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沃利城堡:贫穷艺术顶级收藏与传奇藏家
意大利都灵(Città di Torino),一座古老文明与现代科技完美交融的城市。人们耳熟能详的经典跑车法拉利、兰博基尼的造型设计公司宾尼法利纳(Pininfarina),还有博通(Bertone)、乔治亚罗(Italdesign Giugiaro)等顶级汽车设计公司皆位于此,使其拥有了“汽车之都”的美誉。作为文艺复兴重要发源地之一,都灵也在过去几百年间诞生了众多杰出艺术家、文学家、建筑师,至今仍存有大量古典式和巴洛克式建筑。
在都灵众多古老建筑中,藏匿于西郊小镇的里沃利城堡(Castello di Rivolli),以其庞大体量的当代艺术藏品而享誉世界。值得一提的是,它还是全球收藏贫穷艺术(Arte Povera)数量最多、品质最好的博物馆。
这座1718年重建于11世纪古堡废墟上的建筑,用每一块古砖诉说着其引人入胜的厚重历史。原本作为皇室宫殿的里沃利城堡曾一度被法国占领,而后拿破仑撤离又回归王室,在二战时还曾被迫成为德军军营……直到上世纪80年代,其多舛的命运终于告一段落。
1984年,世界著名建筑设计师Andrea Bruno再次翻新设计,在保留原有建筑特色的同时嵌入了许多令人惊叹的现代结构。古老城堡由此重生,并摇身成为了里沃利城堡当代艺术博物馆(Castello di Rivoli-Museo d’Arte Contemporanea),在全球各大艺术博物馆中被视作一颗举世无双的闪耀之星。
截至目前,该馆藏品总数多达近1800件,横跨从二战后至今各文化间多种形式的艺术作品。其中包括博物馆原本馆藏约710件,包含222位艺术家;以及一度轰动世界的弗朗西斯科·切瑞蒂收藏(Cerruti Collection):包括300余件绘画与雕塑;289件玻璃、陶瓷、银器等装饰艺术;230本古董书;129件家具藏品;60张古董地毯以及博物馆收藏的珍贵史料。如此庞大而丰富的藏品也彰显出博物馆在业界的重要地位。
作为一家公立博物馆,能够成为意大利馆藏最丰富的现代艺术博物馆,自然离不了当地政府机构和切瑞蒂基金会(Cerruti Foundation)的资金资助。此外,还包括被用于博物馆调研中心、展陈课题、教育课题等方向的意大利著名Compagnia di San Paolo基金,以意大利私人银行CRT基金会为代表的银行基金和私人资助等,博物馆每年大约可获得500万欧元的赞助。
Pier Paolo Calzolari《Sedie (Chairs)》,copper refrigerating structure, terra-cotta, lead, breadstick, motor,1986年
如今,博物馆每年仍在不断专注于当代艺术家的扶持与作品的收藏。在历届馆长看来,收藏本时代的艺术产物、支持当下艺术的发展始终是最神圣的使命,也是多年来的重要坚持。许多曾被里沃利城堡发掘并举办展览的新兴艺术家都成为了当下极具影响力的人物。由此,如今艺术界也纷纷密切关注在这里举办的展览,它早已被视为学术界的重要风向标之一。
每年春秋两季,博物馆都会各开设两场大型艺术展。其中,适逢11月初博物馆艺术节开幕时,还会同期推出更多其他展览。截至目前,整座城堡依次于1984年、1999年和2019年开放了三座艺术展厅楼,还有最具特色的长1000米、宽7米的超长展陈走廊,可谓名片级标志。
此外,这里还是全球首家拥有米其林厨师的艺术博物馆,即使远离都市,游客也能品尝到世界顶级水准的佳肴。无论你以怎样的方式打开对“里沃利城堡”的体验,它都能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而近些年,那段轰动一时的传奇收藏更是吸引了众人慕名而来。
2015年的某天下午,一通电话彻底改变了里沃利城堡的国际影响力。当时,切瑞蒂艺术基金会(Cerruti Foundation)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现任馆长卡洛琳·克里斯托夫·巴卡捷夫(Carolyn Christov Bakargiev),说有一批来自收藏家弗朗西斯科·切瑞蒂(Francesco Cerruti)的价值六亿美元的收藏希望捐赠——换做任何人都难以相信,这竟不是一通恶作剧电话。
当时,几乎无人知晓切瑞蒂究竟是何许人,而这位神秘藏家的豪华庄园竟就位于博物馆旁。临终前,他反复强调要待后事处理完后,方可告知博物馆关于捐赠的决定。这则消息瞬时在艺术界引发巨大波澜,人们纷纷感叹世上竟有如此传奇却低调的收藏家。切瑞蒂生前一直从事手工书制作行业,原本并非赚钱的行当,而后因获得意大利首个“perfect binding”制书机器专利而逐渐拥有了丰厚资产。
切瑞蒂收藏
为了存放珍贵艺术品,切瑞蒂专门打造了一座豪华庄园,而他本人却从未住过一晚。每周日,他都会专程来到庄园欣赏艺术,并在享用完晚饭后便回到市里朴素的公寓。关于他为何不愿住在庄园的原因已难以追溯,但可以看出切瑞蒂对艺术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敬畏之心。
雷内·马格里特(René Magritte)《Le Duo (The duo)》,布面油画,54×73cm,1928年
切瑞蒂的收藏始于上世纪40年代,整体包含从13-20世纪的1008件藏品。其中重要画作有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的《肖像习作四》、莫迪里阿尼(Amedeo Modigliani)的《穿黄裙的女人》、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多达五幅的《形而上》系列以及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的《手持玫瑰的少女》等。这批价值可观的藏品不但使博物馆馆藏瞬间充盈,还赋予其浓厚的神秘色彩。
博物馆格外珍视这批藏品,并在策展思路上做出了细致考量。与一般当代艺术博物馆展览思路截然不同,里沃利城堡深知这绝非仅是展出作品,而是在呈现一位传奇藏家对艺术的思考。当时,展览开幕后好评如潮,世人皆为这位传奇藏家的生平与收藏感到震撼。
切瑞蒂收藏
切瑞蒂庄园别墅
对此,馆长巴卡捷夫至今都深感触动:“在切瑞蒂身上我们获得无限启发。他让我们意识到除了在城堡里展示艺术,我们实际还在收藏着‘收藏家’。他让我们见证了身为卓越藏家应当如何排布展品,并将其精神价值呈现于世。”自2018年初,“切瑞蒂收藏”作为博物馆长期陈列艺术品对外展出;去年五月,切瑞蒂庄园别墅也开始向世人开放。
除了充满传奇色彩的“切瑞蒂收藏”,里沃利城堡当代艺术博物馆最大的看点当属自建馆以来就颇有渊源的贫穷艺术收藏。在博物馆计划建馆前,首任馆长就与那时众多贫穷艺术运动的艺术家们保持着长久而良好的关系。上世纪80年代创建这座当代艺术博物馆时恰逢第七届德国文献展(Dokumenta 7),而当时展出的许多贫穷艺术作品皆出自都灵地区。由此说来,里沃利城堡当代艺术博物馆在诞生之初就与贫穷艺术有着紧密联系。
Daniel Buren《La Cabane éclatée n. 3, travail situé (La capanna esplosa n. 3, opera situata / The Exploded Cabin # 3, situated work)》, 1984年
Dennis Oppenheim《Gathering》,steel, chalk dust, eight beeswax casts, candlewicks,1993年
在首任馆长时期,贫穷艺术的馆藏展览就曾在英国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等多家全球知名艺术机构巡回展出。那也是贫穷艺术能在上世纪60年代前后享誉国际的重要原因,而博物馆也由此越发具有影响力;在第二任馆长任期期间,博物馆持续关注并扶持本国年轻艺术家的发展,并多次邀请国际知名艺术家、策展人联合策展。随着展览数量与质量不断扩大,其藏品也持续增多,使得博物馆真正走向了国际舞台。
一直以来,贫穷艺术为其后诸多艺术流派的发展不断带来启发。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就曾在贫穷艺术中获得其创作行为装置的想法,而1970年于东京举办的贫穷艺术展览也促成东西方文化擦出新的火花;再到2007年,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在与里沃利城堡合作展览期间,从诸多馆藏的贫穷艺术作品中获得灵感,将以“冰”为素材的思路延续到其艺术创作中。如此,怎样让馆藏为更多艺术家带来启发,在博物馆看来一直是比谈论艺术收藏价值和数量更有意义的事。
Rebecca Horn《Miroir du Lac (Mirror of the Lake)》,iron, mirrors, lamp, slide projector, slide, motor,mirrors, Ø184, Ø125cm,2004年
Michelangelo Pistoletto《Lampadina (Lightbulb)》,painted tissue paper on mirrored stainless steel,1962-1966年
如今,跨越时间厚度与多样形式的艺术在其古老又极具现代感的建筑中相得益彰,而里沃利城堡丝毫没有因其地位而高高在上,反而无微不至地关注着更多杰出的年轻人。这份对艺术的觉悟与影响力,在当下飞速迭代的时代发展中尤为弥足珍贵。该馆在过往几十年间书写的艺术传奇,向世人告知着关于艺术魅力的真谛——它不在于金钱的价值,亦不在于收藏的规模,而在于那份永远愿为当下付出并带来无限启迪的温度。
▲ 原文刊载于《时尚芭莎》9月刊 ▲