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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迷恋文字的人颠覆了艺术史?

张婧雅 时尚芭莎艺术 2019-05-24

芭莎TOPIC 第8




艺术自诞生以来就与图像有着不解之缘,图像也一直是当仁不让的主角。然而近一个世纪以来,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们似乎更着迷于另一种人类文明的符号,并将其作为另一种“图像”进行描绘,那就是文字。文字作为主角在艺术中出现,有何绝对优势?相比图像,文字为何备受当今艺术家们的追捧?


文字,颠覆的使命


勒内·马格利特《这不是一只烟斗》


在绘画中,文字的出现从不简单。在勒内·马格利特(René Magritte)最为著名的烟斗系列画作中,那句刻意雕琢的修道院经文手写体:“Ceci n'est pas une pipe.(这不是一只烟斗)”,呈现了艺术家对绘画中图像的极致叛逆。



通过图像与文字在内容上的反向传达,两者之间的复杂关系由此展现。这其中实际上包含着至少两种层次的理解。首先,眼前的图像明明是个烟斗,但它的创造者亲自将其否认,那这还是烟斗的图像吗?再者,这句话指代的也许并非图像,而是这幅画作,那便可理解为“这幅画不是一个烟斗”,艺术家的思维并不矛盾。


之后,玛格利特还创作了多幅系列画作,这些作品在哲学和艺术领域均引发了诸多探讨。假若画面中没有这些文字,注定不会泛起如此波澜。


杜尚《L.H.O.O.Q.》,19×12.7cm,1919年


在西方众多艺术大师中,杜尚迷恋在作品中安插文字游戏也是出了名的。1917年,他在将作品《泉》送到展厅之前,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动作,那就是在小便池上写下一行字:“R.MUTT 1917”,并为其拍摄了一张极为正式的作品照片。


杜尚《泉(Fountain)》,1917年


关于《泉》这件现成品究竟是不是艺术的争议,在当时的艺术界掀起轩然大波。由此,“现成品”的概念在艺术史中也投下了第一枚“炸弹”。要说这个小便池本身有何特别之处,确无。它不过是大批量生产线上诞生的众多小便池中的一个,然而杜尚选择将其带入艺术的语境中,并在上面写下这十个字符,才令其变得不再平凡。


杜尚《50 CC Of Paris Air》,1919年


这些带有文字的艺术作品,总能四两拨千斤,成为艺术史上前所未有的突破,它们帮助艺术家完成了对千百年来艺术权威的挑衅与反讽。文字在艺术中的出现,与生俱来便有着一种颠覆的使命。


芭芭拉·克鲁格(Barbara Kruger)《我买故我在》,艺术家通过作品中的文字完成了对哲学家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颠覆。


假若这种在艺术层面的颠覆意义让你感到难以理解,那么在市场上的体现就显得更加一目了然。许多以文字为主要内容的作品在市场上均以惊人的天价成交,这也让许多人感到费解。例如二战后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赛·托姆布雷(Cy Twombly),与他的作品关系最密切的话题大概有两类:高昂的拍卖价格、读不懂的文字。


赛·托姆布雷《无题(纽约市)》,1968年


2015年,赛·托姆布雷的代表作《无题(纽约市)》,在纽约苏富比“战后与当代”艺术拍卖会上,以7050万美元(约4.57亿人民币)拍出,是苏富比当年拍出价格最高的画作。同时,这幅作品也打破了他的个人历史拍卖纪录。


赛·托姆布雷《Untitled》,70.5×100cm,1970年

赛·托姆布雷《"blackboard" painting》,1970年,2015年在伦敦以3亿美元成交。


与其说托姆布雷是“画家的画家”,不如说他更是一位“作家的画家”。实际上,早年他曾是一名军方译码员,这些破解文字的训练无疑为其日后的风格埋下了伏笔。其画作中令人费解的抽象线条,早期也正是来自于文字的书写习惯。


由此,他印证了文字为艺术带来的启发是其它内容所不可替代的,他重新强调了文字作为一种人类文化遗产与个人灵魂之间的紧密关系。



文字,观念的开始


约瑟夫·科苏斯《An object self-defined》,160×12×7cm,1965年


从杜尚以后,艺术逐渐与“有意味的形式”来到了它们的分岔路口。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们对文字的使用,也意味着对权力和传统更深层的反叛。


上世纪60年代中后期,“观念艺术”出现了。它的基本概念正是源于杜尚的思想:一件艺术品从根本上说是艺术家的思想,而不是有形的实物;有形的实物出自那种思想。在观念艺术先驱约瑟夫·科苏斯(Joseph Kosuth)的作品中,观者可以看到文字在其中占据着怎样的绝对统领地位。


约瑟夫·科苏斯《Four Colors Four Words》,10.8×198×6.4cm,1966年


1965年,科苏斯将一把椅子和一张把椅子放大到实物的照片,以及词典中关于“椅子”词条的说明文字复印件一同呈现出来,三者并置在一起展示,题为《一把和三把椅子》。这是观念艺术的典型作品,实物象征着某种客观存在,照片象征着人的形象思维,文字象征着人的语言逻辑思维。


约瑟夫·科苏斯《One and Three Chairs》,1965年

约瑟夫·科苏斯《One and Three Coats》,1965年

约瑟夫·科苏斯《One and Three Broom》,1965年


科苏斯这一系列作品透过三种不同的认识世界的方式,重新在观者心中建构对于这个世界的想象。然而,这是所谓的“真实”吗?“真实”究竟存在于这当中的哪个部分呢?透过实体的椅子所认识的世界会比透过文字定义更“真实”吗?这都将观者带入了艺术家设定的观念思考当中,且耐人寻味。


约瑟夫·科苏斯作品


实际上最终你很可能意识到,在科苏斯的作品中,词典中的“椅子”要比一张真实的椅子或一张照片中的“椅子”更加真实、准确;文字表述的“色彩”也比想象中或眼前的色块更接近于本质。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被誉为“哲学之后的艺术”的观念性创作,其研究的对象实际上是特定词句的深层意义,而并非艺术家在使用这些词句时所谈论的事物本身。


克里斯托弗·伍尔作品

克里斯托弗·伍尔 《Blue Fool》,以770万美元成交。


在此,可以提到的是克里斯托弗·伍尔(Christopher Wool)的艺术作品。他也是一位描绘文字并拥有高昂拍卖价格的艺术家,曾在艺术圈内掀起过一轮讨论。他于1988年创作的《现代启示录》,在25年间价格上涨至最初价格的3500倍(最终拍卖价格264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1.7亿元)。


克里斯托弗·伍尔《现代启示录》,1988年


表面上看来,伍尔仅仅在画布上写了几行黑色大字:“SELL THE HOUSE SELL THE CAR SELL THE KIDS”,意思是“卖掉房子 卖掉车子 卖掉孩子”。这句话实际来自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Francis Ford Coppola)的一部根据越战改编的同名电影——《现代启示录》。



这句台词是电影中的美国大兵在决定叛变军队前,留给妻子的信中的一句话。伍尔将这句台词引入创作中,再将作品放置在纽约车水马龙的街区旁,仿佛在提醒着过往的人们,战争的伤害永不会消散……


克里斯托弗·伍尔《SEX LUV》


当西方艺术逐渐开始脱离纯粹描绘图像的架上绘画,它也便从有意味的形式走向了某种观念的传达。此阶段,艺术也带人们来到让其感到困惑的思考当中,文字作为达成这一切的重要角色,为艺术家们传递出精准却开放的内容。



文字,一种全新的图像


罗伯特·印第安纳《HOPE Wall》,2010年


暂且抛开观念的传递,在当今许多艺术家们看来,文字更多成为了一种可以任意截取的视觉符号。它可以从美学层面被欣赏,也足以继续表达艺术家的意向。除了表达新的艺术观念以外,文字实际还具备着关于视觉艺术实验的诸多可能。


埃德·拉斯查作品

埃德·拉斯查《Roughly 92% Angel, But About 8% Devil》,color soft ground etching,1982年 COURTESY CROWN POINT PRESS


在艺术中出现的文字与符号,与生俱来便有着一丝抽象的意味,但绝对不是所谓的“抽象艺术”。埃德·拉斯查(Ed Ruscha)画几个字就价值2亿!这位艺术大师究竟好在哪儿?、罗伯特·印第安纳(Robert Indiana)等许多活跃于上世纪中后期的美国艺术家们,都纷纷着迷于文字的图像化探索。


罗伯特·印第安纳《Heliotherapy Love》,101.6×101.6cm,1995年

罗伯特·印第安纳《Star of HOPE》,2013年


文字在他们的作品中,从符号发展为图像,又从图像升华成为具有全新含义的抽象符号。它们将艺术家的创作意图最大程度地突出出来,也由此重构了观者欣赏时的视角,一种重新认知艺术、图像、文字以及符号的契机。


Robert Cottingham《ART》,纸本水彩

Robert Cottingham《Rialto》,纸本水彩


此外,快速发展的城市面貌也给予艺术家们全新的视角。那些城市中随处可见的文字,无疑成为了处于该时代中艺术家们的缪斯。


艺术家Robert Cottingha就是以描绘那些城市中霓虹灯管、招牌招贴等媒介上的文字而著称的。在这些画作中,艺术家对文字进行的选择性拆解与组合,使其重新脱离了日常的氛围,在艺术中再次恢复了文字作为符号的神秘感与象征意味。


Robert Cottingham《P》,纸本水彩


约瑟夫·科苏斯认为:“若要衡量杜尚之后的艺术家的‘价值’,可以根据他们质疑艺术本身到什么样的地步来判定。”


当人类开始使用文字,意味人类需要让思想有所承载。当艺术中开始出现文字,说明艺术家们对周遭的思考同样变得难以按耐了。在思维、观念、逻辑等层面上,找不到文字之外更为合适的传达。这种画面中的内容,理性而精准地表达了对于当代问题单刀直入的探讨。



约瑟夫·科苏斯《Maxima Proposito (Ovidio)》,2017年

埃德·拉斯查《That Was Then This Is Now》,88×117cm,2014年


当图像变得泛滥,人们的审美变得疲软,文字在这个时代就变得尤为重要,它总能不断刺痛着艺术家与观者的神经。艺术中的文字作为一种观念的呈现,具有着颠覆性;而由文字所完成的批判与颠覆,同样在现实中完成了对当下种种的反思。


艺术家不描绘图像,而选择描绘文字,看似表达的内容变少了,实则是希望承载的意义更多了。画面越发简洁,但思想却不再单纯。这就好比,即使艺术发展到了今天已经难以用一个图像来解释或分说时,它终究还能用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符就足以概括,那就是“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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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张婧雅]

[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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