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宁格:我的画作接近交响乐的合成
利奥尼·费宁格除人们熟知的画家身份外,也涉猎过钢琴、作曲和摄影,其职业生涯充分诠释了艺术的广义概念。他曾说过:“音乐是我的生命,作为涂料和养分融入我的美术创作中。”在其作品中,人们可以感受到一个骨子里流淌着音乐灵魂的画家如何用画笔演奏出生命的交响曲。
德裔美国艺术家利奥尼·费宁格(Lyonel Feininger)是表现主义的主要倡导人、立体主义的重要贡献者、包豪斯首批教师之一,因半透明的几何棱镜画风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其作品虽将画面分割为多个棱角分明的色块,却不会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如梦境般朦胧的色彩效果削弱了几何图形的尖锐凌厉,散发着浪漫的抒情气息。
费宁格的一生辗转漂泊、跌宕起伏,如交响乐般随着演绎高低音交相碰撞。极具音乐天赋的他通过画面的线条、色彩、形式来释放当下的迫切情绪,每一件作品都是其特定时刻心理状态的直接呈现。
利奥尼·费宁格《The Red Fiddler》,布面油画,100×81cm,1934年,成交价736.25万美元。
利奥尼·费宁格《Self-Portrait》,布面油画,100.3×80cm,1915年
第一乐章:平凡的生命价值
利奥尼·费宁格《孩子们》(The Kin-der-Kids),平板漫画,59.4×45.3cm,1906年,刊登于《芝加哥星期日论坛》。
利奥尼·费宁格《小威利·温基的世界》,平板漫画,59.7×45.2cm,1906年,刊登于《芝加哥星期日论坛》。
在他最著名的短篇连环漫画作品《小威利·温基的世界》(Wee Willie Winkie’s World)中,费宁格创造了一个对生活中各种平凡事物都感到惊奇的人物——威利·温基。他会因大风中张牙舞爪的树木而害怕,也会在散步时感谢太阳给了自己生命并向滚滚云朵脱帽以示尊敬。
利奥尼·费宁格《今天的树木似乎很着急》,漫画《小威利·温基的世界》的插图。
利奥尼·费宁格《他整天都这么努力》,漫画《小威利·温基的世界》的插图。
这部作品最清晰地表达了费宁格对平凡精神价值的感悟。尽管威利·温基每日只是到处漫游,但他却是费宁格最想成为的人,一花一木都能触发内心的感动,这才是生命的意义。
利奥尼·费宁格《Carnivalin Arcueil》,布面油画,104.8×95.9cm,1911年
在36岁那年,费宁格终于开始正式从事独立艺术创作。在他之后的作品里,人们依然可以看到小威利·温基的影子,它们演绎出了一个刚刚步入艺术界、意气风发的年轻艺术家对艺术的热忱和对生活的热爱,节奏轻快而充满力量。
利奥尼·费宁格《Gelmeroda IX》,布面油画,100×80cm,1926年
利奥尼·费宁格《Gelmeroda》,布面油画,100.6×80.6cm,1936年
费宁格在后期的作品《Gelmeroda》中向一座老教堂致敬,赋予它活力和庄严。他在谈到这幅作品的创作理念时说道:“不要只看到一座阴暗的老建筑,而要看到那些多年来建造它和进入它的人的愿望,看看这个充满活力的过程。它指向更伟大的东西,指向尖塔上方天空中的一个光点,它充满活力。”
利奥尼·费宁格《爷爷的房子醒了》,漫画《小威利·温基的世界》的插图。
利奥尼·费宁格《The Green Bridge》,布面油画,101×81cm,1909年,成交价1012.1万美元。
第二乐章:灵动而严谨的秩序
罗伯特·德劳内《Portrait of Madame Heim》,板上油画,100×64.5cm,1926-1927年
罗伯特·德劳内《巴黎之角》,帆布油画和蜡笔,57.5×38cm,1914年
费宁格在1911年迎来了艺术生涯的第一个转折点。他遇到了法国艺术家罗伯特·德劳内(Robert Delaunay),对其俄耳甫斯立体主义(Orphic Cubism)的绘画风格产生了浓厚兴趣,随即开始尝试立体主义创作,并很快利用发光的彩色棱柱形构建了自己的艺术语言。像德劳内一样,费宁格专注于建筑这一特定主题,尤其偏爱哥特式大教堂和城市街景。
罗伯特·德劳内《Tour Eiffel》,布面油画,196×114cm,1926年
利奥尼·费宁格《Newspaper Readers II》,布面油画,103.8×93.3cm,1916年,成交价332万美元。
然而,费宁格体内涌动着的音乐基因注定不会让其止步于单纯模仿德劳内的立体主义。他开始了“神秘内在结构”的探寻,在绘画中注入音乐元素。费宁格告诉世人:“我的‘立体主义’,这是一种错误的描述,因为我表现出与法国立体主义艺术家目标相反的观念,它以雄伟和集中原则为基础,直到完全达到我的视觉极限。我的画正在不断接近赋格的合成体。”
利奥尼·费宁格《Benz VI》,布面油画,125×100cm,1914年
利奥尼·费宁格《Brucke II》,布面油画,101×81.4cm,1914-1915年,成交价644万美元。
利奥尼·费宁格《Jesuits III》,布面油画,75×60cm,1915年,该作品在2007年苏富比纽约印象派与现代艺术晚间拍卖中以2328万美元成交,创造了艺术家最高拍卖纪录。
费宁格拍卖价格最高、“形式上最成熟,节奏和结构也最复杂”的作品《Jesuits III》就诞生于这一时期。尽管画面中的线性节奏和破碎构图体现了立体主义的强大影响,但与其他立体主义作品相比,构图更紧密、平面更棱角分明、色彩更鲜艳……他以半圆弧形夸大人物造型的动态张力,来传达空间的深度。费宁格将音乐与色彩结合,强调通感和幻想在创作中的重要性。
利奥尼·费宁格《大教堂》,木刻画,1919年,这幅作品被印在《包豪斯宣言》的封面上。
包豪斯的大师们,右数第三位是费宁格。
1919年,费宁格受德国现代建筑大师和教育家瓦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邀请加入包豪斯,成为最早的三位教员之一。受其“艺术、科学和技术的综合”的美学氛围影响,费宁格对作品平面结构的要求更加严格,以重叠的三角形和斜线去繁就简,增加画面的层次感。
利奥尼·费宁格《The Cathedral》,布面油画,1920年
利奥尼·费宁格《Gaberndorf II》,布面油画,100.17×78.11cm,1924年
第三乐章:忧郁的浪漫情调
堕落艺术展览现场展出的艺术作品
希特勒在堕落艺术展现场
1933年纳粹上台时,艺术受到了大规模“清洗”,包豪斯被解散,费宁格的作品被宣布为“堕落艺术”。此时的费宁格为躲避纳粹迫害,只能逃往阔别已久的出生地——纽约。回忆起那段黑暗的日子,他感叹道:“当有朝一日有人报道我时会说,在我65岁那年抵达纽约港时,兜里只装着两美元,只能重新开始生活。”
利奥尼·费宁格《Marine》,布面油画,72×43.4cm,1932年
利奥尼·费宁格《Figures on the Seashore》,布面油画和黑色蜡笔,52.2×40.3cm,1933年
刚到纽约的费宁格陷入了艺术创作的迷茫。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在德国看过的风景,尤其怀念在波罗的海沿岸度过的夏日时光。那里的大海、港口和中世纪城镇曾是他最有力的灵感来源。因此费宁格在他已经足够多产的作品中又增添了一系列以天际线和海景为主题的绘画。
利奥尼·费宁格《Manhattan Skyscrapers》,纸上钢笔、墨水和炭笔,56×39.7cm,1942年
利奥尼·费宁格《Manhattan 3,StoneII》,平版印刷,26.8×22.1cm,1955年
费宁格在写给俄罗斯表现主义画家亚夫伦斯基(Alexej von Jawlensky)的信中提到了当时的情绪:“心理创伤,难以治愈。”直到创作《Manhattan》组画时,他的状态才逐渐好转。
处于人生的低谷,费宁格此时的作品带有淡淡的忧郁和强烈的怀旧气息,正如变奏曲中绵延的低音,给人长足的时间回味之前轻快和激昂的旋律。在给妻子的信中,他写道:在我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痛苦的冲动、一种压倒性的渴望、一种不可思议的怀旧……‘过去’为我提供了激励。”
利奥尼·费宁格《Snow》,直纹纸上水彩画、炭笔和墨水,31.2×24.1cm,1949年
利奥尼·费宁格《Ghosties》,墨水和水彩,23.8×15.6cm,1950年
就在其生命乐章接近尾声时,费宁格的创作再次迎来转折,这一阶段的作品都是他情感的直接宣泄。他超脱了严格按照几何图形切割的限制,在画面中注入更多自由的元素,以行云流水的方式结束这首浪漫的乐曲。
正如费宁格所说:“我倾向于在绘画中用越来越少的语言、最精华的线条和色彩来阐述思想。作为一个画家,我想挣脱思想束缚,去把握颜料的特性,并以我自己特有的方式使用它们,我接近一个灵境,我甚至开始湮灭精确形式表现……”
利奥尼·费宁格《Lyonel Feininger》,平版印刷,37.2×22.5cm,1951年
如同小提琴家用四根弦创造出一个音符的世界,费宁格用他标志性的十字和三角棱镜为人们演绎出他眼中那个珍贵的平凡世界。他以演奏乐曲的方式创作绘画,赋予画面韵律和节奏,以音乐的流动感表现其生命中每一刻的独特情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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