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滤镜”,艺术会怎样?
随着国际化的进程,曾经“为了艺术而艺术”的口号转为了深谙不语的“为了展会而艺术”。国际双年展为艺术换上了新的价值“滤镜”,有如一座造梦工厂。那么当工厂停转,艺术家能否暂时从口中“复杂的创作动机”剔除对展会标准的考量,让艺术像关掉迪士尼滤镜的公主一般回归纯粹?
神圣的“童话城堡”
蔡国强《黑色庆典》,2011年
针对这个问题,不得不先提出一则“自主艺术”的寓言,而皮耶·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的作品便是其中的典范。他以“只为艺术而做艺术”(art for art’s sake)的使命而进行了漫长的历史斗争,希望创作出让观者不用深会古老神话或艺术家经历便可理解的艺术。
直到1943年,其作品《百老汇爵士乐》以富有净化力的方格和三原色组合成为全球新兴现代艺术中的主流力量,被视为“自主艺术”的先驱。然而随着“蒙德里安式图腾”不断被借用、演变、商业化,这则寓言传递出一个启示:艺术或许可以实现功能上的自主性,但终究会与社会机能和信息分配系统纠缠。
然而想要借力如博览会般的社会机能将作品打入国际视野,本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便又引出了一则关于巴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的寓言。
巴勃罗·毕加索《格尔尼卡》,1937年
很少有人知道,毕加索最为著名的作品《格尔尼卡》最初是为了要在1937年的巴黎世界博览会(World’s Fair in Paris)所展出而被委托绘制的,然而由于母国所经历的战争,这幅作品在盛大的国际展览平台上被完全冷落,甚至在官方摄影集中都不见身影。
西班牙展馆,1937年
因此为了实现他的“国际宣传策略”,毕加索卷起画布,把它送上了一场全球旅途——伦敦、哈佛大学的福格艺术馆、1953年的圣保罗双年展——这才是作品最终走红并成为全球“反战”运动符号的原因。因此,人们常说《格尔尼卡》是“反自主艺术”代表。尽管它在初始的展会上没能受到关注,但也史无前例地通过巡展打出了名号,成为了地域艺术走向国际化的范本案例。
约瑟夫·以色列(Jozef Israëls)的寓言则更为发人深思。作为深谙国际展会中的游戏规则,并在1900年的巴黎世界博览会上获得了终身成就金奖的艺术家,如今却鲜少有人听过他的名字。短短一个世纪,一代国际巨匠为何会被轻易遗忘?
1855年,以色列历史油画《奥兰治的威廉会面帕尔玛的玛格丽塔》(William of Orange meeting with Margaretha of Parma)被选入巴黎世界博览会中的荷兰馆。油画的主题描绘了荷兰的重要事件,加以艺术家浓墨重彩的渲染,为的是提醒法国——宽容与和平主义是荷兰对启蒙运动的贡献。
然而当艺术家满怀期待地来到展会现场观看自己的作品时却大失所望——荷兰馆被排挤在侧翼,观者寥寥无几,他这才发现自己恢宏的历史油画早已被冷落。
居斯塔夫·库尔贝《筛谷物的人》,1855年
然而,转变后的他没有变成“荷兰的库尔贝”,而是以“荷兰米勒(Jean-François Millet)”而著称,原因在于米勒的现实主义风格更加温柔、无攻击性,因此更加迎合市场。
让·弗朗索瓦·米勒《拾穗者》,1857年
他充分接受了博览会创造出的游戏规则,此后加入顶级展览和收藏的作品不计其数。那么如果我们把当今的国际双年展当作艺术家在职业上的阶梯,此艺术家的历程则呈现了另一个警示:这些架构于展会的成功不一定会遗芳后世。
巴黎环球展博览会鸟瞰手绘,1867年
爱德华·马奈对巴黎环球展博览会的描绘,1867年
当时,马奈没有入选博览会,就模仿库尔贝先前的做法,在展厅外面举办了自己的展览。他看着来来往往的参观者,描绘了其中的一些——维护新建游乐场的移民工人、丰满的资产阶级女士、两名英国乡村游客和三名下班的帝国卫兵,甚至还包括自己的儿子莱昂(Léon)和家犬在一起散步——这种破碎的组合和未完成的画面都表现出艺术家面对这种“现代大汇聚”时的分心与困扰,但也通过调整展会特定的受众来保持了地域的语言。
关掉迪士尼滤镜的公主
当双年展成就了一代代艺术家的世界梦,地域展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顺应国际化的创造语言成为了不言而喻的“常态”。艺术家们汲取了历史中寓言的启示,不断探索着将作品突破地域性、跻身国际舞台的策略。
1995年,蔡国强将装有中草药贩卖机的渔船从中国泉州驶向威尼斯;2000年,徐道获带着纱质的韩式家宅在全球巡展,都体现了这样的探索——这些作品一方面保留了本土意向,一方面又针对国际平台进行了戏剧加工。
蔡国强《马可波罗遗忘的东西》,1995年
徐道获《Seoul Home/L.A. Home/N.Y. Home/Baltimore Home/London Home/ Seattle Home》,1999年
这种态度放在当下竟十分恰当,不禁引人思考:面临威尼斯双年展、巴黎当代艺术博览会、弗里兹伦敦艺博会等一众线下展会的推迟,不用盛装打扮出现在“派对”上的艺术家们,在家里蓬头垢脸地进行创作时,是否能暂时打破国际双年展所构架出的规则?
也许当他们真正将注意力转移到当下窗外的风景、生活的琐碎,创作中的地域性、个体性便才能片刻回归。
© andhikamuksin
正如去掉迪士尼“滤镜”的公主们在睡梦中打鼾、与朋友视频通话时露出双下巴,暂时关掉展会“滤镜”的艺术创作也会在回归日常中展现出久违的真实,这也不失为一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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