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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的魅力究竟是什么?

张欣彤 时尚芭莎艺术 2022-03-21


“余波”展览现场

2019年11月8日-2020年1月8日,上海外滩三号沪申以“余波”为主题,特别展出了艺术家高伟刚与迈克尔·朱(Michael Joo)的作品。展览在材料和媒介的碰撞与转换之间,为观众带来了剧场式的审美体验。


“余波”展览现场


看似中性的“余波”一词不仅意指灾难发生后的重创,也储存着文明消亡前人类的共同记忆。那么艺术家又会如何通过视觉语言建构这一概念?

无暇的白墙搭配灰色地板,柔和灯光笼罩下的展览空间仿佛世外的寂静之岭。从非传统模式的架上绘画到采用新材料的装置,中国艺术家高伟刚与韩裔美国艺术家迈克尔·朱(Michael Joo)的作品在沪申相遇。

“余波”展览现场


或许观众在看到这些作品的第一眼时就会心生疑惑,进而不断地联想和思考,一步步陷入逃不出的怪圈,最终将一切归咎于艺术的高深莫测——艺术家的创作意图究竟从何缘起?其背后的故事又是怎样的与众不同?今天,时尚芭莎艺术就带领大家来到“余波”的展览现场,共同探寻观念艺术的奥秘。


迈克尔·朱《同步偏差(鞍马1)》,铸造玻璃,66×45.7×121.9cm,2017年


质疑常识
平凡之物的“转译”

艺术家高伟刚总是从周遭的平凡之物中汲取灵感,并借此制造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进而引发观众对常识的质疑。正如展览现场穿插悬置的数个棱角分明的“梯子”,它们交替向上不断延伸,仿佛通向一个没有尽头和法则的世界。


高伟刚《宽容战胜恐惧》,铁、静电粉末涂层,313×70×70cm,2018年


他通过日常之物将生活中隐形的、不可见的层面曝光,指出了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所说的“可见性的陷阱”。在赋予该作品超现实主义意味的同时,借其符号意义传达了某些生活的隐喻——是否只要踏上楼梯走入无限,我们的宽容就能战胜恐惧?

“余波”展览现场

作品《光年》系列是高伟刚对生活中“不可见性”的又一探索。画框中央是摄于巴黎郊外某森林的影像作品,黑白色调在一定程度上封锁了观众的视线,阻隔了我们对照片中世界的感知,其中被禁锢的现实似乎永远不得而知。


高伟刚《光年 #5》,综合材料,78×64cm,2016年


艺术家认为,这片森林的生机盎然之下实际上隐藏着数不清的暴力和犯罪。而倾泻而下的深蓝色粉则是“引人入胜”的关键所在——如果没有光的指引,我们又如何看到黑暗本身?


艺术家高伟刚



BAZAAR:如何理解艺术创作中的观念性


高伟刚:其实我对观念性并没有特殊的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解读方式和原则,我并不想用纯粹的观念艺术家来定义自己。在创作时,我并非故意不按常理出牌,但我努力地想做一个有趣的艺术家,恰到好处地引导观众进行思考。



高伟刚《万神殿 190909》,布面综合材料,150×120×10cm,2019年


除了对现实残酷性的挖掘,高伟刚的作品中也不乏对万物本质的探索。正如一进展厅就映入眼帘的《万神殿》系列:简单的图像与满布浮雕的画框在鲜明对比中显得相得益彰,仿佛是历史上极少主义(Minimalism)与新古典主义(Neo-classicism)的遥相呼应。


在他看来,画面上的几何体不仅是艺术中的基础形式语言,更是象征着电子、原子这类万物的构成微粒。而在古希腊文化中,“万神殿”又是供奉众神的场所,在那个信奉“神人同形同性”的时代被视作生命的起源之地。艺术家“挪用”了这一概念,借此提出对人类存在本质的思考。


“余波”展览现场

除了擅长在作品中加入不经意的哲学思考,高伟刚更是一位爱讲故事的艺术家。在作品《谁 哪儿 为什么》中,他将废弃的洗衣机、冰箱和储藏柜并置,模拟了一次完整的太空之旅。艺术家不仅通过地上平铺的镜面纸强调了镜子本身的存在价值,还借此延伸了空间;又以音乐和灯光渲染氛围,吸引观众走入他设定的剧本,共同参与这场名为“永恒”的旅行。

高伟刚《谁 哪儿 为什么》,综合材料,尺寸可变,2019年



BAZAAR:材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高伟刚:我在创作时不是偏爱什么形式就挑选哪种材料,而是根据目的选择,尽量不对现有材料进行过多改动。艺术家一般都会对材料很敏感。材料是我表达个人观点的媒介,如果单一媒介无法传达某一概念,我会用多种途径、材料阐释自己的观点。从材料到作品的“转译”过程中,我倾向于用简单的方式讲述直白却能打动人心的故事。



高伟刚《一万年》,布面油彩、LED光源,200×200cm,2017年


贯穿展览始终的还有高伟刚创作的“一万年”系列作品。从《一万年》、《想你一万年》到《等你一万年》,这三幅画宛如星星之火散落在展览空间的四处,向观众讲述了一个关于“等待”的浪漫故事——画面上的光究竟透露着什么讯息?艺术家借此在现实与画作间搭建了一座桥梁,让观众与艺术产生共鸣。


高伟刚《等你一万年》,布面油彩、LED光源,40×40cm,2014-2019年


值得注意的是,高伟刚清一色使用了风景画作为该系列作品的背景。在他冷静且客观的笔触下,广阔无垠的海域和孑立于世的雪山仿佛是繁华后的无人之境。艺术家将古典主义的崇高和故事的动人心弦联系在了一起,赋予了作品废墟般的悲剧性。


高伟刚《想你一万年》,布面油彩、LED光源,220×180cm,2018年



BAZAAR:在创作中是否有固定想传达给观众的意象?还是希望人们自行理解?


高伟刚:当然是观众自己理解更好。创作是我的本分,而理解就交给观众吧。可能在这个过程中会引起思维上的混乱,甚至可以带来一些反馈,这也能指导我未来的工作。我的任务类似于设置一扇大门,为人们指引一个方向,是否进入完全取决于观众自己。



高伟刚《万神殿 190710》,布面综合材料,150×120×10cm,2019年




BAZAAR:你早年学习油画,现在更多作品涉及装置和雕塑,如何看待平面作品和立体作品的区别?


高伟刚:很多年来我都不会太在意作品是平面还是立体,我现在觉得你要说的事情是最重要的。如果我觉得在墙上写一句话就可以解决,那我就可以不用做一件立体的作品,如果我觉得我要传达给你的信息用这种方式解决不了,比方说要用一块大石头来解释那种体量感,那写下来可能有点难。


当然我相信文字的冲击力对我们是致命的,是压倒一切的,但是表现形式除了文字之外,立体和平面不是对立的,是被选择的,从你这里开始来找合适的材料和方式来表达自己。我之前是经过了平面的训练才转到这里的,但不是刻意而为之,我比较幸运不是故意去做一些事情去迎合别人,而是顺其自然细水长流的。




高伟刚《第二次》,木、不锈钢,尺寸可变,2019年


回溯记忆

科学与艺术的碰撞


相较于高伟刚,迈克尔·朱的作品则更为抽象。艺术家习惯于从复杂的材料出发,接着通过独特的艺术手法使它们摆脱原本的粗野形态。他时常在艺术实践中解构“通道”的双重概念——既能促进交流,也能阻碍沟通。


迈克尔·朱《语后(翻译)》,硝酸银画,198×150×5cm,2019年


通过《移民》、《同盟》和《访问/拒绝》三件作品,艺术家呈现了长久以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高硼硅玻璃制作的管道可以视作个体间的交流网络,其闭合或分离的状态映射着自我内在与外在或是不同群体间的连结与独立。


迈克尔·朱《同盟》,高硼硅玻璃、硝酸银、清漆,99×85×88cm,2012年


而在《单呼吸转运》系列作品中,“通道”被简化成了一个玻璃口,空气由此出入,在容器内部不断循环。不同颜色的下半部分均由废弃塑料袋模具脱模烧制而成。艺术家通过这一看似不经意的举动提醒着观众:关注生活中被忽视的细节。

迈克尔·朱《单呼吸转运(后底支)》,模制玻璃,52.5×20×21.7cm,2017年

艺术家迈克尔·朱(Michael Joo)


BAZAAR:如何看待科学与艺术的关系?


迈克尔·朱我的父母都是科学家,对我来说,科学已经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很多人会认为艺术与科学无关,它们一个感性、一个理性,科学似乎更加冰冷。我希望通过作品将艺术与科学结合,让观众与艺术产生更加强烈的共鸣。


迈克尔·朱《多样低质量恒星(康定路2)》,硝酸银画,160×120×5cm,2019年


不仅如此,迈克尔·朱还专为这次展览创作了一系列以上海记忆为主题的作品。他选择了康定路上的几个废旧建筑物构件,通过用油墨拓印的方式将独属其中的记忆可视化——历史厚重感的家具、破损的纸板箱、商家的店名、建筑外立面的墙砖……画面上的一切都是历史的见证。


“余波”展览现场


在作品《卷杀》中,为了还原闪电击中树木的瞬间,他运用硝酸银为画面制造了与众不同的偏光质感。材料在此转化为艺术家的独门魔法,带领观众进入图像构建的虚幻空间,制造“剧场性”的同时完成了对时间和记忆的采集。

迈克尔·朱《卷杀(韧皮部)》,硝酸银和油墨画,335.3×243.8cm,2016年


BAZAAR:材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迈克尔·朱:对我来说,那些复杂的材料就像有形的诗歌。很多材料在生活中随处可见,但却被人们忽视了。材料在我的作品中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读,以有形的材料呈现无形的科学概念及作品内涵。


迈克尔·朱《侦查》(独版),碳化的橡木和灵芝状蘑菇、玻璃、钢丝,尺寸可变,2019年



BAZZAR:这是你第一次在中国做大型展览,你希望观众怎样理解作品,或希望如何带领观众了解它们?


迈克尔·朱:我觉得这个展览中的很多作品需要时间去看,我也希望这些作品足够宽广到让观众想要花时间看。我想,如果观众们仔细端详这些作品,他们会看到他们不认为自己会看到的东西随着时间在可见地、慢速地显露出来。希望展览的这些图像和过程能够留在观众的心里,让他们能够在离开这个放置作品的空间之后还能够加以思考。


很多展览的作品是关乎环境,以及人与环境间的特殊关系。我认为在很多层面上,作为人类的我们是自然的一部分,也是这个星球当中少数的会问“为什么”的生命。我想,人不能停止这种追问,因为事到如今,我们真的十分需要开始好好审视我们的环境了。



“余波”展览现场

“余波”未平

碰撞中的能量

在展览“余波”构建的艺术世界中,两位艺术家的作品以看似随机的排列方式为观众带来了一种悬而未决的观展体验。从好奇、质疑到豁然开朗,观众仿佛走入了古希腊的史诗戏剧中,历经了崇高与优美的婉转交织。

“余波”展览现场


从错综复杂的“余波”中走出,一墙之隔的窗外就是外滩。民国时期隶属英租界的沪申位于上海市黄浦区,由建筑大师Michael Graves设计。尽管内部已经完全翻新,这栋建筑的外观却仍有当年的余韵,如此这般的古今碰撞又在一定程度上延伸了展览的内涵。


“余波”展览现场


“用减法创作、消除冗杂信息”的理念是两位艺术家不谋而合的关键所在。如果说高伟刚的减法公式是从作品的外观入手,引发观众对常识的质疑,进而反思个人存在的意义;那么迈克尔·朱则解构了复杂材料的概念,运用科学的理性分析手法为观众提供了连结过去与未来的途径。


迈克尔·朱《同步偏差(第1步)》,铸造玻璃,67.6×114.3×55.9cm,2017年(左);迈克尔·朱《同步偏差(堆叠的雪橇2)》,铸造玻璃,14×96.5×121.9cm,2017年(右)

迈克尔·朱《访问/拒绝》,不锈钢、聚氨酯塑料、颜料、滑石粉、细绳,100×180×50cm(尺寸可变),2019年


如果说此次展览是通过艺术的形式探寻生命的本源、追踪逝去的记忆,那么两位艺术家的相遇则是对主题词“余波”的最好诠释——他们的作品不仅是对生活的重读,更是对当代视觉文化的映射。在采访过程中,两位艺术家也对这样的展览形式表示赞同:他们不仅借此机会深入了解了对方的创作理念,彼此间思考方式的完美交融更可以视作意外之喜。


迈克尔·朱《移民》,高硼硅玻璃、硝酸银、清漆,139.7×61×81.3cm,2012年

高伟刚《本生》,综合材料,98×68×78cm,2018年


从高硼硅玻璃制成的管道、破碎的游船到看似突兀的梯子,这些作品在交织和碰撞中不断扩大并完善着展览主题。艺术家也借创作带领观众进入了这场被记忆和历史包围却不乏批判性的视觉盛宴。


高伟刚《进化论》,铁、木、大理石,尺寸可变,2019年


艺术在不断走向多元和观念化的今天,也渐趋成为了一个促进人类与世界交流的开放平台。艺术没有对错之分,更无法被整合成全球化的统一答案,正如高伟刚所说:“艺术不是数学题,没有1+1=2的定律。”它来自每个人对当下的感知、破碎的记忆和独立的体验,“一千个读者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也正是艺术的魅力所在。


正在展出



展览:余波

时间:2019年11月8日-2020年1月8日

地点:外滩三号沪申

上海市中山东一路三号三楼




精彩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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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蔡雨彤、张欣彤][图片提供/艺术家及沪申]

[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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