能花得起这笔钱,也斩钉截铁地表示不想让萨蒙妮出钱,萨蒙妮便让他退掉之前送给她的昂贵胸针,省出旅行的费用。
汤米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挑选的礼物,因为那是对她爱的证明,于是萨蒙妮这么劝他:“那就换种方式证明。你是个艺术家,发挥你的想象力。”
我想她的意思是让汤米为她画张像之类的,结果汤米抬头看见了文身店的招牌,嘿嘿一笑,观众便知大事不妙,这小子要做傻事了。镜头一转,他就把萨蒙妮的肖像纹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汤米的文身成为剧情急转直下的推手。萨蒙妮后来决定放弃欧洲旅行,留下照顾重病的卡尔,气急败坏的汤米喝酒开车出了车祸,他的母亲娜奥米在医院掀起儿子的罩衫,在他鲜嫩的大腿上看到了萨蒙妮的脸。几方大闹一场,这段恋情也无果而终。
即便如此,萨蒙妮的结局仍是剧中三个杀夫的女人中最不坏的。当白发苍苍的她将房子卖给后来的年轻夫妇时,还提到了远在欧洲事业有成的汤米,狡黠一笑:“我的脸还纹在他大腿上。”
文身成为一种特殊的信物,像是命中注定。它与爱情的行为特征完美契合——都要借一点冲动才能发生,带着痴狂执迷的色彩,要受些折磨才能成功,再承受加倍的痛苦才能抹去。
尽管普遍认为,在成为现代流行文化以前,刺青是奴隶身份或刑罚的符号,但《时代》周刊最近的一篇报道证明,文身作为爱情信物的历史要比人们想象的更久。
这篇报道介绍了英国谢菲尔德和利物浦大学科研团队的最新发现,他们用数据挖掘技术分析了1793~1925年之间的5万多份罪犯档案记录,其中约四分之一的人有文身,许多文身内容与恋情有关,颠覆了从前人们关于维多利亚时代文身的负面联想。

《猎人之夜》剧照
从这次研究中罪犯们获刑前的职业来看,文身在18世纪初就已经在中下层阶级中相当流行,包括商人、文员、退役军人等等。维多利亚时代的记者和犯罪学家经常将文身描绘成离经叛道或黑帮成员的标记,但参与研究的舒梅克教授介绍,这次他们分析的档案中,最常见的文身是由名字或名字缩写组成的,通常以“i.l.”开头,也就是“我爱”(I love)的缩写。联想到文身主人们或入狱或被流放的遭遇,这些至死不渝的爱情印记格外令人心碎。
命运的飘摇,也许使人格外希求爱情的长久。也是约从18世纪起,带有宗教意味和身份信息的文身在水手中开始流行,其中一种图案就是把心爱姑娘的名字与船锚图案一起纹在手臂上。锚对船、对人来说都是定心之物,爱人的名字与锚一样,成为水手与陆地不可分割的纽带。
从文化人类学家的论述来看,文身和最早的雕刻艺术(如在牙齿或海洋动物骨架上打孔等行为)是同时出现的,“这种现象的突发性意味着他们同时已经意识到这些饰物具有角色确立和彼此交流的社会功能,如使用于性呼唤或表达群际从属关系等等”。
追根溯源,文身就是一种个人身份和社交从属关系的彰显工具。这种用身体订立“生死契”的原始冲动保留至今日,仍驱动着苦于无法表达自己情深几许的恋人们。

糟糕,文身可能比爱情更长久



电影《甜蜜蜜》中,黑社会老大豹哥的背上一片龙虎纹中的一个彩色米老鼠文身,赚足了痴男善女们的眼泪。
豹哥为了逗怕老鼠的李翘开心,就去纹了个喜气洋洋的米老鼠。张曼玉饰演的李翘也为这个文身贡献出垂青影史的经典画面——豹哥横死街头后,她去停尸间认尸,看见尸体正脸还一脸木然,等警官把尸体翻过来露出那个米老鼠文身,她才绷不住“噗嗤”一笑,下一秒泪如雨下。
残酷是残酷的——爱你的那个人都死透了,文身还是栩栩如生;浪漫也是浪漫的——人没了,对你的承诺还在。
《甜蜜蜜》剧照

文身和爱情一样难以磨灭,适合作为无法背叛的证物,这正是情侣们对它大加青睐的原因。遗憾的是,数据告诉我们,文身往往比爱情持久,而其后果可能比分手更难处理。
要问为爱文身的后果,美国影星约翰尼·德普应该最清楚。
1989年,一部《剪刀手爱德华》让他和扮演女主角的薇诺娜·瑞德相识。影片上映后,两位主演公开恋情,很快在举世瞩目下订婚。时年25岁,已经订婚两次、离婚一次的德普这样形容薇诺娜:“她是不同的。她是我的一切,她是我的心,我的灵魂,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们家的主人。没有人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为了铭刻对薇诺娜的永恒承诺,1990年2月,德普花75美元请文身师麦克·梅西纳(Mike Messina)在自己的右臂上纹下“Winona Forever”(薇诺娜,永远)字样。1993年两人分手,但德普不打算完全洗掉这个文身,接受《GQ》杂志采访时,德普坦诚:“把它(文身)洗掉或改掉,是在试图声称这段感情从未发生过。如果我用某种方式把它改一下,让它变得好笑一点——比如把她下一个男朋友的名字放在上面——它也还是诚实的。
最终德普保持这行文身“诚实”的方式,是在1994年洗去两个字母,改成了“Wino”(酒鬼),暗指薇诺娜的嗜酒成性。10年后他接受《花花公子》采访时解释说:“(文身)就是你一时冲动去做的那种事。然后你分手了,文身还是在那儿……我把它改成了‘Wino Forever’,实际上让它更准确了一点。”有人把这个行为解读为旧情难忘,有一点怨怼和遗憾,更多是不舍。毕竟在2001年薇诺娜因盗窃指控上法庭时,德普为了鼓励她还送去了一束粉色玫瑰。
情史丰富的德普并没吸取这次教训。2015年他和演员安珀·赫德结婚,为了表达对娇妻的宠爱,他在自己的右手上纹了四个字母“SLIM”,据说是他对安珀的昵称。这场婚姻在15个月后以家暴指控、财产纠纷的闹剧告终,50多岁的德普仍不忘更新自己的文身,但这次更加刻薄,将SLIM(苗条的)改成SCUM(骗局),倒是仍不失“准确”。

影星约翰尼·德普
恋爱就文身,分手就后悔,不是现代人独有的冲动苦果。早在19世纪,伦敦的时髦男女们就为此被嘲笑过了。1898年,一本八卦杂志(The Harmsworth Monthly Pictorial Magazine)就写了两段关于遮盖文身的逸闻,满满嘲讽口吻:
“一位知名军官在自己的心口纹了一个简单的名字‘玛丽’,配上一个情人结,但6个月后,这位绅士又在这个神秘的名字下面加了个词‘叛徒’。
一位英格兰女演员在她的香肩上纹了一个蝴蝶图案,在下面加上了自己未婚夫的姓名首字母F.V.。不久她又回来把F改成了E,把V改成了W,变成了E.W.。她最后嫁给了这位E.W.先生,时至今日E.W.先生仍然认为自己的名字是她胳膊上的第一个文身。”
多份关于文身人群的调查显示,
谁也不想在失恋后还天天被文身提醒往事,更要命的是,它还可能变成下段恋情的阻碍。
英国朴次茅斯大学教授斯蒂芬·克拉比(Stephen Crabbe)与一家网站合作,调查了1000名英国人后悔文身的原因,结果显示“某人的名字”是最容易让人后悔的文身图案。将近三分之一(31.34%)的男性和四分之一(24.33%)的女性后悔在自己身上纹了别人的名字。
英国一家镭射皮肤治疗机构(Premier Laser & Skin)则记录了过去5年内所有他们移除的文身,并列出十大最让人后悔的文身图案,结果是前伴侣的名字位列第一。这家诊所苦口婆心地说:“虽然文身是永久的(不做治疗的话),但亲密关系绝对不是永恒可靠的。”

《通缉令》剧照
话说回来,文身难以修改和去除的特质,恰恰也是我们对爱情的天真期许。
美剧《繁文琐事》中就有个“虽败犹荣”的文身案例。一向没情调的妇科医生蒂姆想在结婚纪念日给妻子海瑟一个惊喜,就咬咬牙学着年轻人去文身店把她的名字纹在身上。结果文身师手一滑,把“海瑟”(Heather)文成了“热水器”(Heater)。他只好强行对海瑟解释说这是送给她的爱称,坚持叫了一天“我的小热水器”,总算在上床前让妻子消了气。
不过海瑟表示,文身洗不洗得掉她不管,“热水器”这名字只许叫这一天。

旧爱的印记,销毁、遮蔽或修复?



当你把爱人的名字纹在身上时,最好未雨绸缪,想想用什么办法能去掉它。
烧灼刮除,是去除文身最常见的思路。18世纪的日本人常用点燃的烟管或者艾蒿把它烫掉,一听就疼得要命。现代人常用的“暴力去除”手段包括酸性溶液剥离皮肤,或者用治疗肉疣的液氮冷冻法处理文身部位。
一位皮肤科医生表示,化学试剂也不能让你看起来高明:“这跟在皮肤上洒煤油再点燃一根火柴,是同一回事。”最佳的方式是用激光镭射,光束能辨别出与肤色不同的墨水颜色,并在这些部位发出强烈脉冲,将墨水分解成足够小的颗粒供人体吸收。但这种方式也不能保证完全不留痕迹。
皮肤受到灼烧之后皱缩产生的疤痕,是去除文身最常见的副作用。但对于某些人来说,“疤痕”倒又成为了爱情的另一重隐喻,这信物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我的文身师朋友玩子常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的“劝退日常”。许多顾客在微博上看了她的作品前来咨询,有找她做爱情文身的客人,修改的更多。
一位文身师正在将他独特的设计纹在一名女子背上。日本政府曾颁布过“刺青禁令”,但仍无法阻止日本人对大型文身的热情
见多了这些反复,她有了几条“劝退原则”,除了年龄、职业等一般考虑之外,以下两条比较特殊:一是顾客要纹恋人名字,她会劝说三思,最好用星座、字母、生肖等更含糊的图像代替;二是若情侣双方只有一个人执意文身,另一方还在犹疑,她也会婉拒。
比起德普那样的暴力修改,或者昂贵的激光手术,今天心碎的恋人们还有一种更委婉的选择——将旧文身完全遮盖或修改成另一个图案。但这对于文身师来说是极其庞大的工程,玩子总要为了一个遮盖图案去查阅文献、钻研其背后含义,再考虑客人的要求,结合旧图的构图和颜色,将之完全无形地隐藏到新的图案之中,没有灵感时挠破脑袋也画不出图。她和同事做一个遮盖图案,常常耗时一周到半个月左右。
文身不能代替承诺,只能作为承诺的注脚。说到印象深刻的爱情文身案例,玩子举了一对夫妻的例子:他们将各自的指纹合成一个爱心,寓意十指连心,且独一无二。她仍肯定文身作为爱情信物的意义,甚至觉得比钻戒更为恒久,“不会丢失也不会遗忘”。
(感谢文身师玩子对本文的贡献。参考文献:《艺术生存与文艺人类学视野》,王列生著;《入れぼくろ:客と遊女の駆け引き?心中立》,小野友道著)
文源自三联数字刊2020年5期






排版:然宁/审核:王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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